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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宅遗事BY 长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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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淇生怔了怔,不再说话,只是揉了揉小堂弟的脑袋。

「堂哥,其实我有点想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似乎不是很喜欢这里。」周淇年轻声说。

「什么叫『有点想问』,你不是都问了么。」周淇生瞥了他一眼。

周淇年炸毛了:「快说,快点说!」

周淇生一脸冷淡:「我和你很熟吗?干嘛要告诉你。」

「啊?」周淇年被突如其来的冷淡吓到,有点畏惧地地呆呆看着周淇生。

周淇生无奈地看他,道:「我说你怎么傻头傻脑的啊?」

小堂弟继续一脸纯良两眼迷茫地看着周淇生,看得周淇生都不忍心逗他了。

「其实本家的下一任族长可能是我。」周淇生叹了口气,道。

周淇年为自己装傻大法成功暗自高兴了下,然后又一脸小白地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不过,族长不都是老

头子吗?」

周淇生白了他一眼:「周家街虽然多是清末建筑,可在年后可能要作为古民居群,开发成旅游景点。现在各房都想分

一杯羹,以我这样资历不高、身份不纯的人做族长,顶多是方便人利用而已。」

「你为什么身份不纯?」

「虽然你我同身为福房子弟,但我是玉书公的玄孙,而你是亭匀公的玄孙。玉书公就是咱们白天说到的那个喜房公子

,他是由喜房过继来的,而非福房本来血脉。」

「那亭匀公又是谁?」

「亭匀公便是庭兰公的兄长。但因为他失德,在族谱里被删去了名字,甚至后来说到福房的嫡长公子都是庭兰公。」

「头疼哦,真是复杂。」周淇年呻吟,这种大家族真是麻烦,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自己原来还是「纯正血统」呢!

周淇生无奈地捏着小堂弟的脸:「是你自己要问的,没人强迫你听!」

一夜风雨声,周淇生坐在书桌后看书,周淇年则郁闷地拿着本《小王子》在床上翻滚,还不停地嘀咕:「居然拿童话

书打发我,真气人,大白痴周淇生出门居然还带童话书。」

周淇年翻滚着翻滚着,就困了。他把书搭在脸上,裹起被子,一拱一拱地往床里侧挪。

一直关注着他的周淇生憋笑到抽筋。

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周淇年感觉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小人蹲在花坛边哭,自己走过去拍他的背哄着,然后

那个小家伙就扑到他怀里喊阿哥、阿哥。然后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没事了,庭兰,阿哥在这里。」

没事了,庭兰……庭兰……

周淇年猛地惊坐起来。

「怎么了,刚睡着就醒了?」书桌那边周淇生问道。

「我睡了多久?」周淇年问。

周淇生看了眼矮柜上样式古旧的西洋座钟,道:「就十几分钟吧,怎么了?」

周淇年摇摇头:「没什么,做了奇怪的梦。」

「你别太紧张,我不是陪着你么,好好睡吧。」

「嗯。」周淇年点点头,揉了揉眼睛,又缩回被窝去,继续往床里拱。末了,又不放心地说了声:「阿哥呐,你也快

点来困。」

这句话一出口,周淇年就愣住了,周淇生手上的书掉了下来。刚才那句话明显不是周淇年语气和语调,仿佛是另一个

人在说话。

风从窗缝里穿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屋外的灯笼随风轻摆,透过门窗的花格,又是一阵光影晃动。寂静的宅子只听见

屋檐落雨的声音。

周淇生抬眼看去,周淇年已经又坐起来看着他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周淇生叹了口气,走过去环住他,拍拍他

的脑袋:「没事,我陪着你,不怕啊。」

那个吓坏了的家伙还不依不饶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拖着长调子说:「哥,哥,我害怕……」

于是周淇生再次怀疑这个小堂弟究竟成年没。

迫不得已,周大公子移灯过来,然后陪周小公子到床上躺着。

「说说梦到什么了?」周淇生问。

周淇年扭扭捏捏地说:「梦到我成了庭兰公的哥哥……」

周淇生噎了一下:「你梦到自己是亭匀公?」

「嗯。」周淇年不好意思地扑腾。

周淇生把他的手塞回被窝里:「真是单细胞,刚和你说的你就梦到了。」

「唉,哥,说说你的事吧。」这下周小公子这声哥喊得可顺溜了。

「我的什么事?」

周小弟来了精神:「比如说你今年芳龄几许,初恋几岁,现如今暗恋何人,处子之身还在否。或者说说对小弟我的看

法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周淇生咬牙切齿了半天,说了句:「少得寸进尺,我困了。」

「唉,唉,你真睡啊,小气鬼。」周小弟一翻身,也准备睡了。

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周淇年又做梦了。这一回有人在梦里对他唱了一整夜的戏,长长的腔调听得他耳根发麻。然后在

他醒来前他又听到那个尖锐的嗓子直叫唤:「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唔,这梦真熟悉啊。周小公子迷迷糊糊地想。

周淇年醒来的时候周淇生正在换衣服,介乎少年与青年的身体还未完全长开,带着青涩修长的起伏线。周淇年很是猥

琐地嘿嘿笑了起来,周淇生恼怒地白了他一眼。

「今天有亲戚要过来,你快点起床准备一下。」周大公子说。

周小公子磨磨蹭蹭地坐起身,道:「穿得漂漂亮亮去接客。」尾音还在「接客」二字上着重了下。

周淇生扶额长叹,想打死眼前这个家伙,这个堂弟和别人混熟后真是生冷不忌。

清晨细雨蒙蒙的庭院更显得萧索,说话间呼出的白色雾气衬着这一宅子的冷清。

「有些外地来的族人会早些到。」周淇生喝了口茶,很是世家公子的姿态。

周淇年缩着肩膀坐在太师椅上:「早结束早好,这种鬼地方我可真不想住了,阴冷阴冷鬼气森森的。」他其实捂着周

淇生的手炉,不过刚刚被纠正了这玩意在乡里叫「火笼」,里边可是货真价实的火炭。

周淇生把手拢在袖筒里,并没有搭腔。

说话间,芳叔引了客人到大堂,周大公子和周小公子立刻彬彬有礼地起身迎客。

最早到的是一位有些苍白的年轻妈妈,还带着一对年幼的双胞胎女儿。

「我叫周静,是宁字辈的。因为家父年龄大了,家里兄弟年关较忙,所以今年由我代表禄房第三支来祭祖。」大家族

的老派作风,女儿一般不能在名字里带上辈分。

「这边请,做一下登记……」周淇生引周静往一边去,周淇年则明显对双胞胎比较感兴趣。

「来,叫哥哥,叫哥哥给糖吃。」周淇年蹲下身,很没有创意地调戏小美女。

双胞胎两人有着漂亮的眼睛,黑色的瞳仁像无机质矿石。她们安静地看看周淇年又看看墙角,没有说话。

周淇年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动自发地把准备摆供桌的糖果摸了几个来分给双胞胎。双胞胎拿了糖果,乖巧地道谢,其

中一个扯了扯周淇年的袖子,轻声说:「大哥哥,站在那边的那个哥哥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

周淇年顺着她的手指向墙角看去,那里空无一人。他试探地问了声:「他还在看着我们吗?」

「嗯,」小美女乖乖地点点头,「他在对我们笑。」

周淇年嚎了一声就往周淇生的身上扑去,双胞胎咯咯地笑了起来。

周静抱歉地看了兄弟俩一眼,训斥起双胞胎:「乖乖的,不准淘气!」

本来一直没说话的小女孩说:「妈妈,姐姐没有淘气,那个哥哥真的在对我们笑。」

周淇生打了个圆场:「没事,是淇年胆小。」周淇年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引着客人做了登记又拜了香,周淇生问周静:「是准备在禄房的宅子住下吗?」

周静摇摇头,道:「我们在镇上登记了旅馆,三十那天再回来参加祭礼。」

「也好,镇上比较方便。」周淇生点点头,带上周淇年准备送客。

走到门口装模做样一通告别,周淇年心里还在发毛,就听见双胞胎脆生生的一句:「胆小哥哥再见。」于是胆小哥哥

瞬间炸毛了。

「哥,她们欺负我。」周小公子可怜兮兮道。

周淇生瞥了他一眼:「以后没事别往墙角看。」

周小公子假哭:「你也欺负我。」

周淇生皱眉,抚着大堂里的柱子道:「这根柱子曾经撞死过人,所以,别往墙角看,明白了吗?」

周淇年不哭了,他惴惴地看了看柱子,又看了看周大公子,道:「哥,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周淇生叹了口气:「都告诉你的话,你还不哭死。」

由于周淇年受到「严重」的心理创伤,下午的时候周淇生特许他窝在屋子里烤暖炉。招待亲戚的事由周大公子一手揽

下了。

虽然说周淇年这个人平时很别扭,对于熟悉了的人喜欢装傻耍赖卖呆,但是经历了这些天的怪事他也有了些胆怯。此

刻裹着被子烤着暖炉的周小公子口中还念念叨叨:「大下午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周淇年觉得周淇生明显有许多事瞒着他。周淇生对这个宅子太了解了,对于与这个宅子有关的太

公辈也太了解了。能够叫出自己太公的名字也太诡异了吧,甚至连他们之间的关系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周淇年疑惑又

有些恐惧。

冷冷清清的冬日下午,包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实在是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

迷糊间,周淇年的视线掠过墙角,骇然看到一张端秀的脸从墙角中伸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亭匀,切莫负我……」有些拖沓的软语腔调是那么的熟悉。

那张脸是少年的精致秀美,却隐隐浮着一层青白的死气。周淇年正待细看,却见那张脸突然披头散发,尸水伴着腥臭

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凄厉的声音唱起来:「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周亭匀,你

失德无道,不得好死……」那声嘶力竭中似乎暗藏秘辛,周淇年满心恐惧却又隐隐感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好奇心在

蠢动。

还不待周淇年恐惧好奇,黑色的厉气慢慢渗散开来,一只手从墙角蜿蜒伸来扼住他的喉咙,耳边似乎有人在不停念叨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周淇年慌乱挣扎起来,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嘶哑刺耳:「寒方,与他

无关……」

「淇年,淇年,你怎么了……」有些焦急的声音唤道。

周淇年被周淇生唤醒的时候已惊出一身冷汗。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周淇生,无声地摇了摇头。

周淇生给他倒了杯水,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周淇年喝了口水,开口说话,声音依旧嘶哑:「阿哥呐,你与我说实话好唦,喏个花寒方是啥么人?」

周淇生一脸惊惧,他的声音因为太紧张而有些颤抖:「淇年,你在说什么?」

「阿哥哥,麦骗我啦,」周淇年阴柔地笑了笑,有些灰暗的眸里却没有笑意,「小桃都告诉我喏,伊是个戏子,对么

呢?」

「淇年,淇年,」周淇生一把扣住小堂弟的肩膀,「淇年,你醒醒……」

「阿哥,莫出格好不?」周淇年又笑起来,乖巧可爱的模样,「我甚担心你呢。」

周淇生感到手心发冷,眼前这个人微笑的样子、南国的腔调和几年前的那场噩梦重叠在了一起。

「阿哥,阿哥……」眼前的人慢慢唤着,又突然狞笑起来,眼角鼻下慢慢有鲜血溢出,「麦让我恨你好唦……」

「哥,哥,你怎么了?」一只手猛地拍上周淇生的肩膀。周淇生回过神来,看到周淇年捧着杯子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淇年,你没事吧?」周淇生心下不知是惊惧还是松了口气,只是机械化地问道。

「嗯,没事啦,做噩梦嘛,」周淇年一脸后怕地耸耸肩,「倒是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发呆?」

周淇生摇摇头:「没什么,今天有些累,刚才出神了。」

周淇年望向窗外,已然是傍晚了。雨停了,云层后的夕阳昏黄斜照。楼廊里稀稀落落挂起的红纸灯笼,衬着冷清的黄

昏中的老宅,油然生出一股令人惆怅的意境来。他咬咬唇,轻声道:「撞死在大堂柱前的那个人是叫寒方么?我刚刚

梦到他了。」

周淇生听到那个名字猛得一震,半晌却道:「祭礼结束你就快些回去吧,也就几日了。」

周淇年有些气恼地瞪他:「哥,你实话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嘛?」

「淇年,这宅子是受了诅咒的,」周淇生苦笑起来,「我怎么能牵累你呢?你不喜欢这里,有些事还时不要太深究吧

。」

「喂,周淇生,我是真的要生气了哦,」周淇年眯起眼睛,「你究竟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什么呢?我,那什么,比你还

纯血统嘞。」

周淇生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疲惫地皱起眉,冷然道:「难怪你越来越容易受到影响,我怎

么忘了你与这宅子还真是血脉相承。」

「你生气了?」周淇年见形势不对,立马调转方向,用可怜兮兮、期期艾艾的声音问道。

「淇年,我很抱歉,」周淇生慢慢地转过身去,恢复了比初见时还冷淡的气场,「我突然想到,或许本不该让你来的

。」

周淇年怔怔地看着周淇生的背影,有些倔强地抿起嘴角。他没有看漏周淇生隐隐握起的拳,看来这宅子确有什么事在

被隐瞒着。

当天晚上周淇年只喝了碗芳叔端来的甜粥,然后怄气一般,回到了西厢房去睡。

其实周淇年只是想安静地稍稍理下思绪。

刚到这里时,周淇生对他说过:「我们住祠堂这里,阴气比较重,你夜里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千万别声张,

装作睡着了就好。」后来,周淇生吓唬他的时候似乎说过:「你信阴灵么?若想见见,这阴宅夜里倒是可以见到的。

」周淇生甚至还说过:「住着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这样想来周淇生在这宅子里住过的时日也算多了,而且深知

这宅子有些闹鬼的迹象。

「我成年的那年随父亲返乡,住的便是这里,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动它,也没有声张,把它放回原处了。」

「我住在这间屋子里曾经遇到过鬼戏。」

「你总有天也会看到的,我只能说这间屋子最后的一个主人并不是周庭兰,而是周玉书。」

「这根柱子曾经撞死过人,所以,别往墙角看,明白了吗?」

「都告诉你的话,你还不哭死。」

「淇年,这宅子是受了诅咒的,我怎么能牵累你呢?你不喜欢这里,有些事还是不要太深究吧。」

「难怪你越来越容易受到影响,我怎么忘了你与这宅子还真是血脉相承。」

「淇年,我很抱歉,我突然想到,或许本不该让你来的。」

哪怕恐惧,哪怕担忧,还是要用冷淡的漫不经心的语调来述说。这便是周淇生的温柔吧,因为不想那个远道而来的傻

乎乎的堂弟害怕,于是把自己的情绪偷偷隐藏起来,把温柔也不动声色地藏在冷淡和戏谑的背后。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周淇生在担忧害怕什么呢?周淇年叹气,自己也惹他忧心了吧,今天的他看起来异常疲惫。

第三章:冷战

夜半的风扰得门窗隐隐作响,周淇年被冷醒了过来,一个人睡在宽大的床上想起另一个人的体温真是有点寂寞。因为

害怕夜半晃动的灯影,今夜周淇年特地吩咐芳叔熄了门口的红纸灯笼。可是此刻他扭头向窗外看去,却见光影彤彤,

雕花的窗格一片狰狞的纹路。周淇年微微地皱了一下眉,瑟缩了一下身子,感觉寒气从四周慢慢渗出,今夜似乎特别

冷。轻轻转身,他又僵了半晌,周庭兰的牌位在他的身下,冷硬得硌了他一下。于是因为赌气而遗忘的可怕记忆又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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