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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殇 下——by黑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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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快!」

第三十二章

华子云、华子雨为馥嫔所生,两人为挛生兄弟,更分别是华子舟的大弟与二弟,今年已届十六岁。由于馥嫔生性淡然

,不爱奢华,先皇驾崩后便搬居皇城外的郊区,盖了座名为「馥雅居」的简单建筑,虽仍有几名宫女作陪,但生活倒

很朴实。而华子云、华子云兄弟俩因一方面管不着朝庭事,一方面担心娘亲孤单,也就跟着搬到郊区同住,过着不问

世事的生活。

在所有兄弟姐妹中,华子舟与这对双胞胎兄弟感情最佳、最有话聊,崇彪尚未升封大将军时,常一同前往馥雅居泡茶

闲谈,华子云和华子雨还双双与崇彪成为结拜兄弟,甚是亲密;然在崇彪任职大将军后,因守卫事务繁忙,也就较少

离开皇城,见面次数大减,但两人并不因此而疏远,偶而还会送来一些游山玩水带回的土产予他。

如今听得崇彪忽被太皇太后调派边疆,华子云和华子雨先是瞪大双眼,倍感惊讶,愣在原地好半晌后才得以回过神问

:「怎会如此?」但见华子舟双手一摊,耸肩摇头,全然不知情,两兄弟聪颖过人,深知宫内不可告人之事众多难测

,恐怕连皇上都摸不着头绪,也就不再多问。

三人在草原上骑马纵横驰骋,自早至午,已猎得白兔两只、斑鸠一只、以及一头黄皮黑纹虎,算得上收获颇丰。见太

阳逐渐西移,便下马席地而坐,稍事休息。

「皇上,算算咱们已将近两个月未见,最近都忙些什么?」

「一如往昔,每日固定上朝、退朝、批阅奏章。」华子舟淡淡笑道:「托先皇的福,将国家治理得平平安安,交至我

手中后,亦无大灾大难,百姓安居乐业、和气生财。」

「那皇城内可有新鲜事?」

「新鲜事嘛……倒是有这么一件。」华子舟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忖该从何说起。「你们可曾听过先皇宠幸男伶的事

?」

华子云和华子雨互视一眼,齐摇头道:「先皇驾崩时我们才两岁,懂得甚少,是后来听娘提起过一次,说先皇去世前

,曾有位美少年陪侍身边。先皇驾崩后,他也跟着自缢身亡,随先皇而去了。」

「那少年叫鹤云仙,」华子舟摇摇头:「他非但未曾自缢,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朕小时候曾误入他居住的宫院,当

时一见倾心,直到前些时日再逢,他容貌依旧俊美,还弹得一手好筝,叫听的人百般欢愉。」

「怎可能?」华子云瞪大眼,满脸不相信:「娘说她在搬出皇城之前,曾去彼岸宫探过一眼,园里长满荒草,屋破墙

残,不像有人住在里头。」

华子雨接着道:「据说那位男伶不爱与人相处,因此先皇将他藏得紧,又不让人接近他住处;我娘说当时她单纯是想

去瞧瞧迷倒先皇的人儿究竟长什么样,可门似乎被皇后,也就是当今皇太后给封死,她进不去,就偷偷搬了大石头踩

着,伸长脖子由围墙外往内看。哪知一看,竟看到屋里吊死一个人,一身白衣和黑发随着风飘啊飘的,背脊顿时凉了

大半截,腿软跌下,膝盖还摔出个伤口。」

「看来那个吊死的人应该就是鹤云仙。」华子云又接着华子雨的话尾继续说下去:「皇太后似乎很恨他,连帮他收尸

都不肯。」

「皇兄,您看到的应该是鹤云仙死不瞑目的幽魂。」话头又轮回华子雨:「当心阴气伤身。」

双胞胎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个不停,华子舟却是听得眉头愈皱愈深,最后终于忍不住,斥道:「别胡扯了,朕是

真的看见活生生的鹤云仙,还几乎天天同他见面,听他弹筝,从不觉得他是个鬼魂!朕还搂过他,真真实实地搂在怀

里,除了手凉了些……但那是他身子差,跟鬼啊幽灵啊什么的全搭不上边!」

看出华子舟真动了怒,华子云识相地收话:「欸,皇兄您别气,我们不多说就是。」

「唉,朕不是想说这些,只是心里头有些感受难解,想找你们聊聊。」

「请说。」华子雨向华子舟做了个手势。

「说实话,再度见到鹤云仙时,朕心底好生高兴,腾上云雾般的欢喜,后来也一直以为自己爱着鹤云仙;但鹤云仙对

朕是丁点儿都不动情,直言表明他心底只有先皇,容不下其他人。朕听得更加放不开手,日日都去寻他,他除了弹筝

陪聊之外,全然拒绝朕所有求欢的动作。」

「没想到这男伶怪坚贞的。」华子云忍不住赞道:「不因你是当今皇上而变节。」

「皇兄话里有话,似乎对于对鹤云仙的爱慕有所疑惑?」华子雨较为敏锐,听出弦外之音,挑来询问。

「朕……这阵子变得极怪,原以为去找鹤云仙能解心底的寂寞愁闷,可是……见了他的俊容是很开心,听过筝曲儿后

也很舒畅,谈些心事后更是明朗,但总觉得像少了什么……」华子舟抿嘴深思,顿了须臾才再开口,语气却有些愠嗔

:「写了好几封信给崇彪,他连一封都没回,难道去了塞外,朕这皇上就不摆在他心头了吗?」

「皇兄,你再见到鹤云仙,是在崇将军离开前还离开后?」华子云问。

「离开前就见过了,崇彪和随朕去过好几回。」

「少了什么的感觉,是在崇将军离开前,还是离开后?」这回,换华子雨问。

华子舟又皱着眉想了半晌,回答:「大抵是崇彪离开后,才渐渐感觉去鹤云仙那儿似乎也抚不平朕心里深处的一些不

安,可又说不上是怎么回事,连晚上睡都不安稳。」

「皇兄,事情其实很简单。」华子云笑道:「鹤云仙,因为得不到,所以吸引人;崇将军则因为太常在身边,反而看

不见。」

「什么意思?」

「皇兄,你心底真正挂念的是谁,谁能让你安心,难道你分不出来吗?」

华子舟恍然大悟,却又立刻摇头:「朕自小与崇彪一起长大,情如手足,理应不能与爱慕相提并论才是……」说了说

,自个儿又矛盾起来,收口沉思。

他还真没仔细想过自己与崇彪的关系,君与臣,弟与兄,一直以为是如此,至多就是添了些依赖。与鹤云仙再次相见

后,整个心思都放到鹤云仙身上去,一心想将凄然的美少年占为己有,从未恋爱过的他,以为这种独占欲就是爱。

若这种独占欲是爱,那么对崇彪的依赖算什么?

又若对崇彪的依赖是爱,那么对鹤云仙的独占欲又是什么?

思绪顿时大乱,华子舟不住拔着脚边的草,拔起来就丢、拔起来就丢,弄得满天断草飞舞。华子云和华子雨有默契地

保持沉默,不多说些什么,任凭华子舟孩童般地耍脾气和闹别扭。没法子,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也无法为华子舟决

定哪份感情才是上天注定。

染橘的太阳沉了一半入地平线,风转冰凉,甚至稀稀疏疏地飘起细雨,华子云和华子雨萌生回返的念头,但华子舟还

坐着发呆,将四周环境的状况置若罔闻。正当双胞胎兄弟打算拍拍华子舟肩膀唤他回神时,一阵凌乱马啼声自远而近

,伴着仓惶的叫声。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三人与其他随行的守卫同时转头,见是城西将领张强,他跳下马,脸色惨白,满布焦急。

华子舟倏地站起,走至张强面前询问:「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张强简单做个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皇上,太皇太后突然病倒,命在旦夕,皇太后请皇上快

快归城!」

第三十三章

听闻太皇太后病倒,华子舟策马疾返。一下马,直奔沉香院内殿,只见殿内宫女个个神色仓惶,左来右回地有些端金

盆子装水,有些拿来小丘般堆叠的毛巾,还有些万般谨慎地提壶热水,嘈嘈杂杂,状甚混乱。还有几名大臣帮也帮不

上忙,只会在里头如没头蚂蚁般踱步乱闯,漫无目的地抖着手,连额上都冒出汗来,怪可怜又好笑。

华子舟摇摇头,眉头深琐地走进房里,房内昏昏暗暗地点着几盏油灯,案上的蜡烛因大伙儿忙里忙出,不停走动,显

得摇曳不定,几回都差点要熄灭,最后又如春风吹拂的野草毅然昂首;看起来,倒也有些像生命已届尽头,却还在与

阎王爷讨价还价那丁点儿时间似地没个定论。

床旁围着几名宫女,摆一张铺着金白牡丹绣花红丝缎的座椅,宸月坐在上头,忧心忡忡地望着太皇太后。年已老迈的

太皇太后躺卧褟上,盖着一袭华被,由城中知名绣花师父耗费三月不眠不休、手工精绣出莲池鲤鱼图再加工制成,做

为去年太皇太后祝寿之礼。尽管盖着价值连城的被褥,靖宁的身子却不住发抖,面色惨白,表情像见了什么妖魔鬼怪

似地扭曲得恐怖,嘴角沾着未擦拭干净的血污,喃喃念道:「那妖鬼从阴曹地府回来了……要来报仇了……要来报仇

了……」

三名火速召来的御医轮流替靖宁诊脉,神情是一个比一个还凝重,他们交头接耳地低声讨论,模样惊慌。宸月望着御

医们讲了又讲、谈了又谈,却没人肯下结论,按捺不住内心焦急,她厉声问:「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倒是说说啊!

「启禀皇太后,太皇太后眼神空洞、脉象紊乱,呼吸又急又弱,四肢冰凉,想来是受了大惊,身子负荷不住,不仅三

魂七魄给吓散,连五脏六腑都受创迸裂,气虚呕血,恐怕来日不长。」

「胡说!」宸月激动地倏然起身,斥道:「叫你们诊病却说什么来日不长,谁准你们乱触楣头?还不快想想何法可医

!要是医不好,就要你们诛连九族!」

「皇太后,饶命!」御医们骇得纷纷下跪,膝头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听来有些震撼,只见他们抖着声音道:「臣等失言

,请皇太后原谅,微臣当尽力而为,盼能协助太皇太后度过此次危机。」

宸月愠怒地挥动手臂,衣袖呼呼发声,她道:「还不快进行!」

「是。」御医三人步骤一致,起身向宸月鞠躬,后又向华子舟跪拜行礼,华子舟道一声平身,他们才慌慌张张地退离

内殿,匆忙前往药房备药。

「母后,」华子舟来到床边,望着面容已如僵尸般铁灰的靖宁,转头问宸月:「究竟发生什么事?太皇太后怎会突然

变得如此?」

「皇上,你这阵子都去彼岸宫做些什么?」宸月不回答华子舟,反倒质问起他来:「我和太皇太后听宫女们说你时不

时要御膳房备膳至彼岸宫,还总在那儿待上不少时间。问你,你在里头做与谁见面?干啥勾当?」

突然被问起彼岸宫的事,华子舟愣了一会儿才回神,捧着满腹疑惑回话:「母后,儿臣只是去听筝罢,没做什么。」

「听筝?听谁弹筝?」

「鹤云仙。」

华子舟才刚说出这名字,靖宁立时发出尖啸,浑身抖得更厉害,几乎连床都给抖得动了,她语带哭音,喃喃念道:「

该死的男妖精,来报仇了……要来杀我了!」

「母后,我出城期间是发生什么事?」华子舟感觉迷团愈滚愈大:「太皇太后的状况难道与彼岸宫有关?」

「岂止与彼岸宫有关,全都是那男妖精惹的祸!」宸月咒骂了声,但见靖宁又猛然抖了一下,怕太过惊动她,于是拉

着华子舟到沉香院外。一出来,她柳眉横竖,杀气扬扬,怒斥:「哀家和太皇太后今儿个听见你老往彼岸宫跑,怕那

臭小伶子逼死你父皇尚不罢休,还要来害惨你才甘愿,于是相偕集众前往,想给他点叮咛,要他适可而止。哪晓得天

杀的死妖魔,竟敢装神弄鬼地恐吓弱质女流,用白丝绢吊死在天花板上,鬼魂似地左晃右摇,哀家年轻,身体还算强

健,仅被吓得腿软;太皇太后可没这般好运气,给諕得胆破肝裂,吐出满地鲜血,奄奄一息!」

「什么?」华子舟大惊:「鹤云仙吊死了?」

「他是死了,他早就该死了!」宸月接连破口而出多句华子舟从未曾听过的市井脏言,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平时优雅高

贵的母亲,可宸月似无自觉,过往的仇怨征服她的一切:「见鬼的鹤云仙,见鬼的死男妖,就连死了都不放过我们,

以如此卑鄙丑陋的方式报仇,谁晓得接下来他会用什么烂骨玩意儿来伤害你,伤害这城里的人?」

「不、不、母后……」华子舟竭立欲定下神来,他尚无法接受的不是鹤云仙接下来会如何害人,而是宸月等人今日于

彼岸宫所见。吊死?鹤云仙死了?怎么会?昨日他去听他的筝呢!念头一转,顾不得太皇太后病危,华子舟急躁不安

,向宸月挥挥手道:「母后,烦请您先照顾太皇太后,我去彼岸宫看个究竟!」

「你还要去?那可是不祥之地!」宸月想阻止,但华子舟已快步走开,留她在身后大呼:「皇上,叫那禽兽不如的混

帐东西滚回地狱里去,别在人世里作乱!」

第三十四章

一路往彼岸宫走,入冬后,皇城改点牡丹金灯,一盏盏金黄色灯柱在走道间成列排开,灯罩是雕刻师傅费尽多年光阴

手工镂铸出来的,细致地雕着牡丹花丛丛叠叠的花瓣,贵气中不带俗味儿。过去先皇总爱在冬季用过晚膳后出来散步

,沐浴在金黄灯光下,欣赏城内庭园的夜景。

此时的华子舟一点儿也没兴致去看管身旁的灯有多美、庭园有多高雅,连草皮新铺了一层他都未曾发觉,只顾着埋头

急步向前。俊容蒙上厚重的阴郁,眉头簇得紧,忧心忡忡。但他忧的不是太皇太后的怪病,而是鹤云仙的生死。

明明前几天还去听鹤云仙弹筝,怎地今日说死就死了?他不解,只希望是皇太后与太皇太后看花了眼。

大把推开彼岸宫的门,如往昔般地迈入室内,却见灯火通明,鹤云仙端坐于筝前,一双明眸正直盯着他。男伶儿还好

端端地在眼前,华子舟先是松口气,心头大石一放,不分由说地上前将鹤云仙拥个满怀。

「老天爷,朕以为你真死了!」华子舟道:「母后与太皇太后果真眼花!竟说你死了。」

鹤云仙推开他,面色很是凝重,声音低沉:「皇上,您误会了,我……」他抬头往上梁上看,华子舟也跟着看去,惊

见确实有条白绢系在上头,飘阿飘地和鬼没什么两样。

顿时间,华子舟有种遭到戏弄的羞辱感,方才的担心全转成了忿怒。他倏然起身,指着白绢喝问:「难道,你用这玩

意諕我母后与太皇太后?」

鹤云仙摇摇头,一派镇定地道:「我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你系了赐死用的白绢,莫非真要寻死?」

「皇上,我的心早随先皇入土,与死了没两样啊!」鹤云仙叹了口气:「怎么您还看不见呢?」

「朕要看什么?」华子舟听不明白鹤云仙所指,更加不悦。「朕只看到你活生生地,却在屋内绑着白绢,很难不联想

到是蓄意造成有人吊死的错觉,惊吓他人!可知道今天太皇太后进了你屋里后,被这布置给吓得魂不附身,病得奄奄

一息?」

鹤云仙对华子舟的指责感到愠怒,也站起身来,音量微扬。「皇上,是您自个儿是非不明,死活不分。我从未想过要

害谁,若说太皇太后被我吊死的模样吓破了胆,也是她自找,谁要她俩对我食言在先!倘使当初她俩有实现承诺,我

也不会孤零零地在这座宫院守到今时今日,早就能与先皇于黄泉底下重结连理,相惜相守!」

「你说什么?」华子舟对鹤云仙的辩驳倍觉怒不可遏,想及太皇太后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与母亲担心的神情,无法谅解

鹤云仙的说法,更听不出那番话里大有蹊跷。他只知道一国之君容不得被如此侵侮,未加思索地箭步向前,狠狠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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