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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饕餮宴——by筝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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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说这个。」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没什么。」他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身后沾染上的尘埃,只是那注视着我的目光,竟是端的认真,「我总算了解,直到现在你也没能把我考虑作值得共度一生的人。」

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顿时却失了语言,于是顽固地重新合上。

可是这并不能抽干所有思想,以及心头上肆意弥散的悸动。哪怕有一天能够放纵一回那便好了,只盼醒来时都忘得干干净净,彻底无须承担这罪责。

他犹自续道,「如果我对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话,那就请用吧,我秦歆樾无所不从。」

不用……特地这么说吧。

凉意毫无预兆地侵袭上了身体。

我叹了口气,负手背过身去。

「玢儿遇刺时本座便已有感知,那留下作为证据的“灵”字并不自然,当然,那也可以用血迹晕染作为借口糊弄过去,只是犯下的罪行是如何都掩饰不掉的。」我顿了顿,接着叙述道,「再就是玢儿的血迹,我观察过只有玢儿与昙嫣身上有沾到。昙嫣曾为玢儿处理的伤口所以这不足为奇,然而他却一再提醒本座其他事情企图转移本座的注意力,本座是这时才开始起疑的,直到注意到另一件事情。本座想起,昙嫣何以先给玢儿包扎了伤口,然后才心急火燎地来给本座报信?所以……」

我转过身,但见秦歆樾一脸惊异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我不由疑惑。

「没事,你继续说……」

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然后续道,「所以本座猜测,此事必然还有另一重解释。那便是,前一天夜里行凶以后去下山制造了那些脚印仿造是外人入侵所留下的痕迹,然后找人一同目击案发现场时发现了玢儿留下的证据,却是未完成的证据。玢儿失血过多,约莫是写到一半便昏了过去,只留下了一个“昙”字当中的“曰”字。当然他若只是干脆销毁证据倒也未尝不可,可他趁人不备还寻思着构陷贺灵,这便是最大的败笔。本座也是因此才确认,背叛了本座的人是他。」

「既然如此,那个叫贺灵的小鬼岂不是平白做了替罪羊?」

说着这种类似怜悯的话,我却察觉到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幸灾乐祸般的笑容,于是忍俊不禁。

「啊,啊,贺灵啊,你不说我倒忘了,他……」

这时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教主,顾月使顾大人求见。」

也许此时心中早已不存在什么低迷的情绪,可我还是不乐地恼道,「本座交代过,谁也不见的吧!」

「可……可顾月使说有要紧事……」

「金瑶儿与袁玢都干什么吃的!还有你,也想死吗?」

「属下不敢……」

这时,有一人打断了他,声音清雅出尘有如一轮孤月,「属下参见教主,一切罪责都由属下一人承担,恳请教主莫要怪他人。」

“嗵”地一声我大力推开了木门,只见顾月与那报信的教徒一通跪在门前。门扉险些打在了他的身上,然而他依旧是动也不动,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这是做什么?月儿,你也不想活?」

「属下愿凭教主发落。」

「是吗。」得到这样的回答,我却怒极反笑,「月儿,你真是愈发大胆了,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你吗?」

「属下绝无此意。」

「哦?那本座真该好好听听,你会给本座一个怎样的解释。」

「属下……确有要事禀报。」

「快讲!」

如果说方才他还有些许犹豫,此时经我一番催促,他抬头望了我身后一眼,即时道,「属下在山下发现大批潜伏的人手,恐怕不是朝廷派来的。」

这话一说出口,再加上他方才那不经意的一瞥,我心中已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是吗……本座知道了,你下去吧。」

「只是属下还有一事!」

「说。」

「属下……恳请教主饶了简昙嫣,再给他一次机会!」

「月儿,你何时变得也爱管其他人的事了,简昙嫣的罪过岂是说饶就能饶的!」

「属下明白!只是,而今正值用人之际,简昙嫣又有意将功赎罪,所以……」

「月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一愣,答道,「暂时还没有。」

我兀自思忖了片刻,「好吧,此事就交由你处理,切莫让本座失望。」

「谢教主!」他低身拜谢之后便退了出去。

木然望着门慢慢阖上,落锁的声音叮铛作响。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这偌大的空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短短的一瞬间就把什么都改变了,那人的目光令我如芒在背,快要被刺穿的时候,却又不知悄然地化在何处的轮回里。

许久我才转身,看到他一脸空落的表情,又在与我视线相抵时忽而变得冷寂。

夜色渐至深,镜湖的夜风愈发凉彻。

我将脸掩藏在黑暗之中发出了今天第二次苦笑,「瑭儿,或许你恨本座,或许本座真的应该死在玑缘山庄的那片火海之中。关于这些本座都没有理由质问你原因,不管怎样,今天找了你陪着说话,或许才是真正最错误的选择。」

我们,都错了。

「我确实,不是来帮你的。」

「如今还说这种话你是……」

「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顿了顿,「是什么?」

夜幕中,他的目光闪闪熠熠。

「等事情一了结你便要与我一起寸步不离,我保证,绝不动寐莲教一根毫毛。」

第一百三十五章:有声

「教主和秦大人是怎么了?」

「谁知道,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我原以为他们关系不错才对,怎么今天……」

「嘘——!这话要当心点说,若是让教主听见了可就……」

我已经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见了啊……

翻个身子,外头顿时鸦雀无声。

夜里本就睡得极不踏实,大清早便被这种事情闹醒。过了一会儿坐起身来,单手按压着发胀的额心,那门外的其中一名侍从即一脸不安地迎了上来,垂头低唤道,「教……教主。」

「瑭儿在哪里。」

「秦,秦大人在殿外……」

「什么?」抚在额心的手不由得一滞。

「秦大人一直候在殿外!」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昨,昨天夜里……」

我将目光移向窗外,今儿的天气还算不错。「不是说要你们给他排个住处的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成天与本座腻在一起总归不是个事儿。」

「属下都照做了,哪知他半夜里又回来了,属下怎么劝他都不肯走。」说着这些的时候,眼前的孩子瑟瑟发抖着,看样子生怕我怪罪于他。他却多虑了,错也是那家伙一个人的错。

「是吗……叫他进来吧。」

「是!」

「还有啊……」

我抬眼朝他微微一瞥,他即身子一震。

「倘若本座再听见尔等在殿外肆无忌惮地嚼舌头,以后都休怪本座无情。」

「教主饶命,属下再也不干敢!」

看着他一脸仓惶地迅速逃了出去,我禁不住心情大好。

待秦歆樾进来时我已经更换过了衣裳,擦过他的身子即往外走。半晌得不到动静,我回首,却见他仍背对着这边顿在原地。

我掩口轻笑,并对他勾了勾手指,「跟上来呀,你不是在担心本座的安危?」

他这才转过身来,面上已带着少许释然的表情。

望着这样的他我亦是一阵失神,只觉得过去的种种皆成一场梦。

去千羽殿的路上我自顾自地问道,「难道你觉得,本座是那种离不开人护卫的那种人吗。」

他不答。

于是再问,「还是说你只是想早些看到本座,才寻了这样拙劣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

他依旧不答。

喂……这样都没有反应,未免就无趣了。

我叹了口气,缓缓道,「本座想过了,本座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去计较你如何待我,所以,本座跟你走便是,只要寐莲教安然无恙。」

「你……你真的不在意?」如同乞怜一般的声音猝然响起。

我不由得一怔,诧异地回眸再次吃力地确认,方才的那声音是否出自眼前这个一贯骄傲的男人之口。

「不在意的,瑭儿。」

「所以说,我做任何事情都能取得你的原谅?」

「是这样,没错。」

「果然很无情。」

面色微变,胸口的位置仿佛着被人系了无数条绳索朝着四面八方拉扯着。

他自我身旁越过,兀自向前走着。

「瑭……瑭儿!」

「什么?」他停下了身子,却没有回头。

「不,没事。」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尽管知道他看不到。

坐在千羽殿上,他照例站在了我的身侧。

首先是听人禀报昨天夜里六大门派的情形,却从金瑶儿口中得知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他说,「禀教主,属下派去的眼线发现,六大阵营里面昨夜有人下山去了。」

我皱了皱眉头,「哦?可有被停山下的官兵拦回来?」

「没有,他一去没有复返。今日清晨属下亲自去确认过,确没有回程的脚印。」

「这么说……是有人与朝廷达成了共利关系。」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只不过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六大门派共同商议的结果。」

我冷笑一声,「你当孟宥庭牺牲掉的那条胳膊只是用来抚慰本座的么。」

「教主的意思是……」

我摸了摸下巴,独自陷入了沉思。

确实还不能那下山之人是从哪个阵营出来的,倘若是其他门派背着孟宥庭达成了共识,他将十分危险。

最后一哂,当然,这与我无关。

另外,我的目光瞟向顾月,「月儿,你那又如何。」

「属下擅自做主放了简昙嫣,如今他已经下山去了。」

他的话引起众人一片骚动,殿下窃窃私语声不断,内容无非是顾月使怎敢如此大胆,竟自作主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我笑道,「月儿,你当知道本座会如何罚你。」

「属下早有心理准备。」

「那便好,本座先给你记上一笔,等到退了六大……哦不,是五大联盟外加朝廷大军以后,本座要重重地罚你。」

「属下谨记在心。」

当日我便下山去了孟宥庭那里。

不是没有人拦着,我却执意要亲自走这一趟。袁玢本来执意要跟着,却给秦歆樾挡住示威般地一瞪,两人大打出手起来。结果是秦歆樾取胜,提了剑耀武扬威地护在我身前。袁玢气得哇哇大叫,我站在秦歆樾身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本不打紧,哪知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各自发怔起来。

我顿觉尴尬,不由假咳一声板下面孔喝道,「这都是在做什么。」

袁玢时常粗枝大叶的,性情极容易袒露,这时委委屈屈地说,「教主,怎么可以让一个外人陪着您……」

「不是外人。」

闻言我亦感意外,于是侧首望向秦歆樾,却见他一本正经得厉害。

「你是!」袁玢不甘地辩驳道。

「不是。」

「你是,你就是!」

「就不是。」

「……」

我无奈地抚额,只觉得我沉寂已久的碎荷山,如今变得愈发热闹了。

下山的路上,秦歆樾对此的解释是,我武功尽失之事愈少人知道愈安全。我却腹诽着,而今让一个狼子野心总是拿此要挟本座必须跟他走的人知道了,岂不是更加危险。

五联盟的驻扎之所排列得极有秩序,营营相扣而不会显得太过桎梏,看来孟宥庭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守寨的五名小喽啰们看上去是五种装束,恐怕是由五大门派分别派来。他们一见是我,俱是惊惶失措,争着抢着要进营子里报信,事实上却耽误了更多的时间。

我等得有些不耐,秦歆樾附在我耳边说,「用不用我去把他们劈了。」

我横着瞥了他一眼,「你想更乱么。」

「不,绝无此意。」

虽说是满脸认真的回答,却没有一点能让人相信的讯号。

方要开口再与他争辩几句,哪知寨子里头以率先响起了某人的叱咤声。

「都吵什么吵,恩?」

那五人齐齐回头,「濮阳庄主!」

我眼波一挑循声望去,亦看到了站在门里的人,濮阳少卿。

他看到我,也显出了相当吃惊的模样。

我歪了歪脑袋,然后微微一笑,「濮阳庄主,久仰。」

「是……久仰。」“久仰”两个字被他咬在嘴里,变成了不得了的恨意。

我只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续道,「今日本座来此确有要事找孟宥庭相商,烦濮阳庄主前去通报一声。」

「这个,好说,在下带您去便是。」

「哦?那敢情好。」

于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其间他连头也都没有回一下,满身的破绽。可见这是一个十足的老实人,抑或说,是一个十足愚蠢得人,他能将后背毫不设防地展露在名为盟友实则是敌人的人面前。月儿,怎么会喜欢这种家伙。

思忖之间越发走近其中一个最大的帐篷,正猜测这便是孟宥庭的主营,便听到里面传来有些喧闹的声响,似在争吵。濮阳少卿表示要先行进去通报盟主,遂只剩下我与秦歆樾两人呆在帐外,相视一望。

不多时就有人出来邀我们进去,并为我俩掀开了帐幔。进去以后发现,这里果然有些名堂。不仅五大派的人都在,而且气氛极其凝滞。

江重道当着众人的面哭丧着脸嚷嚷着,「老夫的确不知啊,或许是胞弟因为亭儿的事多有怨言,才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举。」

江重庸亦在场,此时脸色发青着下力辩驳道,「大,大哥……莫要冤枉小弟啊,这,这种事,小弟哪儿敢啊!」

「住口!老夫就是看见了,老二啊,你,你就承认了吧!」

「大哥,大哥!」

江重庸干裂的嘴唇已被他咬出血来,口里只剩下不断重复着两个字,仿佛这样就能挽救一些什么。

孟宥庭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即望见了我,立马拨开人群的包围走至我跟前唤道,「林琤!」

见他如此,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我犹乐得与他虚与委蛇。然而直至接近时我才注意到他空荡荡的袖管,不觉将目光移开,仍笑意相迎道,「还是孟兄这里热闹。」

不理会我话中的讽刺意味,他只作势爽朗地大笑,「林兄莫要耻笑为兄了,内部出了点小事,见笑,见笑。」

我抿起了唇角,慢道,「莫非是昨天夜里的那事?」

「哦?林兄原来都知道了。」他扬起了俊秀的眉毛,表现出亦真亦假的意外来。

「瞧孟兄这话说的,本座正是为此而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妄为

想想也是,我们在山上的都发现了动静,孟宥庭是何等机敏的人,又怎会没有察觉。而且在短短时间内就将目标锁定在炼血堂江家兄弟身上,也算是何其有效率。话说回来,我虽早便对江湖正道不以为然,原本以为能做出这等丑事的大约就是印一笑之类的江湖鼠辈,毕竟在逆龙堡时见过的那副嘴脸足令所有无耻之徒望尘莫及,哪知还更有甚者。

都说江湖人士重义,可又有谁能堪比江湖人士薄情。

在这种时候,自家兄弟也能毫不客气地相互挤兑反目成仇。

孟宥庭似乎才注意到站在我身后的那人,不由面色一沉。秦歆樾见了他亦是脸色不见得好,两人之间即时剑拔弩张。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我连忙强自镇定道,「这是本座新收的侍卫,很是好用。孟兄若有兴趣,本座就借你玩几日?」

闻言,被称作侍卫那人的脸色已是黑的不能再黑,我却抢在他开口说话以前用手肘撞上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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