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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未央上——by林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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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笑道:“最近大汉天灾连连。太子出巡,也可以为朕安抚一下民心。”他轻咳了几声。

我赶忙扶着他:“父皇,你还病着吗?”

景帝摆摆手:“朕好得很。太子出宫后,可在外面多看看,不必急着回来。你近来愈发懂事,你在外面学的多了,朕

将来把这位子交给你,也好放心。”

我笑道:“父皇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儿臣当一辈子太子就好。”

景帝拍了拍我的背。

又与窦太后和王皇后告别。

阿娇一袭红衣,仰着下巴,容颜灿如春华:“阿越,本翁主可是亲自来送你,你要给我早点回来,安安全全的回来。

还要给我写信。”

“知道了,阿娇姐姐。”我笑道。

刘彻与我抱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太傅立于太子宫的众人之前,风姿如玉:“太子,临行前我为你卜了一卦,放在囊中。你在途中,若有什么疑问,可

以打开来一看,以便下定决心。”

“多谢太傅。”我笑着接了,却并不太信。袁盎死前不也卜了卦么,还是吉卦呢。可见易学之事,不可尽信。

33.

出了长安,先是向东。

七月初七,我们在离京两百余里的郊外度过。这片树林,正是我和刘彻当年遭刺杀的地方。

晚上同将士们饮酒庆祝过后,由于句黎湖对这片地方熟悉,我让他带我故地重游。

当时刻字求救的那棵树,上面的字被烧的没了。想来正是那两个军士的这番手脚,令我们三人回长安的路途,愈加艰

辛。

这棵树虽被烧了一半,另一半仍旧顽强的生长,树叶浓密葱郁。

远处的篝火连做一片,将士们还在吵闹。森林里鸣虫低语,倦鸟惊飞,时有点点碧芒,忽隐忽现。

如今我身边只有句黎湖一个人,且只带了佩剑,却丝毫没有当年的恐惧。

我模糊的觉得,或许正像太傅所说,远处的那些将士便是我的势,我的爪牙。有了他们,我便是手无寸铁,也是安全

的,又何须骑马持剑,逞匹夫之勇呢。

漆黑的夜幕中,繁星汇作银河。

虽与刘彻不能相见,却沐浴着同一片星光。

我拍了拍句黎湖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是。”句黎湖道。

“句黎湖,我记得我和你也是在这里初识的,你是否想念家人?我准许你归家一趟。”我笑道。

他抬起头,用湛蓝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多谢殿下美意,句黎湖不需要回家。”他说着字正腔圆的长安官话,连当

年有些拗口的乡音也没了。

“好,”我微笑道,“现在未央宫就是你的家,马背就是你的家,将来,寡人会给你一个更大的家。”

回到营地,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绕过篝火,到刘荣的马车前,带着笑问:“先生,今日是寡人的生辰,先生可有什么

要送给寡人的?”

里面半晌没有回音。

服侍刘荣的宦者探出身来摇摇头。

欢喜的心情立刻淡了,我轻声道:“先生可是安歇了?那寡人就不打扰了。”

出了京郊,经历河南,颍川,然后到沛县。高祖便是在这里起家。

我也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在宫里被规矩约束着只能乘车,到了外面,我一路都在马背。

半个月下来,将胡骑军和羽林军的兵认了个眼熟。

这两军规模尚小。羽林军大都是战死沙场的将士之子,或者大汉周边被劫掠留下的孤儿。有六百人,李当户掌管。

胡骑军则是以羌人和胡人组军,共四百人,由句黎湖掌管。

初见句黎湖,他就不健谈。如今接触的多了些,发现他的性子沉默寡言,又带着些柔软。

再加上容貌绮丽,穿一身铁甲都显得纤细秀美,风姿如玉。胡骑军的兵来自民风剽悍的草原,哪里愿意受他管辖,倒

是更听李当户的话。

我有些为句黎湖担心。李当户说他不论能力还是心性,都是靠得住的。现在看着绵软,等在战场见过几次血,激发点

凶性,就不一样了。我姑且信着。

韩说一身轻甲白袍,骑一匹高大的棕马落我后半个马身。

如果说韩嫣的美艳令大多数女子自惭形秽,韩说便是冬日的阳光,干净洁白,明亮柔和,注视起来丝毫不刺眼。照在

人身上,是微微的暖。

那个我并没有太在意的吻,似乎对他影响深重。虽然他努力像以前一样沉静从容,但面对我时,总不免脸颊泛红,紧

张局促。

我看着有些好笑。我和刘彻在十二岁年纪,宫中便有专人教授何为阴阳和合。又给出各种古籍与我们参阅,其中甚至

不乏龙阳之道。

于我们而言,这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平常。

就连女子,如他这般年纪也早经历过人事。

而韩说……也不知韩府怎么教的,这辈子怕还没接触过女子,才如此羞涩无措。

不过嘲讽话我暂且留着,等他以后有妻有子,此时的表现,可以拿出来笑他一辈子。

沛县的民风很是古朴,这一路,千名军士都在县尉的军营里吃住,并没有骚扰到百姓。只是这样,他们便很是满足,

称赞王师之规整,敬拜天子之圣明。

我们浩浩汤汤的一行人出县,途中竟有不少百姓夹道送行。

出巡在外,我每天仍要花两到三个时辰,听随行的学士讲经筳。

大多数时间,都是老先生们至我车中侍讲。

只有刘荣,我对外称他体弱,不得见风,总是亲自前去他的马车。这不免让其他人对刘荣有些微词。

有人自讽说,李公子年纪轻轻便一身是病,我等老朽却身强体健,真是惭愧。

也有知道我在宫里初见刘荣便失了氅衣,且又见过刘荣的人说,李公子的才华能有多出众。他就靠那张脸,才让太子

放不下。

刘荣的美貌确实毋庸置疑。他的母亲可是曾经艳绝六宫的栗姬。

幸好我与刘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久,出来时,衣冠也是整整齐齐,大家对传言都只是半信半疑。

我钻进刘荣的马车。

里面宽阔舒适更胜于太子车驾。

纱帘卷起,窗栏纹以青琐。车内金雕玉饰,明珠生辉。一张兽纹几案上摆着只香炉,有淡淡的白烟缭绕。

那香味是幽幽的清凉,吸进肺中,带一点甜腻。

车厢中有两阶丹墀,一张轻罗软榻,络以美玉,饰以藻绣。隔着轻烟,刘荣着一袭青衫,懒懒的倚在榻上。

他竟还没有束发,青丝散在身后,有几缕绕过耳畔,在脸上映下细影。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捧一卷帛书,似看非看的,青绫的袖子软软的坠做一堆,露出纤弱的手腕。

眸似深潭之水,双眉淡入山色。风流蕴籍,百般难描。

我几乎不敢出声,惟恐惊扰了小憩车中的山神。

“太子殿下来了。”他懒懒的抬眼,放下帛书。

“先生尚未梳头,让寡人代服其劳可好。”我放低了声音,总觉得声音大了,便会惊走他。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道:“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我心中一宽,脱履至榻上,从漆奁取出一只玉梳,小心的避开他的肌肤,拢起青丝。

束发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头发又润滑如丝,总在不经意间自我指缝溜走。他一声太子殿下,又让我的一番努力

功亏一篑。

“太子殿下接着要往何处去?”

“东海郡,寡人打算在那里看看海;之后是鲁国,寡人想体会孔夫子的故乡,与他国有何不同;再往后是泰山郡,齐

国,河间国,代郡……”

“殿下是否忘记了,”他打断我,“您此次出巡,是为了知晓民间疾苦,而并非满足自己游山玩水的私欲。”

“先生说的是,”我们的谈话,总是半点亲情也无,我手中青丝纠缠,“寡人想要玩乐与视察两厢不误,确是贪心了

。”

我装作不在意的望向铜镜,试探着说:“代郡之后,是雁门。”

镜中的他,安静的垂目。瓜子脸清丽淡雅,带一分少年模样。

“因为寡人听说,被太后下令处死的郅都并没有死,反而在雁门任郡守。寡人想去看看,郅都此人竟有什么三头六臂

,害了寡人的兄长,还被父皇维护。”

那年在中尉府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无法向刘荣询问。这次见到郅都,旁敲侧击,也能得些消息,令我不至于一直忐忑

。若有机会,也可寻寻他的错处,为刘荣出气。

我笨手笨脚,半天都没把头发拢起来。

他对此不做任何回应,而是报以微冷的笑容:“太子殿下乃天潢贵胄,束发这种事,怕是从未做过。还是让微臣自己

来吧。”

我退后一步,按捺下苦涩,温声道:“刘荣哥哥,我让韩说上来替我可好?”

“微臣并非皇族血脉,殿下慎言,”他疏离的说,“殿下今日车马劳顿,微臣就不作久留了。”

被这样冷淡的推开,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呆站了一会,拾衣下阶,掀开车帘时,干涩的说:“先生且好好休息,寡

人让他们送些膳食来。你……切勿气坏了身子。”

“停车。”我对车夫吩咐道。韩说见我出来了,从队伍后驾马过来。

我一路走着,一路寻思,将刘彻分封到何处,可以离长安近一些,又富饶丰裕。

这些天经历了不少地方。我对民生,各地风俗,饮食,农事,县治,水务都有了一些了解。又借用当地的军队,共同

剿除了几波盘踞的山贼。

李当户作为句黎湖的半个师父,渐渐将他训练的有模有样。一个月下来,不论是句黎湖还是那千名少年将士,年轻而

稚嫩的面庞,都沉淀出几分坚定和沉稳。

郅都于军事上颇有才华,自他任太守,匈奴人竟不敢再入关。

未到雁门郡前,我得到消息。说是我七月刚走,京中便收到一封和亲翁主的信,信中翁主向窦太后诉苦,说她为国远

嫁,然而皆因郅都在边关主动击杀匈奴,使她除离家之外,更受匈奴人敌视,生活颇为辛酸。

窦太后得知郅都未死,大怒,令景帝将害苦了她两个孙儿的人赐死。景帝无奈答应了。

传旨的人不知到达了没有。

这个消息让我有些意兴阑珊。但终究认定了必定要去看一眼才罢休。就算郅都死了,让军中儿郎们在边关熟悉熟悉匈

奴人也好。

八月底,淅淅沥沥下起秋雨,连绵了十几天,到九月中也没停。我们一行人进了雁门郡,得知郅都已经自尽。我认为

他活该,然而又不乏惋惜之情。

毕竟他是曾让匈奴人畏惧的强将。

本来只打算在雁门稍作停留。

我们穿过中腹,行到边塞,见了新任的郡守冯敬。

冯敬年纪有四十余岁,文士模样,刚毅沉默,为人处世有些滞涩,不太圆滑。

我们尚在边营饮接风酒,忽而地动山摇。半夜里,冯敬的亲卫来禀告我,山石堵了后路,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

“殿,殿下……”还发着呆的韩说赶紧追过来。

“李公子用过晚膳没有?”我问。

韩说的声音有些飘:“回殿下,刚才桑弘羊派人传话,说已经用过了。”

我回忆着与刘彻的亲昵,回宫的一路都带着微笑。

……

景帝笑道:“最近大汉天灾连连。太子出巡,也可以为朕安抚一下百姓。”

我略有些吃惊,景帝这岂非明示让我去收买民心?他尚在位,又正值壮年,我怎么敢有任何举动。

他轻咳了几声。

我赶忙扶着他:“父皇,你还病着吗?”

景帝摆摆手:“朕好得很。太子出宫后,在外面多看看,不必急着回来。你近来愈发懂事。在外面学的多了,朕将来

把这位子交给你,也好放心。”

那句话当笑话听便罢了,我笑道:“父皇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儿臣当一辈子太子就好。”

景帝拍了拍我的背。

……

太傅立于太子宫的众人之前,风姿如玉。

我向他施了一礼,便要离开。

“太子。”太傅按住我的肩膀。

转过头时,脸颊蹭过他温热润泽的手指,和云纹的袖沿。

太傅从怀里取出一只白色锦囊:“临行前我为你卜了一卦,放在囊中。你在途中,若有什么疑问,可以打开来一看,

以便下定决心。”

“多谢太傅。”我恭敬的接过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袁盎死前不也卜了卦么,还是吉卦呢。可见易学之事,不可

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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