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时来运转，又过了两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前来拜访。
克里斯。
当李志说克里斯来了的时候，韩昭彦完全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个名字不在他脑海里很久了。
“龙氏的克里斯，当初的主管。”李志提醒他，韩昭彦这才想起来，心里纳闷他为什么来访，动作却并不懈怠，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出门迎接。
克里斯一头红发，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笑，眯得只剩下一丝缝隙。他穿着朴素，并不显眼。
韩昭彦把他迎进办公室以后，让辛德拉给他倒了杯水，然后邀请他坐到沙发上聊天。
“是不是很意外我会过来？”克里斯开门见山，“我想加入。”
韩昭彦怔了怔，“可是你不是在龙氏……”
“没在那里干了。”克里斯摆摆手，“干了那么久升不上去，一气之下就走了。”
韩昭彦不太相信，只是呵呵笑，“我这里刚起步，还不知道成不成呢。”
克里斯笑道：“我这次来是给你带一个好消息的。”
“哦？”
克里斯神秘一笑，“我认识一个矿主，他要把矿转让出来。我跟他关系不错。”
韩昭彦吃惊地看着他。
克里斯无奈地摊摊手，“我一个人根本吃不下，当个中介人不会过吧？还是你不想要？”
“不，只是有点太过惊喜了。”韩昭彦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激动，疑惑地问他，“这么好的事……你怎么找上我？”
无论怎么看，这种天降馅饼的事他也不该找上自己啊。
克里斯叹了口气，“我是听李志说起你的事才过来的，我很看好你。当然，我帮你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克里斯说要提条件，他反而松了口气。有时候，账目清楚才会成为长期朋友。
“我想做经理。”
第五十一章
克里斯说是要做经理，实际上是想掌握公司的一部分权限。韩昭彦觉得有些棘手，克里斯有才干，让他做自己的帮手是个好选择。但是，就这么空降一个经理下来，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不知为何消息走漏，霍金、李志、罗莎等匆匆赶来探口风。这公司都还没正式挂牌呢，就出了这样的事，一时之间让韩昭彦头疼无比。无奈之下，他召集了一直跟在身边的伊万霍金等人开了一个会，克里斯自然出席了，陈晓晓也来了，算是一个随意性质的股东会议。
“老板，我没什么意见。”霍金吸着烟，慢吞吞地说，“不过我手下的兄弟们对龙氏印象不好，恐怕不太喜欢克里斯啊。”
克里斯从容一笑，“其实，我也看不惯龙氏的做法，要不然也不会从里面出来了。你放心，如果我当了经理，我绝对不会再像龙氏那样处理的。”
霍金不说话，看着韩昭彦。罗莎抽着烟，事不关己。
韩昭彦面无表情。
陈晓晓心直口快，此时按捺不住了，开口道：“为什么是克里斯当经理？伊万不可以吗？”
其实所有人不赞同的都是这点。伊万对韩昭彦绝对是死忠，不管是从龙氏出来还是从陈氏出走，不管是低潮还是得意之时，伊万都是第一个跟在韩昭彦身边无条件支持。就说这次开公司的事，伊万也绝对是尽心尽力地跑了，就连现在所处的办公楼，也是伊万找出来的。
所有人都觉得要是韩昭彦建立公司，伊万绝对会是二把手。陈晓晓出生商业之家，虽然大大咧咧，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但是事关伊万，她不得不站出来为他争取利益。她能给钱这么爽快，与其说是相信韩昭彦，还不如说相信韩昭彦和伊万的关系非同一般。
她的话说完，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几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韩昭彦。霍金叼着烟，眼睛在韩昭彦和克里斯身上打转。
韩昭彦依然面无表情，他之所以开这个会，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如果克里斯没来，二把手绝对是伊万没错，但是克里斯来了，还带了这么优厚的条件。
更重要的一点是，伊万是很好，但是他是个很好的执行者，而不是决策者。很多时候，韩昭彦都是劳心劳力，大小事务一包揽，他想要找一个助手，克里斯正合适。
他倾向于让克里斯做经理，但是这样就会委屈伊万。
不好办。
“我觉得克里斯挺好的，他在龙氏又多年的管理经验，能力不比上面的任何人差。而且，他是为我们牵线搭桥包私矿的人，做个经理不过分吧？”李志开口。
韩昭彦看了李志一眼。这人当初就和克里斯交好，虽然来投奔自己，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更亲近克里斯一些。毕竟当初是自己出走的时候没给他留一点面子。
“我无所谓。”一直不吭声的伊万耸耸肩，“让我干什么都行，当不当经理我无所谓。”
“伊万！”霍金焦急地看着他，却被他打断了。伊万站起来，扫视了四周一圈，目光最后停在韩昭彦脸上，“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无所谓。”
“这件事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必要了，就这样吧。”伊万耸耸肩，转身离开。
“伊万！”陈晓晓跺跺脚，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自始自终，韩昭彦和克里斯没有出声。
到了晚上的时候，韩昭彦打电话给已经回舰队的楚恒扬，把这件事讲了，无奈地说：“我似乎总是再牺牲伊万，真不是个好东西。”
楚恒扬笑了，“确实如此。”
韩昭彦不吭声了。
“生气了？”
“没有。”半晌韩昭彦叹息般说到，“你说得对。”
楚恒扬似乎感受到他的郁闷，笑道：“有时候，情与利是难以两全的，唯有顾全大局才是最好的选择。”
“顾全大局？”
“没错。”
“……那我只能对不起他了。”
“看来你是早有决定。”
“……是的，只是对不起他。”
“难过？”
“嗯。”
沉默了片刻，楚恒扬道：“那我告诉你一件让你不难过的消息。”
“什么？”韩昭彦振作了一下精神。
“尽快把公司注册好，马上卡玛依政府就要公布汉娜矿区的消息了。汉娜矿区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钛矿，如果能拿到它的开采权，估计你很快就会跻身为超级富豪之一。”
“啊！”韩昭彦吃了一惊。
如果楚恒扬说的是真的，那么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了，超越陈氏估计也不再是梦想。
韩昭彦的头脑没有昏，“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轮到我？”
如果公布了开采权，各大公司不抢疯了才怪，怎么会轮到自己这种小虾米？
楚恒扬笑了笑，保证，“如果你能尽快做出成绩，到时候我有办法让你入围。”
韩昭彦终于被这个天大的馅儿饼砸昏了，“真的？”
“到时候就知道了，当然，我要看你的实力。烂泥扶不上墙，如果你没本事，我不会帮你的。”
“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韩昭彦神气活现，“你等着吧。”
“尽快把克里斯介绍的矿入手吧。”楚恒扬提醒。
“我知道了。”韩昭彦笑了，挂掉电话，长出了口气。
想了想，决心去找伊万仔细谈谈。这件事不说清楚，恐怕以后有误会。他不想失去这位朋友。
想到就做，韩昭彦立即走出卧室去朝敲伊万的门，然而敲了好久，却没有人回应。他拧了拧把手，门咔嚓一声便打开了。
原来门没关。
他走进房屋，“伊万？”
没人回答。
看来他是在生气吧？
韩昭彦叹了口气，拿起电话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拨打了伊万的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来，“韩昭彦？”
“伊万，我们谈谈好吗？”他接电话的速度挺快的，应该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
“我在顶楼。”伊万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韩昭彦挂了电话，快步往顶楼走去。
夜晚的风很凉爽，繁星布满了天空，银河带很清晰地划过天空。天空底下，城市里万家灯火。
不远处的天台边，一个人影静静地扑在栏杆上，由于没有灯光，看不清样子。但是韩昭彦还是认出了他是谁——伊万。
“伊万。”轻轻走过去叫了一声。
“你来了。”伊万头也不回。
韩昭彦走到他身边同样靠着栏杆，顺着他的视线，他看到远处城市的灯光蔓延到山峦的尽头，五光十色，绚丽灿烂。过了好半晌，伊万叹息般开口道：“真是美啊……”
“是啊。”韩昭彦看着美丽的夜景，赞叹似的说。不愧为卡玛依的首府，繁华如梦。
“这里是淘金者的圣地，很多人的梦想之乡。”伊万慢慢说，“我以前住在罗夏联邦的一个小城，那座城市还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很小，但是也很漂亮。”
韩昭彦静静听他说。
“我和我母亲就住在那座小城里，原本我还有一个叔叔，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一直在照顾我们。但是有一天，他说‘我要出去闯荡’，然后就失踪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去了哪里？”韩昭彦问。
伊万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问过母亲，她说，他去了繁华之地，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时候我还小，觉得那所谓的‘繁华之地’抢走了我的叔叔。等我长大了，我了解了很多，自己也到处流浪，去过很多城市，后来我终于遇到了他。但是他已经认不出我来了，他也变了很多。”
伊万转过头看韩昭彦，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辉，“城市很奇怪，他会改变很多人，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或许不是城市，而是内心的欲望，一点一点地侵蚀、悄无声息。”
韩昭彦看着他。
伊万又转过头，“我知道你很为难，你是打算让克里斯担任经理吧？”
“伊万……”
伊万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你的考虑，你是我朋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我能今天依然站在你身边是因为信任你，况且，我并没有想去争夺什么，我还是原来的我，什么都没有，也不需要得到什么。”
韩昭彦沉默片刻，“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伊万耸耸肩，“你帮了我很多忙，要不是你，我和晓晓……”顿了顿，又道：“算啦，霍金和晓晓那边我会去说的。我真的不在乎的，你该了解我，我不屑于说谎。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他犹豫片刻，走过来拍拍韩昭彦的肩膀，“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改变，我知道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追求财富，但有时候有些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拍拍韩昭彦的肩膀转身离开，留下韩昭彦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改变……
韩昭彦站在原地，脑海里这两句话莫名地徘徊不去。
过了片刻，他苦笑起来。不改变？
回顾离家出来的日子，自己的变化何止一点？！
然而不改变，谈何容易！
但是伊万说得对，某些该坚持的东西，是应该坚持的。有些东西，不一定是最重要的。
韩昭彦扶额一笑，也转身走下天台。星光在他身后扑散，微风吹起他的发，他拢了拢长发，微笑。
只要坚持本心，外界就无法影响自己。
或许繁华和物欲会吞没一个人的本心，但是绝对不是自己。
绝对不是。
他脚步轻快地离开天台，身后的五光十色在身后隐没。
第五十二章
韩昭彦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注册，并公布了人事任命。
克里斯担任经理，伊万担任区长，霍金为工程队队长，李志为副队长。自己做了总经理。
梅里山区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各自有了职位，就算没有职位的，韩昭彦也许诺采取分红形式保障他们的利益。虽然有人不满克里斯的空降，但是伊万出面明确表示挺克里斯，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公司开张那天，楚恒扬理所当然地来了。安启云、乐思、米娜紧随其后，后面还跟了一辆装着花篮的车。
“哎，想不到居然开公司了，也不通知我一声，都开张了才打电话给我。”乐思埋怨。
“是啊！不够义气！”米娜叉着腰冷哼，“每次联系都说有事不能出来，一问又支支吾吾的。”
韩昭彦看到他们非常高兴，快步走过来迎接，“你们居然来了？太好了！”
乐思翻了翻白眼，“这么大的事能不来吗？”
楚恒扬走上台阶，向韩昭彦伸出手道：“恭喜。”
韩昭彦转头看他，楚恒扬的脸上带着真心的祝福。韩昭彦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管以后如何，今天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韩昭彦凝视他片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谢谢。”
如果没有楚恒扬的帮助，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快地走到这一步的。面前这个人，在自己命运轨迹上有极其重要的影响。
虽然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场合不对，两人很礼节性地握了握后便放开，韩昭彦做了个请的手势，楚恒扬点点头走上台阶。
韩昭彦走到他身边，两人说笑着往里面走去。
“怎么感觉怪怪的？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米娜看着两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什么怪怪的？”乐思推推她，“走啦！”
“哦。”乐思不想那么多了，和米娜一起也走了进去。
“辛德拉，给将军倒茶。”韩昭彦吩咐已经忙得团团转的男孩儿，他知道楚恒扬不喜欢喝酒。
“哎！”男孩儿高兴地答应了一声。
“我先出去一下。”韩昭彦低声对楚恒扬说，“还有客人。”
“你去吧。”楚恒扬点点头。
韩昭彦匆匆走了出去。楚恒扬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今天的韩昭彦穿了一套一板一眼的西装，身体高挑颀长，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颇有几分严肃干练的意味。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他优美的线条。这位大少爷，一板一眼起来也挺招人的。
楚恒扬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晚上他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的模样，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将军，请喝茶。”辛德拉及时送上一杯茶，楚恒扬端起来喝了一口，涩涩的味道冲淡了不合时宜的欲望。
楚恒扬的到来让韩昭彦的其他客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吃惊，早就有坊间流传两人关系不简单，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楚恒扬坐了片刻，便有人过来搭话。楚恒扬不是政客，对于此类的小虾米并没有太多结交的兴致。很快的，那人便败兴而归，其他人一见便不再过来打扰了。
乐思和米娜转悠了片刻，无聊地坐到楚恒扬身边。
“咦，那不是陈氏大小姐吗？”米娜抬头见到韩昭彦和陈晓晓进来，忽然来了精神，“他们关系很好吗？”
“难不成两人在一起？”乐思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胡乱猜测。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