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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传奇+番外篇——by飞檐走壁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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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释然却摇头:“这可不是小事。花期延长,犹如人增寿,都是事关生命的大事,怎么说都比那些如何杀戮的消息要珍贵许多倍。庵主你说呢?”

女人又呆了半晌,心中更加惊讶。心道,自己莫不是真的碰上了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面如冠玉,心亦无暇。又或者他要通过自己知道桃花庵背后的秘密?无论如何,罗刹女已败,早点打发了他们是紧要的。至于打发的方法么……桃花庵主呵呵一笑道:“皇甫公子,抱歉的很,桃花庵养花的秘诀是不外传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些别的实话送给公子,”纤手一扬,往南指去,“皇甫公子之前问起的太上忘岁白头翁,与飘摇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二位公子来之前,江湖就有传闻说,他人在飘摇岛,但至于传闻的真假,普天下,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回答。”

“谁?”

“同仁当铺的大掌柜朱铁算。”

“为什么?”这句是顾回蓝问的。

“因为他是白头翁唯一的弟子,而这个身份,鲜少被外人知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顾回蓝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一向如此,好奇心起来,就一定要刨根问底。

桃花庵主缓缓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们一眼:“因为,我不是外人。”

——第一卷·初出·完——

第二卷:江湖

从常德到岳州,一定要坐船。

不单单因为其便捷,还因为水上风景——沿岸花红叶绿,郁郁葱葱自不必说,岳溪清澈见底,天蓝莹莹,倒映水中,自由彩鲤戏白云,也是人间罕见的美景。美景,如美人,花前月下,或春风微醺,万紫千红,谁也不忍不赏。所以顾回蓝懒洋洋躺在甲板上,眯着眼,望着天。

头顶,刚被白云擦拭过,湛蓝的像一块巨大的宝石,太阳明明在南面一角,整个苍穹却都在发着光。

“唉,”顾回蓝使劲叹了口气,引得坐在一旁摇扇的皇甫释然闻声转过头来,“天色多美。”

皇甫释然不说话,只瞥他一眼。

顾回蓝果然继续,喟然长叹:“这么美的天色,居然有人不赏,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实在有暴殄天物之嫌。”

皇甫释然笑道:“顾兄也会察言观色?”

顾回蓝摇头晃脑道:“察言观色我是不会,不过认识了八九年,从小到大,某人的心思乖张,独独瞒不过我。”

皇甫释然拢起扇子,粲然一笑:“的确,顾兄蒙的技术一向很不错。所以打赌从不会输,除非是顾兄让着人家。”

顾回蓝偏偏脑袋,打量打量他,又打量打量天;打量打量天,再打量打量他,半晌,忽然懒洋洋坐起身:“释然,身在景中不知景,和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样可恶。你与我,半斤八两,今天且饶了你吧。”

皇甫释然仍然微微笑着,目光落在他们来时的方向:“顾兄所说的可是艳福来到,故而无暇与释然继续博弈言论?”

顾回蓝狡黠的眨眨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既然送上门,我若谢绝……一来礼数不周,二来姑娘家面薄,要是因我的一口回绝就投了岳溪,折了性命,她父母不跟我拼命吗?所以,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好好待她。”

皇甫释然淡淡道:“她是否淑女,我不知道,不过顾兄是的的确确的君子,这倒是不假。”

顾回蓝笑呵呵,美滋滋:“那是自然……”

皇甫释然却又道:“堂堂梁上君子也。”

顾回蓝笑不下去了,瞪着皇甫释然,又挑不出他哪里说错。索性不理,起身,向已经划到近前的一叶兰舟喊话道:“在下与朋友泛舟,迷了路,敢问姑娘可是本地人士?可否指点一二?”

兰舟极小,只够容一人,而这人,大红的双蝶绣罗裙,银灿灿鬓间珍珠钗,杨柳细腰兰花指,一双媚眼风情万种,腕上栓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哨。顾回蓝的话被她置若罔闻,姑娘只问向为顾回蓝和皇甫释然摇橹的艄公:“石头大叔,你可听见了?有人说你在岳溪迷了路呢。”

顾回蓝脸色变了变,仍维持着笑容。

皇甫释然已经起身,此时抚扇,但笑不语。

倒是石头大叔老实巴交,憨笑道:“是我没跟客人们说清楚,让他们误以为还能回到岸上去。”

顾回蓝眼神一凛,脸上笑容却还挂着:“石头大叔若送我们给水里的鱼吃,它们可不会买账,倒不如我们多加些银钱给你……”

石头大叔摇摇头:“多谢,不过我石头做生意很公道,先来后到这个道理我是认的。你们的帐,已经有人替你们付过了。”

皇甫释然笑容始终未变:“一颗人头一百两黄金,这个价,石头大叔你要的低了。”

石头大叔手中一顿,难以置信的瞪圆眼,惊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一颗人头一百两黄金的?”这可是连他老婆都不知道的机密,这位公子却信口道来,就像是他一早就知道,怎么回事?

画扇一展,优雅公子坐回甲板,四下环顾,足足一炷香工夫才施施然道:“顾兄说的没错,天色的确极美,我实在不该暴殄天物。”

顾回蓝见状,也坐回去,背对红衣女子和艄公,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偷袭会暗杀:“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恭喜皇甫贤弟,终于大彻大悟,得道升仙。”

皇甫释然忍俊不禁:“我若位列仙班,定要回来点化你这混世魔王。”

顾回蓝拊掌道:“好!”转头又看那呆住的艄公和红衣女子,伸了伸手,一脸不屑,“不是收了银钱吗?怎么还不动手?生意公道的石头大叔,赖账的声名若传出去可不好听。”

石头大叔的橹就握在他黝黑的大手中,只消一下,就可以将顾回蓝和皇甫释然打进水里去。又或者干脆掀翻船,凭借自己的好水性,与两位船客在水中拼个你死我活。

他本来是有这样机会的。

可偏偏,皇甫释然又淡淡的加了一句:“岳溪下游五里。”

石头大叔黝黑的面孔,惊愕完整的僵在那里。那是他好容易才觅得的地方,打算做完这一票就举家迁往那里。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晓。

根本不可能……

握橹的大手,光亮的额头,冷汗慢慢的渗出来,石头大叔瞪着皇甫释然的背影,如看鬼魅。

第三句话更是没头没尾:“小宝儿今年七岁了吧?”

那橹终于掉在甲板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石头大叔若是生的白些,此时脸上恐怕一丝血色都不剩。

山水依依千里横,虹云悠悠万家明。

岳溪曲折折半生,春夏自西长向东。

岳溪汇入长江,在这之前要途经神仙湖。

这虽是个小湖,方圆不过数十里,但湖中不生草,只长不知名的白鱼,每年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了白鱼莫名死在湖边,如果不是当时收殓,一日之后,尸体一定蹊跷失踪,再也找不到。反倒是那湖中水,清爽甘甜,入口难忘,更有理气疏肝,行气宽中的功效,不知治好了多少脾胃气滞,脘腹胀满的病人。

久而久之,这湖便得了神仙湖的名字,被周围渔民真的奉为神灵。每次路过,都要三拜九叩。

可今天,石头大叔不止三拜九叩,他翻了一倍。靠水长大的人,信水神,就如同被病魔折磨过的人信生死一样,内心无时不刻不充满敬畏。何况,神仙湖中,自己船上有一个神仙似的公子,显了神仙似的神通,更有对生死,神仙似的淡泊。石头大叔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甲板。

顾回蓝睡的正香。

七公子闭目养神。

两个人似乎谁也没再多看他或者红衣女子一眼,尽管他已将杀人的话说的那么明白。

橹,重重的又插回水中,石头大叔面色凝重的继续撑船。

就算下船之后,因买卖不成被杀人灭口,他也认了。

皇甫释然只对他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生意,第二句是艄公的家,藏身之处,第三句是石头大叔的小儿子的乳名,七岁孩童。三句话三个秘密,但除了自己,石头大叔根本想不到第二个人会知道。可是这翩翩公子偏偏就是知道,什么都知道,就像是神仙,未下凡间就洞悉凡人一切。

一定是神仙!艄公搜肠刮肚,都找不到第二种解释。无论何时何地,对付神仙,都是不明智之举。退一万步说,他若不是神仙,现在也知道的太多,如果自己对他下手,难保他的同伙不会对自己家人下手,倒不如你敬我退,各自相安无事来的妥当。想来想去,石头大叔除了认命的撑船,什么也不敢做。

身后独人舟上的红衣女子,见到石头大叔凝重的表情,大概也猜出七八分,惊疑之余也不再说话,只小心翼翼的尾随他们的船,划开涟漪圈圈,碧波层层。

无声胜有声。

此时的情景,格外古怪,也格外有趣。

一位战战兢兢的艄公,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一池碧波莹莹的神仙湖,两叶顺流而下的扁舟。

一个酣睡沉梦的浪子,一个阖目养神的公子,三句没头没脑的怪话,一段无人打扰的静谧。

独独,缺少了杀意。取而代之,是由心迸发的敬畏。

世界很大也很小,落在人心外的都可以视而不见,落在心上的,大过天。

仁义忠孝,爱恨情仇,若心不认可,便渺如飞烟,纤如微尘。若心认可,就算是轻若鹅毛,千山万水也可以踏于脚下,收获情义无价。

现在石头大叔心头,就有这样一点敬畏,使他握在手中数十年的橹,第一次重如千钧,使他划了数十年的船,第一次晃晃悠悠,像摇篮一样。

摇篮大约晃的太舒服,直到靠岸,顾回蓝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觉醒来。

神仙湖,风景如画,竟被他混睡过去。

皇甫释然扇子一展,笑道:“辜负美景者,当判重罪!”

顾回蓝启颜以对:“非也非也,这里不是还有一副美景吗?”说着,凑近红衣女子,没皮没脸的问,“敢问姑娘芳名?”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反问:“你确定我会告诉你?”

顾回蓝道:“一定会。”

红衣女子问:“为什么?”

顾回蓝道:“古谚有云,狐假虎威,我今日要顾假释威,看看姑娘会不会是个例外,在皇甫家七公子面前,不主动报上姓名的,你会不会是第一个?”

红衣女子不解:“你是说所有女子,到了皇甫公子面前,都会主动报上姓名?这是为什么?”

顾回蓝道:“姑娘知不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两国交战,双方对峙,每一战上场的大将都会主动向对方报上姓名,这是一种尊重,也常见于擂台上,比武场上。”

红衣女子更加困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回蓝眨眨眼,嘴角坏坏的一挑,并没直接回答:“换言之,就是竞赛争技的双方一定会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红衣女子开始有些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会和皇甫公子比试?比什么?武功吗?”

顾回蓝摇摇头:“姑娘,你不是已经比过了吗?”

红衣女子默然,一双丹凤眼瞅着草地,神色明显不快,许久才缓和些,勉勉强强开口道:“我叫红刖。”

人家明明冲的是皇甫释然说的这句话,顾回蓝却腆着脸挤在中间:“我叫顾回蓝,幸会,幸会。他叫皇甫释然,认识不认识的,都没关系。”

皇甫释然始终摇扇而笑。

吹响腕上的玉哨,几乎在片刻间,引来两马一车,红刖道:“二位公子,我也不兜圈子了,义父有命,你们若能平安上岸,就请到府上一叙。骑马还是坐车,由二位选。”

顾回蓝立刻举手去拽马脖子上的缰绳,皇甫释然却扯了他一下。顾回蓝转口道:“我们坐车。”

红刖道:“这马车用的是老马,老马识途,二位上去即可,不出一个时辰车便会到义父家门口,红刖先行回去禀报。”说罢,纵马离去,背影潇洒。可顾回蓝懒得看,他忧心忡忡的看身边皇甫释然,刚刚扯他的那一下,已让他感觉不妙。

皇甫释然知道他看自己,也并不回应,确信红刖走得远了,才从衣袖中掏出两锭分量十足的银两塞给一旁傻站着的石头大叔,嘱咐道:“安心回家,我二人既肯跟着红刖走,她或者她义父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应该就不会再为难你。倘若你还是不放心,这些钱大约也够你搬家使用。只是,受雇杀人这行当,不宜再做。不为别人,小宝儿才七岁,实在年纪太小。”

石头大叔眼圈一热,双膝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已不见了两位翩翩公子。事后许多年,他同别人讲起那日的奇妙经历时,还是一口咬定他遇到的是神仙。因为只有神仙才能懂凡人所想,为凡人所忧。

殊不知,他心目中的神仙正坐在马车里愁眉紧锁,扇子紧紧攥在掌心,勒了一个红印子。

顾回蓝在旁不无忧虑,但仍是紧紧闭口,坚决不问。

马车颠簸走过半个时辰,车内才有人忽然道:“桃花庵不在常德城内,是不是?”

顾回蓝算了算他们当时蒙眼走过的路程,慎重点头:“是。”

皇甫释然眉头锁的更紧:“在此之前我出门到的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顾回蓝想了想:“你从不跟别人出门,我也只带你到过常德城。”

皇甫释然脸上飘过困惑,痛苦,忧愁和一丝愤怒,张口却是无言。他想说的太多,但又不知从哪里说起。顾回蓝只好问:“其实,你并不是靠桃花香气嗅出罗刹女的真实身份的,对不对?”

皇甫释然痛苦的点了点头,一双深色的眸子慢慢的阖上,他太累了,很多东西不愿想,索性把凌乱思路交给顾回蓝整理。

于是顾回蓝接着问下去:“上船前,你也并不知道石头大叔的家事,也不知道雇凶杀人的和红刖有关,对不对?”

皇甫释然点头承认。

顾回蓝又问:“桃花庵主的心思,也不是察言观色揣摩出来那么简单的,对不对?”

皇甫释然苦笑,不语。

顾回蓝想了片刻,还问:“感觉越发明显吗?离家离常德城越远,你心中就越清明,是不是?”

皇甫释然忽然抬起眼帘,深眸如海:“是。”

顾回蓝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这样头痛,每问一句话,都要使劲琢磨了再琢磨,生怕言语不慎,令皇甫释然不快,这样累,他很不习惯,索性干脆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那我现在想的什么?”

皇甫释然看着他,眼中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到更清明的地方去,困惑自解。”

顾回蓝歪歪脑袋,辨认出那丝笑意后,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好不好呢?”

皇甫释然手中捏紧的扇子,此时终于又展开,扇起习习凉风:“好!”

“那,顺着同仁当铺这条线索去寻一寻背后的人物,或者找太上忘岁白头翁,好不好?”

“再好不过!”皇甫释然拍掌,终于恢复往常气定神闲。顾回蓝松了口气。

凉风拂在他脸上,将刚刚的紧张不快扇去大半,轻松失而复得,令顾回蓝感到分外舒畅,他忽然想到什么,笑道:“红刖可不止是美不过你啊。”

皇甫释然也笑:“也不止是狡猾不过你。”

顾回蓝撇嘴,玩他的第六根手指:“所以好生没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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