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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饕餮宴——by筝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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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说无凭,本座即使弄来了三宝又如何?」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确是十足无理的提议,全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搪塞。

我闲闲地打了个哈欠,「也罢,就这么办吧。」

「哎?!」

「怎么,这难道不是卓人芳所期待的结果吗。」

「没,没有,正是正是。」

「如此甚好。」

末了下意识望向身侧,恍然觉得贺灵不在时还是多有不便的,于是仍转向金瑶儿,「瑶儿,你带他下去歇着,切莫怠慢了。」

那人惊恐地道,「可,可是小的还得回去告诉卓大爷……」

瞧他那样子,莫不是怕我夜里将他吃了吧,传言中我真有这般可怕么。

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那便送他走吧。」

金瑶儿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却还是躬身领命了。

在这空当里我仍去了袁玢那里一趟,见昙嫣与几名教徒依然在酒珍阁里照顾着,当他们同时抬起头即看到我均是形色一滞,直至我掀掉了斗篷开口说话,他们似乎终于找回了神思。

「玢儿的情况如何?」

昙嫣的声音还带着哽咽,「教主,这恐怕……」

「不许胡言乱语。」

「教主!」

「昙嫣,记得本座如何跟你说过的。」倘使玢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拿你试问。

他身子一震,许久才道,「属下不曾忘记。」

「那便好。」

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人脸上也都显出了不同程度的复杂神色,约莫是都觉得我忒不通情理,却无人敢言。

走出酒珍阁时夜已渐深,恰逢金瑶儿回来复命,我才心生出几分慰然之感。

这孩子总是有礼的,恭恭敬敬地掬拳禀报,「属下已经遵照您的指示全部处理妥当。」

「哦,干得不错。」

「只是属下尚有一事不明白,为何不干脆杀了他?」

「呵……本座要他禁锢在这碎荷山上他偏不肯,而今,即便本座不出手,亦有人不会放过他。」

「教主说的可是那卓人芳?只是那三宝之事……」

「关于这个,本座自有主张。」

他看上去还有不解,却已不再询问。

我冷笑道,「妄想一石二鸟得权势地位并举,这种勾当,也只有武林正派人士做得出来了。」

说起这话时,金瑶儿低垂下了脑袋。

我即刻察觉到他定是想起了某些过去的事情,遂接下去言道,「日后便好了,迟早有一天,寐莲教将统领整个武林。」

回到凌花殿,候在外殿的侍从匆匆迎上来替我解开了身上的披风。

不经意问起秦歆樾,得到的答复却是,他很早便睡下了。

闻言愣住,继而又问起,「今日你可见他有异状?」

他很为难地小心回答,「秦大人什么也没说。」

想想也罢了,那家伙真有什么也是不露于形的。

遂只身进入内殿,里头并未掌灯,月色染满了所有的陈设,宛若一层轻纱。再靠近榻边,跟前摆放着一张四角方桌,一把紫罩香炉,上面燃着熏香,袅袅薄烟暮。

帐幔被夜风吹翻了过去,即把那人的背显露了出来。

我蹑足过去在他身侧坐下,伸出手来捱上了他的肩头。触及到他身子的那一刹那即感觉到烫手的热度,我微微讶异,转而将手轻柔地探向他的额心。

果然是发烧了。

明明清晨时还好好的,除非……

恍然记起他是为南方人,空破经受不住北国这冰冷湖水的折腾。

这样烧下去一直不被人发现,真正死掉的会是你吧。

于是蹬掉木屐在他身侧躺下,并扳过他的脑袋令他枕在我的胳膊上。

这一刻,时光飞转。

眼前出现的是那段记忆,在梦魇之中摇摇欲坠。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乖,不哭,睡一觉醒来便不记得任何事。」

「你骗人,母妃她……」

「瑭儿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只要想着本座就好。」

那个哭得嘶声力竭的孩子,最后却在我的怀中安然入睡。

就这样,迷迷蒙蒙之中想起了许多事,然后睡去。

在熹微的晨光里醒来,先试了下他的额头感觉热度已有些消褪,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翻身下榻,吩咐候在殿外的侍从端热水进来为他擦拭被汗水浸透了的身体。

末了,又为他更换过衣裳掩好被褥,侍从便出去了。

其间我只是倚靠桌沿立着,直至他醒来。

他睁开了双目,眼睛恰如还不能适应阳光地稍稍眯起。

我则离开了桌子,将脸凑至他跟前。

「你醒了。」

一见是我,他略嫌懊恼地撇开了脸。

「……真冷淡呢。」

他冷哼一声,即掀开了被褥直立起上身。

捧起茶盏递至他面前,笑意盈盈道,「放心,没有毒哦。」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接过,一饮而尽。

这时我却幽幽地开口,「瑭儿,本座有话想跟你说。」

他顿道,「终于说出来了。」

「哎?什么。」

「闹了半天,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我默然不语。

「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不知道?在我面前,你又何需如此?」

「瑭儿……」

「好吧,有话直说便是。」

不由哽住,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硬是被消磨得分毫不剩。

渐渐地,渲开唇角,染抹上自觉最艳丽的笑容,「不愧是瑭儿,果真最为了解本座。」

他身子一震,漆黑的瞳孔里隐隐透着戒备之意。

过去……他也时常这样看我呢,如今真正一点都没有变。

「本座要你帮一个忙。」虽说是帮忙,确实毋庸置疑的语调。

「什么……」他有些迟疑地问。

我笑得恣意,「本座要借你的玑缘璧一用。」

第一百二十七章:漠凉

「你说什么……」他神色一凛,瞳孔的颜色变得愈发漆黑。

「需要本座再说一遍么,就是玑缘璧啊,在你那儿吧。」

玑缘璧的真正所有者为谁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这时却刻意忽略了。这是我与他两个人之间的交易,抑或说,战争。

「那又与你何干。」

我清浅一笑,在他面前低下身子,手指略带挑逗意味地轻划过眼前无比精致的五官,「瑭儿,本座需要它。本座要救寐莲教,就必须借助它的力量。」

「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将卓人芳开出的交换条件大致与他复述了一遍。其间,他仍旧坐着,一动未动,只是眉宇之间愈发清敛。

其实我们或许能有更多选择,譬如令他出兵相助。虽说这极有可能上升到两国之间的矛盾,不过我却是不在乎的。然而出于一种特殊的偏执,我未开口,他亦未提。

待我阐述完毕,他有些恶毒地勾起了唇角,「这么说,只要是三宝之一便可以了。」

「……是这样说没错。」已有预感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我竟不觉有些踌躇。

「那种东西,在你身上不是……」

「啊呀呀,瑭儿,你是真的想让本座死掉么。本座若死了,寐莲教留着还有何用。」

「……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你不是最了解本座的人么,在你面前,本座又何需伪装。」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那么,玑缘璧的事儿……」

「柳堆烟,你是不是笃定我非答应不可?」

我禁不住一愣,他过去极少如此称呼我,会变成这样,只能证明他真的生气了。

而后不知死活地笑,「难道不是?」再过分的要求,你都会答应。

他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他的眼中有如燃起了炽烈的火焰,几欲把我焚烧殆尽。

我不觉后退了一步。

他亦逼近了一步。

再退,则抵上了桌子。

他突然俯下身来,扳住我的下颚将我桎梏在他的吻里。

我站着未动,任由他的唇舌在我口中肆意掠夺。

过了许久,他才把我放开了一些。

我抬起右手以袖口擦拭过嘴唇,然后微微扬起头来望向他。霎时间,视线有一瞬间流转。

「利息……只是这样便够了么。」

他扯动着唇角,面色剧变,疾退一步与我之间的距离相隔更远。

我犹自上前一步,「不够的话,要不要来点更刺激的。」

这一回,他仍站着发怔。当我的手滑进他胸前敞露着的衣衫里,他才回复意识拉开了我的胳膊。

那最后一眼亦叫人难忘。

他带着即是恨意又是无奈的神情低诉,「我为何要爱上你这种人。」

待他整好衣衫出去以后,我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门的方向。

门槛里已看不到那个人的背影,直至金瑶儿进来问话。

「教主,用五天时间往返苗疆与这里,真的够吗。」

「够不够……有什么关系呢。」

「哎?」

蓦地找回神志,对他安抚地一笑,「本座自有方法。」

当日在千羽殿,我接到派去京城的探子来报,说是仍未找到傅了了的下落。与此同时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上官珐琅深夜擅离京城,被赵蕈麟派人擒住投入了天牢。

听到这个时,我忍不住头大,那孩子必是听说了寐莲教有难的消息一心想来救援,哪知赵蕈麟早有防备被逮了个正着。记得我曾经跟他说过,既然去了京城,教中的大小事务再与他没有干系,可他不仅在那时插手接下了失忆的我而险些被捉到把柄,此次更是出了乱子无疑雪上加霜。

手下待命的教徒上前一步询问道,「教主,是否要派人手前去救助。」

我烦躁地顺了一把头发,「眼下没工夫管这种事。」

这时,又有教徒满面的神色的匆忙地自殿外冲了进来。

我素不喜如此喧扰,因而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何事如此惊慌。」

他结巴道,「回……回禀教主,月使大人回来了!」

「月使?」我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是,是顾大人啊!」

「顾大人?」我不由得站起身,「你说……顾月?」

「正是!」

「他在那儿?快要他来见我!」

不一会儿,一个月白色的人影出现在我视线里,并由远及近,最终在我的注视之下在空廖的大殿正中央进行参拜。

「属下参见教主。」

这一刻,我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遂重新坐下,面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讪道,「月儿,原来你还记得本座。」

他不卑不亢答道,「属下从来不曾忘记教主。」

「是么。」我不置可否,「而今你回来,是有何打算。」

「回教主,教中有难,属下不能置之不理。」

「哦?当真?实在叫人感动呐……你们都听听,谁能做到月使这般不管身处何方都一心挂记我教,本座就放尔等各自出山去!」

此言未必出于善意,殿下教徒必不会听不出其中端倪,齐齐跪倒在地。

「属下不敢,属下必当遵从教条教例。」

终而心觉满意,令他们全部起身。再望向顾月,只见他站在其中仿佛完全不受其影响一般。

忍不住挑了挑眉,「月儿,此事你怎么看。」

「属下违反教条教例,甘愿受罚。」

「哦?是吗,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将月使送进刑房伺候。」

听到这句话时,顾月依旧面不改色,倒是他身后那一群人纷纷为他求情。

「求教主开恩!」

「顾月使纵有千错万错,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恳请教主允许月使将功补过!」

我抬手制止了道,「本座意已决,尔等谁要再求情,与月使同罪论处。」

殿下顿时鸦雀无声。

等到行刑后我去看他,见顾月被绑在刑架上,身上满是鞭痕,手腕上还被拷以锁链。刑房里盈满了湿腐的味道,总觉得跟这人的存在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我走近过去,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自散乱的发丝里显露出那张处事不惊的面庞。

我兀自抚上他的脸,丝毫不吝疼惜之意。「月儿……受苦了。你可恨本座?」

他一开口,唇角处即有血丝溢了出来。「属下不敢有怨言。」

「是吗……」我四处打量了一周,恰如不经意地提起,「月儿,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顿了顿,仍答道,「属下与濮阳少卿在一起。」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我却还是感觉心中一堵。半晌才找回知觉,机械地鼓动着舌头,「你们怎么认识的。」

「教主曾派属下去劫他的货物。」

果然是那个时候吗……

「这个当头,他又怎可能放你回来。」

「他……他确实……是属下执意要回来,他拦不住。」

「哦?他既然这样迁就你,你为何不诱他退出六大派联盟?」

「他要做的事情,属下也不想拦他。」

干净果决的回话,不带一丝一毫的隐瞒。听在我耳中,是极其刺耳。

我的手指生生掐入他的肉里,在他的颈项处又新增了一道艳丽的血痕。

「于是,你选择背叛本座?」

「属下……绝无此意。」他喘息困难地回答。

「谅你也不敢!」

最后掷下了这句话,然后出了刑房,我对尾随我身后的金瑶儿说,「把他放了吧。」

金瑶儿惊讶不已,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我哂道,「想问什么只管问便是。」

「属下只是不明白,教主既然打算放了顾月使,为何还要当众责罚他。何况以本教如今的状况,倒不如一开始便赦免了他以笼络人心。」

当真是聪颖的孩子,我不觉欣赏道,「瑶儿,你若能早些跟着本座,本座必会指令你为下一任教主。」

他连忙躬身掬礼,「属下不敢。」

我抬头望了眼天际之中那轮明朗的月,似回忆道,「瑶儿,记得玢儿出事的那个夜晚么。」

他大约是不解其意,而有些犹疑地回答,「属下记得。」

我转过身子,敛容望向他,「瑶儿,教中有内奸。」

第一百二十八章:协议

「内奸?」闻言,他颜色微变。

我续道,「六大门派要合力围攻我教时本座便曾想过,大约有教中人将碎荷山这地方给泄了出去。」

「属下以为,也极有可能是当年流散在外的教徒所为。」

「我教教律一向森严,大部分教中弟子也都心知叛教会是个什么下场,况且那些脱离出去的教徒又怎敢公然将自己的身份抖露出去。时隔五年之久,本座不在碎荷山也安然无恙,大可证明这一点。」

「如此看来是没错。」

「玢儿遇刺时,对方采用钝刀将其身上划得尽是伤痕从而掩藏身上的武功派别,也令本座怀疑凶手即是我教中人。」

「可教主您也说过,袁酒使武功超群,一般人难以与他匹敌,除非是他没有防备的亲近之人。」

「瑶儿你想想看,这一切若放在顾月身上,便可以得到合理解释。月儿与玢儿打小一起长大,感情甚佳。」

「教主您的意思是……」

「不错,正是如此。」

「那贺大人不就……」

「贺灵,本座要多委屈他一段日子了。」

「说起来属下也有听人猜测过,此事是顾月使所为。这样一来,外面入侵的痕迹也可以得到解释了。」

哦?消息竟然散布得这样快。

他忽而想起了什么,惊慌道,「那教主您叫属下放了他……」

「瑶儿,乖乖去做。」我正色道,「本座心中自有考量。」

「是。」

他应下来之后便进去了刑房,不多时同顾月两人一道出现在了我面前。顾月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若没有金瑶儿支撑着,想必站都站不稳。

我将手搁在顾月肩上,缓缓道,「月儿,本座允你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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