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爱他”四个字让顾睿的心脏一阵紧缩。
他听着肖泽说的话，呆在了那里。
肖泽装作没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了电脑旁。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睿一直呆坐在那儿，直到时针走到了九的位置，李成然说要回家了。
这里几个人里只有顾睿和李成然是要坐车回家的。不过这个时候李成然回家的那班公交车已经没有了，因此萧彦晨开车送他回家。
结果最后，肖泽和江晟告别了他们三个人，李成然和萧彦晨回萧家去拿车，只有顾睿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萧彦晨和李成然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回去，只觉得心里难受得要死。
其实他本来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就是肖泽的事情的，但是为什么会忍不住呢？在肖泽面前没忍住，那是因为那次元旦晚会他一时兴起。但是在肖父肖母面前他忍住了，在肖海面前他忍住了。这样说来，最没有忍住的，是在面对萧彦晨的时候。
忍不住就想给点暗示，其实他心里是希望萧彦晨能认出他的吗？
但是除非他是真心喜欢萧彦晨的，不然就算萧彦晨知道他是肖泽，也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顾睿迷茫了。
他真的不知道……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他一直觉得萧彦晨是他的人，他知道这是占有欲。但是除了占有欲之外，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呢……
和萧彦晨在一起这种想法……
走着走着，顾睿就不想走了，直接坐在了花坛边。
他发呆看着地面，忽然间想起来这个地方似乎就是高二时他对萧彦晨表白的那个地方。
其实活到现在，一直担心着他，把他放在第一的人，只有萧彦晨而已。而自始至终，他伤害的最深的人，也是萧彦晨。他是不是真的太恶劣了？
他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
就算要折腾，也该换个人折腾了吧……然后，萧彦晨就能顺顺利利地和那美国佬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原来的肖泽”终于可以被他放到心里的某个小角落，不再被想起……
然后呢……
然后顾睿会怎么样？
呆坐了很久，忽然之间，手机响了起来。
见是凌琛打来的电话，顾睿接了起来，反应迟钝地说道：“……喂？”
“……现在已经十点钟了，你再不回来寝室楼就要关门了……”
“……我知道了。”
“你没事吧？”察觉到顾睿的状态很不对劲，凌琛急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顾睿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这么紧张我，是因为喜欢我？”
“……废话！”
顾睿忽然想到，曾经有一次，萧彦晨一整天消失不见。他不停打电话，到了大半夜，电话终于通了。
他连忙问萧彦晨怎么了。
手机那边沉默了半天，然后萧彦晨醉醺醺的声音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手机那边还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当时他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心里有点着急，恨不得马上就把他给找回来。
顾睿问道：“你喜欢我是同学爱吧？”
“废话！”
“……那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你这样很着急地找你呢？”顾睿小心翼翼地问道，“也是同学爱吗？”
“……”凌琛沉默了半天，缓缓道，“……我会以为你想跟我搞基……你这人也有这样关心人的时候的话那么太阳真的从西边升起来了……”
“……”
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顾睿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在他前方停了下来。
凌琛问他怎么忽然间没声音了，他没答，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那辆车。
但是过了半天，车里面那人也没有摇下车窗。
顾睿一咬牙，起身站了起来。
结果他刚站起来，车子就开走了。顾睿愣在了那边。
“睿睿？你没事吧？！说话啊……信号不好？喂？”
耳边，凌琛不停在搞怪。
看着那辆车利落地转过弯，消失不见，顾睿笑了。
“哎呦喂，他妈的我心脏都疼了。”
第二十一章：醒悟（一）
“自作孽不可活”这几个字，顾睿是彻彻底底地知道怎么写了。
他忽然间觉得他的人生就是不停地在犯贱，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安静的教室里，学生一排隔一排地坐着，安静地写着试卷。顾睿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鼻涕，头晕晕乎乎地，笔下勉强写下个“ABCD”。
那天从肖家回来之后，顾睿就严重感冒了，最近几天身上必须带好几包餐巾纸。
药随身带着，中午没时间回宿舍只能去图书馆那儿灌点热水吃下去。
凌琛看到顾睿这副样子真的彻底被吓到了，但是问又问不出什么来，只以为顾睿现在的变化肯定和那个沈嘉洛有关。他找人去把沈嘉洛的电话要了过来，他们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有个女生要追沈嘉洛，弄得沈嘉洛自己心里也有点期待。
结果英语考试考完之后来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接起来竟然是个男声！
沈嘉洛失望了。
凌琛一听电话通了，就凶巴巴地说道：“喂，是沈嘉洛吗？！”
沈嘉洛微微一愣，莫名其妙道：“对，我是，请问你是谁？”
“我是顾睿的好哥们！”
“……”
“你对顾睿做了什么？！”凌琛义愤填膺地怒道。
“……”沈嘉洛嘴角抽搐了下，“……我对他做什么了？”
“你上个星期和他出去通宵过了对不对！”
“……好像。”
“回来之后他走路都走不好了，一副被爆菊了的样子，你说你干了什么！”
沈嘉洛虎躯一震，青筋一突，怒道：“他妈的他被爆菊了关我什么事？！这件事情又不是我干的！！而且顾睿他自己愿意的好吧？！”
凌琛一听沈嘉洛这回答，浑身一震，呆掉了。“这件事情又不是我干的”“而且顾睿他自己愿意的好吧”这两句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回荡。
他颤抖道：“……顾睿到底被怎么了？”
沈嘉洛嘴巴一撇，心想虽然顾睿那人挺坏的，但是那种私事还是不要不经过他的同意就乱说吧？便不耐烦地对着凌琛说道：“你自己问他去！”
凌琛沉默了会儿，说道：“睿睿这两天很不好。”
沈嘉洛一愣。
“他心情很差，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而且严重感冒了。”
沈嘉洛憋着口气。
凌琛的声音越来越凄凉：“而且他就是不肯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就是强颜欢笑。我只记得他前几天晚上跟我说能不能把你号码给要来……”
沈嘉洛：“……”
凌琛建议道：“你看，你好歹安慰他一下……”
“为什么是我……”沈嘉洛干巴巴问道。
“因为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他朋友吧？”凌琛理所当然道。
朋友？！沈嘉洛一呆。他和顾睿不是情敌吗？什么时候变朋友了？
但是一想到那天晚上两人在夜店里玩的时候，沈嘉洛心里又别扭了起来。
顾睿是个同性恋，而且接近他的目的明显不纯。如果他自己还倒贴上去，岂不是很危险？一想到那天晚上顾睿手环着他的脖子跳舞的样子，沈嘉洛很失败地觉得，如果顾睿打定主意要勾引他，他真的会忍不住……弯了的……
——但是他还有乔雨昕啊！！！就算乔雨昕不喜欢他了，但是顾睿也不喜欢乔雨昕，他还是有机会的啊！！！！
对了对了，顾睿不是喜欢那天晚上喝醉了的那个男的了么，应该不会对他有意思的……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沈嘉洛清了清嗓子，勉强表示如果有人请客，今晚他就能出去和他们吃饭去！
结果刚考试考完，顾睿就被凌琛一路拉到了一家小饭馆里。
时间下午四点半，吃晚饭显得有点早，不过也不至于太夸张。
只不过顾睿这几天感冒，胃口不好，所以肚子一点也不饿。
顾睿原本还纳闷着凌琛怎么又带他出来吃饭了，结果看到沈嘉洛的时候，他忍不住给了凌琛一个赞赏的目光。
凌琛见顾睿“感激”地看着自己，心里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沈嘉洛就这么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缓缓地走了过去，坐下。
瞪了顾睿很久，见对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除了鼻子被擦得有点红之外，脸色也明显不好，看样子这段时间真过的不怎么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他别扭地问道：“你感冒了啊？”
顾睿点了点头。
“那还不吃药？！”
“你喂我啊。”顾睿笑眯眯地回答道。
从来没见过顾睿这副无赖的样子，凌琛见鬼了似的盯着他看，更加确定了心中顾睿和沈嘉洛有一腿的猜想！
难道顾睿真的是个同性恋？！难道他真的喜欢沈嘉洛？！！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寝室里不是有三个同性恋了吗？！！！
他的心里在咆哮着，而沈嘉洛则是开始了和顾睿拐弯抹角的对话。
“上次另外那个人呢？”沈嘉洛含含糊糊道。
“你说谁啊？”顾睿懒洋洋道。
“……别装傻。”
“我没有啊。”顾睿无辜道。
沈嘉洛嘴角一抽，指了指凌琛说道：“你室友让我来安慰你的！”
顾睿笑着摸了摸凌琛的脑袋，赞许道：“干得好！”
凌琛精神一振，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想要安慰我的话，赶快点菜，吃饭，”顾睿用手支着下巴，将菜单推到了沈嘉洛面前，淡淡道，“我饿了。”
沈嘉洛一愣，忽然间觉得，顾睿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三个人点了五个小菜，叫了两盆饭，全部扒拉光之后，凌琛付了帐。
虽说一开始是说有人请客他就来的，但是吃了这么多最后凌琛一个人付账，沈嘉洛又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顾睿嘴巴紧得很，问了半天，他也没问出什么来，只能知道他的心情真的很差就是了。
回宿舍的路上，见凌琛一个人在前面慢悠悠走着，沈嘉洛故意落后一步，到了顾睿身边，小声问道：“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
顾睿一直低着头，听到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大。
沉默了半天，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沈嘉洛吃不准到底是怎么了，只好继续问道：“那是不是你把他惹生气了啊？”
顾睿颤抖了下，这次什么反应都没了。
沈嘉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嘟哝道：“就你这脾气，没人受得了。”
顾睿猛地抬起头，瞪着他，生气道：“我脾气很差吗？！”
“难道不是吗？”沈嘉洛说道，“而且脾气差不是你最有问题的，最有问题的是你对什么事情都太随便了！”
“……什么意思？”顾睿蹙了蹙眉头。
沈嘉洛见他一点自觉都没，忍不住替那天那个醉酒的男人可怜。他嗤笑道：“你不把别人的感情当回事，也不把你自己的感情当回事，任谁都会心寒的吧？谁喜欢上你这种人谁倒霉！”
顾睿怔住了。
谁喜欢上他谁倒霉……似乎还真是这样……
回过了头，顾睿继续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走着。
沈嘉洛见他又没话了，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上次那个男的啊？”
“……我喜欢很多人。”这次顾睿实话实说了。
沈嘉洛蛋疼了，心想这次他怎么这么诚实。
他干笑了下，小心翼翼道：“……那你也喜欢我吗？”
顾睿斜睨他一眼，毫不犹豫道：“当然啊。”
沈嘉洛：“……”
瞥了眼走在前面的凌琛，他坚持不懈地问道：“那你喜欢凌琛吗？”
“……喜欢啊。”虽然犹豫了下，不过幸好是个不会让前面那个人玻璃心都碎了的答案。
沈嘉洛松了口气，终于欢乐地说道：“所以说喜欢是有差别的！”
沉默了半晌，顾睿冷不丁问道：“那么爱呢？”
沈嘉洛愣了下。
“怎么知道喜欢的人里哪一个是我爱的人？”
顾睿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冷静，似乎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也似乎是真的困惑了。
沈嘉洛一时无言。
他只是个大一生，虽说从初中到现在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个了……但是爱什么的，他们这种年纪的人，又有多少是真的喜欢到这么深刻的呢？
如果真的是爱的话，他应该会忍不住考虑两人的将来，这种认真的情绪和简单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但是很显然，现在的他，并非非乔雨昕不行。
见顾睿是真的想知道的样子，沈嘉洛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样看吧，我和凌琛，你会想和哪个人在一起？”
没到两秒，顾睿就回答道：“你啊。”
“……”沈嘉洛咳了咳，艰难道，“对、对的，所以说你对凌琛的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对我……”他忽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为了顾睿这个家伙，他到底要牺牲到什么地步啊擦！“你对我，应该就是那个，那种喜欢。”
顾睿转头盯着他，点了点头，表示他都懂。
沈嘉洛蛋疼了。
他立刻说道：“然后，我和上次那个男人，如果你喜欢其中一个人，就永远不能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想了想，他立刻补充道，“如果你想和其中一个人上床，就永远不能和另一个人上床，这样的话，你会选谁？”
问完之后，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顾睿。
他怕要是顾睿还是选他，他该怎么办……为什么他会有种在犯罪的感觉！！！
顾睿直直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似乎真的在设想着。过了几秒，他张了张嘴，似乎答案已经到嘴边了。微微怔忪了下，他的目光里带了点错愕和惊慌。闭上了嘴，他飞快地回过了头，脚步微微加快了。
沈嘉洛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这种反应，顾睿心里的人选，应该就不是他了吧。
其实爱应该就是这样的。
对于顾睿来说，喜欢会有占有欲，爱也会有占有欲。但是毕竟爱一个人，就只能和一个人携手到老的。因此如果为了一个人，可以抛弃对其他人的占有欲，为了一个人，会努力让自己不再变得那么“花心”，会不再有心思把目光放到另外的人身上，那么顾睿就是爱上他了。
沈嘉洛心想，到了现在都没让顾睿明白过来这个道理，那个喝醉酒的男人，是不是以前一直太宠溺顾睿了呢？
因为宠溺着他，宽容着他，才会让顾睿以为他在拥有他的同时，还可以和其他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