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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影——by旒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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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看,谢霖那张线条利落的脸庞上挂着暖人的笑意,正温柔地注视过来,他的双手还环在自己腰侧,给予一丝鲜活

的感动。

“好了吗?”

“嗯,意识已经清楚了。”容含之示意谢霖松开手臂,起身理了理衣裳,一出被窝,一股凉意就渗透了进来,让他不

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谢霖褪下外袍给他披上,再就势将容含之拉回怀中,一起斜倚在床头。

“谢霖,你知道么,岚扬让我不要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身体陡然一僵,容含之又轻声说道,“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想要汲取一些温暖,想获得些许幸福,你能给我么?”

“我也想啊,但是不可能的。”谢霖苦笑,“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和上官姑娘成亲了,我只能许诺你这几日的幸福,足

够么?”

“是啊,”容含之轻声叹息,眉间积聚了几丝阴翳,“也许我真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屋外雨声阵阵,似乎都打在两人的心上,不见得有多酷烈,但却是漫长的煎熬。良久,容含之自嘲地笑笑,叹息:“

那么,幸福一日算一日吧。”

谢霖不说话,只加大了手臂的力量,紧紧拥住容含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我爱你啊。”

“我知道。”容含之的笑容干净柔软,眼中也是雾气弥漫,“我感觉得到你对我的好,但我天生任性恣意,偏偏就要

辜负。”

“你不是辜负我,只是不想辜负你自己最深的爱恋。”谢霖用一只手抬起容含之的下颔,一低头便将唇覆上他的眉心

,灼热的唇让对方寒玉般的脸庞依稀都有了暖意。半晌,谢霖抬起头来,轻轻笑了下,将双手叠在容含之修长柔滑的

双手上,温柔地摩挲着。

“你不后悔?”容含之疑道。

“后悔什么?”

“我不能回馈你同样的爱,也许永远都不能,你后悔爱我么?”

谢霖失笑:“为什么要后悔?爱情是全部给予,友情才是分享,不是么?”

容含之愣住,眼中是复杂神色,却终归于平静,接着唇边慢慢绽开一个悲哀的笑容,声线轻忽飘渺,恍隔云端:“若

我早日遇见你,也许一切都将不同。”

谢霖漫不经心地应着,执起容含之的右手细碎地亲吻,而与此同时,口中也流泻出真诚的低语:“即使再晚遇见,我

们依旧可以无悔。”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容含之仿佛看见漫天的大火,浅墨色的瞳仁里倒映出焚天的烈焰,等它熄灭时,世界仅余几

处灰烬,风一吹便散尽了。巨大的恐惧使他不自主地战栗,谢霖也发现了他的异常,紧张地抱紧他,轻抚他的脊背,

安抚怀中人的情绪,好不容易才使容含之平静下来,谢霖想要询问缘由,容含之却只是疲惫地笑笑,摆摆手不想继续

这个话题,谢霖便不再问,只是低声敦促:“那我们出宫吧。”容含之点点头,脑海中却浮动出那对温柔悲悯的眸子

和那眼里流下的泪水,一点点地濡湿了心底,禁咒一般如影随形。

22.

大雾弥漫的清晨时分,只有蒙澒,只有孤寂,没有人声,仿佛会延伸至永远。

容含之孤身立在这一片荒寂中,很久之后,前方似乎有模糊的光影,光影中衬出一个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姿,肩背锋利

如剑锋,似乎要刺穿所有的空蒙,他的面目被遮掩在浓雾之后,辨不分明。容含之大声呼唤,那人却转过身,冷漠地

离去,脚步毫不拖沓,就这样渐行渐远。天地又重归于荒凉。容含之不甘心,快步奔跑起来,终于又看见了那人的身

影,前面那人似乎也有些不忍,回转身向他走近,这时场景忽的改变了。烈火烧灼过的宫殿与道路,容含之站在大火

中,忍受着烈火的炙烤,痛不欲生,力竭之时忽然听得头顶传来陌生的威严的声音:“空寂与烈火,你选哪一样?记

住,你只有一个机会。”容含之张口,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噩梦中醒来时,容含之发现自己正躺在端北王府那张熟悉的床上,谢霖细心地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同时紧握住他

的一只手。

“我怎么了?”容含之纳闷,自己只记得出了宫门走在回府的路上时,突然一阵晕眩,之后就不甚了然了。但梦境的

一切太过骇人,一时之间让人难以平复。

“不清楚。走着走着你突然就晕倒了,叫了太医来看却诊不出什么病症,只说是劳心过度所致。”谢霖说话时还心有

余悸,在大街上容含之如片羽般滑落的那一刹那,自己是真的慌了,急忙抱起他飞奔回府,大概在这二十余年里,这

是自己跑得最快的一次了。

“这样啊。”容含之沉思,梦里的那四个字“空寂”、“烈火”,完全是不知所谓啊,不过怎么会做这么莫名其妙的

梦呢?可能真是最近太累了,心里积压太过郁结而得不到纾解,也难怪会做怪梦。这样一想,也就放下心来,悠然自

得地将其抛在一边了。

与此同时,刚踏上归途的上官岚扬掀开马车的帘子,远眺雁都的方向,目光哀愁,盛满了暗夜的凄凉:“含之,抉择

时刻到了,希望我所做的,不会害了你。”声线低沉悲伤,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和明了。

23.

“近畿卫哗变?”谢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探子,疑惑道,“近畿卫里的都是上将军的亲随,按理说不会反叛啊。”

“回王爷,近畿卫此次哗变甚为奇怪,既不举旗夺宫,又非部将内讧,而是软禁了清远侯。”

“什么?”谢霖惊道,“含之出事了?”

“是。近畿卫副卫长吴含去信邀请清远侯做客,在席间突然发难,将清远侯拘禁了起来,一同去的三名门客也尽数被

抓。”

“吴含?”

谢霖是记得这个男人的,英勇善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又是洛景园的心腹,哪里会难为容含之?

“备马,我要去近畿卫营地。”

近畿卫大营中的空地上,七名戎装士兵半围成一个弧形,中间是一脸淡然的容含之。吴含歉疚地走到容含之面前,压

低声音说道:“抱歉了,清远侯。”

“为什么?”容含之毫不慌乱,无所谓地提了句。

“上将军太重视你了。”

容含之微笑着挑眉,戏谑道:“所以你吃醋了?”

吴含端严的脸上浮出显见的恼怒,怒斥:“清远侯!”

“不是么?”容含之笑眯眯地盯着吴!,好像在赏鉴他窘迫的模样,“那是为什么?”

“上将军治军有方,是军中赫赫有名的‘龙将’,这样的人是不能有牵念的,所有的牵念都会成为他的弱点,而你,

越境了。”

“哦?”

“上将军对你太好,好到有时会疏漏些防范,这是不行的。”

容含之的面容上罕见地认真起来:“那你便要景园孤凉一生么?你是他一直以来的心腹,竟忍得下心?”

“作为心腹和友人,我是不忍心的,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其他私情本就该搁置在一边,既然上将军不会下手,我就

只好帮他除了这个隐患。”

“真是可怜,景园身边怎么全是些无趣的人。”容含之无奈,“不过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吧?还有近畿卫的兄弟们

怕也活不长了,你竟狠心如斯?”

“清远侯不必担心。这件事只有我和几个兄弟知道,我们安排好了,其他人是不会被牵涉进来的,至于我们,早就做

好了牺牲的准备了。”吴含凛声,毫不畏惧。

“呵,”容含之轻笑,眼眸流转似有敬意,“你们是铁了心要杀我么?就因为景园对我好?”

吴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复抬起头来时已是一脸坚决:“人言可畏,就算是为了上将军,我们绝不允许他的名声因为

一个男人而毁掉!”说完拔剑而起,逼近容含之,“得罪了,清……”话音未落,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

跪倒在地,四周的兵士惊疑四望,见一俊朗男子踏马疾驰而来,手中拿着还在震动的角弓,刚才那一箭便是他射出的

。众人还在呆滞间,那人已下马到了近前,眼神冰冷地扫视了一圈,口气淡漠:“你们好雅兴!”

容含之抬头,对着那男子微微一笑,唤道:“谢霖。”

“原来是端北王。”吴!拄着剑,艰难地站起来,低声,“望端北王不要多事。”

“多事?”谢霖神色不动,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弓,另一手扶上身侧的箭囊,“你倒说说,我怎么多事了?”

“您来是为了带走清远侯吧,但他一定得除去,为了荦朝天下,任何潜在危险都不能有。”吴含冷笑,“若端北王执

意要与我们为难,我们也只好血战到底了。”

“清远侯哪里碍着你们了?还非死不可。”

“他迷惑了上将军,”吴含叹息,“为国之栋梁而除去他,理所应该。”

谢霖目光森冷,冷漠而骄傲的笑容一闪而逝:“原来‘龙将’的手下便是这等货色,真令人失望。是怎么样的人,不

管经历什么,依然会是那样的人,跟他所处的环境有何相干?”

容含之看着陌生起来的谢霖,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一直以来,这人冷峭、淡然、细心,却独独缺了冷峻的杀气,

而今日,这般的冰冷无情、威严肃然,却让自己有了可以放心依赖的感觉。他看着谢霖逆风挽弓,六箭齐发,动作快

得不可思议,兵士们尽皆半跪在地,膝盖处血流如注,然后谢霖带着容含之上马,森然说道:“不管是什么冠冕堂皇

的借口,都不能作为轻易伤害人的理由。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所在乎的人。”说完掉转马头,疾奔而去。

待去得远了,谢霖才松开缰绳,紧紧抱住容含之,不忍放手:“我真怕我赶不及了,含之,我在战场上杀过的何止万

人,而死在我身前的人更是不可胜数,我以为我已看淡了生死,但其实,我还是怕失去啊。”

容含之笑笑:“我不是好好的么?不用担心。”

谢霖不言语,只是更深地拥住容含之,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怀中,再也不分离,哪怕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容含之也由

着他,静静地靠在谢霖怀里,感到无比的安心。那匹神骏仿佛也通了灵性,径自循来路归去。

“副卫长,现今又该如何?”

吴含摆手:“罢了,端北王说得对,我们何苦自寻麻烦。幸好兄弟们今日都出城去了,端北王应该也不会到处宣扬此

事。这事就告一段落,我们还是先给伤口止血吧。”

“上将军曾告诉过我,这世上若有谁的弓术优于他,那便只有端北王了,他的箭镞上可穿云,下能断发,几乎是神迹

了。”吴含摇头,神色沮丧,“况且剑术上端北王也是一代名家,难有人能与之比肩,我们纵拼了命,也不是他的对

手吧?”

这是第一次,近畿卫副卫长感到一种无望的惶惑,与对未来的不确定。他仰头望向碧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24.

奢靡华丽的御书房,龙涎香浓烈得可以熏得人昏昏欲睡,但对峙其中的两人却眸子冷醒,互不相让。

“你说不娶上官莺云了?”谢君曜玩味地笑,“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么?还是你以为,朕说过的话可以随意收回?”

“臣不敢。”说着这样的话,谢霖还是一副清淡的样子,“只是臣突然找到了心中的人,不想负了他。”

“是含之吧。”谢君曜笑容满面,“连你也抗拒不了他吗?可是,不行的,你们永远不行。”

“为何?”

谢君曜轻轻笑了下:“你是王爷,天下万民都望着,一举一动早失了恣情的自由了,更何况,含之也未必爱你,即使

他同意与你在一起,怕也要背上以色事人的男宠之名吧。”他的神情寂寥而空洞,像是触动了什么遥远的回忆,在撕

扯着他的心,“身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我都逃不掉。”

“可是……”

“朕也希望他幸福,含之有那么清澈的一双眸子,像极了当初那个人,只可惜,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不敢要的就是

不敢要。”谢君曜少见地表现出了软弱和难过,一时之间谢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算了,给你两天时间,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朕吧。”谢君曜挥手示意谢霖退下,叹息不已。

“纠缠得太久,爱什么的,反倒成其次了。阿霖,你终有一日会明白。”

“臣惟愿一生都不明白。告退。”谢霖冷淡地回答,将所有的奢华关在了门后,关门那一瞬,他看见谢君曜的表情,

那般悲哀的神情,仿若孤鸿,虽可啸吟天地,亦是无处可依。

章帝虽然冷厉,但毕竟只有二十二岁,和容含之同龄,两人却都仿佛千古伤心人一般,黯了见者的魂。

没等谢霖做出答复,当天晚上,上官远峤的夫人、上官岚扬和上官莺云的母亲林佳薇猝然长逝,章帝亲往吊唁,回宫

后宣布上官岚扬和上官莺云守孝三月,而谢霖不想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也便再没提出退婚之事。章帝也奇迹般地没

有过问,偶尔有人问及,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时间长些,他也可以想清楚些。”

上官岚扬一回雁都便获知这一噩耗,即使是早有准备也不免伤心难过,一连两日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探

望。第三日清晨,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上官岚扬步伐稳健如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对着自己如今最亲的人上

官莺云劝慰道:“妹妹,死者已矣,生者长在,我们不必太过伤痛。”

上官莺云乖巧地点点头。她一向是个温柔知性的女子,不太希望自己给母亲、哥哥增添麻烦,所以收起了细腻的心事

,和哥哥一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待前往吊唁的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见到了三个月后她就将嫁的人──端北

王谢霖,他有着不输于哥哥的容貌,甚至还要英挺些,眉间含蕴着悲伤与温暖,眸光深澈静寂,如深潭无波。他与哥

哥对谈了一阵后,礼节性地朝上官莺云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她知道他是先帝二哥谢子敬的长子,自小聪颖敏慧,

但少时便被送往边境历练,直至近时才有机会回到雁都;她也知道先帝曾动了念头让他继承帝位,他却婉拒了,这该

是怎样的人才能有如此闲云野鹤般的高洁情怀?她亦知晓他的弓术超群、剑术无双。这般完美的男子,自己今生有幸

嫁给他,实在是福气。她发誓一定要做个善解人意的好夫人,爱他敬他,给他幸福。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省悟:他俩是郎有情妾有意,只可惜,他们的对象不对等,幸福什么的,早已成了奢谈。

“妹妹,阿琴和含之来了。”上官岚扬的话拉回了上官莺云的思绪。上官莺云定睛看去,容含之倒还是老样子,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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