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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by潭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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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知晓萧家主人现在书房,但对于古代建筑丝毫不懂的容修而言,没有人领路,书房就是直接放在他面前,他也是瞧不见的。至于问路,不过是告诉门卫一声他在找萧家主人罢了,想来用不了多久,那人便会自己跑来见他。

容修脚下步法精妙,加之其用了十成的速度,将整个萧家转上一圈也没用多少时间。最后,他挑了一处自己喜欢的院落进去,找了个最顺眼的房间进去,果不其然地见到了修影住过的痕迹。容修一边感叹修影对自己的了解之深,另一边则动手在房里搜罗起来。

修影为替容潜续命,必然不会将其安顿在太远的地方,而鳞净的势力紧紧相随,亦不可能给修影太多的时间照顾容潜。容潜的衣食住行素来讲究,即便是非常时期,以修影对容潜的态度来看,也断不会委屈了他。如此,除去修影所在的萧家,能让容修带进一活人并且好吃好喝伺候着的,恐怕这附件再难找出第二家。

对于摸索暗格密室这类的东西,容修并没太多经验,但好歹上辈子没少陪自家妹子老妈看晚间八点档,对这些有着固定模式的机关也不算太没方向。他大概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把房间摸了个遍,几乎无所遗漏,最后在床边上摸到了一个凹槽。将凹槽用差不多大小的方块填上,容修顺利地打开了一间暗室。

那暗室里阴阴发光,光芒昏晕和很多年前容修的那辆马车很是相似,这竟是间用十来颗夜明珠点亮的屋子。其手笔、其奢华,比之容修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暗室内空气并不稀薄,呼吸通畅,想来有隐蔽的通气孔。脚下灰尘不多,没有暗室惯有的霉味,显然经常有人打理。

容修境界深远,进入暗室悄无声息,但机关开启的声音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有戒备的人惊觉,然而床上躺着的男人却丝毫不动,什么都不知道。容修走进,平静地看着躺在石床上的,那个他这辈子称其为父亲的人,伸手抚上那人的眉目。

容潜身居高位,无论是隐世前还是隐世后,他吃的喝的用的,都从未有过亏待。容修离开清修山庄之时已过而立的人依旧健朗,风韵卓然,白衣飘飘去骗那些十六七岁的少女绝对绰绰有余。可此时,便是被修影那样照料,容潜的风采仍旧是被洗净得不留分毫。

不过短短五年!

又或者,其实不止是五年!?

容修直起身,负手而立,看着容潜的憔悴落魄的脸,冷冷开口道:“萧家主人,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

“自然是不想打扰少主。”容修背后的声音很年轻,但容修回头的时候却看到一张苍老的脸。

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四大家之一的主人,容修揉了揉眉角疲倦道:“我懒得猜你到底是容潜的人还是鳞净的人,又或者是他们俩按在彼此身边的暗棋,那两个人不清不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现在只想问,若我要救容潜性命,你可会碍事?”

来人笑笑,似乎容修说了很有趣的事情:“听少主的话,就像是,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样。”

“容修自认不算是个好人,当然也不可称为坏人,但好坏是否本就不是像黑白那么容易判定的。”容修向前一步,挡在容潜的身前,看着面前的老者,淡淡道:“这个人是我爹。因为他对我好,所以我只认他是我爹,如此而已。”

“哦?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违背常伦,不顾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认贼作父?”老者扯了扯面皮,似笑非笑:“你在容潜身边待了十几年,他没有让人教你道德伦理,你不懂这些老夫不怪你。但作为吾等的少主,老夫可以忍受你无心报仇,这没关系,主子的仇敌哪怕是整个天下吾等也无所畏惧。但是,你竟然还想要救仇人的性命!这简直是天理难容!”

“天理?”容修学着老者的语气反问道:“听你刚才的口气,比起鳞净,你更偏向于我的生身父亲。我不知道我的嫡亲父亲究竟是何人,为何你和鳞净愿意在他死去那么多年以后依旧效忠他,为何容潜杀了他之后会内心悔恨将我抚养长大。但若是那个人在你们的眼里便是天,那你所谓的‘天理’又是什么?”容修笑笑:“可惜,我不信天,更加不认识你心里的天,自然也不会跟着你们口中的天理走。”

“哼!”老者不屑地看了容修一眼道:“你认容修为父,便当他真的把你当自己的孩儿的么?若是如此,为何什么都不曾教于你,也从未真正给你他手握的东西?你不过是他圈养的玩物,在你还未脱离他掌控的时候,他逗弄你宠爱你,一旦你想要离开,他定然是会毁了你的。容潜本就是这种人,你却以为他那是对你好么?”

容修闻言笑笑,目光温柔,语言平静:“容潜将我圈养,而我乐意被他圈养,仅此而已。”

老者听得眼睛瞪大,只觉容修这人不识好歹,恼怒之下一掌推出:“老夫替你父亲教训下你这个不肖子孙!”

容修淡淡一笑,再次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臂与之对了一掌。

两人掌心一触即离,饶是如此,老者仍是被内劲逼退至墙根,吐出一口淤血。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抹去嘴角血痕,扬起脖子哈哈大笑:“无知小儿,你当真以为只要踏足先天便世间无敌了么?百年前,魔主若非中毒,便是众多高手联手,又能奈他如何?而唯一能让先天之境者内力虚空的毒药,便是出自我萧家人之手!”

“哦?”容修抖抖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掌心插着一根细针,针准确地埋在血管之中,细看之下确实能够看到有黑色的脉动流走在血管之间。然而,容修脸色不变,随手捏去细针,握紧掌心放在身侧,仍旧冷淡道:“那又如何?”

老者嚣张之色还未完全从脸上褪去,便见容修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似乎能够看清容修每一个动作,但即便是看清了身体却依旧跟不上他的行动。之间容修从他身侧抽出他的随身佩剑,剑光舞动,剑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霎时间血液从体内奔腾而出,而那把剑又重新回到了他腰间剑鞘之中。

这是容修他第一次,出手即溅血。

容修在自己的左肩膀上点了几下,血液浸湿了他半个身子,即便是他也变了脸色,可那副面瘫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万年不变。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与身体脱离的整条手臂,淡淡道:“确实是很厉害的毒,但既然是需要通过血液才能流遍身体的毒素,那么毒素进入体内的时间,便和手掌血液流转回身体的时间是同调的。如此,在毒素进入身体之前,彻底斩断它的流通渠道便好。”容修抬起头看向不可置信的老者,竟是有些得意地笑了:“内功深厚的人通常能够容颜永驻、衰老缓慢,其一方面的原因便是全身上下的血液流动慢于常人。百年前的魔主中毒后尚能在众高手的围攻下坚持五天五夜,你居然以为,我连个七十岁的老头都不如么?”

容修鲜少穿白衣,但修影为了武林少侠的光辉形象,对白衣甚为偏爱。此刻容修白衣染血,衣角领口都晕开了血色的花瓣,青年背脊挺拔,风韵依旧,竟是说不出的颓然洒脱。

他面色苍白,转身走到石床边,用仅剩的那只手臂将容潜抱了起来。

“看样子,你是不会乖乖让我救容潜的,如此,容修便告退了。”抱着容潜从老者的身边走过,在擦肩之时容修微微停顿了下:“我不知道我的嫡亲是何许人,但无论如何,容修感谢他们为我提供了这副身躯。割骨还父割肉还母这种矫情事我做不出来,这具身体即使残破也有其用处,一条手臂,还却此份恩义,从此莫要再来找我麻烦。”

老者已经红了眼睛,此时低吼出声:“你以为你这样老夫就拿你没办法了么?打破虚空又如何,百毒不侵又如何?只要你敢带着容潜走出这暗室,老夫保证你到哪儿都无法安生!老夫保证!”

“容修所依仗,从来都不仅仅是这身修为。不过区区武夫,大好男儿能怎以此为傲?但是……”容修低低叹了声:“既然,容潜不愿我从政,我便可以不问五谷;鳞净不想我行商,我便能够金银不分;栖梧……栖梧不信我会一直陪着他,那我不妨断去双腿让自己无法离开他。容修的野心,只是护短而已,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东西。所以请别再逼我,我懦弱得除了这些,便什么都没有了。”

“不!”老者尖叫出声,一直十分年轻的声音终于尖锐起来,余音沙哑,如同他的面孔一般苍老干枯:“你是那个人的儿子,你是那个人的儿子!你怎么可能,怎么能够这样……你必须站在顶峰,傲世独立,把容潜从你爹那里抢走的东西统统夺回来!你怎么可以!!——”

“但是,生父……生父的挚友啊,你真的以为容修不问五谷,不分金银,不逃束缚,就真的什么都不会了么?”容修低声笑了笑,转了话锋,打断老者的话:“我这身功力从何而来?我处事做人又是何人所教?容修养了我十三年,我离开之后他和鳞净分别动用各种手段查到至今,依旧未能知晓,你便真的以为容修的心智是一夜间长成的么?”

“我谢容潜三年不离不弃之恩;敬鳞净为我生父报仇雪恨之心;倾慕栖梧陪伴此生之念。”容修微笑着,抱着容潜毫不犹豫地走出暗室,面色平静淡然:“你想要我做的,我并非做不到,只是没必要为你而做,如此罢了。”

容修走得潇洒决然,屋内老者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他两手撑在身侧,似哭似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弯下背脊把头埋在膝盖上,发出咽唔的类似于哭声般的声响。

他怎么会以为容修不是那个人的儿子……那股子从骨髓里生出来的、看不起天下人的傲气肆意,分明与那个人如出一辙!

突然想起容修之前的称呼,挚友么?老者苦笑一下,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跟在那个人身边而已,那个人所认的挚友只有容潜,即便是最后容潜抢走了他的一切。

老者脆弱的眼神在下一刻又突然阴狠起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容潜才非死不可!他凭什么把他们求而不得的那个人轻易得到,得到之后又在利用后更加轻易地摒弃!明明那个人,明明那个人,本身是最肆意妄为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感情束缚的啊……

第六十九章

容修半身浸血,手臂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怎么想这样子上大街上溜达都太惹眼了。幸而他断的是手臂不是腿,以他的步法和速度施展轻功,普通人鲜少有能用肉眼捕捉到他。

他没费什么波折就到达了事先踩过点的某处山洞,无论是哪个季节,都有顺应那个时节生长的植物和活动的动物,山是最容易获取食物的地方——尤其是在不能够接触人群的时候。

容修的习惯,不插手的时候事情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一旦插手,若是脱离了他想象的方向,他可是会郁闷到发疯的。

本质上来说容修其实有很强的中二属性,附带些许神经病成分。只是鉴于容修真正在乎的事情不多,离上一次莫名其妙地发疯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通常会被人忽视了。顺便一说,上次情绪突然失控时他踹了千面一脚便完事了,可见发疯的程度与他对事件在意的程度有很大的关系。

容修一直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上辈子他能因为职场不如意而颓废堕落;这辈子会因为生活环境不理想而漠然无为,容修是那种从骨子里就是那种奉行“我觉得是对的,所以这必须是对的”此类思想的人。此刻更是把自己的想法强行灌注到栖梧身上,认为自己的安排才是对栖梧更好的。

而无论是砍去手臂,还是容修接下去要做的事,诚然是为了救人,但更是建立在上述思想之中的行为——否则,真当他没有更加婉转高明的手段来解决么?

容修的心思着实诡异变态了些,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能够看透,至少鳞净不在此列。

那个男人此刻正站在容修面前,看着躺在容修大腿上闭着眼睛熟睡的容潜,冷淡地开口:“我给了你五天时间,我以为这段时间足够你弄明白他身体是怎么回事。那么现在,你是想告诉我,你用一条手臂为代价带回来的这个人,然后后悔救他了?”鳞净略带讽刺地笑了笑,又向前走了两步,慢慢接近倚在山洞内壁上的容修,又问:“既然后悔了,又为什么不回去?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只被你丢给修影的小家伙过得并不好,毕竟模仿能力再怎么强,在床上总是不一样的。”

“这么无聊的挑衅可以停止么?”容修看了鳞净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抱着容潜而已,什么都没做,也不想做。”

“呵……”鳞净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他看着容潜憔悴的脸,比离开他身边的时候多了几分血色,但看上去的情况依旧不太好。

“我一直在想,你会用多少时间找过来。当然对你而言找到这里并不困难,你能将修影培养到对我的喜好了若指掌,必然自身对我的想法有所研究——毕竟我非常自信,以我的武学境界,你不可能做到让修影对我进行观察学习的地步。”

“你是想告诉我,不是我找到了你,而是你让我找到你的,是么?”鳞净又笑了,他依旧是喜欢在脸上露出“笑”这个表情的男人:“当然,我当然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我统统都知道。唬人唬得很开心吧?什么从政?什么行商?就算你脑子里有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诡奇理论,你一直所依仗、所能依仗的,根本除了这身莫名其妙的功力修为以外,什么都没有。”他逼近容修,继续道:“你这个人说是善于藏慧、精于计算,不如说你消极懦弱、胸无大志。这几年你有多少次机会从我的控制下逃脱,又有多少次能够钻到空子去培养自己的势力,怕是连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若不是修影找上门告诉你容潜快死了,你是不是就想像之前那样在我的监视下跟那个卑贱的狗就过生活下去,如同你那些年被容潜圈养一般?”

“我不在意被谁圈养,无论是你还是容潜,或者如果你口中的那条狗愿意养我的话,我也不会介意。唔,应该是非常的高兴。”容修无所谓地笑笑,并没有刻意纠正鳞净对栖梧的称呼,甚至还沿用了。

他用手梳了梳容潜散乱在他大腿上的长发,因为昏迷不醒的关系,容潜摄取的食物大多是流失,营养的缺失让他的头发有些枯黄,还能见到些许白发。容修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栖梧曾经在做爱之时分神想过的,容修本身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但他往往能做出令人觉得温柔的举动。若是换个气氛环境,现在的情形想来足够温馨了。

这个时候,鳞净离容修只有半臂的距离,只要他愿意,弯下腰随时都可以触碰到枕在容修腿上的容潜。而鳞净,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曲着腰伸出手,摸上容潜的脸,声音很淡:“既然你非真心救他,我便带他走了。容潜可以在随便哪里活着,但必须死在我身边。”

“死?虽然你身边没有像我这样的人,但应该不缺如修影一般的吧?容潜的毒虽然麻烦,但用上好修为吊着,再活个十来年不成问题,又何必急着让他真的死了?没准期间有谁能突破虚空,真的救了他也说不一定。”容修任由栖梧抱起容潜,懒懒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容潜的势力应该还没清干净吧,毕竟是左右了这个国家几十年的人,有他在就算是个不能动弹的,也多少能起到限制地作用。况且,他中的毒是你下的,废一两个人吊着他的命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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