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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 下——by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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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帝抱着他,一路走得飞快,等到了如意院外便有銮驾在外等候,上了步辇,他才道:“你不是自恃武功高强,朕奈何不了你么,你忘了淮远也是武功高手,有他在,朕就不怕你飞出朕的掌心!”

他掀开那大氅,将慕容辉身上染血的外衫给褪了下来扔到外面去。

躺在他的怀里,慕容辉只看得到步辇之内香炉袅袅的烟雾,被迫任由燕帝在他身上的行动,他只得道:“救淑君,你既然已经绑了我了,快让人给她诊治,她的身子不能再拖!”

燕帝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在朕的怀里,你还在想着别人?该罚!”探手如他衣下,恶意地在那乳首上狠狠地一掐,见慕容辉咬着牙受了。燕帝看向那香炉里的香,微微一笑,又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香么?”

慕容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径直说:“这香是朕特地给你配的,早就配好了的,今早出行的时候刚刚换上,有一点不好闻,你知道是什么功效么?”

慕容辉心知一定不是什么好香,瞧着燕帝那阴狠的神情,心中更是一沉。

燕帝几乎将他身上的衣衫鞋袜都除尽了,只余一件单薄亵衣,用那大氅将他裹住,压着他在车壁上,鼻尖对着鼻尖,双方的身影都倒影在对方的眼瞳深处。

“子熙,那是唯一能够让你留在朕身边的药。”燕帝轻轻笑起来,带着无限的得意,“慢慢吸用,不粗一个月,你的一身武功就算全废了。”

慕容辉心下大惊,他蓦然想起在洛阳倚月楼总舵藏书阁看到的一段记载,据闻那是很多年前某一位青龙堂主研制出来的,能在无形中化解人内力的药。

倚月楼的每一位青龙堂主都研习毒术药理,但盖因倚月楼和外界武林接触不多故而没有多使用,也就差不多无人知晓倚月楼中的毒术。只是哪一位青龙堂主在外行走时曾将此药留给自己的情郎防身,才将此药流传了出去,但时日已久,江湖上对这种药十分忌惮,近几十年来都不曾听说此药,却不知燕帝是从何处得来的。

燕帝看他神色惊转便知他已晓得其中利害,正得意洋洋之际,却听慕容辉道:“你休想骗我,这种药的药方早就失传了,江湖上根本没有人能够研制出来,你不过是想吓一吓我罢了。”

燕帝道:“朕知道你必然是不信,反正日后你都要闻这熏香,日后你就晓得它的利害了。”

慕容辉道:“等我冲破穴道,你就困不住我了。”

燕帝笑道:“朕既然能困住你一次,也能困住你第二次。”

慕容辉道:“这一次被你困住是我大意,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困住。”

燕帝微笑着拥住他,在他耳畔吹起,那温热的气息软软扑过来,让慕容辉觉得整个颈侧到耳根都是红的,又酥又痒,可偏偏身体被制住,动都动不了。

“朕既然能困住你第一次,就能困住你一辈子。”

他挑起慕容辉散落在肩头的发丝,置于掌中看。慕容辉的发丝如泼墨一般,乌黑柔亮,燕帝的手仿若羊脂白玉,黑发雪肤,煞是好看。

“子熙,你可知现在你已经是死人了。”他爱怜地摩挲着那发丝,“朕将你锁在深宫里,根本不会有人察觉。你这一场诈死,着实是为朕考虑的。”

慕容辉明白他话中的含意,只觉得遍体生寒,口中嚷道:“你不能这样,你放开我,我不要回宫去!”

燕帝哪里会理会他的言语,轻轻抚他的脸颊,一边说:“你知道你说,你不喜欢朕的宠爱的时候,朕有多生气有多难受么?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朕原本想让你和朕并肩看这如画江山的,可是你偏偏不听话。”

他单手向下滑,扼住下放纤细的颈脖,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声音骤然变得狠决:“是你逼朕的!”

慕容辉眼中涌上雾气,几乎在这一刻断了呼吸。

第三章:听话

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如同分割天地,混沌和清明在这一个上浮下沉,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让他陌生的世界。

其实,并不算陌生,只是从未像今日这般,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

这里,大明宫紫宸殿,帝王燕寝。他身躺在的地方,是帝王的龙床。

笼罩一切的幔帐上日月华鸟的图纹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慕容辉便越发感受到清醒后的疼痛。

疼痛像针扎一样,从颅内深处向外蔓延,后颈中如同火烧,滚滚生烟,麻木酸软像潮水一般,席卷着颈部以下的躯干四肢。

他现在,动弹不得。

“醒了?”那道和眼前一切相互匹配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点惊喜,只是他已经无力去分辨。

燕帝用手探了探他的颈侧,问道:“还疼么?”

慕容辉长了张唇,却因气流冲击而岔气咳嗽起来,燕帝忙将他扶起来,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待气息平复,慕容辉发出一个微弱的声响:“水……”

“来人,拿水来。”幔帐被两个低垂着眼睑的宫女拉开,蒋庆亲自从身后跟着的小黄门手上接过一碗水,里面还放着一只调羹。

蒋庆躬身递了过去,说道:“圣上,傅太医说,病人醒来以后要服用少量清水,不能用太多也不能用得太急。”

燕帝点了点头,接过那盛着水的玉碗,里面的调羹和碗应是一种玉所制,一样的莹泽透碧。玉调羹的容量很小,只是上面的柄细长,那微凉的玉石触到他干涸的嘴角时,他便迫不及待地去吮吸,吞咽的时候又因疼痛而微微皱起眉来,应是喝的急了,咳嗽了几声,嘴角还涎出一些来。

燕帝伸手去拿了手巾过来给他擦嘴,一面劝道:“慢些喝,还有好多水的。”舀起一勺,再递到他唇边,这一回他喝得没有那么急。

等喂完了半碗,蒋庆劝说不能再喂了,燕帝才将碗拿开,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幔帐没有落下来,帝王玉雕一样的手轻轻在他颈侧按揉,力道轻柔熨帖,像是怕捏碎他。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辉的神智才逐渐清醒过来,他望了望幔帐再望了望幔帐之外,眨了眨眼睛,动了唇:“圣上……”

他甫一出声,燕帝的手边压了上来,燕帝道:“嘘,别说话,你现在嗓子不好,说多了会影响恢复的情况的,你也会疼。”

慕容辉的记忆倒回失去意识的那一瞬,嘴角挽起一个冷笑的弧度,喑哑着声音说:“何必养着,你当时掐死我不是正好一了百了。”

按压住他颈侧的手僵了一下,燕帝沉声道:“那天你那样气朕,朕只是生气,怎么会想掐死你。朕怎么舍得掐死你呢。”

慕容辉冷冷道:“你是皇帝,是天下臣民的主宰,你要我死我便死,我死了自然有别人,何必说得这么情意缱绻的。”

听他这么说,燕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在朕心中是无可替代的,而情意缱绻……朕对你的情意难道不算得上缱绻么?”

慕容辉道:“我区区一个凡人,受不起圣上如此浓厚的情意,还请圣上放过我。”

燕帝从他颈侧收回手来,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就又掐上去了,收回手镇定了一会儿,方才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侧,手背在他脸上滑动着,双臂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一些。

“朕只想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好好生活。那么小的愿望,难道子熙你都不愿意成全朕么?”

慕容辉的心狠狠地一颤,若是再以前听到这句话,他必定心软,只是现在,他早就下定决心斩断此间情丝。硬着心肠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现在只想知道淑君怎么样了?”

下颔猛然被捏住狠狠地抬起来,后仰几乎到极限的双眼将燕帝笼罩着寒霜的脸映入眼底。燕帝面罩寒霜,可眼底却是如烈焰燃烧着的怒火横行。

“慕容子熙,你就那么喜欢她那么关心她?如果她怀的不是朕的孩子,恐怕日后,她会成为你真正的妻子,是不是?!”燕帝不似在询问,语气分明是肯定的。

下颔后后颈的疼痛让他眉目间飞快闪过一丝痛楚,慕容辉勉力道:“你喜欢怎么想就这么想,我只要知道淑君怎么样了。”

口口声声都是严淑君,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朕为了你多么担心多么难受,彻夜不眠,慕容辉,你怎么能在朕的面前这样明目张胆地去关心另外一个人?!

怒气酸意填满了胸腔,还像有柴禾在底下燃烧一般,让那酸气咕嘟嘟地冒着气。燕帝望着慕容辉发白的脸,看到他微皱起来的眉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松了手,慕容辉软到在他怀中,嘶哑地咳嗽着。

燕帝给他顺着气,忍不住叹息道:“你看你,为何非要惹怒朕,自己这样白白受苦。”

喘息之间,慕容辉仍然道:“你放过我,就不用被我惹怒了,咳咳!”

这样的人,这样的脾气,都让燕帝爱恨交织,爱不得恨不得,气不得伤不得。

“你我之间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子熙,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太液池边游玩的情形?那是的我们,是何等的自在甜蜜,朕千方百计前寻回了你,才平定了这天下,你我可以不再避讳任何人在一起,为何却是如今这样?”

“朕想不通。”燕帝是声音弥漫着丝丝心痛,“朕真的是想好好待你,你为何就不能乖乖听朕的话?”

慕容辉忍住记忆里涌现出来的阵阵酥麻,他告诉自己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不能再和这人纠缠不清,人生无常,情爱不过是露台上的露水,岁月如同这阳光,再多的露水也经不起这阳光的蒸腾,他不要等到日后两看相厌,听到有人说他以色侍君能得几时好,他不要……

既然不要,便在情浓之时,在那人心中还将自己爱得如痴如狂的时候,自己用手撕碎着情意,让那些露水随风而去,珍藏在往事的土壤里,化作最美的落红。

燕帝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像是怕他累了,便将他缓缓平放在床上,将锦衾盖到他胸口,柔声说:“你睡了两天两夜了,现在应当不想再睡,可朕给你用那药洗过一次药浴,还给你服用了十香软筋散,在这药的一个疗程之内你是不能动的。朕叫蒋芸进来,你认得他的,有什么你就叫他吧。”

慕容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却全都是燕帝曾说的废自己武功的药的作用,他练功不易,而且是半路出家,能有如今的内功和武艺十分难得,如今燕帝要废他一身武功,不得不让他急切起来。

“你不能!”慕容辉抿了抿唇,对着燕帝的背影喊道,“你不能废了我的武功!”

燕帝侧过身来,问道:“朕要是现在解了那药,你会安心留在宫里么?”

慕容辉死死抿着唇瓣,燕帝微微一笑道:“不想被废武功又不留在朕身边,世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朕除了废你的武功之外,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的了。”

“你变了。”或许是因为药效的关系,他动了几下也无法控制身体反倒让精神越发衰弱疲劳,慕容辉闭上双眼,呢喃一般道:“以前的你,不会舍得伤害我的,所以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直直刺进了燕帝的胸口,让他浑身都不可抑制都为之颤抖起来。玉雕一般细长的手紧紧攥着,松开的那一瞬,他道:“你说得对,朕不再是以前朕,不再是当初和你荡舟出游的太子,朕如今是天下之主,天下都是朕的,你也是朕的,你现在是朕的娈宠,若是不听朕的话,朕……朕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你要是想要好过一些,就乖乖听话。”

说完这一句,他想是在逃避什么一样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似乎有片刻的迟疑就会让他崩溃一般。

“圣上。”出了空荡荡的寝阁,蒋庆便迎来上来,燕帝问:“怎么了?”

蒋庆道:“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夫人没能救回来,昨晚上子夜的时候去的。”生产乃是极为凶险的事情,且严淑君还是不足月生产,又被燕帝这般折腾过,就是想活着恐怕几率也不大。

燕帝似是早就料到了。只问道:“孩子呢?是男是女?”

“是个女孩,因不足月,十分虚弱,日夜都要有人看着随时都要有大夫候着,不然稍不留神就没气儿了。”

燕帝想起那孩子是他自己的骨血,拧着眉想了想,道:“这样吧,那孩子是丞相唯一的子嗣,朕过几日册封她为郡主,现在她身体不好,就留在府中调养,府中那些知道那天的事情的人都留下来照顾,只是记得让他们把嘴封住了。一个大夫估计也不够,传旨让太医院的几个专治千金科的太医过去,需要什么药材就从宫中拿,用最好的,务必把那孩子治好了。”

蒋庆一一记在心中,又问:“圣上的意思,小郡主身体安康之后是还住在国公府么?”

燕帝道:“等她身体好了之后就接进宫来吧。”皇家骨血,无论是她娘亲是谁,都不能够流落在外。

蒋庆看了看燕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燕帝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

蒋庆道:“圣上,谢刺史回京述职,想要入宫觐见。”

第四章:入珠

腊八这日晴雪初停,谢长英在小黄门的指引下,走过太液池通往湖心亭台的曲径。四周的湖水都被冰冻住,冰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轻薄雪花,有如一层轻纱照在清透的琉璃之上,人影映在上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亭台轩榭四周都拉下了防风的锦帐,锦帐内四角边上都放着不起烟的上好银炭盆,锦帐上方却和下面挡风的厚实布料不同,换做细密的鲛绡纱织就,轻薄透气,因此里面暖和又不让人觉得气闷。

小黄门通报过后,谢长英才得以进入。

燕帝坐在铺了绣了金缕的桌布石桌旁,桌上有温酒器皿,下方燃火小炉蒸腾着瓷壶冒气。他见到谢长英进来便让人往对面的石凳加了个羊绒垫子,对他道:“坐下说话吧。”

伺候的宫女轻手轻脚地给新放上来的酒杯里斟满酒,燕帝便挥手让她下去了。

谢长英看着眼前的酒盅,缓缓道:“微臣回来这么多天,几次想要觐见圣上,却都被婉拒,微臣还以为,圣上不想见微臣,正想收拾东西回陇州呢。”

燕帝饮酒的动作顿了一下,饮尽方笑道:“你要是走了,今日可就喝不到朕赏的腊八粥了。”

谢长英也笑:“圣上说得是,原来圣上是为了和臣一起过腊八才晾着臣这么多天,臣真是榆木脑袋。”

燕帝看了看他,谢长英今天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长衫,外面罩着的靛蓝貂皮大氅卸下之后显得他人十分清爽,头上并没有戴帽子,而是用玉簪束发,浑身上下简洁简单,却将他的容色显现到了十分,不觉一时看得久了一些。

谢长英就如同不知道燕帝在看自己一般,面上笑盈盈,双眸都是闪着光。

去端腊八粥的宫女撩了帘子进来,福身对燕帝道:“圣上,腊八粥端来了。”

燕帝晃过神来,道:“放这里,你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宫女将腊八粥摆在他们二人面前便退了下去。

谢长英道:“圣上,微臣今日可还算养眼?”

燕帝咳了一声,收回目光,道:“比腊八粥养眼。”谢长英正想笑,燕帝气得下一句话,却又让他笑不出来了。

“要是他有你一般听话,朕也不须这般苦恼了。”——这个“他”是谁,谢长英自然知道,他的眸光冷了一冷,才道:“微臣哪里能及得上相爷,圣上不要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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