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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饕餮宴——by筝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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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

我淡淡地瞟了孟宥庭一眼,「以后我说的话,你们可都听?」

绿毛冒出头,「那是自然的。」

「小绿啊。」

「老大,小的叫翟炳睿,人称翟老三。」

「小绿,你说爷我样貌人品如何。」

「小的叫翟炳睿……」

「依我的风姿,娶他孟宥庭算不算亏?」

「老老老大,你说什么呐。」小绿的舌头直打结。

「果然还是亏了么……」我回过身子面对着孟宥庭,挑起他周正的下颚,「庭儿,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想娶你,实

在是……」

孟宥庭面部肌肉抽搐了下,不过很快就回复得风度翩翩,「小林琤,原来你已经给咱们的未来规划到成亲的地步了,

为夫十分欣慰。」

「……」

快给我去死吧!

九华山下,浮云楼前,孟宥庭率先跳下马车,接着又伸手来扶我。将他的手一掌拍开,自己气咻咻地自己翻身下车。

对身后缤纷五色的一片杂毛严肃声明入楼后铁规,以免今后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他一干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乖!

我满意地拍拍手。

转眼,见一身着青纱的美丽女子如燕儿般扑进了咱们孟大盟主的怀里。

那是印思思,以前见过。

于是她毫不避讳旁人的软声细语,「相公,你回来了,思思好想你。」

浮云楼的二当家高弱浮,身着红色劲装,外相倒是极有女侠风范,此时冷哼一声,「思念相公的何止你一人。」

薛凝枝拖曳着一袭紫蓝色长裙走近,「相公一路跋涉,想必很累了,不如早点歇着。」

高弱浮又出言啐道,「这般露骨讨好,也不害臊。」

印思思环住孟宥庭脖子的手尤不松开,却不忘回头反唇相讥,「姐姐的性子未免烈了些,难怪相公老是吃不消。」

我不意看到孟宥庭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心。

呔,知道女人麻烦了吧,孟兄。

之前事不关己时竟没有注意到,孟宥庭的家务事有够糟糕的。感觉过去在上官珐琅家,“三绝”的相处模式跟这比起

来就融洽许多。

啊呸!什么之前不之前,奶奶的它就一直不关老子的事!

我正兀自出神,一个端正的声音传入耳中。

「林公子,好久不见。」卓霓裳款款施礼。

说起这卓霓裳,就不得不忆起九华山上的那曲霓裳羽衣舞。再念及她与阮缃融的干系,我莫名地心虚,竟有些语无伦

次,「卓,卓……你还好吗……哈哈,我还好。」

她微微愣住,继而笑道,「那真是好极。」

这般淡定,反倒引得我独个儿面红耳赤起来,好在她只站了一小会儿便走开了。

孟宥庭万般亲热地搂住我的肩,我别扭地动了动,挣脱不开。

被落在一旁的印思思仔细打量我一番,扬起细眉,「哟,这位不就是……」

我抢先道,「林琤见过嫂嫂。」

孟宥庭勾起我的下颚,「喂喂,过了今夜就该改口了吧。」

高弱浮惊诧状难以言表,「相公,你这是……」

不待他开口继续胡扯,卓霓裳岔道,「也不知当讲不当讲,相公,林公子他家相公已在楼内等候多时……」

林公子……他家相公?!

真是,也不嫌拗口。

我一阵哑然,他妈的爷爷我不是兔爷!

可是话说回来,普天之下被人称作“林公子他家相公”的只有那一人而已。

孟宥庭亦是颜色一寒,「你是说上官珐琅?」

卓霓裳点头,退至一边。

「他来作甚么。」孟宥庭自语寻思着,突然看向我,手上陡然用力掐了一把我腰间细肉,「林琤,九华山上的约定!

我哆嗦了一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用以此做要挟,我也不会跟了他走!

其实我也想知道的。

他究竟来作甚。

我现在的身份是朝廷的钦犯,而他仍是皇上的臣民,真见着了对方各自该持守怎样的立场。

我作出个苦脸,「可不可以不见他。」

孟宥庭眯起眼睛,「林琤宝贝,虽然为夫很高兴你这么说,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你这就去把他给我休咯!」

……原本就不该指望他!

无可再逃,我扭扭捏捏地被他拖着往前厅走去,这时却见一杏黄色的身影倚靠着门栏。

那人绝色倾城,正歪着头冲我笑着。

第四十二章:落令

阮缃融将飘长的发带甩至身后,如风般来到我跟前。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半晌我才哽出一句,「和上官一道来的?」

他含笑,「你知道了啊。」

「都是奉皇上旨意来捉我回去的么。」

他微微显露讶然之色,「林琤,你是怎么了,竟然说这样的话。」

猛地抓住他的衣服前襟,「阮缃融,你明明就……」

我俩身长持平,此时面孔异常捱近,竟生出些许别样的感觉。

他皱着眉头,等待我说下去。

我颓然放开了手,惟剩却叹息。

好吧,是我不对。

孟宥庭适时出声打圆场,说的却是,「阮兄,我与林琤正商讨着成亲事宜。既然你们都来了,不若今夜留下喝杯喜酒

。」

「成亲?!」阮缃融狐疑地望向我,满眼的不信。

我只埋首不语。

阮缃融似乎有些慌了神,他一把拽住我,将我扯开小声地问,「你不可能答应的对吧,这次又想做什么。」

本来就是孟宥庭的胡言乱语,大可忽略不计。

却偏偏还有人不明白。

某人甩袖扶上门橼,蓝衣飞舞如阵,「是谁胆敢抢我上官珐琅的夫人!」

我一个趔趄,没能控制住。

纵是阮缃融也是一愣,继而好笑得直打跌。

望向来人,一如记忆里那般的面冠如玉,轮廓的一笔一划都琢刻得人疼痛不已。

孟宥庭瞟向他,不甚真诚地回道,「原来是上官兄,失敬失敬。」

上官珐琅走下阶梯,步步沉稳,「孟兄,你可有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朋友妻?」孟宥庭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么说,如果孟某非得娶林琤,就必须与上官兄割袍断义咯?」

上官珐琅神色一冷,手腕翻折,已是气息暗凝,「硬要如此,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孟宥庭亦是抬掌相迎。

「等等等……都给我等一下!」我大喝一声,隔在俩人中间,欲将他们分开。

一干只等看好戏的人齐刷刷地望向我。

阮缃融死命地拖住我,「高手过招,我都惟恐避之不及,你就别瞎掺合了。」

孟宥庭也说,「林琤,快让开,此事关系到男人的尊严,绝不能退让。」

靠!别忘了老子也是男人!

俩人已是搅作一团,从仅仅是对掌到抽出各自的武器昏天暗地乱斗,招数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

孟宥庭功夫沉稳,循序渐进不急于求胜。上官珐琅则集百家之长,一招一式都应用得恰到利害。一时之间,两人都讨

不到好处,恐怕再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周遭跟着孟宥庭的那群莺莺燕燕见到这般情形均是掩口惊叹,窃窃私语。

我回身扳住阮缃融的肩头,拼命地摇晃,「有办法阻止他们没有?有没有!」

阮缃融顾不上我地左右眺望着,大笑抚掌,「挺有趣,作甚要阻止。」

呸,哪里有趣了!

我不禁忿忿道,「都把我当什么了,换作是你,你当如何?」

「被这样争来抢去的,我早就习惯了,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

这个人,这个人,真是!

豁然抬眼气恼地看向他,那兴致飞扬的小脸上,灵动的桃花眼扑朔着绚丽的光彩。

恶劣的想法就这样在脑中成型。

双臂搭上他的肩膀的时候,他还毫无自觉。

接着……

更多人的目光聚焦在我与他身上。

抽气声,以及比之前大出十倍的喧闹声自四面八方扑卷而来。

果然香甜无比,我陶醉地闭上眼,甚至勾起舌尖卷舔了一口。

阮缃融早已瞠目结舌,一手捂住嘴,一手翘起莲指对着我剧烈抖动。

无意间偷瞥了一眼卓霓裳,她神情古怪,像是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得。

而那激战的两人大约也察觉到气氛有异,亦停止了动作。

上官珐琅的扇子掉落在地上,孟宥庭好整以暇地双手抱在胸前,嘴上却道,「啧啧,这下如何是好。」

阮缃融终于爆发出来,一反平常闲雅之态怒道,「林琤,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

我大言不惭地嬉笑道,「小融若是不高兴,咱们进屋再继续。」

「你,你。」他居然有些结巴。

我心内暗爽,不由得就喜形于色,拍手称快。

然而我得意不了太久,一只大手自身后覆盖我整张面庞,遮挡住视线。

重心不稳向后仰倒,我手足无措地胡乱挥舞。

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我捱入一个人的胸膛,不意嗅到熟悉的玉兰气息,周身立即僵硬如冰。

不想见他。

不想,不想。

记忆里,关于那个人的部分,都是琉璃色苍白。

仅仅这样对望着,就有如千百条虫子穿肠透骨,浸蚀到四肢百骸。

瑞脑金兽,帐中烛暖。

孟宥庭备下了浮云楼内天字第一号房将我们硬塞进去,临走调侃似地说,「请务必慢慢享用。」

阮缃融站在房前,神色复杂地掩上了门。

然后,只剩下我俩。

彼此相对着无言。

为何变成这样……

其实,不可能不愿见到他的。

或许,名义上我仍然是上官珐琅的四夫人。

或许,这分别的三年时光无力改变这一点。

或许,只要我还是林琤就不能逃开这劫数。

却不能放之任之,不管不顾。

他的手缓缓抬起,我扭过头,躲闪开了。

于是,双手便分别落在我肩头。

指尖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不可抗拒地渗入皮肤。

我忍不住地颤栗。

转而,手指挪向前,摩挲衣领。

领口被一点一点地拨开,颈部微凉。

我终于按住他的手。

他的叹息声,细不可闻。

「林琤,关于那件事……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愕然回眸,只对上他异常清澄的眼。

仍固执地拉过我,拥入怀中。

我的头搁在他的肩胛,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最初的与最末的,一并殆尽。

除此以外,便无其他。

两人和衣而卧,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惟有数不尽的哀思与幽叹。

终于还是只能这样。

你过去不曾选择爱这样的我,而今我却已不能再爱你。

兴许你心内早已明了,当时是太晚。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的,走错了这许多步,一锤定音。

至此才放下。

一夜不能辗转,也无梦。

窗外树影斑驳,月朗星稀。

静静地依在他怀里,第一次靠的这样近,也是最后一次。

第四十三章:寂谢

次日,眼见着四下无人,便一头扎进安排给阮缃融的地字第一号房。

阮缃融合上门之后,又去推开紧掩着的窗扉。

我坐在檀木椅上,忍不住抬手遮挡阳光,眼睑处,光线陡然一暗。

阮缃融倚靠在窗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皱着脸道,「笑什么。」

他不紧不慢回道,「瞧你这样子,谁能把你与朝廷钦犯联系在一起。」

「我的样子怎么了!」我不满地瞪眼。

修长的手指触碰了我的眉心,转而他的身子朝向窗外。

他的背影显得格外颀长,端正不失秀丽。

「昨夜……怎样。」他试探地问道,语气却是淡淡的。

我斜睨他一眼,「还能怎样,你岂会不知?」

语毕,两人均是寂然。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托你的福我才能逃出生天,皇上怎会在这个时候放了你们出来。」

倒是他明显语塞,不甚利索地回答,「啊,恩,有点事……」忽而一转,笑道,「你相信吗,皇上竟然提上官做兵部

侍郎!」

我心知若是事关社稷的大事,依他忠君报主的个性,是绝无可能透露半分的,于是不再勉强。而据我以往的经验,赵

蕈麟所下之棋城府极深,向来注重全局铺展。所以不难想象他此举的目的,未必不是想令党羽之间互相牵制。遂我无

心开口迎合道,「看来皇上是决意要信任上官王爷了。」

「这还很难说,依皇上的性子,只要他敢用,就有治他的方法。」

「也是……」

谈到此处,气氛又不觉沉重起来,更是无语。

恍地,他又开口,「林琤,你还记得九繁丹么。」

这话问的突然,我不自觉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咕叨道,「怎可能忘得了。」

「哦?这么说,你怪我了。」

心里明白他指的什么,我叹了口气,明明就非救你不可,「不会怪你的。」

「我不是说这个。」

「哎?!」

「我阻止你与赫瑭见面,妨碍你与他交易。」

提起这事,我默不作声。

他也叹,「果然还是在怪我。」

我连忙跳起来,「不不不,只是有点可惜。」

「林琤,你听也好,不听也罢。如今你离开了朝廷无人照应,凡事都要愈发慎重不能感情用事。赫瑭那家伙绝不简单

,不论他有什么企图,你想想看,第一次要你帮助赫艺夺取苗王之位,上次又是有关梅庐宝典姑且算作扯平,可下一

次又会是什么?」

「这我都明白……」

他蓦地回首,「林琤,容貌真个就那么重要么。」

重要么?

不。

只是,明明是这样子却还要求乞换真心的我,自己都讨厌。

尽管过去不承认,却心知自己多少都有一些是为了上官珐琅。

如今是不同了,那样的执念却未改变。

我只是林琤,不是谁谁和谁谁谁争夺的丑妻,不是江湖上人们热议的焦点。

这些只能在心内想着,无意说与任何人听。

回过神来,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竟似乎看出了什么,干脆道,「好吧,再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我已有所感知般的,浑身一战。

他缓缓走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

「关于四年前,林家灭门的那场悲剧,其实还有很多疑点。当年玑缘山庄确实收到了寐莲教所下夺取玑缘璧的通告,

因而世人认定一切罪行皆系寐莲教所为,却有夜间晚归的渔者目击到,当夜那场高窜的火焰中还盘旋着某样长相奇异

的怪物。这种说辞太过荒诞,因而无人相信。」

我理所当然地接道,「就是嘛,完全不值得相信。」

直接无视了我这句话,他继续道,「后得有心人士根据渔夫的描述把怪物描画了下来,那东西头上长角鬃毛凛凛,而

且神情凶狠。」

我哑笑道,「你总该不会是想说,就是这家伙犯下了滔天罪行吧?」

他作出个“听我说完”的手势,「我曾有幸在江南地带见过那幅画,当时也只作笑谈玩赏了。直到……」

他语气稍作停顿,我不由得呼吸一窒,待他说下去。

「直至那日,我见到了赫瑭背后的刺青,以及寒食宫墙壁上的那副黑纹。」

「难道是?!」我的心开始突突狂跳。

「不错,是相同的图腾,分毫不差。」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其实我宁愿你永远都不知道,这样才可能保护你免受世俗凡尘的伤害。

只不过当我质问时,阮缃融并没有给出这样的答案。

惟有在多年以后,发出那样一声感慨。

如果不是这样,结果会否不同。

孟宥庭说,「林琤,你可见过真正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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