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大一点，认识了邵城，这个家伙总是喜欢寻着点细缝看我，慢慢的时间长了，就越来越大胆，直接站到我面前，明亮灼热的视线盯着我。我无所畏惧，迎着视线瞪过去，却在这懵懂里陷了进去。所谓的情爱，在那种青涩模糊的岁月里，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多少人说这是真挚而纯粹的情感，一生一世就那么一回，所以特别值得回味和眷恋。但我回头看看，剩下的不过就是算计和出卖。
直到后来……后来……
我忽然想到，在不长的时光中，还是有很快乐的事情。
温睿。
有他在，我就觉得很快乐。
但快乐这种东西往往很奢侈，装在一个透明瓶子里，用一点就少一点，用着用着，快乐里头就生生催出点悲哀来。用完了，就没有了。所以我总是省着点用，小心翼翼看着那个刻度慢慢下降。但最后还是没有了……虽然还没有到刻度的底部。但，瓶子莫名其妙就破了，所有的快乐都流走了。
一滴也没有剩下。
“小冬……护士你看看他是不是醒了？小冬！”
我皱眉，不要打扰我。好不容易见到点有色彩的东西，不管是谁，都给我一边去。
第56章
等我再次有意识，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我只觉得这觉睡下去真想天长地久，绵绵无尽期。可我是个人，还是个大活人，所以不管多么清新脱俗，冷淡孤傲，总免不了吃饭撒尿。所以我是生生给憋醒的。
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点，屋子里乌漆麻黑，只有墙角一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但也足以让我看清整个病房除了我并没有人。我躺着动了动手脚，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全身没劲，想坐起来也着实费了点儿力气。好半天爬下床，我慢慢挪到卫生间，解决了严重压迫我的生理问题才长长舒了口气。我拧开水龙头洗手，无意间抬起头就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一股子病态的苍白，唇色全无，脸颊瘦得凹了进去，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是昏倒之后才这个样子，还是之前就是这样？
我用水拍了拍脸，完全没有印象。难怪人人看到我，都会说“糟糕”。
连我自己都不想抬头。
我撑着洗水池深深吸气，温睿呢？应该是他送我来医院的吧？他是太忙，还是压根就不想再见到我？胡思乱想的当口，就听到敲门声，“小冬，是你在里面吗？”
我一怔，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门一打开，就看到温睿站在外头，眉头微蹙，一脸担忧。
“你……”
“我……”
我俩同时开头，又同时噤声。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扶你去床上躺着。”说着他伸出手，紧紧箍住我肩膀，把我带到床前。那温暖而有力的手，让我流连忘返，几乎热泪盈眶。
我在心里唾弃自己，果然是由奢入俭难，这一点点的温存，就要让我丢盔弃甲了吗？
“现在几点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被吓了一跳，嘶哑低沉，好像年久失修的齿轮，“吱嘎吱嘎”得让人心惊胆战。
“要喝点水吗？”
我伸手想接过温睿递过来的水杯，但不知道怎么的，手就一直在抖。温睿看了我一眼，起身坐到床边，水杯直接递到我嘴边，我也不客气，确实是渴了，慢慢的喝完了整杯水。
“你睡了两天了。”温睿把杯子放在床头，拿起纸巾擦掉我嘴角的水渍，“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也没好好休息，血糖过低，才会昏倒。他说你醒了之后再给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
“哦……”我低声应着，本来我也挺好的，大概就是前段时间没好好吃饭睡觉呗。
“小冬，”温睿低声喊我。我随意“嗯”了声，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让我觉得头皮发麻。“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他似乎是在叹息，但这话也听不出什么责备怜惜，似乎也就是个陈述句。我胡乱应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出院之后，”他顿了下，“我们回家去住吧。”
“呃？”我抬头看着他，有点惊讶，什么叫做“回家去住？”
他似乎又叹了口气，“小冬，有什么……等你出院之后再谈吧。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我怔怔看着他，有点儿没法消化。他那么决绝的跟我分手，一点机会也不给我，现在只不过是营养不良晕倒，怎么就要复合了呢？我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他需要这么费尽心思讨好我吗？
我困惑，更惶恐。我看不透他，一点也不明白。
但两天后，我还是出院了，跟着他回了我们曾经生活过许久的公寓。
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这一次住院，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神，不管怎么休养，我总是好不彻底，精神萎靡，整天只想窝在被窝睡觉，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小冬，吃饭吧。”温睿站在房门口，只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但长身玉立，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只可惜……
“怎么了？”他见我没动静，径直走过来，“不舒服？”说着大手伸过来，抚上我额头，我侧过脸，“没什么，就是不想起来。”
他尴尬的收回手，“那我把饭菜端进来？”
“不必了，”我看着窗外，“我不想吃。”
他怔了怔，在床沿坐下，“心情不好？”
我没说话，就是觉得心里憋闷。我想了想，转头看着他，“温睿，我到底是什么病？”
他愣了一下，说：“只是轻微的肠胃炎，没什么大问题。医生都说了，只要好好休息调理一下就可以了。怎么了？”
我摇头，就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对我越好，我越是惶恐。温睿向来不是个会吃回头草的人，各种缘故，蹊跷得很。
再差的身体，在他的细心调理之下也会慢慢好起来。而我又年轻，恢复能力也是一流。我不再整日觉得头昏，也不再手足无力，我甚至可以到外面去走走。可心里的沮丧却是一日胜过一日。
无处可依托。
以前还靠着对温睿的思念过日子，不想他看到我过的不好，所以卯足了劲撑着，可现在不知怎么了，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动力都没有。日子可有可无，得过且过。没有想法，没有动力。只是每晚搂着我睡觉的手，温暖且有力。让我一点也不想好起来，只想日子这样过去，“哗哗”得没尽头。期间高兴来看过我几次，见我确实没事也就放心了，他告诉我安娜生了个女儿，我听了也着实松了口气。
邵城是算计了我，但我也因为他，再次回到温睿身边，这算不算因祸得福，还是我命不该绝？
这段时间，我仅有的消遣，也不过是打打游戏，玩玩拼图。温睿一直劝我出去走走，可看着外头呼啸而过的寒风，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今天出去吃饭吧？”温睿打电话回来，“我订了位置。”
我茫然得挂了电话，打开衣柜，视线扫了一圈，却不知道要穿什么。
新一季的衣服已经送来，甚至搭配好了挂在一起，我只要随便拎一套，都不至于失礼。我看了看窗外，挑了件卡其色的短风衣，下面配的是深蓝色的牛仔裤。中规中矩的穿着，不沉闷，也不算时尚，只要不是太过正式的场合，都能打发。
我走到楼下，就看到温睿的车正停在门口，我走过去拉开车门，温睿却似乎吓了一跳，看着我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
“怎么了？”
“没事，想一些公事。”
温睿最近生活作息十分规律，不加班，更不出差，他怎么能腾得出这么多时间？但我也懒得去深究，只想先把日子混过去。
“我们去哪里吃饭？”
“新开了一家粤菜馆，一起去试试吧。”
“好。”温睿对我的喜好，总是了如指掌。
餐馆有些偏僻，加上下班高峰有些堵车，等我们到底目的地，已经万家灯火，璀璨夺目了。
“听说这儿的榴莲酥很不错。”我跟着温睿往里走，一边在手机上研究菜谱，看评论，来吃过的都说不错。期待值很高啊。
可我刚坐下来，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邵城”的名字刺目的在手机上闪动，我下意识就掐掉，然后直接关机。
“怎么了？”温睿坐在对面看菜单，头也不抬的问。
“垃圾电话，不是让你买房子，就是让你办会员卡。这年头，最关心我的就是10086，不然就是银行。”
温睿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下才道：“是吗？”他也不等我回答，转头叫来服务员点菜。我听着，点的几乎都是我喜欢吃的。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温睿问我，“是想出去工作，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
我算了算，我闲置在家已经两个多月，什么毛病都能好了。“我其实已经在找工作，只是寄出去的简历都没回应。”
温睿微微点头，“不着急，其实等你彻底好了再说也不迟。”
我看着手里的水杯，十分漂亮的白瓷，没有任何瑕疵，灯光一照，闪烁凛冽光泽。
但我只觉得冷。就像对面的这个男人，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所有的温柔和关怀都包裹在冰霜之上，越是靠近，就越能感觉的到那寒度。
我向来十分畏寒，但这失而复得之后，我似乎连本能都可以舍弃。
单立冬啊单立冬，你要不要这么委曲求全？
第57章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邵城？”
“是我，若不是我换了个陌生号码，你压根也不会接吧。怎么，现在成事了，就想过河拆桥？”
我捏着手机轻轻打开阳台的门，迎面一阵冷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安娜还好吧？”
对方竟然静了一下，才道：“挺好的。”
“取名字了吗？”
“取了几个挑选，但还没有定下来。”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冬子……”
我没有开口，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走到这里对我和他，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求仁得仁，但我忽然之间就从忐忑不安到了坦然，不管今后如果，都是我自作自受。
“以后没什么事，还是不要找我了。”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
我挂了电话走进房里，温睿睡得很沉，细碎的发垂到一边，盖住了额头，我似乎从没有见过他这么柔和的样子，柔和得我几乎想哭。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逃脱不了。
日子翻过，犹如指缝间漏过的水，缓慢却坚定。我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气温也一日低过一日。我讨厌的冬天，终于来临。
温睿开始忙碌，大概之前挤出来的时间统统都要还回去。经常是我睡着了，他才回来，早上睁开眼，他又已经出门。只有换下来的衣服证明他曾经回来过。
我不想等门，也不想早起给他准备早餐。我必须保证自己的睡眠，才不至于头昏眼花。
温睿对我的起居饮食安排的很好，每天都会有人送餐，复诊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抽出时间。
这样看上去，我们真算是温馨和睦的一对。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尤其是不由自主的变化。
十一月末的一个周五，是我复诊的日期，我在楼下等温睿，老远就看到他的车开过来，但我站在楼底下没有动，车子在我眼前停下，下来的人却是萧辰。
我一愣，各式各样的想法在脑中滑过，我挣扎，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
“冬子，今天温睿临时要出差，让我来接你去复诊。”
我不由皱起眉头，但没说什么，上了车。
“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萧辰依旧艳光四射，意气风发，身上没什么地方不是精心收拾过的，我从后视镜里瞄了眼自己，这灰头土脑的样子，真令人沮丧。
“肠胃炎虽然不严重，但不好好调理也很麻烦。”萧辰帮我拿了药，一起跟我往停车场走，“一起吃饭吧？”他看了看时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餐馆挺不错的。”
“好。”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除了发呆就是打游戏。人被包养还生活得五光十色呢，我被包养就跟猪没两样。
萧辰的品味跟温睿相仿，到底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生活习惯也已经互相影响。只是像温睿这么决绝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又跟他有联系了呢？还是这两人压根就没断过联系？
温睿不是那种可以跟前男友做朋友的人。这点，我十分了解。在感情上，他从不拖泥带水，也不会回头。这是萧辰告诉我的，也是我亲身体会的。但此刻，我跟他面对面坐着，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们公司跟温睿有个合作项目，我老总不知道哪里听来我跟温睿有私交，就非要我去谈这个项目，今天正好去他那儿送份文件，就碰到他要出差，他本来是想让他秘书带你去复诊的，可他秘书也走不开，我就自告奋勇了呗。而且，你生病这么久，我一直想来看你，但……实在是忙，抽不出时间……就正好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你。”萧辰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为大家都保留面子，留好退路。
时间是良药，不管生理还是心理，统统有治愈机会。
我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是不是以后我也能跟他一样？
温睿不在，似乎连着我也忙碌起来。高兴打我电话，说买了菜过来陪我吃饭。这么好的事情，干嘛不答应？
“你买什么好东西了？”
“你胃不好，给你熬粥喝。”高兴弄着手里的材料，一边回头打量我，“气色好多了啊。看来温睿把你照顾得不错。”
“自然不错……”
“怎么了？”高兴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着我，“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说着笑了一下，“难不成是相思病害的？”
换做以前，我一定跟他唇枪舌战，不争论出个结果不罢休。可现在我就是没啥心情。
“怎么了？”高兴也能看出我不对劲，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对啥都提不起兴趣呗。
“温睿……”我迟疑着，斟酌了一下才道，“他跟萧辰还一直都有联系？”
高兴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个……我不太清楚。”
我看着窗外，冬天日头短，天已经全黑了。但路灯才刚刚开始亮起来，莹白的灯光星星点点，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宛如黑色幕布上的温润珍珠。
“冬子？单立冬！”
“呃？”我回过神，看到高兴担忧神色，不由笑了一下。
“你想什么呢？”
我摇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高兴微微蹙眉，“这……都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笑，人都是会变的。任何事物都有保质期，有长有短而已，“你跟蔺康怎么样了？”
“啊？”高兴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下才道，“就普通朋友。偶尔会通个电话，见个面。”
“没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