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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饕餮宴——by筝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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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灵定定地瞧着我,又抬眸瞅了瞅他。

「啊……」瞪着樊玫缀,他张大了嘴巴。

见他这反应,我心中没来由地一顿。

「太过分了,大人!那最后一块鸡腿原本我想吃的!」

……这到底是哪一出。

侧眸看向樊玫缀,果然见他正十分惬意似地对付那鸡腿。

我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形象实在与樊玫缀相差甚远。只不过也亏得如此,话题才会被不自觉地岔了开去。

之后,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里,我没有掌灯即和衣而卧。不多时樊玫缀前来敲门,见我已然睡下便不再坚持。

我僵硬着脖颈望着那个方向,直至投射在屋门上的人影逐渐远去,才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等到夜深,我终而忍不住坐了起来。

没有声息地打开大门,哪知还没有走出去,门口即传来不大讨喜的声音。

樊玫缀背身依着栏杆,身后月影笼成一片柔和的光泽。

他掰弄着指甲,声音轻巧,却没有看着我。

「怎么,终于忍不住了吗。」

“砰”地狠狠甩上门,心内不由得哀嚎起来。

这家伙总不至于一直这么悠闲吧!

由于顾忌那家伙的缘故,结果却是我一整夜都未能出门。

第二日清晨使用早膳的时候,樊玫缀还望着我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我当做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慢慢地品着茶。

这时候,少不了贺灵一惊一乍地叫唤,「啊,大人,您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么,脸色这么的……」

我从案上随手抓起一只馒头塞进了他的口里。

正在此时,一分进来与樊玫缀耳语了几句,并呈上一只暗红色的盒子。

樊玫缀朝里头瞟了眼,继而对我说道,「呐,这东西你见过么。」

「哎?!」虽说我也有装作不经意地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哪知话题会突然转到了我这里。

将那盒子盖上,随手抛给了我。

我稳稳接住,然后将其打开。

盒内,竟是一只被风干了的斑斓血蝶。是罕见的品种,似乎保持了这种状态了许久,翅膀的颜色却丝毫未褪减,仿佛其中绽开了的新鲜血液,娇艳欲滴。

抬眼看着樊玫缀。

他挑了挑眉,「原来你也不知么?那家伙明明是说,你见过便会知晓。」

一分在旁恭恭敬敬地附和着,「是这样没错。」

事实上我见到的第一眼便确实明白了,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着樊玫缀别有深意的目光,总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遂尽量自然道,「那家伙是本座的故交,分离好些年了,想不到他的东西会在这里出现。」

樊玫缀掩口笑了起来,「果真如此,那倒好办了。咱家还一直唯恐是你那些个仇家寻到了咱家这里,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深知这家伙的脾性,于是笑脸回应道,「不错,若少了你樊馆主,本座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残汤剩水都撤了下去,屋里均重新摆放齐整,一分将候在外头的那人领了进来。

贺灵万分瞠然地望着来人,手指着他上下动作着,「傅……傅……」。

我则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贺灵,你跟樊馆主一道下去。」

听了这话,樊玫缀啼笑皆非地望了我一眼。显然之前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如今被我这么一说,却是不能不走。

「是,大人。」贺灵哀怨地应了下来。

这孩子固然天真,却不会不机灵的。

待屋里人全都散尽,我施施然在一张藤椅上坐下。

傅了了则立即屈膝行礼叩拜,「属下参见教主。」

哎,跪下来之前,至少先为本座沏一杯茶啊。

手指摆弄着桌上空空如也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怎么这个点回来。」

他忙低头又拜,「属下该死,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

其实我并不是在责备他回迟了的意思,只是说怎么恰好挑着与樊玫缀在一起的时间来见我,那家伙毕竟是个苗人,凡事都该避讳着些。如今见他理解成这般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显然他所指的耽搁之事更叫他困扰。

「是什么事,也说出来让本座听听。」

「禀教主,是这样的。路上,属下听人说祝厉王爷正在寻访各地名医,救治身上中的锁心莲。」

原来是这事。我笑了起来,「本座的锁心莲岂是这般容易去除的,每逢月圆之夜绽放一朵,如今只过去两个月,他赵紫墨便受不住了。」

「属下起初也以为如此所以未能在意,之后却听说祝厉王找到了曾经提炼出藜藿绝肠散的天下第一毒医司马流非!」

「什么?!」手指稍停,惊诧地望向了他。

傅了了续道,「属下忍不住前去调查了一番,那司马流非也毫不避讳外人,竟当众宣称要以毒攻毒,以最阴毒之物来救治。」

「最阴毒?」我嗤笑了一声,「天底下有这种东西么。」

「这正是属下最为在意的事情!」

「哦?」心知他必有后话,于是示意他说下去。

「司马流非声称那最阴毒之药,乃提炼自雪香山之雪中!」

这回,即便是我也有些愣住了。

「……他真这么说?」

「事关重大,属下不敢妄言,千真万切!」

「呵,本座在那里生活了也有十年之久,这种事岂有不知之理。」

「不止如此,那司马流非还公然说明那种药叫作雪烟散。」

雪,烟,散……是么。

这难得让我意外了一把,含带“烟”字的,怎么听,都是在以此来嘲讽我呐。

默然半晌,忽而耸动着肩膀仰天大笑起来。

傅了了见状,面上浮现出些许惧然之色。

心知此时他必是唯恐避之不及,我却一把拍抚上了他的肩,引得他浑身一阵瑟索。

我道,「本座与那司马流非既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何以招来他这般怨咒。难道他以为只要这般本座就会救他赵紫墨么,真是笑话。」

「属下以为司马流非应该别有他意,他已经大放厥词,说下个月初将在祝厉王府为赵紫墨王爷医治第一枚锁心莲。」

来得这样突然,倒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我扯了扯唇角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本座看看他司马流非到底有什么本事吧。」

真叫我拭目以待。

傅了了终于又开了口,「关于另一件事,属下……」

听他这语气,我心中一凛。

「怎么,失败了?!」

「教主交给属下的事,属下有负所托!」

与预想中的不同,傅了了办事总是叫人放心的,过去无论是怎样的任务,都从未有过失败。

也许是我的语气不见得好,傅了了赶紧道,「属下确实已成功潜入了宫中!」

「你该不会要告诉本座,他赵蕈麟的皇宫太大,没能翻出来吧。」

「属下也曾到过皇……赵蕈麟的地下书房找到了那个东西!」

「哦?」

「只是……」

那语气踟蹰着,目光躲闪着。

见他那副神态,我心中已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抿唇道,「你见着赵蕈麟了。」

起先他并不作声,许久之后才将头埋得更低,「属下该死!」

「所以说世间万事都逃脱不了一个情字么,傅了了,你可真让本座失望。」

「不,不是的!」

「你还有何话要说?」

「他二话不说就放了属下回来,前提是留下了梅庐宝典。」

赵蕈麟……他居然又做出了同样的事情。

傅了了啊傅了了,你说,这究竟是在试探你,还是在试探我?

其实我明白,不允许自己被人随意摆布地刻意压抑着心中的气恼,到头来其实还是中了他人的圈套。被迫到最后,居然怒极反笑。

「了了,你不记得本座怎么与你说过吗。」

他的身子一震,接着答道,「属下记得,您说过,未完成任务就不用回来见您了。」

「既然知道,你又是何故非要回来。」

他紧咬住了下唇。

我抖了抖衣袖,站起身来。

「回来了,就该明白等着你的将会是什么。」

「属下……明白。」

「那好吧,自己回去领罚。」

得到的回应却是他不明所以地再次沉默。

「……傅了了,你胆敢抗命?!」

「属下不敢!等教主回教之后,属下任教主处置!」

顿时无语。

对于这样的家伙,我果真毫无办法呢。

稍嫌碍眼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他犹跪着不动。

有些不耐地敛紧了眉头,「怎么,你还有事?」

「回禀教主,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说即可,总之任什么都抵不了你抗命之罪。」

他叩首言道,「属下离开时,赵蕈麟曾要属下带给您一句话。」

「傅了了,你何时成了他人的信使了?」

「属下不敢!只因为属下私自觉得此事至关重要!」

心觉他今日里多有古怪之处,我不禁眯起了双眼,「是吗,即是如此,那便说说看吧。」

「他说,“仅仅为一个拓印本,至于如此大费周章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撕磨

「这是什么话。」听完之后,我即面色一垮。

「属下不知……但他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

沉吟半晌,我不住轻笑道,「你以为只要这样,本座就能相信你们?!」

他猛地抬起头,看样子急欲辩解些什么,怎奈嘴唇颤抖得厉害,大约是说不出话来。

倦意顿涌,在怀疑与被怀疑之间,终究还是感到疲惫了。

不愿再与之为难便令他下去,等他走了以后,连自己都松了口气。

虽说决计不相信任何一分,却不得不回想起当年九华山上我与孟宥庭的那一局珍珑。

那是我失忆之后第一次受到牵引而出现原来的意识,也正好是那时,孟宥庭二话不说将梅庐宝典交予了我手中,然后又被我直接地送给了赵蕈麟。

若换作今日,必然轮不到让赵蕈麟那家伙平白得了便宜。

只是从那日起,至今我还始终惦记着以为,梅庐宝典是经由我之手给流落了出去,故而久久难以释怀。

后来出现的须无欢,愈发加深了我这种笃定,以为赵蕈麟必已得真传。今日再重新回想,不放过任何细节地一一过滤,才有了怀疑。

那时围观的众人群当中,人们多有阻拦,孟宥庭均不予理会,反而表现得相当慷慨。

可其实孟宥庭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何以仅凭一局珍珑,就将一本武林绝学那样轻易地拱手让人?况且那东西还是由他最为尊敬爱戴之人一笔一划亲手篆刻出来的。

这样就悟了。

或许孟宥庭事先便准备了无数的拓印本来面对江湖上企图染指梅庐宝典的各色宵小之徒。

打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他正好将这个大麻烦交托出去,也好得以安享太平。

从此千千万万双眼睛都不放过我,恰好我也实实在在地成为了江湖上的众矢之的。

突然之间,天翻地覆。

本来还在白日,还处于盛夏时节,却感到背脊一阵凉意,眼前昏昏沉沉地遂急忙扶住了身后的把手。

结果还是被人成功地左右了,可叹已经无能无力。太傻太痴太嗔,都不足以数道过去的种种疏漏。

事事迟,事事错。事事难为,事事落。

从认识到这些那一刹那起,就再也坐不住了。

心内蛰伏许久的某样东西开始不断叫嚣起来,只叫人不得安歇。

匆匆出去,刚走出客栈的大门,贺灵却追了出来。

「大人,您这是上哪儿。」

「有点事。」

「我也要跟着去!」

「哦?!去那个山洞也可以吗。」

他顿了顿,似乎愣住了。

我心知他心里对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颇有阴影,才故意说出来试图以此来吓住他。哪知转身没走几步,他又跟了上来。

他可怜巴巴地道,「可不可以不去那里,大人。」

见他这副模样我不觉愣了半晌,终而只是喝道,「贺灵,你好大的胆子,何时起竟然敢管本座的事。」

「贺灵不敢!只是,保护大人是贺灵的职责!」

恍然之间,记不起过去有谁这样说过。

我皱了皱眉,不知一个怕成这样的孩子为何会如此坚持,抬头时却瞟见了楼上某处打开着的窗户,一抹红衣一闪而过。

「是傅了了让你来的吧。」

「哎?!不,不是的!」

他虽极力申辩,我却愈发知道必然与我想的无差。

想必是傅了了以为如今我对他多有不待见,才没能亲身随我一起,反而硬要贺灵跟了来。

颇感无力,只是失去了内力,就被这帮家伙当成了废人来照料。

多说无益,为了减免麻烦而答应让下来那小家伙跟着,便真的领着他去到那处山洞里。

进去之后,贺灵在旁打着火把,跟昨日里一样全没消停过浑身的哆嗦,到后来连声音都抖得有些模糊。

「大,大人……这种事为什么不让樊大人跟着来啊。」

我冷哼了一声,「他来能做什么。」况且事到如今才说这个,还有用么。

「可是……」

「贺灵,今儿再弄熄火把本座就灭了你。」

一直朝前走,大约是只有两个人的关系,只觉得这路长得仿佛就没有尽头。

忽然停下了脚步,贺灵毫无预感地一头撞在了我的后背上。

「对不起,大人!」

我没有理会,仍只接着微光,遥望着一个方向。

「大人?!」贺灵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瞅了瞅前方。

「贺灵。」

「是!」

「你不是说要保护本座么?你站在这里不许放任何人出去,当然,也不许放任何东西进来,尤其有人来,一定要立马通知本座!」

「我一个人?!不,不要!」

「闭嘴。」

「呜……」他一如既往地哽咽了一声,终于安静了下来。

虽说这样可能是过于为难了他,只是我别无他法。比起前面可能要面对的那一幕,只是一个人站在黑夜当中,或许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自怀里取出从樊玫缀处弄来的莲花灯,借着微弱的亮光再往里行走,我的脚步声放得极缓极轻。

昨日并没有走这一条路,只因为还是稍嫌偏僻了,何况彼此心中早已有数。

可是此时,前方窸窸窣窣的声音正不断引领着我,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若能除却四周冰冷如铁的墙壁,里头倒有几分幽静之感。

等直路一拐,前方突然一群黑蝠翩翩而过。

我闪身避让,再定睛一看却是变得宽敞了,却是一个死角没有出路。

眼前是一潭静水,水滴正是这边自崖上不断滴落下来。

我将莲花灯的光芒调得更亮一些,直至让它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一个角落才有了反应。

「小融儿,听到了吗,是本座来了。」我轻唤了一声。

闻声,那动静却是止了。

于是兀自不依不挠地吆喝道,「再不出来,本座可就进去了。」

跟预想的一样,仍然没有得到回答。

我颔首,微微吊起了唇角,「那好,等本座找到了你,可休怪本座……」

话音未落,即有一道黑影窜出,大约是妄想趁我不备时溜走。

我早有防备,所以轻轻松松地便阻挡住了他的路。

那人影终究在我面前渐渐直立了起来,总算瞅着像是一个人形了。

以阮缃融现在这副样子,任谁大约都快认不出了。

蓬头垢面,连身上的衣裳都看不出过去是什么颜色的。

短短一日不见,竟然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小融儿……」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往前迈出一步。

见状,他却惶恐地一连疾退几步。

「别躲了,再躲你也跑不了,本座早叫人在外头看着呐。」

此言似乎终于打破了他的所有希望,我原以为总算能够自此消停,哪知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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