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珠去开了门。
门外，是好几个同样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他们的袖子上同样是三枚叶子形状的标记，然而颜色却是金色的。这就证明，他们是专属于魂灵之王的魂灵卫。
当然，等级跟方瑞一样，可负责保护魂灵之王安全以及从各方面服从魂灵之王命令、为其分忧的他们，实力却不是普通的三级魂灵师可以相比。
主城里，很多地方的领头人都曾经是魂灵卫的成员，当他们被打败后，会变成魂灵之王信任的班底，下放到主城的各个地方来。反而是其他城市的城主，常常由拥有爵位的贵族担任——那城市往往也是他们的封地。
所以早在来到这个星球之后，方瑞就发现了这星球制度的古怪。总之按照不同能力不同等级层层递进，而终究一切都掌握在唯一的王——魂灵之王手里。
魂灵卫们比普通的魂灵师地位更高，是魂灵之王的心腹，当然傲气也更足。但是在做派上却比那些经常仗着自己身份作威作福的强多了……他们的气势表现在强势的态度和强硬的作风上。当然，也有严峻的表情与严厉的态度。
“三级魂灵师方瑞，并三名魂灵师从卫，是吗？”首先那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魂灵师就站了出来，他也是唯一袖子上有四枚叶形标记的。
方瑞站起身：“是的，大人。”
为了演戏演足，凯斯三人也站起来，默然不语。
从卫这样的态度其实是略微失礼的，不过魂灵卫们目前并不在意这个，而是把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方瑞身上。
魂灵卫头领表情很严肃：“你是纠纷的当事人之一，跟我们走一趟吧。”
方瑞问道：“那我的从卫？”
魂灵卫头领说道：“可以跟着。”说完，他就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当头领走出门的时候，其他魂灵卫也各自分别站到了两侧及后方，把方瑞四人不松不散地包围在中间。整个过程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也没有任何人呱噪，保持着一种惊人的纪律性。这让方瑞觉得，魂灵卫们甚至可以同他曾经见过的军人相比了。出于对这些人气势的尊重，方瑞一路上都很配合，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处理……或者说，自己会被怎么处理？
安抚地拉了拉自家大哥的袖子后，方瑞的心底产生了些微好奇与期待。
170.合成的儿子（5）
主城里贵族众多，又因为各种联姻而导致关系盘根错节，就连实力最为强大的魂灵之王，为了能更好地控制这个星球，也得谨慎对待。所以除了魂灵之王本身之外，他座下还有四位执事，分为东灵王、西灵王、南灵王和北灵王，分别率领一队共五十名魂灵卫，掌管东、西、南、北四个辖区。
方瑞目前所在的中心宾馆，就是属于西灵王辖区之内的。
所以当事故双方涉及到中等以上魂灵师的时候，普通魂灵卫就不能自专，而要将他们带到西灵王的面前进行自辩和调解。
西灵王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广阔，从外观看也很有格调。门口把守的人虽然不是魂灵卫，但从他们外放的气势可以看出，他们中间有魂灵师的存在。
方瑞一行被魂灵卫们围在中间，直接从大门口走了进去，没有人阻拦。
魂灵卫们将人带到会客厅里，方瑞进去后，发现自己几人并不是最早的，里面已经有很多人等着了。首座的地方坐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当然这魁梧也只是相对于普通“白斩鸡”魂灵师而言，身上散发着凛然的精神威压。
能把精神力用到这个地步，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算得上是强者了。如果说方瑞在这个星球上得到的最大收获是什么，那就是他发现了变强的另一种途径……或者说只是自己变强的途径。
这个魁梧男人，应该就是西灵王。
而在西灵王前方的地面上，摆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铺着精致的绸布，而绸布上则睡着仍然穿着黑袍的男人——枯瘦的，甚至是干瘪的，丑陋的男人。
方瑞认出来，这就是那个跟他挑衅反而害到自己的三级魂灵师。
男人身边还站着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部都穿着黑色的袍子，袖子上也都有魂灵师的身份标记。
方瑞看了看，发现其中有一个是二级魂灵师，一个四级魂灵师，以及两位长相美貌的三级魂灵师少女。阵容不可谓不强大。而且，这几个男女中，那个二级魂灵师的相貌与枯瘦男人有几分相似。
看年龄……是兄弟吗，还是隔辈人？方瑞暗自思忖着。
这个二级魂灵师比枯瘦男人长得俊多了，也看起来年轻多了。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全部。与枯瘦男人一样，二级魂灵师的眉目间也透露着阴桀，掩饰功夫也不怎么好。他在看见方瑞的第一瞬间，似乎就想要开口质问。然而却在四级魂灵师的提示下忍了下来，这应该是在给西灵王面子。
可尽管这样，方瑞还是看了出来，四级魂灵师分明是二级的那位的保护者，而那一对长相颇似的美貌少女，也是类似于侍女兼保镖的身份。这样说来，那位二级魂灵师身份显然很是高贵。
方瑞却不知道，他在打量这几个人的时候，也有人在打量他。
正是那位西灵王。
西灵王统治这个辖区也有三十多年了，他的精神力处于除魂灵之王之外的上限等级，是一位五级魂灵师。可谓天资纵横，当年精神力的晋级也一路顺利无比。但饶是这样，他在十多岁年纪的时候，也不过是二级魂灵师而已。可是眼前这个看来似乎才刚刚成年的少年，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里，竟然已经是三级魂灵师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
身居高位多年，西灵王当然不可能有无聊的妒忌，只是今天的这件事涉及到贵族世家，所以他才必须来这样一次自辩调解。不然如果只是普通的魂灵师对决，在这名少年没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会让少年牵扯进来。
现在人到齐了，西灵王挑挑眉头，说道：“既然来了，就都入座吧。”
在西灵王的辖区里，所有人都得给他面子，于是不管是情愿的不情愿的，统统都先坐定了。
轻咳一声后，厅里安静下来，西灵王发话了：“三级魂灵师方瑞，与二级魂灵师岢岚，很高兴见到你们……虽然是在这种情形下。”缓和了一下气氛，他继续说道，“岢岚，作为喀马的至亲，你可以先进行陈情。”
二级魂灵师——岢岚恨恨地看了方瑞一眼，随即有些气愤地开口：“请尊驾派人检验，我亲叔叔脑域被这个人彻底破坏了！”他指着方瑞，“按照规定，请尊驾务必为我叔叔讨回一个公道！”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不好处理。
在同等级的魂灵师之间，其实是很少有人能破坏掉对方脑域的，毕竟精神力强度差不太多，总有防御的办法。久而久之，在魂灵师以外的人眼中，就变成了同等级魂灵师不能破坏对方脑域的规定。但在不同等级的魂灵师之间，高等级想要摧毁低等级的魂灵师脑域，却并不少见。不过在破坏以后，高等级魂灵师会受到惩罚，而至于究竟惩罚的力度怎么样，就有多方面的因素考虑了。
目前在场的众人除了从卫之外，其他的都是魂灵师，当然都知道关于同等级之间那所谓的规定是怎么回事。可关键是，方瑞身份是平民，而岢岚是贵族，同时地位不小。在这种情况下，考虑到背景等其他元素，要怎么评判，就得看西灵王的想法了。
公平这玩意儿，在不同地位的人之间，永远也不会有的。
方瑞也明白里面的弯弯道道，并没有奢望着要得到什么平等对待。既定事实已经造成，他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会是怎样。
于是他并没有理会在叫嚣着的岢岚，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西灵王。老实说，单看外表和气势，方瑞对西灵王的印象不错。
西灵王听了岢岚的话，并没有一锤定音宣布结论，而是做了个手势。
立刻就有魂灵卫走过来躬身听命。
西灵王一摆手：“去检查一下。”
魂灵卫应道：“是。”
于是就见几个魂灵卫走到昏睡着的喀马面前，蹲下来将手虚空抵在他的脑袋前。他们以手掌为标尺，将精神力释放，开始搜索喀马的脑域——这是检查他是否真的被摧毁脑域的方法。
方瑞安静地等待着，他本来就推知经过精神力屏障的反弹，那个喀马脑域是受了重创的，可现在听起来，是完全被摧毁了？他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本来就觉得事情不可能善了，现在似乎更确定了。
检查的过程很快，大概只过了三四分钟，魂灵卫们就得出了答案。
其中一个转身禀报：“西灵王殿下，喀马的脑域被摧毁76%，精神力无法储存，已经没有了魂灵师资格，并且脑域不可重建，将丧失自理能力。”
大脑是人体内最精细的部分，如果被破坏程度超过10%，精神力就无法晋级。破坏度达到30%，精神力会全部丧失——这时脑域就可以被称为“已摧毁”了。破坏度达到50%以上，这个人就废了，简单来说，会变成“植物人”，而且永远没有醒转的可能。
喀马那一次的偷袭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如果方瑞毫无防备，毋庸置疑脑域的破坏度至少也会在30%以上——这还是因为方瑞精神力厚度超过喀马的结果。而方瑞的精神力屏障太强力，弹回去时增加了喀马精神力攻击的强度，当时喀马脑子里没有任何防备，才会导致摧毁度这样严重。可想而知，当喀马的家人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心里的忿恨达到了何等程度。
一个三级魂灵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培养出来的？
这一次的岢岚，就是为了向方瑞兴师问罪而来。就像现在，或许是因为之前还抱有了细微的一丝希望，可在经过了西灵王手下的专业人士查探后，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于是，在那个魂灵卫汇报完毕之后，岢岚的脸上，露出了彻骨的仇恨神情。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喀马并不算特别强大，却表现得过分高傲以及阴狠狭隘，但喀马同时却是岢岚的精神力启蒙导师。最初岢岚在家族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正是这个已经晋升为三级魂灵师的喀马毫不犹豫地支持了他，让他能够在兄弟们之间脱颖而出，成为继承人候选。而且岢岚的父亲有三名妻子，喀马就是岢岚母亲的亲生弟弟。
林林总总的关系算下来，除了那个风流的父亲之外，喀马就是岢岚最重要的亲人了，再说喀马无论对其他人态度有多么恶劣，在岢岚面前却始终是带着一份长辈的宠爱的。因此，就算喀马在外面总是自恃身份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来，对于岢岚来说，这都算不得什么。他乐意为喀马扫尾，也认为这样能够让他与喀马更加亲近。但是岢岚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是因为最近挑战赛将要开始事情比较忙、所以让喀马一个人住到中心宾馆来而已，竟然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叔叔！尽管叔叔还没有死去，可这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他痛恨这个，明明对于魂灵师而言，他们在挑战赛前居住的地方就应该是最安全的才对！
岢岚不会放过这个害了他叔叔的人，他甚至是捏着椅子的手把，才能让自己不要失礼地跳起来，却仍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西灵王，现在证据确凿，您是否能让这个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西灵王微微含笑，看向那个一直沉默冷静的少年：“方瑞，你可需要自辩？”
岢岚手指捏紧，指尖发白。他看出来了，西灵王并不偏向他们。可为什么？就因为这凶手的年纪？就因为他的天赋？他的叔叔被摧毁了脑域！
不过岢岚到底还是知道，这里不是他撒野的地方，既然西灵王不偏向他，那么他就自己来。
总要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方瑞这时候也看出来，起码这位西灵王还是讲点道理的。当然他也能理解岢岚的恨意——毕竟是血脉至亲，稍微不那么狠心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现在看起来，岢岚与喀马的关系很不错。但是理解归理解，这仍然不代表方瑞就愿意接受什么所谓的惩罚了。虽然他也不会口出恶言就是了……
“西灵王殿下。”方瑞略思忖了一会儿，措辞道，“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岢岚的脸色，在这时候变得无比难看。
事情过程？岢岚被通知来领取他的叔叔，自然早已经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再怎样寻找借口，都无法掩饰是喀马再三挑衅、并首先出手偷袭的事实！但这种事情对于岢岚这种阶层的人太正常了，喀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但却是第一次让自己栽了进去。
岢岚明白喀马的嫉妒心——他自己也有，只是因为身处的地位与身份，让他无法肆意地区做些什么，而必须为了自己的形象与家族的利益着想。甚至他觉得，喀马这样做就是为了连他的份一起，为他弥补他所缺失的……可这样的喀马，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让岢岚怎么不恨？
他本来以为西灵王会因为他的家族势力而站在他那一边，所以才选择了用那根本等同于“莫须有”的“规定”来先声夺人，但当西灵王不站在他这边的时候，这个说辞显然就没用了。事情的确是他叔叔引起的，可为什么这家伙不躲开，要竖起精神力屏障？这就是这家伙的错！
已经陷入偏激中的人自然不会想到，在被偷袭的那一瞬间，只能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抵御方式。或许他也发现了这个，只是因为内心的激愤让他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在方瑞身上。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沸腾的心血稍微安静下来，让自己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
岢岚立刻打断了方瑞的话：“勿论什么过程，事情的结果摆在这里。我叔叔因为这个人而丧失了所有可能，他必须付出代价！”
方瑞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岢岚什么都知道，可目的也是一览无余。跟他争辩，只会因为立场不同而造成更多的纠结，谁也无法说服谁。一开始就在对立，他不会“大度”到真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对方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丧亲之痛，那么，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可程序还是要走的，毕竟这场自辩调解并不是单纯只针对双方，而是需要备案存档。
所以西灵王很尽职地重复：“请方瑞进行自辩，岢岚，请你保持安静。”
方瑞也严肃起来，尽量没有偏颇地将所有事情重复一遍，他正色地说：“我只是自卫，精神力屏障所反弹的是对方的攻击，我很抱歉喀马先生所受到的伤害，但并不认为我需要在这件事情上负责。”
在一旁安静呆着的凯斯，看着侃侃而谈的弟弟，神情略有痴迷，随即目光沉淀下来，在其中闪过浓厚的欲望，随即立刻隐忍。
而岢岚却听得两眼充血，恨不得冲过来将方瑞碎尸万段。
双方的表现与立场都很鲜明，下面，就是等待西灵王的裁决。不过这到底不是审判，也没什么犯罪者。
西灵王沉思片刻，直接开口发问：“经过调查，这件事的过错方不在方瑞，按照任何一条法规，他都不需要在这里受到惩罚。”
简单来说，喀马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他如果没有那么狠毒，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结果。事实上对于喀马三不五时就要折腾些事情出来的老麻烦，西灵王不耐多过于同情。如果不是岢岚的家族还有点地位，他甚至会在一开始就宣布结果，而不是任凭双方将事情重复、走这个流程。如果喀马能安分点，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而且岢岚这家伙目前继承人的位置还没坐稳，尽管占据了上风，他下面的弟弟可也不是吃素的。他倒是不怕被揪住小辫子！
岢岚这时候基本上已经丧失了理智，从前还没有权力时受到的窝囊气和在家族里的小心翼翼同时爆发，全部的怨恨都集中在这个害了他唯一慰藉的少年魂灵师身上。他的嗓音嘶哑，骤然站起身来：“我不同意这个裁决！我绝不会承认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