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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秋色为伊忙下——by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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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非无事找事,不过想助你一把,毕竟是自己辛苦撑起的铺子,你也不想它毁于一旦吧。”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是兄弟一场给你个提醒。”霍少辛搁了茶杯站起身,他走近霍临秋一手搭在他肩上,又凑到他耳边说,“知道么?那霍二的绣坊就要完了,你要真与他合作,那么接下来一年的布匹都不会再有出路,我也是不想看着小弟遭殃~”

这话一出霍临秋是禁不住的吃惊,他装不下去沉默正要追问,那霍少辛却已比了个手势转了话头,“你也是个聪明人,孰轻孰重总该知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小弟好好斟酌斟酌,过些日子给我回复便成。” 说着,那少爷又习惯性地露了个笑容,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霍家人似乎天生长得美,只可惜这美人的笑意非不给人温度,反让人有些发寒。

后来霍临秋回家等上两日,乔言高就送来了消息。原来霍二早些年竟与霍府的一个大丫鬟看对了眼,这本无妨,左右不过下人。怎想这丫鬟是个家生子,她家里还有个哥哥,好死不死正管着霍府往南边一路的账目。这霍二坚持几月讨好,便说服了这兄弟每年从管辖账目里挖了不少银钱划到自己头上,经年累月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那霍少辛许是早就知晓其中蹊跷,可那掌事做事滴水不漏,要找出证据着实不易。只如今他警告霍临秋说那霍二不会长久,怕已是找出马脚,不日就会有所动作。

这豪门大院辛秘太多,短短几日那乔言高也查不出太多。不过就目前所得也是足够。他将情况与霍小哥说了遍后又好心与他分析,说这霍二拉了你入伙,只怕想借着兄弟名头阻碍霍大的动作。毕竟做生意讲个道义,当初霍大赶你们出府是举着“祸害父尊”的名头,如今只因这挖墙脚就又打压你们兄弟,怕会被不少人说道指责。至于那霍大,他想拉小哥过来,一是提防霍二,可能也借你的名头让打压霍二的举动看上去不那么绝情,“毕竟你俩同是庶子,托一打一正好两相抵消,指不定还能给他增些好名声。”

“呵,真是无妄之灾。”霍临秋闻言嗤笑,平素不见得有所谓兄弟情谊,怎到了这些时候全冒出头来。

“那你是如何?”

“这个么,我看我那二哥是不会长久,便应了大哥的说法将布料没给他好了。”别人主动送钱给你,不赚岂是傻的?乔言高也点头同意,“这霍大毕竟根深蒂固又手段了得,那霍二虽吃了几年便宜到底不成气候。临秋你决定个时间去找霍大,我便随你一起过去,也算有些照应。”

霍临秋闻言忙说,“怎能麻烦师傅。”

那姓乔的却摆手道,“你我师徒一场讲究这些作甚?”

之后的事情就容易了许多,霍临秋找着霍少辛与他谈了具体,他也不管这些布料要做何用,只管每匹加了五十文卖给了他,期约一年。当然这约定也有个附加条约——“大哥本事,还望能帮忙小弟躲了二哥来寻麻烦。”

“这是自然,小弟如此知情识趣,我怎会让些个恼人厌的人来叨扰你?”霍少辛笑脸迎人,伸着手就想去拍霍临秋的肩,可惜被人灵巧躲了去。一手顿在半空这少爷也不着恼,只自然放下背于身后,他看着霍临秋,最后只感叹句,“小弟也是长大了,大哥甚感欣慰。”

至于欣慰过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自不相关地活下去。

霍二最后的结局有些惨,据说就连官府的人也出来寻他晦气,这些霍临秋也不太清楚,那日霍少辛虽答应替他挡麻烦,他还是与刘珀商量关了店门回村里住段时间。所以就在霍二被整得焦头烂额又想拖他下水时,他正与刘珀在家里晒太阳睡大觉。

直至这都快闹得满城风雨的霍二忘恩偷财之事平息,那倒霉二少爷被迫逃离了汾州城,霍临秋才终于与刘珀晃悠悠地回到县里,许久未见,街坊邻居见着他们都说这两人都养白胖了不少,刘珀对此有些糟心,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小肚腩出现了,哎~中年危机啊,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后来有段时间,刘珀每晚都央着小哥压住他的脚在床上做仰卧起坐,霍临秋不明就里地瞧着他姨父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来,甚是麻烦的样子便问说是怎么了,刘兄弟甚是不忿地瞥了眼小哥只松散挂着里衣的结实身体,又撩了自己衣裳露出自己不知何时起变成白花花软绵绵的小肚子。

“我再这样下去定是要成胖子了。”

“还好啊。”霍临秋身上在他肚子上摸了把,嗯,是没有已经结实了,但手感却变好了啊~于是小哥好心安慰刘珀说,“没事,姨父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

“呵,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刘珀讪笑一声,又瞥了瞥霍临秋那副实在精壮的身材,羡慕嫉妒难以言表。他心想这找个比自己小很多,而且还是一个性别的情人真是件挺伤自尊的事啊。哎~中年男子心思当真细腻敏感哟一碰就能伤到哟~某兄弟一边哼着荒腔野调,一边继续做着他的仰卧起坐。只望这曾经有过美好肌肉能重新回来。

再说回霍家那些人事,说起来经他们这么一闹倒也给霍临秋的小铺子带来些机遇。要知不久前与霍少辛签了合约后,那少爷可是很给面子地宴请了不少当地名流以示庆祝。这些赴约的金贵人物各个心思巧妙,晓得霍大给他们引荐霍临秋就是为了做姿态。他们平素以这人马首是瞻,如今当然也要做个姿态给人行方便。想当然尔,这有钱人能做的姿态除了烧钱还能为何?于是小哥布铺的生意就以非常不可思议的速度火热了起来,连带着其他一些不相干的人都跑来凑热闹,虽说这光景只是昙花一现,但到底也算是有好处的。

60.十分秋色为伊忙

一晃两三年过去,这年秋,又是那万人抢过独木桥的科考之时,刘小僖再次应考,抽踌躇上路。这刘小僖虽不再与程庆礼一同读书,但两人交往未断还是结伴出发。三月后,有程家小厮快马奔回,一路高喊他家少爷榜上有名,中了举人。刘珀听闻消息,就想去问问那小厮自家小孩儿的情况,但转念想若一同考中,那小厮总会捎带告诉,如今看来,怕又是不如意了。

果真半月不到,刘小僖失望而归。

不同上次回来故作轻松,更没了再上次的使性耍赖,这孩子像被人抹去了光彩,徒留下一层苍白。刘珀看着他心里难受得很,他想说咱们别考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话头在嘴边徘徊一圈,说出来的却变成了“这趟回来得挺早啊。”

刘小僖嗯了声,他对刘珀说他好累,刘珀便让他回屋歇息,自个儿打了热水送去。

霍临秋关了店铺回来时刘珀已准备好了饭菜,他在饭厅叫了刘小僖两声让他来吃饭,半天没有回应,以为是睡着了,便挪步走去他房间敲门。

小孩儿的房门虚掩着,刘珀正要推开,却从那门缝里瞧见方才搬来的浴桶还摆在远处没得动,刘珀着急,视线在房间里扫了圈,终于停在床边书桌上。他那已经长大的孩子此时正趴在桌面上蜷成一团,仔细瞧着他的肩膀不时抖动,偶尔还有压抑的啜泣声。刘珀只觉自己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难受,可惜他不是感情细腻会安慰人的人,他甚至是笨拙的,所以在这时候,也只会躲在门口陪着刘小僖一起伤心,后来还是霍临秋等了他们半天不见人,寻来门前,劝说“让他哭会吧,想通了就会好的”这才悄悄揽了刘珀走人。

这一晚真是搅得谁都没有睡好,到了第二天,刘小僖大清早就来敲刘珀的房门。刘兄弟心挂着他,这会衣服都不披就把人拽进了屋。这父子俩在桌边坐好,刘珀偷偷看着他儿子的红眼睛,刘小僖悄悄打量着他爹的黑眼圈,都是同意地小心翼翼。

好半晌,刘小僖才终于开口说。“爹,科考之事这以后……就算了吧。”

刘珀一听这话,也不知是要说吃惊还是松了口气,他面上还是问道,“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没什么,上次就该绝了心思的。”刘小僖扯了个笑,那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我的水平我知道,上回已使了全力,我却以为是自己运道不好,如今看来……”

人之才情到底有几分天生注定,刘小僖从小在村里长大,这一路除几次游学,毕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历练匮乏又不真是饱读诗书,如今能混得半桶子水已是不易。说来这其中刘珀也该承些错误,他让小孩读书,却又使这孩儿只知读书而不懂其他,所幸后来他有所觉引了他去蒙馆帮忙,这会刘小僖在绝了科举心思后,也想到这上面。

“我以后便去那蒙馆帮着李夫子好了,只不知夫子肯不肯收他这没用的学生。”

“他哪会不收你?”程庆礼中举的消息传到村里,那夫子就找过刘珀让他别对刘小僖说太多,这以后机会多得是,并无所谓早晚。那夫子会如此说怕也晓得刘小僖不中,只他虽对这学生的才华遗憾,但经了这些年早已将他看作是自己小辈。刘珀如此安慰刘小僖,那孩儿终于勉强露了笑说,“但愿吧。”

收拾了情绪,刘小僖就回去村里找李夫子,那日蒙馆如常开课,李夫子见着他便让屋里一杆小子一起背三字经。那夫子许是早料到刘小僖会来找他,只听他说明来意便问说,“你可是真下了决心?”

刘小僖不解,却见那李夫子指了指屋里道,“你听那些童子所念,人之初,性本善,教不严,师之惰。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其人将小子托于此,便是希望吾等名其志,正其行,此非儿戏,断不是你逃避失利的借口。”

“我并非逃避……”刘小僖急于辩解,那夫子已摆摆手,“我知你这回落第,加着程庆礼考中举人,心情浮躁在所难免。但这事关乎你以后的路,你不妨回家再想想,若之后仍要来我的蒙馆授书,我自是欢迎多个帮手。”

刘小僖的确又好好想了一回,你要问他到底是愿意就此歇了心思去蒙馆做个教书先生还是继续三年一次地参加科举,他一定是想继续考试的。这无关追名逐利,只是从小起这都周围人都捧说以后会中举人得个功名回来,他听得多了也就真将此当了真。再者这些年虽不是寒窗苦读,到底也牺牲了别的不少东西扑在读书上,这如何他都想要换得个成绩不是?

只遗憾这天意弄人,他水平有限,再努力都换不回考官青眼,没回赴考都是打水漂的应应景,如再这般下去,怕到了老也只会是一场空而已。

刘小僖独自想了一次又一次,却如何都找不到自己在科考之路上的前途。这虽然有些悲哀,但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所以去蒙馆教书吧……”这小孩拍着自己的脸颊,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熬过去就行了,正如这冬季的寒冷,只要抱着火炭将就段时间,

那暖洋洋的春天也就到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刘小僖成了村里蒙馆的新教书先生,他教学生认字,教学生习字,顺便在心情不好时还能寻个由头给那些皮小子来几戒尺。这孩儿心思不重,现在有了事情让他上心,他也就不再多想。只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忆起这曾经的志愿,多少还有些遗憾。

刘珀这些日子因家里这读书人“前途未卜”真是没少操心担忧,可真有些吃不好睡不香的架势。如今刘小僖又回复往常,这兄弟才终于松下口气,这殚竭心力终为子,实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再后来的事就比较好说了,刘小僖当了一两年教书先生,也给他找到几个资质不错的学生。李夫子也有意培养,他们的蒙馆便升级成了村塾。教的东西多了,这小孩儿也颇有成就感,他着就自己经验就觉应带着这些学生去外面走走,开拓眼界也能结交高人。

李夫子初时并不同意,一是怕这些皮猴儿放出去被迷了心思,一也是觉得人多不安全。刘小僖想也有道理,正要歇了心思,有几个小的却是偷听到他们说话,竟冒着挨打的危险硬是说想出去看看。刘小僖这玩心大的自然经不住磨。被那些孩儿又拍马屁又耍无赖的,便脑子一热给痛快答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夫子之怒如毒蛇猛兽啊啊!!

好在这放下大话的小子在被李夫子一顿教训连着被一群小鬼头的嘲笑后,终于是得遂能带人出去长见识了。刘珀闻得他儿子要学生四处走走,当下心里也有些活泛,这兄弟年纪大了反而有些待不太住,后来索性拉着霍临秋一块儿随刘小僖出去玩了,只名义上还说随同看护。

这有了一次游学经历,便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刘家那对父子后来玩得心野了,每隔半年就想要往外跑一趟,李夫子对此已是无奈并无视,只剩下乖巧的小哥每回都辛苦打点好一切兼着看顾好一群萝卜头,让那父子俩打着游学旗号行游玩之实。

对此,每回在小哥整好行李通知刘珀可以出发时,这兄弟都会忍不住扑来揽过他长叹:“呜呼~得妻贤惠,夫复何求!”

“夫复何求?便再求我以身相许好了!”话完,霍临秋已压了刘珀在床自动“以身相许”去了——笑话,这忙活半天要再不收回点甜头,可真是亏大发了!

这番胡搞又闷头睡了一晚上,隔天一早便又能精神上路。此次出门正值初秋,刘珀走时家里前院的桂树竟提早开了花,香气甜腻让人舒心。这兄弟突来灵感便跑进灶房拿了几个盆出来一溜放在树下,说是让这木盆接住桂花别掉土里,回来时可以洗了泡茶喝。

霍临秋头次见着刘珀对桂花还有兴趣,当下便接口说,“我回来做桂花糕给姨父吃如何?”

“桂花糕?你会么?”刘珀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直说得霍临秋被打击了积极性,脸色一冷哼了声就自顾走出了院门。门外刘小僖已将些个小鬼头塞进马车里,大伙正一同唱着山歌,刘珀想叫住霍临秋说些好听的,又碍着人多,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院里人走得精光,木门慢慢合了上,不一会儿,门口的歌声也渐小,许是马车已经上路。这方天地慢慢静了下来,只留那桂花的甜香,腻得人心都快要飘起来。

须知天上人间物,何禀清秋在一时。

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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