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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罗——by千本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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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开雅座纱帘,湖月将手按在胸前平复心跳,良久,回过气来。湖月微一侧目,却不敢回头,生怕赵公子瞧出不自在。湖月可以确定,那一直呆在赵公子身边的小哥是个哑巴,只因在赵公子搂湖月的时候,湖月瞧见那小哥伏地之前想叫却叫不出声来,那口型湖月可瞧的真着,是王爷二字。先前还打趣是皇上,不料真是皇亲国戚,皇上兄弟。

现下还好,若他日果真将他得罪了,岂非杀头的罪过?湖月正胡思乱想,不料正撞入一人怀中,那人正醉,见湖月美人入胸自投怀抱,当是抱住便不撒手,湖月本在思事,被这突然一抱吓了一跳,当即叫出声来,惹来众目纷纷。

鸨妈抖着手绢冲过来,“哎呦大爷还劳您住手,我们湖月不卖身哪~”话音未落,便被那酒醉之人一把挥开老远,护院听见纷乱,匆匆冲进内堂,却是刚踏入内堂,便瞧一玄衣男子抓住醉酒人,一把扳开那搂住湖月的手腕,将那人抛出老远,动作干净利落。

湖月倚在那人胸口,抬头,看见姚琛龙刚毅一张脸,不禁笑了。

“原来是姚大侠。”

姚琛龙对这满堂人的注目颇不自在,面上红了红,便放开湖月。

湖月对着众人微一曲身谢罪,“各位爷受惊了,不当事,是那位爷方才喝醉了,全怪湖月小题大做,惊扰了各位,喝酒喝酒~”又对龟公和护院,“把那位爷安置好了,莫要怠慢。”又扯过二位小倌,“扶妈妈下去休息,这里没甚大事。”全吩咐到了,便扯了姚琛龙衣袖,穿过内堂一片喧哗,奔园子中去。

“便是沾染湖月芳泽,被那爷们摔了也是值了~”众宾客无不唏嘘。

高台雅座之上,底下喧哗赵公子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是湖月扯着姚琛龙衣袖,那般快乐模样。

湖月将姚琛龙扯到后院,满脸堆笑看着他,却不说话,直到给姚琛龙盯得脖子根一溜红,湖月才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笑……笑甚么……”姚琛龙见湖月还笑不够,转身便要走,被湖月一把抓住。

“呆子,你上哪去?”

“我办完了事情,正要回去,瞧见你被那人抓住才出手相助,本不想在此久留。”

“哦?”湖月一根手指抵住丹唇,“办完事情就要走,好生无情……”

姚琛龙大窘,“你想到哪去?哎呀……你脑袋中怎净是这等事情?”

“这里是南馆妓院,你不是来办那种事情,又是何事?”未等姚琛龙说话,湖月便接下,“不便与你细说。”湖月嗔瞪姚琛龙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来瞧绽雪的罢?今日绽雪一席紫衣示人,真真抢了我不少风头,连姚大侠都特来捧场,叫湖月好生嫉妒……”

“莫讲这酸溜溜场面话,”姚琛龙皱眉,“这等话,不知与多少人说过了罢。”

“姚大侠果真明眼人,一眼便瞧出湖月与冰清玉洁的绽雪公子不同,说话尽是虚言假意。”湖月说罢,拂袖便要走,又被姚琛龙拽住。

“我又何时说了那些话,你这脾性怎的如此多变?”姚琛龙叹一口气,“像个女儿家,还要人哄着。”

湖月反手将姚琛龙一只粗糙大手反扣在手中,“现下无人,你便与我说了真话,你倒是为何来了?”

姚琛龙看湖月眼中哀怨流转,心绪动了动,强忍着将眼神移到别处,“你如此逼我,我便再不见你。”

“好罢好罢。”湖月心里倒也有些慌了神,“我不问便是。”湖月撒开姚琛龙的手,抱上姚琛龙的腰身,“方才可吓死我了,你若不来,可如何是好……”

姚琛龙被湖月这突然一抱,吓得忙要倒退,后又低头瞧见湖月一副惊神未定,毫无轻薄之意,便也知湖月是像借些许慰籍,便也不挣,任由湖月抱着,“谁叫你打扮成这副样子,若真被人轻薄……”

“如何?”湖月抬起头,正对上姚琛龙一双长眼。

姚琛龙被那流光溢彩的眸子看得面上燥热一片,眼神移开,手却在湖月肩上拍两拍,“当属活该。”

湖月气得推开姚琛龙,“死人!真是木头疙瘩死不开窍。”说罢便转身朝内堂走去,末了,湖月转过头来,对姚琛龙一噘嘴,重重哼上一下,便去了。

姚琛龙瞧湖月那俏皮模样,倒也不禁笑了。后想起鸨妈那番“我们湖月不卖身”的话,眼里不由自主迷茫一片。

湖月……不卖身……

竹坞无尘水槛清,

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

留得枯荷听雨声。”

那木簪被置于妆盒底层,做工粗陋,不过略加打磨上漆,湖月却是喜爱非常,唯有心绪纷乱才拿出赏看。

“呆子,忙于成亲罢,便是绽雪也不见了,果真无情。”湖月合上义山诗集,披了厚织长衣站在窗前,遥望一片万家灯火,夜至,却睡意全无。

一日闲来无事,晌午时分客也不算多,湖月贪懒在园内拿着赵公子赠的毽子踢得欢快,惹来公子小倌侧目纷纷,却无一人上前与之共玩,不消说,园内无一人晓得这东西如何玩耍。

即是深秋天凉,湖月也是出得一身细汗,累了便在亭中歇息,刚坐下,便有人来,湖月抬眼一看,见是绽雪。

“妈妈找你,像是有人点了你的牌子,邀你唱曲。”绽雪声色清冷,若说却也是唱曲的材料。

“我先歇息片刻,晚点过去,你且跟妈妈说我这便去沐浴更衣。”

绽雪点点头,又瞧见湖月手上毽子,“方才我也瞧见了,毽子照你如此踢法,不出数日,鸡毛便掉的尽了。”

湖月可连踢三十多下,听得绽雪如此说,当是不服,“那便如何?”

“你这般卖力,浑身较劲,自当累着。”绽雪冲湖月微微一笑,“拿来与我,我给你踢个看看。”

湖月将信将疑递过去,绽雪接过,踱出亭子,双手挽起裙下,抛起毽子,便是双脚盘踢,脚尖踢后,脚底踢前,时而头顶时而肩带,一个花样变着一个花样,那毽子却像粘在绽雪脚上,如何都不曾掉,当是给湖月看得迷了。

绽雪踢得快,少说也有百来下,当是不踢了,将毽子还与湖月时,气息却是不曾稍快分毫,“放松些,毽子便跑不出你脚上。”

“教我教我。”湖月从未觉得绽雪如此亲近。

“迟些再说罢,你且去梳洗,莫误了时辰。”

“那便待我回来,你把你方才那些花样都教我。”湖月说罢,便连跑带跳回房梳洗。

绽雪瞧湖月那翩翩身姿,却是不由得笑了,真如精灵那般勾人魂魄,若说谁人见着湖月不曾着迷,这话确是说假。

湖月梳洗过罢,下楼来见着妈妈,不由得问了,“谁人如此闲消?这个时候遣人来邀?”

妈妈见着湖月便眉开眼笑,“你却不知道,正是上回给你送玉簪那小哥点的牌子,同一位爷。”妈妈说着便把那玉簪锦盒递过来,“这爷赏你的东西,自是要随身带着以示情义,妈妈我不好拿了,你待得了另外稀奇东西,再来孝敬妈妈。”

湖月应了,把簪子取出来插在头上,“锦盒妈妈留着盛些零碎东西,我不好带着。”

“哎,你去罢,那小哥便在前厅坐着喝茶,我遣人跟着你,届时送你回来。”

湖月点头应了,便转身朝前厅去,转过脸来湖月不禁冷笑,说甚带人同去届时送回,不过是怕外出小倌半路逃走罢了,多好多贴心的说辞。

到了前厅,湖月便瞧见赵公子贴身小哥,即是那哑儿。湖月过去,委身给小哥屈礼,“劳烦小哥带路罢。”

那小哥抬眼看了湖月一眼,便把头转到别处,起身往门外走。

湖月紧走两步,贴近那小哥,轻声说道,“小哥莫要担心,湖月自有分寸,必不会给王爷添一丝麻烦。”

小哥惊得踉跄两步才站稳,满眼惊惧瞅着湖月,湖月微微一笑,便先出了门。

风泉楼。

湖月转视,这个时辰,来往宾客还不算多,不知赵公子何事,抑或只是谈天对酒?

去到楼上雅阁,赵公子正与几位江湖打扮之人相谈甚欢,湖月入内,对着众人微一曲身,“湖月给各位爷请安。”

赵公子见湖月来了,便起身来迎,招呼众人,“各位,这便是方才赵某说过的美人了。”

此时,一长须老人拈须笑道,“老夫却不知原来赵公子喜好男风。”

“说来惭愧,那日赵某心奇,去了一趟海棠楼,于此便被月公子一曲天籁勾了魂魄。”

“哦?”道此,长须老人身旁一虬髯客又道,“素来说南馆公子唯唱不及,这月公子却是一曲勾了赵公子心神,倒也有些门道。”

湖月嘴角轻扬,心道你眼光已然恨不能将我扒光了,还在此道貌岸然。眼中流光一转,湖月扫过在场诸位,最后落定在赵公子身上,“如此,湖月便献丑了。”

轻挑琴,微启唇,低声暗哑漫萧萧,勾急迫,往来玉手,尽成感彻。霎儿轻,霎儿柔,若弄玉箫声声慢,道是说,相思苦痛,泪湿衣袖。

一曲过罢,诸位连连称好,“曲好人妙,赵公子果真好眼光。”

“月公子重阳那天一曲点绛唇才叫惊艳四座,另几位红牌以舞相伴,却道是天上美景。”

“湖月才知晓。”湖月为几位添杯,缓缓说道,“赵公子点湖月出来,是想向诸位爷炫耀。”湖月又笑,“哪知湖月在旁人看来不过俗物,赵公子没听得赞赏话,心里可是颇为气恼?”

赵公子哈哈大笑,拽湖月过来,喂上一颗葡萄,“诸位瞧见了,他这小嘴,说出话能气死人。”

“本来嘛。”湖月嗔道,“若要炫耀,也该是把七位红牌一时叫来,这里唯我一个,莫不是成心看我出丑?”

旁边几位也笑起来,“好一张伶俐小嘴,来~爷也喂你一个。”虬髯客拿着葡萄,也要像赵公子那般。

湖月笑着伸手接过,“谢爷赐赏。”心道,你手脏不脏啊?

众人相谈多时,也尽是江湖趣事,这趣事听得多了也是无聊,湖月累了,倚在赵公子身上,曲也不唱,赏钱白拿,自得悠闲。过些时候,宾客皆陆续告辞,唯那长须老者留在最后,湖月想来,这老者才是赵公子真正座上宾。

不出所料,雅阁就三人时,老者看看湖月,似有言难讲,赵公子看出倪端,示意无妨。老者才要开口,窗外激射三枚飞刀,直抵老者,赵公子急忙拾起筷子三只掷出挡下,老者起身持剑,挥手挡在赵公子与湖月身前,“公子且退!”

赵公子将湖月挡在身后,眉头紧锁,高声唤道,“墨儿!将月公子带走!”

话声未落,便有人破窗而入,一身玄衣蒙面,却见白光凛冽,挥剑便朝赵公子刺来,老者挥剑挡下刺客长剑,刺客长剑被挡斜三分,一回手,一抽劲,顺势一拨,老者长剑几欲脱手。刺客脚下挑起圆凳,借力一推将老者推到一边,又挥剑朝赵公子袭来。

湖月一惊,面罩上那一双长眼……

赵公子折扇一转,精铁扇骨与长剑缠做一团,又高声传唤墨儿。

此刻有人踢门而入,来人也是一席玄衣蒙面长剑在手,由此刺客分作两人,赵公子一手护着湖月,一手与人交战,还要躲避另人,着实辛苦。眼看赵公子支撑不住,门口又进六人,湖月一看,是赵公子那几名贴身家丁。

王爷微服,侍卫定是精英相随。湖月心里一抖,却见那刺客被长须老者一剑刺中手臂,长剑掉落,血流如注。

湖月顾不得那许多,举着琵琶为赵公子挡下另一刺客长剑,头上簪子正对在刺客眼前。

湖月心急,此刻唯有看他能不能理解。

受伤刺客拔下湖月头上簪子,正扎在要拉湖月回来的赵公子臂上,赵公子痛得缩手,众家丁看主子受伤,均是一愣。

湖月对那未受伤的刺客做一唇语,那刺客便抓过湖月回剑抵在湖月颈上,护着受伤刺客退到窗前,携着湖月跳窗逃走。

“公子……”一家丁听候主子吩咐,只要一声令下,便追讨刺客。

“不必了。”赵公子一挥手,提起地上刺客遗落长剑,“他不会伤他的。”而后又转头对家丁,“墨儿呢?”

“被刺客打晕在门口,尚有气息。”

“嗯……”赵公子点点头,“带墨儿回去,此事不要与五爷提起。给店家一些银子当作补偿。”而后又对长须老者,“在下疏忽,今日略有不便,改日再约罢。”

家丁递来止血药膏,赵公子接下,“咱们先且回去。”说罢,又望了窗口一眼,微叹一口气。

两名刺客携着湖月躲到密林深处,见身后久未追兵,便停在树下歇息。湖月回过气来,指着两名刺客,“你们还蒙着面做甚?以为我不晓得你们是谁么?不怕憋死。”湖月对着那未负伤的刺客,“你歇息够了便快些回去,免得妈妈生疑。”

两名刺客除下面罩,是姚琛龙与绽雪,那负伤的,便是姚琛龙。

“你怎知是我们?”

湖月对姚琛龙冷嗤一声,“不说你,”又对绽雪,“自己怕是闻不出来,旁人可分明的紧,你一身青楼脂粉味道,便暴露了身份。”

绽雪脸上一白,赶忙转头看向姚琛龙,姚琛龙也是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惊慌甚么?”湖月大剌剌坐在树下,“方才打斗甚乱,赵公子必当是我身上味道,万万想不到是你。”湖月吁一口气,“只是你再不回去,若被妈妈发现私自出园,免不得受罚。”

绽雪瞧瞧姚琛龙,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还请你好生照顾他,我看现下无甚危险,我这便回去,再托故出来寻你们。”

“哎,”湖月拽住绽雪,“别再出来,你出楼必不是一人,这样冒然来寻我们,不是叫人得了话柄?若被赵公子手下听了去还了得?你们不要命,可别抻上我。”

“那……”

湖月下巴一指姚琛龙,“我们找安全地方歇到晚上,届时趁着天黑回去,我便说我被刺客打晕弃置城门前,自己走回来便可,必不会出了岔子。”

绽雪点点头,而后便朝姚琛龙看了一眼,几步轻功运起,在林子中没了踪迹。

湖月撕开姚琛龙受伤处衣袖,从小瓶中倒出些许粉末,轻轻在上涂抹,瞧见姚琛龙手臂细微颤抖,湖月便在伤口上吹上一吹,“疼么?”

“还好……”

湖月撑起衣袖在姚琛龙额间擦擦,“必定疼得厉害,出这一头汗。”后又想起姚琛龙于重阳说的那许话,便推了姚琛龙额头一下,“长剑没入这许多深,若是刺中这里,”湖月拍拍胸脯,“当是都僵了。”

姚琛龙不怒反笑,“那便如何?”

“当属活该。”湖月在姚琛龙身旁坐下,“我却不知道,绽雪还会武艺。”

姚琛龙思忖良久,才开口说,“他是我同门师弟,自小书香门第,后来全家被抄,被师父搭救才隐姓埋名于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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