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八弟你不喜欢？”
“不，很喜欢。”说着拿出一块放到嘴里尝了尝道：“我只是好奇羡情兄最么会了解的而已。”
“八弟此话何意？”装傻。
“就字面上的意思。”不放过。
“哈哈……真不知，要是八弟你随我一同笑傲江湖，会是怎样的场景。”羡情爽朗大笑。不是他平常慵懒的笑容，就好比十三弟，连太阳也只叹不如的那种。
“在有生之年，我要与你携手笑傲江湖，走遍大清朝的万里江山。”
曾经是谁在自己耳边这样说过。
“八弟？”见对方没有回话，羡情叫道。
“没事。”胤禩笑笑摇头道。
曾经的记忆，就让它化为风沙随风而去吧，不管是多么至死不休的感情，也经不住岁月的考验。
况且，我和他之间，从未开始过，又谈何结束呢？
“羡情兄，今日我两再一醉方休如何？”胤禩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坛子酒来，对羡情道。
“为何不可，这些不知做下酒菜是何味道？”笑着指着桌上的自己带来的糕点道。
“尝过之后不久明白了。”
“八弟言之有理。”
酒香四溢，又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十三章
习惯是什么？
习惯就是每天自觉或不自觉的会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或露出同一种表情。
已经是第几次了。
没有九弟的冷嘲热讽，十弟的大呼小叫，还真是不习惯啊。
“八爷。”有人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锁。”
“八爷，昨日睡的可好？”进来的人是李义桥。
“有劳李大人挂心了，我很好。”胤禩有理的回道。
“今日杭州众多才子将会在西子湖胖的城隍山上，举行秋季诗赋比赛，赢的人除了能得到一盆上好的秋牡丹，还有机会同杭州花魁，就是迎春阁杨姑娘共游西湖，不知八爷是否有意向参加，在下正好也得了张请柬。”李义桥问道，但是他眼里热切的表示他想参加这次宴会。
秋牡丹，据九弟的调查，应该是李夫人最喜欢的花种。
“去看看也无妨。”胤禩温文道。
如此性情中人，真是可惜啊，可惜。
城隍山上，草木重生，山清水秀，从所在的亭下望去，悠悠西子湖畔朦朦的伫立在眼前。山脚下一片翠绿，又是一片金黄。
江南风景无限好。
“李大人。”亭内众人见李义桥出现，纷纷上前请安。
“众位有礼了。”李义桥抱拳回礼，又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从京城来的商人，八爷。”
“众位学士有理了，在下胤八，只是一粗人，今天将有幸见识到众位的才识着实荣幸之至。”胤禩带着笑容，用平时的语气道。
阳光密密的笼罩着他，温暖的笑容，客气的语调，浑身散发着不同于常人的贵族气息，颇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势。
原本李大人称之为八爷，在场之人大多嗤之以鼻，定是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暴发户。现在看来也不尽然，纷纷抱拳回礼。
在场之人都入座后，李义桥起身道：“众位，在场的诸多人可能都知道，内人对牡丹有特别的感情，尤其是秋牡丹，所以这次本官也想亲自参加诗赋大赛，希望能侥幸夺冠，因而特别请了八爷当担本次的裁判。”
“这无可厚非，李大人严重了。”其中一白面书生道。
“对对，李大人严重了，秋季诗赋本来就是众人谁都可参加，只是李大人才学渊源，因而才请您担任裁判。”另一人也道。
其余大部分人纷纷附和着。
“李某非常感谢众位的体谅。”李义桥起身微微颔首。
“李大人夫妻伉俪情深着实令人羡慕，但是我们都不知这位八爷的才学如何？”另一一直没有讲话的人道。
“那依张秀才之意？”李义桥看向他问道。
“就有我们大家，出一题目，请这位八爷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答出，如能让大部分人信服，在下，我想在场的众位也绝不会有任何意义。”张秀才也起身，瞟了眼胤禩，对李义桥道。
“张秀才言之有理。”
“既然是裁判，确实应该考考。”
立马又有人附和着。
“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张秀才追问道。
“这……”李义桥颇有难处的回头看看胤禩。
“众位请出题。”胤禩抬手示意道。
起身触碰牡丹花瓣：“既然这件事情是由这株秋牡丹起头的，那就请八爷您以牡丹为中心词，作诗一首，大家说如何？”讲完回身询问众人意见。
“恩，不错就以此题。”讲话的是第一次开口的那人，刚刚听旁人叫他静修。
好名字，人如其名。胤禩内心赞叹道。
静修开口后，众人也一直称好。
“那就有请八爷。”
胤禩点点头，之后就怔怔的看着那株白牡丹，没有动静。
整个喧闹的亭子，也瞬间静了下来，就连秋风扫落金黄的树叶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半响，一盏茶的时间过了。
张秀才起身，抬手示意道：“八爷，请。”
胤禩对其笑了笑，起身转头对着众人，缓缓道：
“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又是一片寂静。
“好诗，在下心服口服。”静修起身对胤禩抱拳道：“八爷的才学着实让静修自叹不如。”
“静修兄客气了。”胤禩回礼道。
“那不知众位对于由八爷担任裁判还有异议否？”李义桥也起身环视一周询问道。
“没有没有，连静修公子都自叹不如的人，我看这世间也找不出几人。”说话的就是刚刚同静修悄悄话的人。
“就是就是。”
“林公子所言甚是。”
“确实，况且这位八爷连相貌也胜过静修兄三分。”那个张秀才不知是有意无意道。
还是一片寂静。
“好，那本次秋季诗赋比赛的裁判就由八爷担任。”李义桥打破寂静，一语定音。
“那就请众位开始吧，到伴晚太阳西下制那片山头为止。”讲话的是一女子，轻纱蒙面，声音清脆悦耳，只落出的那双眼睛里，有着惊人的美丽和纯洁，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超越红尘之上的气质，完全不似青楼中人。
刚踏上顶峰时，胤禩就见她身旁围了众多男子，想必就是杭州花魁杨姑娘。
她说完冲胤禩点头一笑，即使蒙着面纱也能想象的到，当解开轻纱时，下面是怎样的一张脸，面若娇花，明眸皓齿，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被那一笑夺了魂魄。
但胤禩并没有同旁人一样，被那一笑怔住。微微的冲他点头，想来杨姑娘也没想到竟然能有男人可以抵抗她的魅力，微微一愣，但也只是一下下而已。
原来除了情圣李大人，书呆子张静修竟然还有人可以抗拒我的笑容，真是有趣。
其实胤禩能禁得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在宫中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天天缠着自己的汉娜就是美人中的美人，所以胤禩并没有多想。
鲜花、美酒、外加美人，江南的生活和皇宫也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在这里多了份自在罢了。
但是没有九弟他们相陪，也多了份落寞。
“八爷在想什么呢？”面前出现一双杏仁眼，扇子似的睫毛下是黝黑明亮的星眸，是杨姑娘。
“杨姑娘有礼了。”胤禩微微退了步，颔首道。
“八爷确实是真君子。”说着微微拂身，接着道：“八爷太过客气了，称呼奴家为灵君即可。”
“灵君姑娘有理了。”
“八爷觉得西湖的风景如何？”萍萍顺着胤禩的方向看去，问道。
“这个角度看去，西湖的全景尽收眼底，朦胧的像虚幻的影子，完美但却不真实，就像是……像是江南的影子戏，模糊又苍白，但也真因为如此反而增添了一种美感。”胤禩道。不知为何，这位姑娘给他一种和张羡情很像的感觉。
“八爷，果然一针见血，可惜今天没有下雨，雨中的西湖更是别有一番韵味，曾经有一个傻子就和我说过，他一定要带着他心爱的人在雨中的西湖漫步，即使对方不知，他也就此无怨无悔。”讲到后面灵君的脸上落出了某种落寞的眼神，眼中满是沉淀不下来的灰色，就像额娘的一样。
原来她也是个为情所困之人。
世人总是如此，明知付出并不一定会有回报，明知对方对自己的付出完全不在乎，可是还是会不自觉的去想，如果……如果可以……
但是却忘记了，那只是如果而已。
人活在世上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不要为了爱引火焚身，不要为了爱孤注一掷，也不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去爱，太过强大的感情会压得人喘不过起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承受。
天下江山尽在脚下，男儿就应当志在四方，保家卫国。
胸见顿时升起一种激昂的情绪。
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那个位子我为什么不可以争上一争。
就在这一瞬间胤禩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是因为有了目标吧，很遥远的目标啊，自己是真的那样希望的吗？但是这样就好，也就足够了。
第二十四章
这场诗赋大赛下来，毫无疑问的最终的获胜者当然是李义桥，康熙三十年的探花郎，拥有着就连千古一帝都赞不绝口的才华。
当然令人羡慕的，和扬州花魁一同游湖的景象也并未发生，江南有名的情圣李义桥是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心高气傲的花魁姑娘也是段不会接受的，因而二人游湖最后变成了多人游湖，参加比赛的众人，全部前往，坐的也不再是花魁姑娘家的画舫，而是李义桥的豪华的大船。据说是耗资几万两银子，由江南一流的造船工人制造。
令众人的眼前一亮，何等的奢侈，造价又何止几万。
“八爷。”胤禩正望着西湖边上的景物出神，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身见到来人，露出笑容点点头示意。
“静修兄。”
“今日能有幸认识八爷，可说是你我二人的缘分，不道今夜，八爷有没兴趣同在下把酒言欢。”静修举起手上的杯子，淡淡的问道。
他的语调冷冷清清的，却有股安慰人心的力量，就好比这江南的烟雨，让人的情绪莫名的缓和下来。
“当然可以，很荣幸能够认识静修兄。”胤禩举杯，两只酒杯在空中相撞。
一干为净，二人相视而笑。
“好一幅难得一求的美人图。”说这句话的人，正是整个杭州城人人一掷千金都想见上一面的美人。
“杨姑娘真是会开玩笑。”静修身体微僵，语气还是冷冷道。
“小女子讲的是实话。”灵君仪态万千的走到两人跟前，眯着眼笑道：“幸亏两位不是女儿身，否则定会倾国又倾城。”
她这个笑容很眼熟，也难怪胤禩会这么觉得，离京的这段时间天天对着不熟才怪。
静修别过头不再说话，胤禩也没有回话的欲望。
他很赏识李义桥，但是自从上了这艘船他就知道李义桥非死不可，即使他再怎么才惊决绝也非死不可。
在他上任的这几年来所贪污的款项又何止百万。但胤禩想不明白的是，像李义桥那样一个人为什么可以为了钱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所以他今天没有说话的欲望，他在哀悼，为了这个刚刚认识的知音。
灵君见他两都没有讲话，也识趣的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而在其他人的眼里，这又是怎样一幅画面，三个外表那样出色的人站在一块，同样清冷脱俗的气质，在温柔月光的陪衬下仿佛飘飘欲仙。
舱内顿时静了下来，外边淳淳流水的声音愈加的明晰。
等胤禩感觉到这异常的安静，回过头去，却看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边，眼中的惊艳是那样的明显，让人忽视不得。
不知为何，这个地方，胤禩觉得自己一颗也呆不下去了。
心中不由得苦笑，随即恢复常态对李义桥道：“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八爷有请。”这一声换回了李义桥的思绪，也换回了众人的神智。
二人到了无人之处，胤禩道：“李大人，我今日略有不适，就先行告辞了。”
“八爷，您不舒服？”李义桥紧张道。
“没，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并无大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说着李义桥正想到外边叫人，被胤禩阻止道：“不用了，今夜我就回客栈，其他人也大概就这几天会到，所以我不便再回太守府，这几日有劳大人照顾了。”
李义桥也明白过来似的，道：“如此也好，那臣就不送了，八爷请千万好生珍重。”称呼也换了，他日再见已不再是知音。
“有劳李大人。”说完，抬步出去，没走几步，又回头问道：“我始终想不明白，像李大人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做那种事情？”
“这就是世界，就是命运。”李义桥有题不着义道：“世界总是这样变化无常，就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梦，我们在梦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然后迷失了方向，从此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等到发现时为时已晚。”
两人这样静静的站着，空气中的氧气仿佛透支了似的，呼吸突然困难起来。
“八爷。”李义桥道胤禩身旁将手里的折扇递给胤禩道：“这个请收下，当是你我相识一场，李某答谢知音。”
胤禩接过折扇，头也没回的向外走去，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这样，该放下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
康熙三十六年的天气格外的冷，还没有入冬，纷纷扬扬的大雪，就以零零星星的飘洒了整整一夜。早上打开房门时，一篇白雪皑皑，迷茫茫的，漫天飞絮中夹着刺骨的寒风。
刹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嘴角微微上扬，即使不笑也带着几分笑意的少年，浑身上下透露着对世界都满不在乎的味道，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令人十分喜欢的感觉。
“八弟，不知为兄有无荣幸可邀你共游西湖。”羡情笑的纯真，又带几分邪气，两眼弯弯。
“如果可以，就替额娘好好看看西湖的美景。”临走前晚良嫔的话浮现脑海。
“好。”
羡情一愣，这么冷的天，他其实只是随便讲讲而已，随即放松，既然八弟都同意了我有何不舍命陪君子呢。
这时路上行人很少，二人就这样撑着伞在西湖边上走着，看着雪花片片落下，结在湖面，湖中的残叶，完全不饿冻住，更添上了凄美的感觉。
“八弟，你，有什么心愿吗？”西湖边上的一小亭内，羡情专注的看着湖中的残叶，死不经意的问道。
心愿吗？在那样勾心斗角，毫无情感的宫廷，一切都好似多余的，就连自己也好像是多余的，可有有心愿那样奢侈的东西吗？就连选择自己的命运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幸好，在那个冰窖一样的宫廷里，还有在乎我的人，还有需要我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