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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正途 上——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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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博今蹲在地上稍作检查,“不碍事,我送师父去医院。”

“我去追人!”大头三步并作两步向下冲去。

凌博今见常镇远痛得脸色发白,整个人直冒虚汗,飞快地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俯身道:“师父,我先背你下楼。”

常镇远摇头。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动。

凌博今急得挠头,见他实在痛得厉害,道:“要不,我先找点止痛片给你吃吧?”

常镇远点了点头。

凌博今起身想往楼上跑,半途又停了脚步,“师父,我们家有止痛片吗?”

“……”

40、“虎视”眈眈(九)

救护车来得还算快。

但常镇远痛得差不多虚脱了,被人挪来挪去也没什么反应,只记得凌博今穿着件黑色的皮夹克,拉链是银色泪状的,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人厌烦。

接着来来去去的人越来越多,耳边不时有人说话,有些是对着他的,有些不是对着他的,还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腿,被他一掌拍开了。不过这些事他统统不在乎,反正到了医院,人和钱就成了砧板上的肉,等着挨宰就是了。他只关注那条拉链和那件皮夹克一起时有时无,心情不由烦躁起来。

迷迷糊糊中,不知谁扶着他起来,又递给一张纸条,说是签字。

常镇远低咒一声,那人的手刚好放在他的伤口上。

“签啊,签了才能动手术。”那人催促道。

常镇远眼睛往四下一看,都是陌生人,“和尚呢?”

那人喷笑道:“只是骨头复位,不会死人的,不用和尚做法事超度。”

常镇远冷冷地瞪过去。

那人被他眼中的阴沉吓了一跳。

凌博今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常镇远头发凌乱地靠着一个人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术同意书,神情茫然。“师父!”他叫了一声。

常镇远的目光瞟了过来,手飞快地签了字。

抱着他的人将纸抽了过去,讶异道:“你不是叫常镇远吗?你签的这个好像……”

常镇远惊出一身冷汗,神智蓦然清醒,劈手将同意书拿了回来。同意书上面两个字龙飞凤舞,别人看不出来,但在他眼里却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庄峥。

凌博今走过来,“师父,怎么了?”

常镇远低头,胡乱在“庄峥”上添了几笔,硬生生把两个龙飞凤舞的字改成三个模糊不清的东西。

他身后那人叫道:“这位病人,你不能用乱七八糟的签名来逃避应负的责任啊。”

凌博今笑道:“我师父受着伤,签名肯定不能跟平时一样。放心吧,这是个小手术,能负什么责任啊,总不至于出什么医疗事故吧。”

那人不料他嘴巴这么厉害,伸手抽过纸条走了。

他一走,常镇远的身体失去支撑,不由向后倒去。

凌博今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手抱住他一手扶住墙支撑两人的力量。

“你想压死我吗?”常镇远的声音从他胸口闷闷地传出来。

凌博今小心翼翼地松开他,将他身体重新放平,“哪里不舒服?”

常镇远没好气道:“腿断了,你觉得我哪里不舒服?”

凌博今道:“要不要喝水?”

常镇远闭着眼睛没说话。

凌博今转身要走,就听他在身后轻声道:“别走远。”

三兄弟最终被拿住了一个,王瑞和大头直接送到当地分局。等他们处理好事情赶过来,常镇远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只有凌博今抓着两瓶矿泉水瓶坐在门口等。

“阿镖没事吧?”大头焦急地问。

三兄弟身份问清楚了,就是原房主太太的三个兄弟。他们知道老焦送自己妹妹进精神病院的事之后立刻赶来,扬言要给老焦一个好看,谁知道老焦没等到了,却等到了常镇远。

这事大头愧疚得很,房子是他介绍的,多多少少有点责任。

“没事,医生说用手术把骨头复位就好了。”凌博今心里也不舒服。要是他回来先上楼看看,兴许就能替常镇远顶掉这场无妄之灾。

大头抓了抓脑袋道:“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凌博今道:“队长知道了吗?”

“我跟他说了。他让阿镖好好休息。”大头一屁股坐下来,认真地看着凌博今道,“我看你和阿镖哪天有空还是去庙里拜一拜吧。”

王瑞道:“我们是党员啊,哪能信这个。”

大头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大人说大人的事儿呢,你一小孩懂什么。”

王瑞嘀咕道:“我和博今同年。”

大头不理他,继续对凌博今道:“你和阿镖两人认识之后就没安生过,先是出车祸,现在又无端端惹上流氓,我看还是去庙里烧几柱香保险。”

王瑞道:“房子不是你介绍的吗?”

大头道:“那我陪你们去。香钱我出!”

凌博今忙摆手道:“不至于这么严重。”

大头道:“骨头都折了还不严重?亏我之前还请了高僧过来看风水,没想到不管用。”

凌博今知道他钻了牛角尖,一时三刻出不来,只好由着他一个人嘀嘀咕咕。

没过多久,常镇远就被推出来了。

他打了局部麻醉,人还清醒,只是脸色发白,有点虚。

凌博今帮他办了住院手续,又去医院小卖部买了一套洗漱用具。

常镇远见他们把他推进一间六人病房,心里就老大不愿意的。尤其旁边躺着一个干瘪瘪的老头,桌上放了两个吃碗没洗的碗,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好像闻到了一股从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

大头王瑞两人合力将他抬到病床上。

常镇远捏着被子,眉头紧得不能再紧。、

“想什么呢?”大头边问,边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常镇远扭头,把被子往下推了推。

大头拉过凳子在旁边坐下,“怎么样,兄弟我今天给你陪床?”

常镇远道:“你睡觉打呼吗?”

大头失笑道:“这里也没我睡的地儿啊,我就坐在这儿,陪你说说话。你看你腿这样,万一要上个厕所啥的,也得有个人伺候啊。”

常镇远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听他这么一说,就觉得小腹好像来了点感觉。“陪我去厕所。”他说着,就要掀被子。

过来问情况的护士见了忙拦住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常镇远道:“上洗手间。”

护士给了他一个尿壶,“你刚动完手术,别乱动,先用这个吧。”

大头接过尿壶,冲护士露出憨厚的笑容,“我这兄弟就是让人操心。护士小姐今晚值夜班啊?那我这兄弟就要托付给你看管了。要不,您给我留个电话吧,万一我有什么事不明白也好打电话给你。”

护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床头有铃,直接按就可以了。我们二十四小时有人的。”

大头讪讪道:“哦。”他说归说,眼睛还是直盯盯地看人,她走到哪儿就盯到哪儿。

刚好凌博今进来,护士原本大步迈向门口的脚步顿时收了一半,装作不经意地看着他走到常镇远的病床边,才快步出门。

王瑞笑道:“师父,你别看了,人家喜欢出家人。”

大头瞪了凌博今一眼,随即喷笑道:“以后让刘头儿招人的时候注意点,太俊的不能要。”

凌博今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王瑞朝自己递过来的戏谑眼神,转头将面盆等物品一一展示给常镇远看,然后才放到床底下。

常镇远道:“放到桌上。”

凌博今又放上来。

大头看着常镇远,突然道:“其实仔细看看,阿镖长得也不错。”

王瑞劝阻道:“师父,你不能饥不择食。”

大头摇头道:“不,我是在想,和尚几时能把自己吃到阿镖这个模样。”

常镇远:“……”

王瑞扭头大笑。

凌博今的手原本放在口袋里想要掏什么,闻言将掏出一半的东西又缩了回去。

常镇远眼尖,“你手里是什么?”

凌博今无奈地拿出来。

德芙巧克力。

他解释道:“听说吃点巧克力能够止痛。”

王瑞的头始终没有扭过来,他的肩膀也始终没有停下颤抖的频率。

大头注意到常镇远扫过来的目光,干咳道:“这个,也是你徒弟的一片心意嘛。”

常镇远:“……”去他的心意!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见识到八块腹肌!

41、“虎视”眈眈(十)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断腿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至少比脑袋撞一下麻烦得多,至少那时候凌博今能够自己上厕所。常镇远牢牢地记得第一次用尿壶上厕所的尴尬,周围都是病床,他们都不是聋子,都能听到流水声。最重要的是,尿壶最后是被凌博今拎走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回避着凌博今的目光。

凌博今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每天上班下班来医院看他,风雨无阻。时间一长,他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是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对这件事,连大头都忍不住感慨,“你小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遇到个这么好的徒弟?”

常镇远下意识地反驳道:“他没你徒弟会做菜。”

大头听了连连摇头,“没良心,你也太没良心了。人家给你当了二十四孝徒弟,鞍前马后,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你说你对不对得起他?”

常镇远道:“就事论事。要换你躺在这里,王瑞也会这么干的。”

“省省吧。那小子哪来和尚的耐心,就做饭吧,还不到几天就怨声载道了。”大头顿了顿,又夸起徒弟来,“不过做菜的手艺的确没话说。哈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大头突然接了个电话,眉头越皱越紧。

常镇远等他挂了电话才问道:“局里有事?”

大头道:“还能什么事,就是那个副市长的外甥搞风搞雨,我先回去探探情况,你好好养病,别多想。”

常镇远早猜到廖秘书会有所行动,按捺到现在已经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不知道廖秘书的棋是否会如他所想的那样走。这些天他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就将身边的人逐个想了一遍,还用各种标准做了分类:有信任程度分类,提防程度分类,可利用不可利用的分类等等。

就目前而言,综合分数最高的是大头和凌博今。

大头是因为他性格相对单纯爽直,没什么心机。

凌博今则是他最近的表现实在太突出了,突出得让人无法忽略。毕竟事实胜于雄辩,无论他心里如何埋汰他,抹黑他,他总是能用更多的行为让自己变得闪闪发亮。

有时候常镇远甚至在想,如果他不是徐谡承,也许自己真的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徒弟倾囊相授。

可是,这种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即便现在这个人叫凌博今,但那张脸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勾起他对徐谡承开枪那一幕的回忆。他有时候想,如果他当时不是死在徐谡承的手里,而是被徐谡承收集证据送进监狱死在刑场上,也许他还不会这么恨他。因为那时徐谡承尽的是一个警察的责任。可事实上,徐谡承是亲手用枪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毫不犹豫!自己当时在表面上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说明在徐谡承心中,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危险人物,是一个目标,是一个敌人!

这让他在感情上太难接受。

常镇远深吸了口气。

每当凌博今对他好一点儿,他就会将这件事拿出来反复提醒自己。或许这一次,凌博今再也不会变成徐谡承,但是他的记忆他的遭遇他的感受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或许对现在这个凌博今并不公平,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呢?都是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罢了。国与国之间尚且如此,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例外。

想到徐谡承就不免想到赵拓棠。

他现在最烦躁的事就是不能用邮箱,鱼饵撒下去了,鱼钩放好了,眼看鱼要上钩,钓鱼的人跑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蛋疼?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对那三个已经进去了的兄弟进行一番极富内涵的问候!

护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常镇远正皱着眉头异常不爽的模样。她这几天为了凌博今故意与常镇远等人套近乎,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果,知道他们都是公安,凌博今是单身,绰号和尚,常镇远和凌博今住在一起等等消息。所以,为了进一步走进凌博今的生活,她用非常关切地口吻询问常镇远是否感觉哪里不舒服。

常镇远望着她,心中一动,问道:“医院哪里能上网?”

护士愣了下,“上网?”

常镇远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上网。”

护士道:“你可以找凌博今帮你啊。”出于对人的好感,她在说到凌博今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常镇远道:“是份私人邮件。”

护士想了想道:“你等等,我帮你想想办法。”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常镇远对护士和凌博今之间小小的暧昧看在眼里,知道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有把握,所以放心地躺在床上。

过了会儿,就看到护士拿着一个手机进来。她递给他道:“这个手机能够上网收发邮件,你会用吗?要是不会,我找人来教你。”

“不用,我会。”常镇远来了精神。

这个时候手机上网还不像后来那么普遍,流量费也贵,所以也不耽搁,飞快地登录邮箱,果然有一封未读取的邮件。

他点开邮件,就看到鱼果然上钩了。针对上次他提出的分成要求,赵拓棠爽快地答应了。

一九开。你一,我九。怎么联络?

从数字上来看,一九开似乎分给常镇远的份额不多,但毒品的利润超高,以常镇远目前“知情人Z”这种只能看出危害看不出贡献价值的身份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优厚的待遇。

只是一九开是个相当微妙的数字,不多不少,让人看不出赵拓棠究竟是真心合作还是虚晃一枪,打算把他引出来做掉他。

“你好了吗?”护士见他自顾自地发呆,稍感不耐烦。

常镇远回神,迅速退出邮箱,将手机还给她。

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勾勒出雏形。

晚上,刘兆买了盒披萨来看他。

常镇远原本对西餐并不感冒,但长时间没吃,竟也有点想念,一大盒的披萨他一个人吃了大半,留下两块和凌博今和王瑞解决了。

刘兆摸着他那条打了石膏的腿,笑呵呵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习惯?”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腿不习惯。

常镇远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刘兆回过头道:“你好好休养,局里的事别操心,有大头他们在呢。”

常镇远道:“局里有什么事要我操心的?”

刘兆笑骂道:“没良心的!难道这么多天不回局里,一点想念都没有?”

常镇远道:“我又不算工伤,病假要扣钱的,有什么好想的。”

刘兆拍了拍他另一条腿,“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市侩呢?”

常镇远道:“你没给我贪污的机会。”

刘兆笑得直摇头。

王瑞也难得看到带着点无赖气质的常镇远,不由多瞄了他几眼。

刘兆道:“明天可能组织上会派人过来问问猎雁行动的情况,你不要担心,照实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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