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思量闭上了眼睛。
难得的，林祁非竟然没有吵他，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个男人，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认识陆思量很久了，虽然很少见他发火的模样，但此刻的安静却让林祁非觉得他已经快被气疯了。
“陆思量，你还好吧？”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思量没有回答，他安静的躺在床上，睫毛如同薄薄的蝶翼一般震颤着，只有放在腿侧的手缓缓的握紧，甚至有些发白。
Chapter18
付言在吃早饭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黑崎羽一没有杀了他这点还挺让他意外，当然好运气差不多也就用完了。
当自动步枪的子弹从他头顶擦过的时候，他险险的才躲到了桌子的下面，被打的满是弹孔的木门也被人一脚踹飞，瘦弱的付言也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哟，亡灵，早安啊。”羽笑眯眯的抓起付言的衣领，不客气的将他拽起，扔在了床上。
被机枪的声音震得耳朵发麻，付言睁大眼睛瞪着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这不关你什么事，我只是来拿东西的。”
“……你搬家的时候都是带着AK的？”
“如果我之前住的地方有个邪恶又让人恶心的催眠师的话。”
付言难得心虚的飘了飘，“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没有别的选择，你老爸他……”
羽的眼眸微微一沉，他的声音森冷，“我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你最好老实的回答我，如果你骗我，我会在你的幽灵脑袋上开一个洞。”
“你现在要对我下手了？杀人专家。”付言嗤笑了一声，眼底带着一丝冷淡的嘲讽。
“哦，是吗？”羽也笑了，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枪，对准付言的膝盖开了一枪。
“啊——”
一小股血液马上从付言的裤子里淌了出来，他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你这见鬼的混蛋！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羽勾了勾嘴角，“只是想让你记住，得罪黑崎羽一固然够你受的，得罪我的结果也不会太好。”
付言的咬着牙撑起身体，扯着嗓子吼道，“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这样好多了。”羽微微一笑，低头捏住了他的下巴，“那么告诉我，黑崎羽一到底有什么小秘密这么不想让我知道？”
“我不知道！见鬼！”
“哦，你不知道啊。”羽点了点头，他一脸难过的咬了咬嘴唇，然后对准付言的另一个膝盖跟着又开了一枪。
“你疯了还是怎么的！？天哪……”付言惨叫了一声，羽却是很不愉快的抓住了他的头发。
“回答我的问题，下一枪，我可就瞄准你的头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要怎么样！”付言疼的脸色发白，他颤抖着捂住流血的伤口，眼神幽怨。
“……”
羽沉默了，他的手枪慢慢的对准了付言的额头。
他几乎可以确定付言是知道点什么的，但是，对于黑崎羽一的那份忠诚令眼前这个男人怎么都不肯吐露一个字出来。
留着他会是个麻烦。
羽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付言微喘着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他蜷缩的手脚微微颤抖，早已无法握枪的手上满是鲜血。
刹那间，他有种无法扣动扳机的感觉。
他干掉过很多杀手，他们大多数人的眼睛里是恐惧和不可置信。
更多的人，只是惊讶。
而眼前的这个人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情绪，好像灵魂早已死去，曾经的亡灵已经不复存在——那个漠视一切的神已经消失。
羽收回了手枪。
“告诉他，别再管我的闲事，否则，他就是我下一个目标。”
他走进自己原先待的房间，拿走了那个藏在床底下的黑色背包。
走出门的时候，将手机扔进了付言的怀里。
“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他对付言没有什么感激，有的只是同情，他甚至觉得付言对那个人毫无回报的效忠显得可笑而滑稽。
杀手的心软必须有要付出的代价。
他忽然想起黑崎羽一告诉过自己的话，烦躁顿时又升了起来。
该死的男人，就好像幽灵一般的缠绕着自己的生活。
无法摆脱，也无法忘记。
他低下头，沉默的穿过破旧的街区，拉紧背包。
背后异样的气息逼近了些，羽加快脚步，穿过小巷。
显然跟在后面的尾巴也加快了速度，转过街角的时候，羽一把掐住了对方的咽喉，然后将手枪狠狠的抵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别开枪！”那个慌张而熟悉的声音让羽皱了一下眉，接着很不耐烦的推开了某个冒失鬼。
“艾利耶特，你跟踪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小警察支支吾吾的解释了半天也没说出了子丑寅卯来，甚至视线还不安的左右转来转去。
羽无奈的松开了手，很不客气的在小警察的头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道，“我差点杀了你，知道吗？”
艾利耶特一脸委屈的低下头。
羽顿时有点火发不下去的感觉，他抓了抓头发，“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着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上发现过你，所以，就过来碰碰运气。”
有人的脚步声经过，羽的微微一撇，忽然一把拽住艾利耶特的领带，将他狠狠的按在了墙上。
艾利耶特惊呼了一声，接着一个要命的深吻就将他所有的呻吟喘息全部堵了回去，所有的挣扎推搡也变成了暧昧的调情。
他感觉到羽毫无羞耻的将舌头挤入了他的口腔，暧昧而挑逗的舔舐和翻搅令艾利耶特眼前一阵阵的发白。他的手甚至僵硬的不知放在哪里，指甲甚至扣进了砖石之中。
脚步声再次走远的时候，羽才松开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完全没有意识到边上的艾利耶特已经快要头脑冒烟了。
他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带着水光的眼睛无措的看着羽。
“你又怎么了？”羽很是无语的看了一眼双颊绯红的小警察，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J……”艾利耶特弱弱的道。
“你这个国际刑警到底是怎么当的？”羽无奈的理了理他的领带，又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笨死了。”
艾利耶特脸色微红的转向一边，他依靠着墙壁，好像那些高中学生似的低下头，一脸愧疚。
羽却没有理睬他，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现在在这里协助调查，有没有办法进入中国警方的资料库？”
艾利耶特这才发现，羽手里拿着的竟然是自己的证件。
“还给我！”艾利耶特几乎立时惊叫起来，羽转身一让，某人立时跌了一个嘴啃泥。
“我要你帮我盯住那个叫做陆思量的人。”他顺手将证件扔在了地上，艾利耶特刚要伸手去捡，下巴却被羽轻轻的扣住。
“唔……”小警察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羽已经把他拽了起来，他伸手一摸，方才的ID也重新回到了他的口袋里。
“总之，就是这样。”
艾利耶特沉默了，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冷，“是扎克找过你了，对吧？”
羽回过头，笑的没心没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几天前，扎克也来找过我，他提出了和你同样的要求。”艾利耶特的声音带着点轻微的颤抖。
“你想要说明什么吗？艾利耶特。”
艾利耶特的喉咙一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忿忿的松开了抓着羽的胳膊的手。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到底要利用我到什么时候罢了。”他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甘和懊丧，似乎对于自己无法平息的迷恋而感到有些丧气。
“我没有利用你。”羽的眼神淡淡的，“我是在请求你的帮助，你可以拒绝。”
“我拒绝之后你会怎么做？杀了我？！”艾利耶特嗤笑了一声，“你是想告诉我，你要杀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吧？那为什么不现在就这么做呢？”
“……”羽沉默了半晌，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淡淡的道，“我会再跟你联系的。”
他刚要走，艾利耶特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尖锐的刺痛之下，羽猛地转过身，袖子里的短匕顷刻滑出，抵上了艾利耶特的咽喉。
那是一把很小、很短、也很薄的匕首。
却已经足以切断人的动脉。
看，要杀一个人并不是那么难的。
羽看着微微发抖的艾利耶特，如此逼近死亡的瞬间让这个年轻人难以控制的感到了恐惧。
在那同时，他默默地把缠着绷带的右手藏到了身后。
“不要惹我。”
那一句最后的警告已经足够。
羽收回了匕首，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点无所谓的表情，冷漠而残酷。
尽管他的记忆还是那样残缺不全，即使他知道，也许，他离杀手的终点已经很近。
……
付言躺在医院的床上，他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剩下的只有疲惫。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自己的老搭档黑崎羽一，所有过去残存下来的回忆都随着这个男人的冷漠而渐渐消失。
黑崎羽一一向是沉默的，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他就不怎么说话，倒是付言前前后后的喜欢折腾。
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从不辩驳。
那个男人从小吃了很多苦，付言有的时候甚至不明白，他的沉默到底是为了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那沉默只是为了埋藏自己的野心。
没有人知道黑崎羽一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那个男人脚下踩着的尸体。
看过黑崎羽一杀人的人，活着的，已经不多。
付言正是其中一个。
他从未想象过，一个看起来那样温和无害的男子，会是一个杀人凶手。
此刻，黑崎羽一正坐在他的床边，温润的黑色眼眸中，带着点清浅的笑意。
“你的警觉好像下降了不少。”男人淡淡的道。
“哼，要不是你那个天才的儿子，我怎么会……”嘴唇上忽然一阵暖意，他看到黑崎羽一将手指轻轻的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眼神温柔。
“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付言恼火的将头转了过去，“那就快走吧。”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能说一次实话？”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黑崎羽一无奈的叹了口气，温柔的眼神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付言的声音也慢慢的软了下来，他转过头，半是恼怒，半是不快的看着自己的老友。
“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
“他似乎在怀疑什么，但是并不确信，否则我已经死了。”付言冷哼一声，“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我不明白，你有那么多的杀手，为什么这个偏偏就这么不同？”
“小羽是我的儿子。”
“哼，少跟我扯淡，你我都清楚这其中必然还有点其他的东西。”付言将手枕在脑袋下面，懒洋洋的道，“在我看来，他或许是有些特别的地方，但是还没到让你这样弃之不能的地步。”
“……”黑崎羽一站了起来，“你要喝点东西吗？我去给你买点。”
“我不想喝东西，我知道你对我隐瞒了一些东西，我现在希望你自己说出来。”付言拽住了男人的衣袖，脸上一本正经。
“嗯？”男人的脸上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微笑，和羽相似到了极致。
“别戏弄我。”
付言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委屈。
“我戏弄你的时候，你会看出来的。”黑崎羽一微笑道。
“哼。”
“也许那孩子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男人低声呢喃着，将冰凉的手轻轻的放在了付言的头上，“就像你一样。”
“别把我和乳臭未干的死小鬼放在一起作比较。”
“你救过我两次命。”黑崎羽一出神般的看着窗外，轻轻叹息，“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付言奇怪的转了个身，他的膝盖没法子动弹，只有微微侧过脑袋，奇怪的道，“怎么忽然开始说起这些事来了？”
“我二十五岁那年，被人追杀，一路从南美逃回日本，如果不是你在途中救下我，我现在已经死了。”
“那不过是你脑子转不过来罢了，想想他们也不是单纯的要你的命。”
黑崎羽一含着浅笑，“在我二十八岁那年，我想要脱离组织，也是你帮的我。”
“……”付言支起上身，眼睛微微眯起，“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说，你做的一切，我都记得。所以，他们要杀你的时候，就算放弃了找回小羽的机会，我也出面阻止了他们。”
“别把这种破事老是挂在最边上。”付言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黑崎羽一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声音越发温柔起来。
“但是，人总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当他再次转过身的时候，付言看到了他手里带着消音器的手枪。
付言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他脑子里掠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快逃”，而是“他竟然要杀我”。
他真的要杀我。
黑崎羽一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随着啾的一声轻响，子弹贯穿了付言的额头，他就这么倒在了床上。
他的脸上还维持着方才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男人拆下了手枪上的消音器，小心翼翼的收起，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和的。
他将付言的双眼合上，然后将之平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就好像之前还在睡着一样。
他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床上的尸体时，顿时惊呼了一声。
可惜，她的声音还没发出来，身后出现的一个人就已经割断了她的咽喉。
大量的血液淌在地板上，可怜的女护士痉挛般的发颤，很快就不动了。
来的人竟然是陆思量。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手术刀，眼睛却丝毫没有看地上女护士的尸体，只是盯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付言，一脸惊愕，似乎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黑崎羽一已经收好了手枪，他冷冷的转过头，毫不留情的耳光就这么落在了陆思量的脸上。
啪的一声。
红色的掌印让年轻人白皙的皮肤顿时肿了起来，而陆思量却依旧沉默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你把事情搞砸了，他也不会死。”男人的声音森冷，而陆思量却依旧垂着头，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真田圣还活着……”许久，他采用微弱的声音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