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两系人马围成一圈笑着聊天，姜语书眼角瞥到一人远远地在场外沉默得看着，正是林瑞。
一直不喜欢这人，并不仅仅因为他与姜语文走得近。沉默寡言的他，总是让人猜不透心里的想法，偏偏他也从未给自
己好脸色，每次被他看到和姜语文一起，总是冷冰冰的眼神。
姜语书拉了拉高文：“我们走吧，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
姜语文这身体体能并不太好，高文看上去有些虚脱。两人经过林瑞身边时，高文冲他点点头，可林瑞根本不理人，转
身就走。
站在寝室门口，高文摸着口袋发现没带钥匙，寝室其他人也不知去哪儿了。
“我去找楼长拿钥匙。”高文说着就要下楼。
“去我寝室洗，我寝室没人。”姜语书笑道。
高文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回想起那天在家被他偷吻，忙叫道：“不行，我不干！”
“什么你不干？不想洗澡了？”姜语书连拖带拽把他拉进了自己寝室，又把他推进了浴室，“洗快点啊，我热死了。
”
高文哦了声，刚想关门，却被姜语书顶住了。只见姜语书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哥，你刚才是想干嘛来着？”
“滚！”高文涨红了脸，狠狠甩上门。
待轮到姜语书洗好出来，高文坐在电脑前看着部无聊的电影。姜语书拖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一起消遣，但是视线却
成直角。高文盯着屏幕，姜语书盯着高文。
憋了五分钟，高文实在忍不住了：“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
“不能。”
高文气急败坏地起身：“我走了。”
姜语书忙把他按回座位：“你们寝室人还没回来吧，你能去哪？”
“那也比被你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好。”
“最近倒很少见你和林瑞一起。”
“你不是讨厌他吗，难道不合你意？”
“我可不信你是因为我才疏远他的。”
回想起先前在球场上林瑞的冷漠，高文耸了耸肩：“他这人太阴沉了，我不喜欢。”
姜语书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我听我们寝室人说，你要主持新生欢迎晚会？”
姜语书点了点头：“学生会文艺部的人找上我的。没玩过，所以试试。”
“晚会和校比赛就差一周，你忙得过来吗？”
“只是做主持，其他我不参与的，到时候串个词就行了。至于比赛的训练也只是隔三差五的，大家没闲到能每天一起
练习。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可你从我出事之后就没休息过，还要经常给我补课……”
“还行吧，忙过了这阵就轻松了。”
“你可别勉强啊，都有黑眼圈了。”
姜语书像被这句话镇住了，愣在当场。
“喂，傻了？”高文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姜语书回神，扯了扯嘴角：“这是你一个多月来说的第一句像我哥说出来的话。”
这回轮到高文愣住，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以前和现在真有差那么多吗？”他用蚊呐般的声音问道。
姜语书没回答，看了眼时间道：“差不多吃饭了，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我要吃炸猪排。”想到吃饭，高文马上把疑问抛到九霄云外，更何况运动了一上午，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我很快回来。”姜语书走出寝室，深深吸了口气。一抬眼，看到林瑞站在不远处他寝室门口，正要开门进屋。
低头匆匆走过，却不想林瑞突然开口：“姜语文在你寝室里？”
姜语书伫足，冷笑道：“意外啊，你居然主动和我说话。”
林瑞不理会他言语中的嘲讽：“你这是去食堂打饭？”
“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你应该清楚，小文是根本不可能进你寝室的。”
一句话刺中姜语书最致命的软肋，他勃然大怒，一把将林瑞推进寝室，反手摔上门。
“你想怎么样？”
“你也别自欺欺人了，毕竟你也是他弟弟，你怎么可能分不出来，现在的姜语文和以前的小文，完完全全是不同的人
。”
“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荒谬吗？”姜语书嗤笑。
“荒谬吗？”林瑞哼了声，“也难怪。也只有现在的姜语文能被你一哄二骗牵着鼻子走，若是真正的小文，你也只有
乖乖听话的份！”
“那也是我们俩的事，你管不着。”
“亏你还敢拍着桌子说你爱小文！你究竟是爱他的人，还是爱他的躯壳？你要是真的爱，又怎么会黏着这个陌生人？
”
“你能把他当成陌生人，但是我不能！”
林瑞沉默地与姜语书对视着，最终他叹了口气：“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我会弄清楚小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
“你……”
“放心，我和你一样，不希望小文受到任何伤害。”
等姜语书回到寝室，高文已经快饿晕了。
“你动作也太慢了吧。”他打开一看奇道，“怎么只有一份？”
“你吃吧，我不饿不想吃。”姜语书淡淡道。
高文不假思索地撕开饭盒，开始分起了饭菜：“那怎么行呢，不饿也要吃呀。”
“哥……”姜语书为难似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怎么啦？”
“那个……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一起打球……”能言善辩的姜语书似乎哑了炮，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高文一时接不上话，尴尬地避开视线：“……这有什么好刻意说的。”
“真的！”姜语书强调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高文窘迫地点头，“吃饭吧，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在思考如何表达你的喜悦所以吃不下饭。
”
第6章
在一间闲置的教室里，迎新晚会的几个负责人和主持人正在对词。其余人都在激烈讨论着，姜语书怔怔地望着窗外，
看着人来人往，目光却没有焦点。
做个主持人远没有姜语书想的那么轻松，虽然说不需要去催各院系的节目，不需要去盯排练的进程，但大小事宜都要
去了解，不少细节也要亲自去安排，也算得上半个负责人了，这么一来让他好生忙碌。
“小姜，你又开小差了。”说话的是文艺部部长施蓓雯，也正是她邀请姜语书做主持人的。
姜语文歉意地笑了笑。
“大家休息一下吧。”施蓓雯收拾了一下散落的材料，问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发呆。”这倒是实话，最近一不留神就会脑中一片空白地发呆。
“发呆？一点都不符合你的个性。”
“我什么个性？”姜语书讪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主持人这个事你怎么会找到我头上的。我现在都后
悔死了。”
“你现在想后悔也已经晚了哦。理科生头脑聪明，反应灵活。”
“那远不及文科生能说会道吧，做主持要能表达才行啊。一般不都是找文学院或者法学院的吗。”
“我觉得你表达能力很好啊。”
姜语书低声轻叹：“我连脑子里在想什么都弄不清楚，怎么可能表达得出来啊。”
正闲聊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高文。
“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高文委屈的声音：“小书，你带钱了吗？”
“带了，怎么了？”
“那你现在有没有空过来一下……”
“你在哪啊？”
“孜然羊肉饭那家店里。”
“……你该不会是吃饭没带钱，来叫我买单吧。”姜语书忍不住提高了音调，又怕别人听到似地压低了嗓音。
“早上我带钱了。”高文申辩道，但声音马上转低，“但是后来借钱给徐磊买饮料，我就忘记了……”
“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想到吃饭呢？”
电话里沉默着，只有嘿嘿两声干笑。
姜语书无奈地挂上电话，对施蓓雯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当姜语书到店里的时候，高文正百无聊赖地数着吃剩的饭粒，店里的服务员则不停地按着计算器，眼角扫射。一看到
姜语书，高文就先摆上一副无辜的面孔，堵住了他的嘴。
“你啊……”
高文看他有教导的趋势，连忙打断：“我知道啦。”
“你知道什么啊。好歹是我把你赎出来的，说几句话的资格都没了？”
“什么赎出来，注意点用词！”
高文生气却又不敢发作的表情尽收眼底，姜语书忍不住把笑容挂在脸上。
高文见到更加气了：“你心里在笑话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姜语书努力把笑脸绷住，“我只是在想，没我你怎么活啊？”
高文气结，难道过去那二十年白活了？
回到教室，高文坐在角落里玩着手机，姜语书他们继续排练。等排练结束众人散去，高文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姜语书轻轻在旁坐下，但还是惊醒了他。
高文还处于朦胧状态，呆滞地望着姜语书。姜语书也不言语，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与高文对视。
这份平静在他们之间难能可贵，似乎也只有在姜语文昏迷期间，姜语书才能这般不受任何打扰地望着他。可那时候是
揪心焦虑的，远不如现在安然悠闲。
“怎么不说话？”高文首先打破沉静。
太阳已偏斜，照在高文身上是暖暖的橙色，格外地宁和恬淡。姜语书心思一散，眯起眼睛，将视线投向窗外同样被阳
光笼罩的小树林。
姜语书微微一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与其说这是一个街边花园，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儿童乐园。每到傍晚，会有不少父母带着孩子在这边玩耍。半新半旧
的游乐设施，像是附近街道搭建的。欢笑着的孩子满地跑着，姜语书和高文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重温童年的快乐吧？”
“你以为呢？”
“呃……我想我们以前好像来过这里。”高文揣测着姜语书的心思，煞有介事地说道。
姜语书了然一笑：“别装了，你根本不记得。”
瞬间被揭穿的高文干笑着摸了摸鼻子，紧接着被下一句话震撼到。
“你是在这里跟我表白的。”
望着姜语书神秘莫测的笑容，高文的脸抽搐了一下，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你就蒙我吧！”
“正直如我从来不蒙人。”姜语书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高文迷惑了。
“怎么可能是我向你表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我都跟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姜语书笑得好像手拿零食正在引诱小动物，又是期待又是狡猾。
这是个赤裸裸的陷阱！高文拼命摇头：“不想。”
“那就算了，我也不好意思重复。”
高文语塞，羞窘道：“那么你带我到这儿来，是想重温过去美好，勾起我的回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
条心吧！
“手机给我。”
“干嘛！”高文警惕地捂紧口袋。
“给我呀，我又不是来打劫的，怕什么。”
接过高文的手机，姜语书熟练地摆弄起来。
“喂！别偷看我隐私啊！”高文紧张地凑过来。
“谁要看你隐私啊？我没那么无耻吧。好了，还给你。”
高文拨弄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你弄了什么？”
“给你设了个提醒，是平安夜。”姜语书严肃道，“你答应过每年的平安夜都会在这里等我，然后一起过的。”
真的假的？这是姜语文答应的又不是我！
“哪有这种事啊！再说圣诞还早呢！”
“所以我现在就先跟你约好啊，今天先带你来认认路。”
“不行啊，我不承认的，我要删掉！”高文生怕自己口一松，就真被他唬弄进去了，可这手机毕竟是以前姜语文的，
他还玩不顺畅，急得他一头汗。
第7章
这一天本不是理学院约定训练的日子，也没有课，但一大清早高文就不见了人影。姜语书便约了大钟两人打球。球场
上不是熟人就是眼熟的人，他们一起玩了阵后，姜语书示意要休息，就坐在场边当起了观众，顺便看看其他学院有没
有冒出什么新面孔。大钟见姜语书在一边闲看，也有些索然，便抱了颗球，一屁股坐在他面前。
“干嘛呢，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可没肉给你吃。”
大钟咧嘴一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哎，有件事我不问清楚我心里憋得难受。以前我好歹跟你哥也打过几次照面，
那时他跟个菩萨似的，安安静静，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我听你们系的人说，他是车祸后才转了脾气的，是不是这么
回事啊？”
“你想改名叫钟八卦？”
“我这不是好奇吗？我还听说他成绩也下滑不少。去年他在你们系是拿特等奖学金，你是一等吧？那今年你不有机会
拿特等了吗？似乎对你来说也挺好的。”
“你脑子里净想着这事？我有那么小人之心吗？再说了，是他拿还是我拿，不都是进我们家的账吗？去年拿两份，今
年只有一份，你说哪个好？一加一等于二你都不会算，亏你还是学数学的。”姜语书懒懒地回他道。
“那倒也是哦，呵呵。喂，我在跟你说性格的事呢，你别扯远。”
“是你跑题的好不好。”
“你们家就没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不是说，车祸很容易有脑震荡，然后脑子里有血块什么的吗？搞不好还压迫脑神
经，视神经，什么神经。”
“有你这么损人的吗？人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再说，出院的时候，医院做过检查，各项指标都是好的。”其实姜语
书又何尝不奇怪呢。
“这样啊。”大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做贼心虚地四处瞥了几眼，靠近姜语书低声道，“小姜，那天你跟我
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天啊？”
“就是……你哥车祸那天。”
姜语书抬眼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那么……车祸后你和我说的那些呢？”
“都是真的。”虽然姜语书语气平淡地回答了，但毫不掩饰不愿去回忆的神情。他把玩着篮球，让球停留在手指上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