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东方男子，他不曾见过。「他是？」
「我的新助理，最近杂事颇多，由他来处理一切。他只会讲英文。」
白岳伦轻轻颔首，当个称职的助理。「奥力塔先生，您好，我的名字是艾伦。」
「长得真标致，如果不是清楚你对那种事没兴趣，还真以为你是为了他的美貌呢。」蒙道安还算客气，这段话用了西
班牙语。
白岳伦神色未变，倒是米格尔笑了。
米格尔与蒙道安落座，白岳伦则跟索力马站在他身后。
「这次你是希望怎么做？」
「取而代之。」
蒙道安不禁露出吃惊的表情。「啧啧，真要做绝吗？他的势力可不是三两下就能处置得了，加上他那个就算死都不懂
得放弃的性格，如果没一次铲除干净，就怕他东山再起，我们可得小心了。」
「所以才需要您的协助，他的地盘最后由我们平分，合情合理，再者我还有对付他的关键武器，这一场，不怕输的。
」米格尔自信满满的气势让蒙道安也多出几分信心。「您觉得如何？」
蒙道安思考一会儿，道：「比起蒙塔尼奥，你才是我带出来的晚辈，我自然是帮你。而且他实在也嚣张太久了，是该
给他一点教训。不过……」顿了顿，眼睛瞬间盈满杀意。「我更希望对付你的主子。」
「我倒认为我们应该先对付主要敌人，等到蒙塔尼奥倒下，自然有人会嚣张起来，那时候再一次铲除就更容易了。」
蒙道安乐地开怀。「说得好！说得好！就让雷利尔再多活几天吧。」
自岳伦神情未变将他们的每字每句全记在心底，原来米格尔是替多明格司工作。拿主子的钱却伙同外人反咬主人一口
，真是一个好下属。
「很高兴与您达成共识，那么下次见面就是我们单独谈了。」
在这个通讯时代发达的世纪，却因为太发达反倒衍生许多不良后果，面对面沟通才是确保秘密不会外泄的良方。活点
到为止，双方谈得愉快，米格尔很快便要离开。
瞧他们似乎是在聊今天天气如何，事实上却是一个行动就不知得危害多少人，当初觉得奥斯汀傻，如今他也义愤填膺
，很想瓦解这些家伙的势力。
离开蒙道安·奥力塔的住所，上了车，米格尔这才开口。
「猜出我是谁了？」即使全程西班牙语交谈，他深信以蒙道安的长相必定让白岳伦认出了，运家伙是有目的而来，怎
可能不把这些毒枭记住。
「我从来没兴趣知道。」现在更不想知情。
「上回为何问我？」
「问好玩的。」他始终把头望着窗外，一点都不想看见米格尔。想到他们个个都是残害他人的罪魁祸首，他心底的激
动难以言喻。
他向来是以事情离得愈远就愈不用操心为基准，现在事情就在他面前上演，要他视而不见，跟他的良心又背道而驰。
当初奥斯汀会如此热衷反毒正是因为他的父母都深受其害，若今天他有亲人也因为毒品而受伤害，他必定也会全心介
入。
「那最好，有些事情我让你清楚是要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但为了保住小命，不该涉入的你最好乖乖遵守这个游戏规则
。」他低声警告。
哈，游戏岂是随意任人操控。
「难道我没有权力选择退出或继续？」
米格尔浅浅笑了。「至少现在没有，因为你是属于我的。」
白岳伦冷哼了声，不置可否，当车子抵达别墅，他下车便道：「可以让我出去吗？」还特别以谦卑的口吻询问，存心
气气他。
「要去哪里，我陪你。」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不用了吧，你自己还有事情，更何况在没找到奥斯汀之前，我不会离开你，我希望你最好也记住你的承诺，免得到
时候弄得太难看。」
「你在……警告我？」
「你要怎么想都随你！」
突然，他的眼睛被米格尔身上一闪而逝的光芒刺激了一下，听见一声枪响，他想也不想，随即将他扑倒在地，下一秒
，再听见花盆碎裂的声音，这时所有的警卫全部冲出来，白岳伦也连忙把米格尔带入别墅内。
刹时外头枪声雷动，不时还听见有人吆喝的声音。
白岳伦无心注意外头的情况，见米格尔衣服染血，立刻撕开他的衣服，发现是手臂中弹，还好打偏了，子弹也没有留
在体内。
薇薇安连忙领着医生过来帮米格尔做紧急处理，混乱之中，白岳伦被推至最外围，显然已经没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也不自讨没趣，径自去洗手。
等他洗净双手，才由洗手台前的镜子看见自己略显担忧的表情。
米格尔不是他什么人，为什么他刚才的反应竟那么快？
他既是毒枭，就该让他死在那一枪上，而不是救他让他继续荼毒其它人的性命，该让他死的，为何他却不顾一切救了
他？
究竟是哪根神经不对呢？
唉。
「艾伦先生，马汀先生请你至到他房间。」女仆走上前转述。
白岳伦随意应了声，再次洗把脸才前往米格尔的房问，门口有索力马以及薇薇安把关，薇薇安表情不太和善地交代：
「请你别耽搁太久，马汀先生受伤需要多一点时间复原。」
没吭声，他径自走入房里，看见米格尔躺在床上，气色还挺好的。
「我还以为你出去了。」米格尔浅浅地笑。
那瞬间，他压根没料到白岳伦会救自己，原以为在知道自己是毒枭的身分后，他应该会跟其它正常人一样将他视为败
类、人渣，最好死一个是一个，没道理出手相救，只是……这回他错了，白岳伦居然救了他！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发生这种事，我还出去不就太不讲道义。」懒得再去探究为何出手的原因，反正救都救了，更何况少了米格尔，依
然会有另一个人取代，没差别的。
「担心我？」
他浅笑。「想太多。」
「为什么？」他想清楚理由。
薇薇安会救他是因为爱他、索力马会救他是因为他是他的主人，那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艾伦为何要出手相救？
问他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想找个理由让自己信服呢。
白岳伦慵懒地靠着椅背，一双眸子落在米格尔脸上，他双手交握置在腹部，每当他感到困惑或是遇上棘手的问题，左
右拇指总会不自主绕着圈。
「……我想大概是不能见死不救吧。」想了很久，终于有个合理的解释让他信服。
「什么意思？」
「即使清楚你是毒枭，你我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要我不救你，很难。」
「没有特定对象？」他想知道假使今天换做是另一个人……白岳伦同样会救吗？
「这……」白岳伦再次陷入犹豫的困境，倘若不是米格尔，会救吗？应该……「不一定吧，如果换做是蒙道安，我肯
定不会救。」
「为什么？」他颇好奇白岳伦判断事情的分界点在哪里。
「因为他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听太多事情倒不如自己亲眼一见还来得准确。
米格尔闻言，立刻朗笑。「哈哈哈！蒙道安不是好人，难道我就是？艾伦，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亮出他的名字
，一半的人想杀、一半的人欲收为己用，他会是好人？那这世界肯定没公理。
「这纯粹是个人观感而已，再者，我也没说你是好人，只能说你的眼睛里似乎还残存一丝的正义，就看你愿不愿意发
掘。」他言尽于此。
米格尔笑得更厉害了。
懒得再看他嘲笑自己的夸张表现，白岳伦起身欲走，米格尔却在此时开口道出他不曾对其它人说过的往事——
「我是毒枭的儿子，你觉得我又能好到哪去？我父亲是被他最好的朋友害死的，他和我母亲被扔下海里喂鲨鱼，我的
两个妹妹，一个被枪杀，一个被轮暴，即使活了下来也因为亲眼目睹亲人死在面前不能承受打击而自杀，最后只剩下
在英国留学的我……
当时我想赶回来，被老师阻止，他说我回来也死路一条，倒不如将自己隐藏起来，等有实力后再去报复。我的老师懂
我，知道我绝不会放弃这段血仇，便将他所知的一切全教给我，让我现在有实力跟这些毒枭们面对面抗衡。
活在这种日子之下，每天都是在枪口下生活，能多一天算一天，我不杀人，别人也会为了活下去而杀我，艾伦，我杀
过的人连我自己都算不出来了，你说我还有什么正义可言？我本身就是活在这个世界里，即使当初父母有意让我远离
，也因为命运的关系再次将我拉回这条路上，我已经离不开了，这是我的命。
当我回到哥伦比亚的时候，什么下贱的工作都做了，为了调查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甚至杀了第一个人，他也是我的
朋友……可笑吧？我也做了最可耻的事情，然而这是我必须做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我。直到现在，我都不曾后
悔，只能继续前进，有时候，我还真喜欢你们东方人的某些论点。是生是死，天注定
——说得真贴切，不是吗？」
止不住的泪水、满腔的无助以及怯懦早在看见亲人死后的照片后荡然无存了，如今唯一剩下的信念就是复仇。
杀了他的仇人，之后的路，就随便了。
「为什么跟我说？」轮到白岳伦反问米格尔意欲为何。
他笑了笑。「大概因为你是个外国人吧，又或者是……」这双眸子实在是太过温柔，令他不由自主想坦承一切。
唉。
白岳伦轻轻低头。
这个米格尔都不晓得此时他的眼神有多哀伤、有多无助，就好象是被大人扔下的小孩急于等待被人拥抱。没考虑太久
，他起身走到床边，弯身，在米格尔错愕的神情下轻轻抱住他。他的力道轻柔，却仿佛能稳定米格尔地重重压在他的
心底，给了他一股支撑的力量。
谁都没再开口，气氛顿时显得十分和谐，胸口抵着胸口，感受最强烈而直接的心跳频率，有一瞬问，米格尔好似能感
受一股温暖由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入侵到他体内最深处，缓和他的寂寞。
冰封的孤独似乎慢慢溶了。
「我喜欢你，艾伦。但仅只如此，如果你想干涉我的决定，我同样不会放过你。」复仇的火焰已经燃至顶点，就剩下
最后一步，谁挡在他面前，死路一条。
「米格尔，我没资格批判任何人的生存方式，毕竟我不是神。你是该有你的生活，但能否请你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同时
也把其它人的性命也计算进去？我没希望你当救世主，至少……别让更多人陷入水深火热的未来。你已经是受害者了
，不是吗？我不希望看见你的下场跟你亲人同样。」听不出米格尔有任何替自己行为开脱的解释，他只是做他认为应
该做的事情，因而更能道出他内心的脆弱。
「同情我吗？」白岳伦的温柔令他几乎难以招架。
「你值得同情吗？」他反问。
米格尔勾勾唇，他笑得得意，确实，以他现在的身分地位以及势力，没人敢同情他或是瞧不起他，甚至是他的仇人也
是跟他平起平坐，他终于等到这个最棒的反击机会，这次非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他把白岳伦揽在怀里，亲吻他的脸。
「你刚受伤。」
「不碍事。」
「米格尔，想过放弃这里的一切吗？」即使被米格尔压在床上，他仍有话要问。
「名利谁能真正抛下？」
「我想也是。」是他期望太高了。
「怎么不说话？」
「既然说再多都无法左右你，说了又有什么用？这样我也会觉得很烦。」适才的气氛一下子全散去，好似刚才两人之
间发生的事情仅是作梦而已。「反正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你要好自为之。」
尽管他也有想杜绝毒品的美丽梦想，但能做的实在有限，若要他连自己的性命也赔上就太得不偿失，他向来是享乐主
义，和有着大爱精神的奥斯汀截然不同。
艾伦想离开！
真是可爱又天真的人，他真以为自己能走得了吗？
艾伦——原本只是他想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却在经过刚才那一枪，事情的计划似乎跟着生变。艾伦对他，已不再是
单纯棋子的功用，而是有着更深、更深的一个影响。
对他的喜欢，似乎又多了一些些。
「艾伦，如果你敢离开我的话，我一定会……」
「嘿！说好的，只要你厌倦了，我就能离开，别说话不算话。』
他当然遵守承诺，只不过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前，现在——不一定了。
假使艾伦真要离开自己，他必定会杀了他！
与其担心不完，倒不如将他永远留在身边，免得操心。
即使是尸体也胜过他的远离。
第五章
「你的仇人究竟是谁？」
隔天一早，米格尔的手臂换好药之后，便要着装前往波哥大，必须陪同的白岳伦早已换妥衣服，此刻还另有功用就是
充当他的仆人，帮他更衣。
「你猜呢？」
「贝萨·蒙塔尼奥和雷利尔·多明格斯，自己挑一个吧。」
仇人还能自行挑选？米格尔笑了笑。「你希望是哪一个？」
「我怎么会知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米格尔挺高兴这家伙对自己有点兴趣了。
做什么？
这疑问也悄悄攀上他的心头。
不知怎地，经过昨天的事情后，他们之间原本封锁、不该有往来的边界似乎模糊，是不认为经过一晚能让事情产生多
少变化，却必须承认当他今天早上睁开眼看见米格尔的时候，心底的感觉的确产生改变，或许是因为听见他不大幸福
的过去，才让他滋生一丝怜惜。
「大概是想更了解你一些吧，如果能帮得上忙，不要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会尽全力。」生在哪里并不是孩子的错
，错的是环境的改变，假如米格尔今天是生在普通的家庭，那么他便该有个健全的人生，因此要怪只能怪命运。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真要对我好，在床上就多主动一点。」气氛太沉重，他刻意主导全局，不希望受白岳伦影响
。
同情又值多少？他不需要同情，只要实力。
「米格尔，我很认真。」
「艾伦，我也很认真，你不是说不愿意介入我的世界，又何必因为听了我昨晚的牢骚自投罗网？说不准昨天我说的那
还是骗你的呢！听听就好，别想太多。」他只要白岳伦的身体不需要他的帮忙，他仍是自己的棋子，只不过现在是变
成不能死去的一颗棋子。
正是因为没想太多，才糊里糊涂说要帮忙，真是蠢。身为雷利尔·多明格靳的下属，米格尔能做不到的事情太少了，
他算哪根葱？
冷着一张脸，白岳伦默默替他穿妥衣服，不再出声，就在他要转身时，腰部猛地被一股强悍的力量给扯入米格尔的怀
里。
「气了？」
「没这资格。」难得他主动要提供协助，却被打回票，心情恶劣的很。
「别气，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我没这么不济事。」听了真不爽，说得好象他肩不能挑，毫无用处似的。
「放心，会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但不是现在。」低头索求一个吻，却被闪避了。「连个吻也不给我？」
经由左前方的穿衣镜，白岳伦早看见薇薇安站在门边，私底下怎么玩他已经不介意，但在台面上，他仍想保有一点自
尊。
米格尔顺着他手指比过去的方向，抬头，看见薇薇安，心底刹时不太愉快。「薇薇安，怎不敲门？」
「马汀先生，您门没关，我刚到。」
「有事吗？」
「车子已备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