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撞车》已经没办法了,新专辑里面《白》和《蓝》,我想附上你的名字。”
白森急忙摇头,“小图你该没忘,开始时我们便谈好条件,这三首都是你原创。”
徐图苦笑,“老师,你叫我……”
“本来也是你我合作写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有它们,‘原创’两字,你当之无愧。”
徐图摇头。他知道白森是为开解自己,他的确没少为三首歌的创作出力,可它们灵魂全是由白森赋予。
在圈中混下来,他脸皮一日比一日厚,偏偏当日白森这个让他沾沾自喜的“傻瓜”条件,如今让他愧疚不已。
他当初不明白白森为何一定要隐在幕后,如今依旧不明白,却模糊有感觉——
天王杜峰。
说到杜峰……“老师,今天有记者采访,问我对峰哥在外沾花惹草有何感想,呵呵,”徐图像说起笑话,“你说,他们竟真把我当峰哥恋人……哦,糟糕——”
徐图忽然住口,仿佛察觉失言,“老师你还不知道峰哥被人诽谤夜店寻欢吧?”
白森笑了笑,哪里是诽谤,被林峥扔进垃圾桶的报纸上,半个娱乐版都是杜峰左拥右抱的照片,虽然模糊,白森却看的清清楚楚……
笑完,他有些失望,也有些轻松:如今徐图也来跟他兜圈子,看来是真的已经成熟。
捕捉到那丝失望,徐图才醒悟自己是真的失言。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越聪明,只会被白森推的越远。
是,他不能甘心糊涂地做一个替身与工具,但不甘心又如何?
——路是自己选的。
替身与工具,好歹在他身边。
悲哀的是,这唯一权力也几近被剥夺。
“你怎么答的?”
“什么?”
“记者访问,那问题你怎么答的?”
“哦,”徐图这才反应过来,“我答:无可奉告。”
“嗯。”白森点头,似是认可。这四字是万金油,回答起来无功亦无过。
徐图丝毫没想到他首先担心的是自己如何应对。见他点头,心中不禁暖流滑过,连带双眼也折射出熠熠光采。
白森此时却站起身来:“你日程一定很满,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宛如冰水泼下,徐图心头一番热情当即冷冻,“老师,”他看着白森桌前原封未动的甜点,“不吃点东西再走?”
那甜点长相诱人,但白森摇了摇头。片刻前他就感觉略微不适,额头血管,仿佛嗡嗡乱跳。他掐了下自己手心,只盼尽快离开此地。
“老师!”见他脚步匆匆,徐图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
这一拦他并未用力,但白森却就此失了重心,头一载往地上倒去……
chapter21
杜峰放荡滥情的不良记录可追溯久远,远到多年以前。
彼时“野草”乐队虽在外碰壁,在校内却正如日中天。主唱杜峰,成为市一中头号偶像,风头一时无两。
那时他已渐渐蓄起长发,本该是女人标志的长发却给他添了几分狂野颓唐并存的男人味儿,让许多青春期女孩儿为他着迷尖叫,着迷程度,说是癫狂也不为过——从唐梦的处境便可见一二。
作为公认的杜峰女友,唐梦成为全校女生的公敌。
唐梦五官并不如何出众,比之主唱的冷峻帅气与吉他手的气质迷人,她在“野草”乐队中堪称丑小鸭般的存在。但她说到底不是个平庸的姑娘,她在表演中爆发的狂热内在即使身穿淑女白裙也不能掩盖。校园内数十个班级,不少男孩儿都是她的拥泵。
可惜,这只加剧了女孩儿们对她的嫉妒。
“嫉”与“妒”,两个字都是女字旁。不要小看了女孩儿们这种若隐若藏的情绪,它一旦爆发,就宛如火山喷涌岩浆,不将你烫到遍体鳞伤誓不罢休。
唐梦开始了噩梦般的高三。
她的衣服总被人不小心染上墨水,上交老师的作业总会神秘失踪,每周二校园广播台的稿子频频丢失。
唐梦看似柔弱其实坚强,疯狂却稚嫩的手段并不能将她如何,真正要紧的是身边好友一一背叛:她被昔日好友描述成虚荣而阴险的丑陋女子,为攀上杜峰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加入“野草”更是她死乞白赖的结果……
风言风语在学校内传遍,杜峰很快知道,但深隐于心的醋意让他视若无睹。
等白森也听到这样的流言时,唐梦已被折磨的憔悴不已。
对外界发生的事,白森有时很迟钝——比如“野草”那次演唱会遭遇冷待,杜峰和唐梦一个愤怒一个伤心时,他却毫无感觉。
但对唐梦所遭所受,他分外敏感。
他敏感,却没有敏感的资格,只能质问杜峰为何不出头回护。
在杜峰看来这是个毋须回答也无法回答的问题,他不能痛痛快快告知这个死党与兄弟:
一切都是因为你!
那天他们的谈话演变为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临去时杜峰丢下一句话:“你要我帮她?好,我会解决!”
他的确解决了唐梦的烦扰。解决方式另类又自然——他换了新女友。
女孩儿名叫亚琪,长相娇美,不逊当年的周莎莎,是公认的一中校花。
女生们的嫉妒浩浩荡荡而来,又偃旗息鼓而去。
——对长相并不比她们出色的唐梦她们毫无忌惮的嫉妒着,对亚琪,差距太大,反而嫉妒不起来。
然而,相处不足一月,杜峰再次更换女友。
这只是个开端,接下来许多女孩步上亚琪后尘,杜峰宛如蜂蝶在百花丛中肆意流转。
每个女孩儿都不曾和他保持关系超过一月,三十天之期仿佛魔咒,但她们无知无觉,仍如飞蛾扑火而来。
唐梦并没表现出如何伤心,她只是有些遗憾地发现,从开始到结束,杜峰从未对她说出过“喜欢”。她日渐沉默,眼中灵动渐失,却在白森面前强颜欢笑。
白森心疼且愤怒,为唐梦。
杜峰的冷面负心让他惊讶不解,随后他想起莎莎、想起杜峰对待感情原来一直如此。
他感到恼怒:“当初我们决定公平竞争时你曾答应,对小梦不会如对莎莎!”
“我没答应过,是你一厢情愿。”杜峰声音冷硬。
白森失望愤恨,连与杜峰提拳相向的兴致都不再有,他拎起书包,往门外走去。
杜峰一把揪住白森肩膀,将他甩回座位,放学后的教室此时只有他们两人,白森腿脚被凳子绊倒,后背狠狠磕在课桌上,碰撞声响在空荡的室内显得格外大。
杜峰眼中闪过丝懊悔,伸手向他扶去:“阿森,当时也是你说,不管唐梦跟谁,我们都是好兄弟。”
“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白森闪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
“好!好!”杜峰后退两步,忽然冷笑起来,“兄弟?我早就不想和你做兄弟!白森,”他猛地将白森按在墙上,“你以为我喜欢唐梦?不,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我——”
“啪!”
他只说到一半,便感觉嘴角热辣,是白森一个耳光扇过来。
这一巴掌出乎本能、先于思考,白森推开杜峰夺门而出时,手掌还放在背后微微颤抖。他感到歉疚——早知杜峰如此,他当初一定用心争取小梦。
除却歉疚,他更多的是一种心灰意冷,是对杜峰的深深失望。
人总是不确定的——他想。
杜峰颓然坐倒在地上,双手覆面,眼睛一阵酸涩疼痛。
阿森,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世上这么多好女子,鲜嫩美丽,为什么我如此不堪,偏偏爱上好兄弟的你……
“野草”组建短短半年便草草解散,一向形影不离的主唱和吉他手不知有什么矛盾纠葛,竟互不理睬,形同陌路。
只是已经没人过多探究了,高考临近,万事都需辟易。
白森成绩优异,唐梦算是中等,而杜峰只能流于末尾。只是最后半年杜峰发疯一般努力,最后模拟考试时已成为理科4班一匹黑马。
高考之后的整个夏天闷热难耐。
直到手握录取通知踏上北上的火车,白森才觉得呼吸不再是那么压抑窒闷。
唐梦亭亭身影隐在站台送别的人群中,她高考落榜,预备复读一年重新来过。
白森在列车开动后才看见一直注视着他的唐梦,车窗外女孩向他嫣然一笑,随即便被火车远远抛在尾后。
白森贴着车窗,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这半年他与唐梦也渐渐生疏,似乎背负了原该由杜峰背负的愧疚——奇怪又自然——白森对她无法释怀,亦无法从容面对。
火车驶出站台,他不再扭头张望。
见到小梦的一瞬,他不可自制地在人群中搜寻起杜峰的身影。
他想小梦既然来了,杜峰会不会也……同样隐在人群之中,向他无声告别?
长路漫漫,从此各自前行。他是否遗憾?
六年好友,一朝反目,他是否也像自己现在这样……不甘?
杜峰的确不甘。
所以他站在出站口竭力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手提行囊、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
看到白森拖着箱子在人流中吃力前行的一瞬,他眯起狭长双眼,汗湿的手掌将铁栏攥的吱呦作响。
还没从汹涌人流的推搡挤压中回过神来,白森就感觉一股大力提起他手中的行李箱。他大惊失色,抬头一瞬撞上杜峰复杂的视线。
不等他开口说话,杜峰已经提着他的箱子往人流外挤去。他并不理愣在原地的白森,因为行李拿在他手上,白森不可能不跟过来。
的确如此,白森脸色变了几变,还是在杜峰即将消失于他视野时急急跟过去。
这个城市如斯陌生,丢掉行李,将不是一般的麻烦。
至于拿行李的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峰并不与白森同校。白森在科大,他在理工。
然而杜峰穿梭在科大校园,对大路小路的熟悉程度宛如科大老生。他提前来了几天,对科大地形已经打探的比本校更熟悉。
白森背着包跟在他身后,落后了十几米,有些气喘吁吁。杜峰却并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
一路过来,他都没有给白森交谈的机会。
等白森办好各种入校手续,将行李搬进宿舍,已经是下午五点。
杜峰中途消失了片刻,再出现在白森宿舍时手中拎着几袋打包回来的饭菜。
他将袋子放在桌上,热情地招呼白森的室友来吃。
寝室八人,算上白森已到了四个,除了白森都是北方人,见到饭菜如饿狼猛虎,说话工夫就已经与大方请客的杜峰混熟,得知杜峰并非他们的室友,而只是白森的朋友,这才连带着对沉默寡言的白森热情起来。
五个人围坐在尚待收拾的书桌前吃起这顿便饭。
虽然还不熟,但都是年轻人,又来自天南海北,光是聊各自家乡就有聊不完的话题,所以一顿饭吃完他们已经称兄道弟。只是谁都没注意,慷慨热情的杜峰竟没和他的同乡好友白森面对面说过一句话。
吃完饭杜峰就又消失了。白森铺床时他才重新出现,手中拎着一袋牙膏脸盆等杂物。
看了眼白森铺了一半的被褥,他忽然上前将之卷起来,抱到角落的床铺。
白森木木呆呆地看着他重新将被褥铺好,又从刚才的袋子里拿出一盏台灯,架在墙角,接好插座试着调节亮度。
“你怕黑,这样不会影响到别人。”杜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
白森眼圈一热,飞快扭过头去。
收拾到差不多时天色已经很晚,白森的新室友各自旅途劳累,已经爬上草草收拾的床铺去休息。杜峰帮白森整理好蚊帐,沉默地向门外走去。
“杜峰,”白森突兀张口叫住他,接下来却有点吞吞吐吐:“现在这么晚,恐怕没有公车……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杜峰停下脚步,扫了眼四张空闲的床板,“也好。”
看着他径直走向一张空荡无物的床板,似乎准备就这样和衣躺下,白森急忙拉住他,“一起……一起睡吧。”
发出邀请,白森脸色涨红。
杜峰眼中划过一抹惊喜,又很快掩饰:“不用了,一晚而已,凑合凑合很快就过去。”
“那你去那边睡,”白森示意自己的床,“我在这里。”
杜峰自然摇头。
“那就将就挤一晚。”白森难得坚决。
重逢以来杜峰一直在不停地帮他,就算有嫌隙、而且嫌隙还不浅,他此时也不好拿捏着不放。
同到异地,他有什么资格单方面享受杜峰的照顾?杜峰孤身一人独自来到这陌生城市时,可有人在出站口为他张望等待?
“好吧,既然你坚持……”杜峰只好面色“为难”的答应。
白森不是第一次和杜峰同睡一张床,高中时周末他偶尔在杜峰家过夜。但同睡这么狭小的一张床,却是头一次。
他笔直躺在凉席上,不敢翻身也不敢移动,因为一动就会碰到杜峰。他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懵懂,隐约觉得两个男人太过亲密有些不对。
不出一会儿,白森就感觉凉席变得又粘又热,想必他此时翻身起来,可以看到凉席上一个人形印迹。
杜峰同样如此,或者说,紧张更甚——虽然他表现的一切正常。
白森穿着短裤背心的修长身体就横陈他身旁,如果他想、如果他敢,只需移动分毫,他就能碰触的到。
事实上,往床上躺下时他已经碰触过了——床板狭窄,他一个不小心就把手搭在白森手背上。
他愣了一瞬,感觉到白森手指微颤,才惊觉一般把手移开。
然后他把手放在无序跳动的心口,细细回味那触觉。
他不知白森此刻也心跳微乱——果然是不对的,白森想,虽然都是男生,也应该保持些距离……
同寝三个室友看来都没认床的毛病,这时已经熟睡,规律整齐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白森直直睁着双眼,看着床尾台灯散发出的一圈昏黄光晕。
“不够亮吗?”
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森才发觉杜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不,不是。”因为杜峰说话间气息吞吐,白森耳朵又痒又热,说话都结巴起来。
杜峰发现了他的异常,借着灯光他看见白森细腻的皮肤爬上一抹羞红,他恍然大悟。
“那是认床?”他故作懵懂,继续在白森耳边发问。
白森这次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杜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话时嘴唇正巧擦过他耳垂。
“没……没有……”白森合上眼,但抑制不住眼珠转动、睫毛轻颤。
他们曾有过兄弟间最亲密的“互助”,杜峰却不曾发现他耳朵这样敏感。见白森心虚闭眼,他侧过头来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右手探到身下,往下按了按自己已挺立半天的“小兄弟”——再这样强撑下去,也不知自己是否会憋坏。
然而,撑不下去也要撑,不能吓到他,不能让他厌恶……
何况,做人要懂知足,今天他过得,已远比昨天幸福。
chapter22
“老师,真的不用去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