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冷笑话?这表明许闲已经非常郁闷了,舒辰顿时心情大好,不错眼的盯着他。
“……你想说什么?”许闲回瞪:“你要是乱写,我就给沈修打电话,把你带回去。”
舒辰抬头笑,顺便将纸上的字抹掉。
电话响了十分钟,终于偃旗息鼓,舒辰的耳膜里充满铃声,觉得头很大,反观许闲,仍是没有障碍的该吃吃,一看就是久经考验。
吃完饭,舒辰一个人在水池前洗碗,突然门铃响起来,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许闲去开门,舒辰以为是谢逸,也就不在意,培养两耳不闻门铃声的精神。
五分钟后,门铃还在响,舒辰已经洗好了碗,回到客厅,见许闲正在大门旁杵着,歪头看他,想不通他这种姿态,是不是想要去开门。
听到声音,许闲回头说:“是沈修。”
舒辰石化,面部僵硬,忘记自己不能够说话,张口就是‘不许开’,可只有口型罢了。
“知道了,”许闲往卧室走:“不知道你较什么劲,他为了你去犯险,正常的couple,感情不是应该更好么?”
舒辰真想开口吼:你当我为什么被绑架!
可他说不了,只能干瞪眼。
他因为沈修被绑架,沈修又为了他只身犯险,哦,对了,不是只身,还有箱子里的那个白色影子,到现在还没有谢谢人家,怎么说都是救命恩人是不是?
说起来,他和沈修,还真是你情我意,只是安安呢?他的死……
用手指搔头,舒辰心里乱成一团麻,缠得很紧,起码现在,他还不想和沈修待在一起,沈修若是大神的性格,总能找些话说也罢了,偏巧如果自己不说,沈修就会沉默如夜,静死,太安静的氛围,总会让人想太多,声音,安安,他们的关系。
“沈修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
许闲靠在卧室的门旁,望着大门的方向:“已经十五分钟了,他是打算把整栋楼的人都烦死么?”
舒辰看许闲,许闲和他对望三秒钟,难得的咬牙切齿:“我说过我和谢逸没有一厘钱关系,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能行?”
舒辰不说话,他也说不了话,继续盯许闲,许闲被他盯得很毛,刚想继续解释,却听不到了门铃。
沈修觉悟了?知道不应该打扰别人休息?许闲刚想到这点,瞬间否定自己,沈修那个人,是不懂什么叫做‘别人’的。
真理,永远都是真理。
不到一分钟,锁眼响起细小的声音,舒辰和许闲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
担心门外的人将锁破坏,舒辰打算去开门,可他刚迈出一步,大门竟然被从外面打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人,沈修,以及他身前那个白色的身影。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修长瘦削,眉目间神采飞扬,熠熠生辉,尤其是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更衬出了他钟灵的气质,一身白衣如雪如雾,像是将他团在仙境里,仿佛是精灵族的王子。
这种人只要见过第一眼,舒辰就不会忘记。
他就是那个白色的影子,此刻手里拿着一根很细的铁丝,笑着说:“我是白尘,是个杀手,哦,对了,是前杀手。”
白尘回身和沈修说:“说过开锁的小事不要找我,三秒钟就解决的事情,太没有挑战性。”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想过河拆桥么?”白尘不请自来的进门,走到厨房里找水:“我渴了,要喝水。”
这一过程中,许闲一直很沉默。
舒辰尴尬的看许闲,白一眼沈修,指门,很明显是要撵人。
沈修将门关上,在门口说:“这次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去说。”
所谓感情,就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有的时候,微妙到一个点上,很难说得清。
特别,对方是沈修。
他看到了沈修的努力,试图理解常人的感情,想要守护自己的良好意愿,沈修话不多,从来都不多,但却愿意听他说,可很多时候,却有些不懂如何说。
舒辰需要时间,就像牛用四个胃去消化食物,他也需要时间去消化从言姐那里听到的事情,还有,言姐的死。
返身回卧室,舒辰写了几行字,交给沈修,再度指门。
chapter 56
天空蔚蓝。
舒辰喜欢这样的天,瓦蓝的天空下,就连即将枯荣的绿草,也变得分外油绿,闪着醉人的光芒。
当然,如果没有身边这个人,那就更加完美了。
‘我是白尘,还记得我么?找个地方聊聊吧。’
课间,白尘如影子般出现,舒辰一直盯着教室门,但压根就没看见他是怎么进来的,从白尘出现起,教室里就响起一片议论声,舒辰无奈,只好和他走出去。
‘我是白尘,尘埃的尘’。
前些天晚上,白尘临走前,就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的存在感,却和尘埃不能划等号。
“这是什么花?”白尘在前走着,却突然停下,指着花丛中的一簇紫色的菊花:“颜色好特别。”
舒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话,直到现在,他的声音仍没能恢复,现代医学也没能得出一个所以然的结论,只说是仍需观察,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明年,没谁知道。
“啊,不好意思,”白尘笑笑,脸上显出一种柔和,和他杀人时的决绝完全不同:“忘了你不能说话,不用告诉我,反正我也记不住,早晚都是忘。”
“沿着这条路走,似乎就是文学院,听说院楼后面挺安静,我们去那坐坐吧。”
看到舒辰惊讶的眼神,白尘解释:“学校正门有整个校园全址图,我问了一个学生,所以知道那里很安静,不用那种眼神啊,作为一个前杀手,没有勘察地形和得到情报的能力,我的尸体早就风干了。”
坐在长椅上,白尘打量四周,并不看舒辰,自顾自的说话:“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来?”
不能说话,舒辰还能点头,趁着白尘看向自己的那刻,轻轻的点了点头。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麻烦的谢逸,说舒辰之说以失声,弄不好是因为看到了杀人的场景,心理负担啊,不能化解的心结,专有名词一堆堆,好像自己不过来,就是终极的恶人。
虽然他从不在乎是不是恶人,但沈修那边总得给个交代,正好今天风和日丽,很利于出门散步。
“吓到了?看到杀人?”
舒辰楞,缓了一会儿,才明白白尘的意思,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比起受到惊吓,更多的是震撼,言姐的话,形象模糊的安安,突然变成了一种障碍。
言姐错了么?深爱沈修的安安错了么?
自己错了么?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从安安那里夺走了什么?
舒辰困惑的抬起头,正对上白尘的视线,犀利的眼神,扫到了他的心里。
“当年我没能救得了安安,所以沈年说——放弃。”
沈年?
白尘看着舒辰:“对,沈年,当时安安被绑架,就是因为沈年。”
故事尘封了太久,可当时安安无助的眼神,令白尘非常难忘。
虽然,他的记忆不太好。
沈氏盘根错节,自然不可能只走白道,尤其是沈家前任董事长,更是凌厉狠辣的角色,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当年,沈年在其父中枪时接手沈氏,如今已经不存在的秦氏派出杀手,想要趁机搞垮沈家。
那个杀手,就是从来没有失手的NO.0,也就是现在的白尘。
没人料到,沈年和白尘,是彼此的毒药。
这段故事,与沈修和安安都没有关系,白尘将落在长椅上的叶子拿在手里,略过这段,继续说。
NO.0突然消失,沈家亦加强了戒备,即使一百个白尘,也无法再得手,最快的方法已失效,那么——就用卑鄙的法子。
不知道原因,总之,安安被当成了沈年的情人,于是,他被绑架了。
沈修本来就不常去安安那儿,只是偶尔想起会去看看他,从始至终,刚刚回国的沈修,由于繁忙,竟然根本没有意识到。
而沈年,直到安安自杀,才正式通知沈修。
“对,”白尘笑:“安安绝对是自杀,没人逼迫他,我之所以说没能救得了,是因为,我去得晚了。”
救得了他的人,却没法弥补他的心,人的心碎了,不过是行尸走肉。
白尘单枪匹马,将在场的二十个男人全部杀死,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刚从安安身上下来,每个人都是精疲力竭。
想要摧毁一个人,首先要毁了他的尊严。
安安浑身都是血,股间流着浑浊的白色,那双本来如水晶球般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神采。
沈家当时兵荒马乱,连远在国外的沈桐和沈绵身边,都加派了很多保镖,可以说是一级警戒,沈年找人安顿好安安,却并未告诉沈修。
白尘救出安安的第三天,登山者在山脚发现了安安的尸体。
自杀,毫无悬念。
沈年并不关心安安的生死,而沈修,在听到白尘的转述后,并未说什么。
没人知道安安自杀的原因,他没有留下遗书。
“‘我很脏’,”白尘微微叹气:“这是我听到安安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侧头看舒辰,白尘将身上的落叶扫下去:“你很惊讶?”
舒辰点头,但微妙的心情,却不止是惊讶。
“经过那件事,基本上,沈家彻底洗白,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沈修是怎么想的,沈年放弃了沈氏,沈修竟然养了一只宠物犬,后来我和沈年离开了,大致就是这些吧。”
风扬,树叶簌簌的响,留下叶隙间风的脚步,缠缠绵绵。
舒辰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当然,他也表达不出来。
“我该走了,”白尘起身,阳光刺眼,他抬手遮阳,却仍仰望蓝天:“我后来也想过几次,例如安安为什么傻到一定去自杀,例如沈修的无动于衷,后来觉得挺没意思的,也就不想了。”
舒辰心惊,白尘究竟是坦率,还是相当懂得洞察人心?
“想知道为什么么?”
走了几步,白尘突然转过身:“舒辰,人生其实很短暂,如果总是为了过去而纠结,会因为痛苦而漫长。”
白尘走后,舒辰仍坐在长椅上,风游来游去,在他身边吹口哨,一会儿轻扬,一会儿悠长,鸟啼树梢,有一种身在桃园的错觉。
下午没课,许闲却有事,连中午饭都得自己吃,舒辰嫌麻烦,干脆去快餐店买了汉堡,反正用手指图片就成,连话都不用说,现如今,没有许闲陪,舒辰是根本不肯去需要点餐的地方吃饭,人家总是把他当成残疾人,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中午快餐店里人太多,舒辰不想和人挤,索性拿着东西路上吃,从这里到许闲家里并不远,走着也方便,舒辰习惯性的迈开两条腿,选择最近的路回去。
穿过这条小巷,只剩十分钟的路,这条小巷左右原本都是老建筑,城市拆了东边补西面,四面都是红色的‘拆’字,涂满了墙壁,舒辰一路走过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只有些杂草,从残砖乱瓦里溜出来,探头探脑的看着天,几只小鸟落在残破的院墙上,清亮的展开喉咙鸣唱。
有点太过冷清了。
绑架的事情,毕竟还有阴影在,舒辰有点后悔选了这条路,以前和许闲走,不会觉得担心,自己独行,却有点胆颤,想着这些,他连忙加快脚步,却突然听到后面响起脚步声。
刚才只有自己进了巷子,身后绝对没有一个人,怎么兀然有了脚步声?而且听声音,肯定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脚步声很沉重,舒辰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心中害怕,舒辰捏紧手里的袋子,里面是还没吃了的汉堡,没什么分量,不知道把这个撇过去,能不能给自己争取到时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舒辰的心也跳得奇快,下意识的,他加紧脚步,几乎将要跑起来,身后的脚步声,也随着他的速度而变快了。
如果是刚才,舒辰还不能肯定身后那人的意图,可是随着脚步的加速,就能证明那人肯定是在跟踪自己,还有十几米就是出口,前面的人虽然不多,但离了这空无一人的巷子,想必身后的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为了缩短十几米的距离,舒辰跑起来,想要尽快离开小巷,后面的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也跟着大步追上去,在舒辰离出口还有两米的地方,生生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抬手,捂紧了他的嘴。
chapter 57
“嘘,别说话,”一身黑衣的男人将他拽到巷子深处,左右张望,弄得神秘兮兮:“我是来求一件事情的。”
有这么求人的么?还有,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来着。
“你怎么不说话呢?”
一阵风吹过来,衣服贴紧在身上,冷汗被风吹干,凉凉的衣服裹在后背,令他瞬间清醒过来,舒辰动了动嘴,才想起来自己不能说话。
“你倒是和我说话啊。”
“……”
舒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摆手,可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有听明白,没辙,舒辰只好拿出纸笔,写上‘我不能说话了’。
“不是吧,我也太点背了。”
舒辰翻白眼,不能说话的又不是你,你点背个什么啊?
黑子也没眼力见,继续抱怨:“难怪沈修放出话,一定要拿我回去,没听说你伤着啊,操,竟然不能说话了,就不应该答应言娜那娘们,这不是逼我上死路么!”
她叫言娜?舒辰恍惚,想起那个不停呼喊‘安安’的女人,就连最后死的时候,她都仍然忘不了自己的弟弟,现在连命都没了,她安心了么?在另一个世界,她见到安安了么?
“你想什么呢?”黑子还算没笨到极限,看出来舒辰有心事,讨好的安慰他:“不能一辈子都说不了话吧,慢慢就能好。”
刷刷几笔,舒辰写道:你当我嗓子是开关,左off右on么?
黑子默,真是不好惹,不好惹啊。
见黑子尴尬的杵着,舒辰去了一半气,反正都是这样了,难为他也是不能说话,他们也算是陌生的旧识,舒辰用笔问他:沈修找你做什么?
“肯定是要收拾我啊,”黑子郁闷的情绪,将脸催成了个包子形:“我女人要是出了事儿,我也不会放过害她的人。”
“……”沈修可以快点把他杀了么?
典雅气派的高级公寓楼,只有几扇窗户里点着灯,因为窗帘的遮挡,只将朦胧的余光点缀在夜色中,倒是多了几分的柔和。
很小的时候,舒辰就非常喜欢这样的灯光,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他总觉得,每片灯光后,都有一个温馨的家庭。
夜风带走身体的温度,舒辰第一千零一次拷问自己:上,还是不上?
他手里有沈修家中的钥匙,想要上去很简单,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刚想到的一个理由是什么来着?对了,要帮黑子说情,让沈修放过他。
黑子那家伙,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外加欠奉调教的主儿,就因为这样,当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在你面前撒皮无赖的时候,戏剧性的效果就无比震撼了,他可是和舒辰撂下了话,如果舒辰不答应,那就一直赖在他身边。
说他头脑简单,可这主意还真够馊的,舒辰觉得这不是他能想到的主意,可也没有兴趣知道是谁给他出的道儿,反正答应他也就是了,言娜已经死了,黑子也勉强算是被利用,舒辰不想再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在楼下踟蹰了好一会儿,直接将下午熬到晚上,肚子早就闹起了空城计,舒辰也没太在意,心思不在吃上,连普通的食欲都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