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替他抚好吹乱的发。
伸手扶上他的眉，轻轻的摩挲。
“希牧，可不要养成皱眉头的坏习惯哦。”
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坏习惯么？
“这个也算坏习惯么？”
“当然算。”他说的理所当然。
“那么，照这样说，墨宇辰，你的坏习惯也不少吧。”
“这个。”话说了一半，却看那人歪了头，对着自己笑，心不觉间便蒙上了一层暖暖的水汽。
“这个对我来说不成立。”他赖皮。
“想不到堂堂的墨大公子也会耍赖皮。”他一脸兴趣。
“耍赖皮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耍。”某人厚脸皮。
“可是……”
“可是什么，怎么，你不允许么？”（怎么这话就听着有种傲娇的味道呢，我亲爱的辰啊，你可是腹黑啊，乖乖，某半城无限怨念中。）
“我不允许你就可以改么？”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
“那么，你又何苦问我。”他无奈摊手。如果真的我不允许，你便可做到，那我多希望，你可以就此忘了顾希牧，至少不会痛。
他却得寸进尺。蹭到顾希牧的身边，温柔揽过他，在他鼻尖蹭了蹭。嘴角勾起的笑，宠溺。
这人越来越像没长大的孩子般。
随即反手紧紧的回抱着他。
“希牧，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他喃喃道：“是，这样就不会冷了，不会冷了。”
“希牧啊，什么时候，我们去我们的家看看吧。”
“好。”
“恩，我想念希牧你做的饭了呢。”他声音软软的，似在撒娇。
“喂，墨宇辰，我可不是你的专职保姆。”
“你是我的贤妻良母。”
“墨宇辰。”
他恨不得张嘴咬他一口。
“不对不对，希牧是我的无价珍宝。”他继续抱着他无赖。
“放开我，你想勒死我么？”
某人可是生气了。
贤妻良母？
亏他说的出口。
虽然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可是……
“希牧，可是生气了？在我心里，希牧便是我的天下，是我可以倾尽所有的人。”
希牧，此生你再也逃不掉了。
希牧，你的心里眼里除了我，什么人都不许有。
希牧，为了你，我可以倾尽所有。
他温柔霸道的宣布他的眼里除了他，什么人都不许有。
他认真专注的声称他可以为了他，倾尽所有。
顾希牧就由他这么抱着，良久良久才说：“我知道。”声音却带着不明显的颤抖，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多想可以这样一直一直抱着你，不放手，不让你一个人。心底又不可抑制的开始痛，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还有指甲刺破皮肉的猩红。
他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
清晰温暖。
第四十九章
翌日。
顾希牧起的很早。
只因墨宇辰说他想念他做的饭的味道。
最后一次了吧，你说的那个家我们是回不去了吧。
左慕枫和风浅飏起来的时候便看见一桌子的饭菜。
不可思议。
“公子，你……”
“顾公子，这是你做的？”
“你家主子还没起来么？”他好笑的看着惊讶的两人。
“哦，还没。”风浅飏一脸馋样的看着一桌子的菜。
“大清早的，你们两个吵什么？”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还带着些鼻音。
“希牧，怎么不多休息会。”
“过来吃饭吧。”
“希牧，你做的？”墨宇辰瞪着眼睛，又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风浅飏和左慕枫显然是被墨宇辰这个傻里傻气的动作吓到了，呆了两秒钟后，噗嗤的就开始笑，也顾不得这个冷面人会不会突然一人一刀了结了他们。
“吃吧。”顾希牧也一脸好笑的看着墨宇辰。
墨宇辰一记冷眼丢给旁边笑的癫狂的两人，又转身看向顾希牧。
“是不是昨天我说想吃，所以才做的，哈哈，我就知道，希牧，是很在意我说的话呢。”他满心喜悦。连带眼睛都笑得弯起来。
风浅飏却看着这个笑容，一时没了反应。
“你们两站着干什么，一边呆着去。”
“我们还没吃饭呢。”
“吃什么吃，这可是希牧给我的爱心餐，你们凑什么热闹。”他摆出一张臭脸。
“没事，你们也一起吃吧。”
顾希牧瞟他一眼。无语
“我们……”
自家主子不允许，哪敢吃。
“坐吧。”他口气不善。
左慕枫和风浅飏悻悻坐下，这个人还真是霸道。
“不用理他。”顾希牧继续打击他。
于是，两人狼吞虎咽。
反正顾希牧都这样说了，自家主子也只能干瞪眼。
“恩恩，好好吃哦，公子，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说过你会做菜呢？”
“是啊，简直就是美味么。”
“公子公子，你是怎么学会的。”
左慕枫郁闷，自己可不记得公子有做菜的经历啊，怎么比自己还要厉害。
风浅飏也在一旁附和：“公子，你太有才了。”
“喂喂喂，你们两个慢点吃，小心噎死。”
风浅飏就差没一口喷出来。
瞪了他们一眼。
转而。
“希牧，你以后天天做菜给我吃。”温柔的语调。
风浅飏低着头吐舌头。
“做梦。”简短的回应，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
他毫不留情的粉碎他的美好的梦想。
“噗。”
左慕枫终于再一次忍不住，笑出来。
可怜的风浅飏，憋着笑，却硬是不敢笑出来，只看到他不停颤抖的手，就知道他憋得多难受了。
“筷子要掉了。”
墨宇辰真想一巴掌解决掉这两个人。
顾希牧却始终很淡定。
自顾自吃饭。
不理那三个无聊的人。
墨宇辰却依然死皮赖脸：“希牧……”拉长了的尾音，似乎又有撒娇的预感。
“免谈。”
直接堵住他的下一句话。
这下，可算是老实了。
墨宇辰心里却是明白的。
他的希牧。
也这般对自己好。
他只是还不知道，顾希牧看着他如此任性赖皮，心疼无奈。
倘若他不在。
他该如何。
跟谁这般无赖。
冲谁这般任性小孩。
第五十章
最后一日。
夜，顾希牧白衣飘飘，站在那棵红的妖娆的枫树之下，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就那样的沉浸在月色之中，无悲无喜，只是没有人看得见他发白的手指还有跳动不安的睫毛，是的，他在经历着一场关于生死的挣扎，不是因他，只是因为那个比自己更重要的他。三天一过，很可能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可能，他要亲手摧毁现在的一切。
“在想什么？”墨宇辰无言靠近，凝神看他，眼眸里却温柔的倒映出光亮来。
“如果有一天，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你了，你会怎么办？”顾希牧认真看他。
墨宇辰无所谓的笑着看他，懒懒开口：“那么你会背叛我么？”
“我？”
“只要你不会，那么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是吗？”他的心却又狠狠的疼起来，墨宇辰，我多希望你什么都不用在乎。
可是，我该怎么才可以不伤害你？该怎么样……
朦胧月色中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顾希牧看着墨宇辰，怎么隐藏的掉眼里的不舍，墨宇辰看着顾希牧，依旧是专注温柔的，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没有言语，但是他们之间又怎么需要过多的语言去诠释这一切，这一切的心动与感觉，这一切的义无反顾和彼此的信任，墨宇辰，你该会相信希牧他不可能去忍心伤害你的，对吧？否则，要怎么才能承担你即将面对的寂静无语的缘散。
因为现在的这一切美好的不像样子，这一刻得相守与幸福也太过不易，所以才更难接受任何的伤害。
可是。
总有些灾难与疼痛要潜藏在幸福之中，随即待命出发。
有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剩下最后一次环抱彼此的双臂然后相忘于江湖。
有时候命运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只是为了将我们拆散。
突然，顾希牧后退两步抽出腰间的软剑，直直刺向墨宇辰的胸口，他不躲，只是在嘴角擎着笑意，其实聪明如墨宇辰，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没有事情发生的话，那么顾希牧又为什么要问那样的问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墨宇辰都注定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着顾希牧的。
距离上一次的拔剑相向有多长的时间？
这个伤口距离那个伤口的距离有多少？
他们之间又发生了多少的变化。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动，而他的目标却是他的心。
一剑穿过，痛的又岂是他一个？
他甚至听得到剑刺穿他身体的声音，可他执意看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可是自始至终，墨宇辰的眼神都没有变过，还是先前看着他的时候那个认真专注又藏着些许温柔的眼神，顾希牧却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他宁愿在他的眼里看到惊讶，看到恨意。
“为甚么不问原因？”
“我在等你告诉我，或者我根本不需要原因。”他依然笑着看他。
“我没办法忘记家族的仇恨。”他强迫自己冷冷开口，其实在第一次拔剑对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自己不会因为家族的仇恨而对墨宇辰怎么样，他不会因此恨他，甚至他可以忘记那些而勇敢的陪在他身边，可是今天自己却要违心的说出这样的理由来，也许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可是，还是要说出来。
仅仅这么一句话，他告诉他。
可是那些放在心里的话又该怎么告诉你，墨宇辰。
墨宇辰，顾希牧心里的那些话，要怎么才能告诉你，要怎么才能让你知道，要怎么才可以不让你受伤，顾希牧的手差点就握不住手里的剑。
希牧，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么，不过既然你说，我就相信。你知道我从来不忍心看你失望，你希望我相信，那么我就会相信。
看着眼前的自己当做生命在爱的人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的气息，那青色的身影一点点的失去支撑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顾希牧多想不管不顾的上前去抱着他，告诉他他的心，尽管他的心已经痛到没有力气，尽管他一次次的想要去保护他，却没一次都是自己亲手去做出让他受伤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这么残忍，为什么非要是自己亲手去伤害他，这对他们来说，是最痛的。可是希牧只是站在那里，克制着越来越明显的眼里的灼热和喉咙的发紧的疼痛，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这样看着他，在看他最后一眼，把他烙在心里，从此不忘。
终于，墨宇辰还是没有说任何的只言片语，自始至终，他都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他放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个男子，那个唯一的懂他的，他爱的男子。然后闭上了眼。
这一刻，顾希牧的脑子里全部的都是他们的过去，墨宇辰的影子，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他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记得属于他们的每一秒的幸福，可是等到得到后再失去，原来真的这么痛。
这一刻，顾希牧才真正的看清楚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的爱，爱到失去自己。
墨宇辰……
墨宇辰……
在心里声声念着这个名字，却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心尖。
顾希牧转身，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只是没人知道，他走的每一步有多艰难。
于是，在这个月色清冷的晚上。
有的人藏在背后露出得逞的阴笑。
有的人流了血，笑染了眉梢，无声无息。
有的人封了泪，绝了情，却痛了心。
从此这世上便再没有了墨宇辰和顾希牧，唯有那颗在繁华中盛开着寂寞的枫树，还屹立不倒，还在续写着谁和谁的故事，还在窥视着谁和谁的携手，还在偷听着谁和谁的呢喃。似无声，似有声，无人知晓，于百转千回之后，悄然转身，然后离去。
第五十一章
顾希牧一刻没停的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枫谷里，看着依旧是寂寥的红叶，一直抑制着不让自己有一点点的脆弱在他面前，可是此时全身的颤抖却让他几乎不能站立，他也多想留在那个男子的身边，至少还可以看到他，可是他不能，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去想要走到他身边，他怕自己在他面前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所以只能这样远远地离开，离开自己的幸福。
左慕枫看着他，哽咽了声音：“公子你难道都不会痛么？为什么不能痛快的哭出来？”
“慕枫，你不懂，痛到了极致，就没办法再流泪了。”
痛到了极致便不能流泪了？
是该有多痛？
该是怎样的痛才可以？
才可以痛到没有眼泪。
“你以为我不想像个平常的人那样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和爱的人相守在一起，过着平凡简单的生活，这样的幸福我又怎么会不想要，可是，这似乎也太过奢侈，从一开始我们就一直在经受着考验与痛苦，只是这一切却总是无边无际，永远的存在于我们之间，挥之不去，你说，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不伤害他。”
“公子，你何尝不是在伤害你自己。”
“伤害自己？”顾希牧喃喃道。
如果只是伤害自己，他会比现在好过很多吧，慕枫，你懂吗，当一个人的存在就像你自己的存在一样自然的时候，当你爱一个人刻骨的时候，而你却要一次次拿剑刺向他，那种感觉，你不会懂，你又怎么会懂。
说完这些话，顾希牧像是真的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瘫倒在地，以一种小孩子没有安全感的方式双手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起来，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自己的脆弱了。
这是第一次，左慕枫看到这样的顾希牧。
也是第一次他看到那么脆弱的顾希牧，他就像逝去了翅膀的鹰，没办法飞了。
这样子的顾希牧，让人没办法不心疼
他的悲与痛都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没有声音，无法忽视。
左慕枫也跟着他一起痛起来，终是没办法忍得住，落了泪，却什么都做不了。
墨宇辰，顾希牧从来就不知道我竟然这样的无力，我以为做着一切的时候我可以假装自己做的很好，可是没想到会这么难，你会恨我吗？我宁愿你像以前那样竭斯底里，问我为什么，说我狠心，说你恨我，总好比你什么都不说，总好比你就那样笑着，那样笑着看我，你的笑加剧着我的疼痛，你何尝不是真的残忍，你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你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回击么？墨宇辰，说到底，我还是输了，因为你可以因为那一剑什么都不知晓，可是我呢？我却要一遍遍的回忆我手中的剑，回忆你倒在我面前的样子，回忆你噙在嘴角的笑意，墨宇辰，顾希牧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样的折磨与痛苦要我怎么承受，怎么一个人去承受？
顾希牧就这样坐了一个晚上，脑子里一遍遍放映着他倒在他面前的情形，他看着他的样子，他的眼神，乐此不疲。左慕枫便在他的房外陪了他一整晚。
这漫长的黑夜终会过去，当新的黎明开启这新的一天的时候。
总是要重新站起来，为着以后的路。
不然又能怎么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
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