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突如其来的告白（三）
沈嘉洛接到顾睿电话的时候，正在寝室里吃泡面。
听到顾睿说的话，已经和顾睿混的很熟的沈嘉洛立刻就知道了对方说的“老地方”是指什么地方。
于是他嚼了嚼嘴里的面，咽了下去，扭着眉头问道：“你又失恋了？”
然后就听到对方得意地说道：“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在热恋期。”
“真的假的？”沈嘉洛吃惊道，“那你干嘛还要去那种地方……”一联想上次顾睿带着他去夜店时发生的事情，他就觉得顾睿去夜店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实际上顾睿的确是这样的人——一旦心情差了，就喜欢奔酒吧夜店，喝喝酒，跳跳舞，心情就可以变好了。不过这一次却是例外。
他瞥了眼站在自己身边一脸迷惘的曹磊，勾着唇角，低声道：“有点小烦恼，需要你的帮忙而已。”
单纯的沈嘉洛同学对于顾睿的话没有多想，只以为顾睿是又有了其他的烦心事，需要他这个知心哥哥去开导——于是他感慨了，上个学期的他绝对没想到自己后来会经常做他情敌的心理工作！
于是晚上迟一点的时候，他套上了一件外套，打上的士就去了上次那家夜店。
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某人时，他立刻就注意到了某人身边另一个正襟危坐的陌生人，顿时眯起了眼睛。
顾睿将脚架在玻璃桌上，桌子上摆了好几杯酒。他食指与中指夹着根烟，烟头的火星上烟气袅袅，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脚下有许多烟屁股——一副大佬样。而他身边的那个陌生的男生，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浑身僵硬。
沈嘉洛第一次不确定了——这状况，到底是顾睿又勾引了一个小男生，骗来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还是人家自己跟着他来的呢？怎么看都是前者可能性大点吧？
于是当他走过去，顾睿向他招手的时候，他嗤笑着来了一句：“怎么，又哪里来的男生，你速度也太快了吧？”
下一秒，他看见原本那个僵硬成雕塑一般的男生猛地扭过了头，冰冷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是在说“你敢再说一遍？”
而顾睿则是笑出声来，摆了摆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他笑道：“这个是我高中同学，第一次来这里。”
沈嘉洛楞了楞。
“你是顾睿的大学同学？”那男生问道，带着十足的敌意。
沈嘉洛连忙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好，我叫沈嘉洛。”随后就在顾睿身边坐了下来，将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喂，什么状况啊？”
顾睿将烟蒂扔进了烟灰缸里，往后靠了靠，嘴唇滑过他的脸颊，移到了他的耳垂边。那动作亲昵地仿佛两人就是情人一般。
那一瞬间，沈嘉洛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顾睿坑了！
因为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个陌生男生刀割般的视线！
顾睿在他耳边，唇上挂着笑容，声音却干巴巴的：“他不相信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估计今晚跟他回去我难逃魔手。”
沈嘉洛一听这话，立刻没了紧张感，喷笑道：“你难逃魔手？别骗人了！”
“我说真的呢，我又不是随便的人。”顾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沈嘉洛无语地嘟哝道：“你看起来不要太随便！”
顾睿挑了挑眉，反驳道：“我现在很有贞操的。”
“你的贞操都碎一地了。”沈嘉洛吐槽道。
见这两个人就管自己说了起来，深感被忽略的曹磊忍不住了，大声开口道：“我叫曹磊，是顾睿高中时的好哥们。”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他，曹磊默了下，目光在顾睿与沈嘉洛几乎贴在一起的肩膀上流连了一会儿，果断地挪了过去，一手勾住顾睿的肩膀，哥俩好的样子笑道：“你们经常来这种地方？”
顾睿瞅了沈嘉洛一眼。
沈嘉洛接受到他的目光，嘴角抽搐了下。
他现在终于明白顾睿电话中说的“帮忙”是指什么忙了……
说到底，他为什么会这么苦逼，尽帮着顾睿来收拾呢？！但是不想凑合吧，这个叫曹磊的男生似乎已经完全把他当成情敌了，就算他想离开，估计对方也不会让他走的。天知道他对男生完全没兴趣啊！！为什么他就摊上了顾睿这么个朋友呢？！！
在心底咆哮完，见曹磊和顾睿两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顿时压力大了。
瞪了顾睿一眼，对方只回给他一个很无辜的眼神。
嘴角一抽搐，沈嘉洛深深叹了口气……
沉默了会儿，他抬起头，换上一副暧昧的笑容，用下巴蹭了蹭顾睿的头发，说道：“嗯，有空就来，这里挺不错的。”
顾睿在他蹭上他的一瞬间有点诧异，不过立刻收敛起了神色，配合地露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就这样靠在了沈嘉洛的怀里。
曹磊那手僵硬地放在顾睿的肩上，此时却显得有些碍事了。
他怔怔的看了两人亲昵的样子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沈嘉洛挑眉道。
曹磊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帘，没有回答。
“这种地方很不错的哦，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花点功夫都能有点收获，”沈嘉洛笑的十分欠扁，他和顾睿稍微分开了点，随后一脸宠溺地望着顾睿说道，“我和睿睿空了就来这儿，每次都能玩的很爽。”
顾睿也看着他，眨巴了下眼睛，眼中的戏谑一片明了。
这“爽”字的暗示意味已经很重了，就算光线不好，沈嘉洛依旧能够注意到曹磊的脸色很难看。
他在心里叫苦不迭，天知道他来这夜店也就来了两三次，说的好像是老顾客了一般。而且他和顾睿那样子，活像是来这里嫖的，而且嫖的不止女人，还有男人——这就有点重口味了，至少沈嘉洛自己表示严重不适。
不过一想到顾睿那艰辛的情路，他就决定牺牲到底了。
于是他振奋了下精神，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问曹磊道：“怎么样，喝点酒跳点舞，差不多了咱们开房去？”
这个重磅炸弹砸下，曹磊的脸色彻底白了。
舞池上音乐震耳，他们这里却安静异常。
顾睿没说话，静静观察着曹磊的表情。而沈嘉洛却是惴惴不安的捏紧了顾睿的腰，心想要是他今晚有什么不测，绝对要拉着顾睿一起！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曹磊很平静。
他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顾睿，一字一句问道：“你每次来这种地方，都会做那种事情？”
顾睿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不回答即是默认，曹磊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一把抓起顾睿的手，就往舞池那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诶？！等等——”这一幕已经超出沈嘉洛的想象了，他连忙站起身，但是曹磊完全不理他，径直拉着顾睿往舞池那儿冲了进去！
他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顾睿并没有挣扎，任由曹磊粗暴地抓住他的手，将他往舞池那儿拖了过去！
途中他撞到了许多人，不过所幸这并没有引起骚动。
两人进了舞池中央，曹磊就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在扭动身体，曹磊局促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僵硬的站在那儿，最后充满了怒气的眼睛直直望向了顾睿：“你别告诉我这都是你愿意的！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是因为我吗？！”他一把揪住了顾睿的领子，失控道，“你是因为那次我拒绝了你才这样做的吗？！”
顾睿眯眼看着他，不答。
“为什么不说话？！才半年而已——我以为应该来得及！”音乐震动着耳膜，但是曹磊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了顾睿的耳朵，“我承认我当时很可恶，但是你必须原谅我——你不能要求我在你告白的下一刻就说‘我也喜欢你’！我也是需要反应的时间啊！你知道我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我、我……”
顾睿伸手按住了曹磊的手，曹磊不说话了，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顾睿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
这段记忆并不是他的，他知道这是原本的顾睿的回忆。
记忆中，他眼前的少年神采飞扬，充满了自信。他站在全校师生面前，老师站在一旁，面带欣慰地看着他。
那是高三高考动员大会时的情形，曹磊作为班里的第一名，负责代表全年级的人讲话。
而曾经的顾睿就坐在下面，仰着头，看着对方。
这段记忆中的曹磊是充满了阳光的，他就像是太阳，引导着顾睿的方向。就是因为他，顾睿这样笨拙的人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什么地方，应该拥有怎样的目标。
——他的脸上并不应该出现这种失望和懊悔的神情，他不会拥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顾睿忽然间就明白了。
遇见曹磊的时候，他迷惘过。他知道自己在被原本的顾睿的情绪影响着，他害怕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因此拼命排斥着有关曹磊的一切，急切地对着萧彦晨表白。
但是或许原本的顾睿需要的并不是“顾睿”和“曹磊”在一起，而只是需要一个结果而已。
如果曹磊对他告白，他就拒绝他，告诉他他已经变了，不会再爱他了。要是曹磊不相信，那么顾睿就做到让对方相信为止。
于是顾睿在对方失望的目光中扯下了他的手，随后双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曹磊怔了一下。
顾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和周围人一样跳了起来。
曹磊一楞，有些手足无措，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睿的目光仿佛黏在了他的脸上一般，曹磊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尴尬地别过了头。
随后他听见顾睿笑了笑。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睿靠近了他——他的鼻尖碰触在他的脸上，嘴里吐出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后。
曹磊咽了咽口水，呆住了。
“你知道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下一秒，顾睿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在曹磊呆滞的目光中，顾睿放开了他，一转身就轻轻搂住了他前面那个女人的腰。
那个女人一愣，回过头看见顾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两人贴身跳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突如其来的告白（四）
沈嘉洛拨开人群，看到顾睿和曹磊的时候，顾睿正搂着那个女人跳得起劲。
他心里吐槽着，顾睿明明喜欢的是男人，但是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每次都招惹上女人！偏过头，他看向完全愣在那儿的曹磊，忽然间觉得顾睿这人……真的太狠了。这个叫曹磊的男生喜欢上顾睿也真是挺可怜的。
在这种地方，随便和哪个人一起跳上一段也没什么的。那个女人很配合，两人跳了一会儿，女人转过了身，牵起顾睿的手，似乎打算带他走到旁边去。
曹磊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夺过顾睿的手，就拉着他往外走。
再次被抛弃的沈嘉洛……已经懒得跟上去了。
这一次，曹磊索性把顾睿拖到了夜店外面。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夜店门口几个人靠在墙上吸着烟，轻声聊着天。
顾睿和曹磊两人冲出来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那些人都把目光转到了他们身上，随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曹磊窘迫地看了眼那几个人，拉着顾睿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直到转过一个弯才停下来。
停下来之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放开了顾睿的手，转过身去冷冷看着他。
顾睿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曹磊生硬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带我来这种地方，让我看着你和其他女人跳舞？你是想说你变坏了吗？还是说你终于不喜欢男人喜欢上女人变成正常人了？！”
“如果这就是现在的我呢？”顾睿反问道。
“什么？”曹磊皱着眉头。
“如果我不是为了气你，”顾睿笑着说道，“如果现在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学习，喜欢泡男人，很没贞操，对喜欢过的人都不负责任，而且闲暇时间最喜欢来夜店和酒吧这种地方，你还喜欢我吗？”
“我——”曹磊楞了下，“我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顾睿这次终于露出了不耐的神情：“难道非得让我当着你的面吻别的男人或者跟别的男人上床，你才肯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会的！”曹磊固执地说道，已经不知道是说给顾睿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了。
“我是个混球，所以不管你的处境多可怜我都不会同情你，”顾睿蹙着眉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事实，你这样缠着我有什么意思？我不会接受你的，你总不会喜欢我喜欢到非我不可吧？”
曹磊沉默了。
“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最大的差别就是，以前的我会一心一意的只喜欢一个人，但是现在的我，会喜欢很多人。就算是个女人，如果只是做戏，我照样可以以情人的身份和她们相处，”顿了顿，顾睿的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你受得了这样的我吗？”
这个世界上，能够受得了这样的他，甚至还自始至终爱着他的，只有萧彦晨。
就算曹磊说他也能做到，他也已经无法替代萧彦晨了——因为第一个人的出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因此为了萧彦晨，现在的他也不再会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对自己多负责点。
只不过为了让曹磊死心，该说的话还是得全部说出来。
过了半晌，曹磊低声道：“那个叫沈嘉洛的男人……”
“嗯？”顾睿挑眉。
“那个叫沈嘉洛的男人……就是你现在喜欢的人？”
顾睿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不过他更不厚道地憋回了笑容，淡定地点了点头。
曹磊握紧了五指，低吼道：“你告诉我你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男人？他带着你来这种地方，和别人开房，他根本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负责——我不相信你会看上这种男人！你脑子到底哪里出错了？！”
如果沈嘉洛在这里，他绝对会悲愤地澄清是顾睿带他来这种地方的，谁带坏谁这是非常明了的事情。
可惜他不在。
于是顾睿冷笑道：“我喜欢谁不用你管！喜欢一个人总有喜欢一个人的道理！”
他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曹磊口中描述的那个男人明明就是曾经的他……萧彦晨喜欢上他，总有他的道理！
但是这句话彻底刺激到曹磊了。
或许是意识到现在的顾睿完全的软硬不吃，他放弃了这种争吵。看着顾睿越来越冷淡的神情，他只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
以前的顾睿，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笑着的。他们几乎没怎么吵过架，暑假顾睿那次告白，两人也谈不上争吵，顾睿就先一步逃走了——就算当时自己完全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好过当时说了那些“你怎么会是GAY”“试着去喜欢女生”的话。虽然他并不是故意的，也完全没有别的意思，但是顾睿一定是误会成自己在嘲笑他了吧？
曹磊很少有后悔的时候，他做事向来很果断，也非常有自信。但是关于这件事，他真的已经不知道后悔过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