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不过半夜的温度还是很低。
两人的手都是冰冰凉的。
曹磊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顾睿，我喜欢你，你考虑下吧？”
顾睿叹了口气，别过了头。
“你毕竟喜欢过我，才半年的时间，总不至于说连挽回也不行了吧？”
抬起头，他注视着顾睿，认真说道：“那个叫沈嘉洛的人不是好东西，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很好的，”他就像个笨拙的小孩子，不停地展示着自己的优点，就和之前顾睿急于向萧彦晨表白一般，“我们可以经常呆在一起，虽然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是隔得不远。每天晚自修结束之后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宿舍楼，双休日也可以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你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我，而且你妈也知道我的……”说道这里，他的目光黯淡了下，“虽然你妈知道那件事情之后好像就不太喜欢我了……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
“我妈知道那件事情？”顾睿打断了他，错愕道，“她知道我对你表白过？！”
曹磊的神情有些尴尬，他点了点头。
顾睿傻在了那里……怪不得那天顾母来餐厅的时候，神情那么古怪！
“她、她不喜欢我找男人？”顾睿小心翼翼问道。
“……大概吧。”曹磊愣住了。这种事情顾睿作为顾母的儿子，难道不知道吗？
然而顾睿此时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如果顾母不喜欢他当同性恋，那么以后把萧彦晨领回家时怎么办？
曹磊看着顾睿低头傻愣的模样，犹豫了下，轻声问道：“怎么样？”
“……嗯？”
“……你考虑下吧？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曹磊不安地看着他。
顾睿一愣，无奈道：“曹磊，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我没生你的气，”顿了顿，顾睿索性承认道，“沈嘉洛的确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只是我叫过来骗你的，我喜欢的人现在在国外，他差不多五月末回来。”
曹磊完全愣住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死心，”顾睿真的没太多同情心，他看着对方，直截了当道，“他不会希望看见我和其他男人混在一起的，他会不开心的。”
“……”
曹磊张了张嘴，但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现在肯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吗？”
“我不喜欢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很多时候往往是借口，但是一旦到了要带人来骗他，而且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不会误会的地步，想要再自我欺骗就难了。
曹磊的大脑完全空白了，他艰难地思考着，却依旧想不通，为什么才过了大半年，事情就都变了呢？
为什么顾睿就不喜欢他了？为什么顾睿就喜欢上其他男人了？
为什么他拒绝得如此干脆，丝毫不考虑他会不会伤心，却在同时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另一个男人的心情？
为什么他会觉得……现在的顾睿只把温柔留给了一个人？
他们两人，真的已经没可能了吗？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酸涩道：“我本来打算重新追你的。”
顾睿对这句话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曹磊坚持不懈地给他打那么多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所以他最后答应了下来，只是为了能把事情彻底解决掉而已。
“我想，如果我从现在开始追你，说不定你就会慢慢的回心转意了，”顿了顿，曹磊疲惫道，“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是一个误会造成的。道歉过了，这一步跨过去了，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但是有的时候，一段距离可以不止是距离。可以是一道鸿沟，看似很好跨越，但实际上已经将两边彻底分隔了开来，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顾睿没有说话。
他想，如果原顾睿的灵魂还在，一定希望自己能够闭嘴，不要再伤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了。
说得雷人点，他在情场纵横了这么多年，经历过的感情许许多多——就算没有一场感情是认真的，至少也是有经验的人。
因此他知道，虽然他这么做，狠心是狠心了点，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就是非得这样，才能断的干干净净。
曹磊自然不想再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呆下去了。他回了家，而顾睿则是回到了店里，和沈嘉洛两人坐在沙发上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发了一个晚上的呆。
第三十七章：回国（一）
原本因为曹磊的出现而掀起波澜的生活再次回归了平静。
顾睿和萧彦晨每天都通过邮件和短信交流着，就像是两个打算交往的人慢慢了解彼此一般。顾睿从前从来没有这样经营过感情——他和别的人在一起，总是冲动而又不考虑的。
完全凭借着他的一时兴起，热情退却了，感情也就没有了。
萧彦晨曾经说过，他这样根本不算谈恋爱，只不过是找了许许多多的炮友而已。不过当时的他没心没肺，只是笑着回答道他也不过是他的炮友之一。
现在顾睿回想起两人当时的对话，就想自扇巴掌。
萧彦晨就好像引导着他一般，暗示着他下一步该怎么做。虽然慢热是慢热了点，不过顾睿想了想，要是一辈子都只能和萧彦晨在一起，那么这么慢的速度也没什么，反正时间长的很。
同时，天气慢慢转热。到了五月中旬，穿着短袖站在大太阳底下已经会出汗了。
学校期中考试过后，就开始让学生准备六月份的英语四级考试。
没其他事可以做，除了打工，顾睿竟然也跟着凌琛他们跑图书馆了。虽说大部分时间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不过凌琛作为“凌妈妈”，还是欣慰了不少。
就这样一直到了接近五月末的时间，终于快到萧彦晨要回国的时候了。
顾睿问了好几次他什么时候回来，问到最后萧彦晨都无奈了。
两人每次的对话都是顾睿先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国？”
“快了。”
“那具体是什么时候，机票是哪天的？”
顾睿这么问，萧彦晨就偏偏不肯直说，拐着弯问道：“你这么急做什么？”
开始顾睿还会沉默，到了最后就是恬不知耻地立刻说道：“想你了呗。”
萧彦晨每次都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不过他被调戏得很开心。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顾睿原本以为他应该就会这样等到萧彦晨回来，却没想到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天是星期五，顾睿在英语课上被手机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陌生的来电。顾睿当时困得要死，想也没想就挂掉电话重新趴回了桌子上。
然而没过几秒，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顾睿索性睡自己的，不理它了。
坐在他旁边的凌琛瞅了他一会儿，没办法，只好接起电话，放到了自己耳边。
然后，他的耳边响起一个着急的女声，对方问他道：“是张晓晴的儿子吗？！”
顾睿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
因为交通高峰期，他在路上足足花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凌琛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边，一路上，顾睿都沉着脸，闭着嘴巴。
顾母下午在工厂里工作的时候，忽然就晕倒了。当时周围同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连呼吸都没了，立刻打了急救电话，将人送到了医院。经过急救，人现在当然已经缓过来了，只不过还躺在病房里，下不来床。据说是因为高血压才导致的忽然昏厥，醒过来之后应该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顾睿只知道顾母身体一直不好，具体有哪些病，顾母没跟他说过，但是他大致上也能知道。偶尔颈椎疼，偶尔腰酸背痛，有时还会喘不上气来，心跳的飞快，脸色苍白。肖父肖母身体都是不错的，因此顾睿曾经也没怎么担心过父母的身体。就算今生知道顾母多病，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以为突发的紧急事态不会发生在这个家庭里。
因此他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忽然昏厥，一时间连呼吸也没，要是周围刚好没人，说不定人就这么去了。
当时英语课他坐在第一排，接到电话之后想也没想就冲出了教室。据说老师当时很生气，还是之后叶鑫和王飞他们解释过后才平静下来的。
到了医院之后，顾睿下了车就管自己跑了。凌琛连忙付了钱，下车跟了上去。
两人上了三楼，跑去了顾母所在的病房。
病房的门大开着，里面除了顾母之外，还有一位病人。
顾睿和凌琛跑进来的时候，对方看了看他们，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就翻过了身，背对着他们。
顾母的床边还坐着一男一女，应该是陪着来的。
顾母躺在床上，一脸疲惫。看着嘴唇在动才知道是在说话，但是声音完全听不清楚。
站在门外，凌琛看了看顾睿，发现对方在看见顾母的一瞬间，拳头就松了下来。
瞥见门边的身影，顾母缓缓转过头。发现是顾睿，顿时笑了起来，向顾睿招了招手，轻声道：“睿睿，凌琛。”
顾睿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凌琛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才跟在顾睿身后走了进去。
顾睿进去之后，原本坐在床前的一男一女就站了起来。
女人笑着对顾母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帮你请假。”
两人对顾睿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病房里的人顿时少了下来，顾睿看了顾母一会儿，才一声不吭地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们在上课吧？”顾母声音低哑道。
“没有，课已经上完了。”凌琛这次比较机灵，立刻回答道。
“哦，这样啊。”顾母笑了笑。
笑起来的时候，嘴边和额头的皱纹就会加深。顾睿的目光游移在她的脸上，心想是他以前没注意呢，还是顾母忽然之间就苍老了？为什么就连鬓角的头发也都是雪白的？
别人的父母到了顾母这年纪或许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很有精神。但是顾母的确总是一副疲惫的神态。
离婚之后，家里面除了顾睿就没有了别的人。顾睿上学之后。家里索性只剩下她一个人。
虽然他们住的房子很小，但是一个女人住在这种地方，总是会觉得孤独和疲惫的。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有家庭的人的生活吗？
试想如果他是顾母，也会忍不住这样质疑。
心里慢慢揪紧，顾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顾母苦笑道：“没什么，当时就忽然间觉得心跳的很快，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就黑了。”
“这——”顾睿蠕动了下嘴唇，生硬道，“这叫‘没什么’吗？一口气没喘过来——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啊，钱少点就少点，总是身体重要吧？！”
凌琛连忙拉了拉顾睿的裤子，顾睿停了下来。
一旁病床上的那个人再次翻了个身，这次直接盯着他们三人看了。
顾母垂下了目光，胸前一起一伏，给人一种连呼吸都轻飘飘的感觉。
顾睿心里难受，连带着觉得鼻子都酸了。
虽说顾母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因为重生过后情况不同，所以他现在还是把顾母当成妈妈对待的。现在这个他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躺在床上，一不小心甚至会消失——光是这样想着，顾睿就觉得受不了。
他是最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的人，要是他再失去顾母，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了。那种情况绝对是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顾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愧疚道：“这几天的确比较累，是我没注意，以后不会这样的。”
凌琛一瞥顾睿，见对方还没缓过气来，连忙道：“阿姨你好好休息，这两天就不要去上班了，睿睿刚才都急死了！”
顾睿瞥了他一眼。
顾母一愣，随后失笑道：“这样啊，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你们都别担心了，啊？”
“那医生怎么说？”顾睿别扭问道。
“也没什么，醒过来的话其实就可以出院了，医生配了点药，以后要一直吃着了。”顾母叹了口气。
瓶瓶罐罐的，家里也不少。很多时候顾母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毕竟谁都不想做药罐子。
“明天再说出院的事情！”顾睿立刻说道。
“你这孩子，多住一天院浪费那么多钱做什么？”顾母嗔怪道。
“我不放心！”顾睿固执道。
他对疾病什么的不了解，不过对于医院倒是出奇的信任，对他来说，不管什么病，都要在医院里多呆两天才会好。要是一醒过来就出院，他绝对不会放心的。
至于住院的钱什么的，该花的总是要花的。
“乱花钱，我现在回家去躺着，还比这里干净！”
“你就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吧，”顾睿叹了口气，顿了顿，说道，“我今天晚上在医院里陪你，明天就和你一起回去。”
顾母想说什么，但是看顾睿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话吞了进去，无奈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有高血压，那你以前在吃药吗？”顾睿纳闷道。
顾母自然是隐约意识到自己有高血压的，不过一直拖着没去医院。直说的话，顾睿肯定会发脾气，于是她只好撒谎道：“以前不知道自己有这病，也没什么感觉，谁知道……”
顾睿闷闷地点了点头。
在床边陪顾母聊了一会儿，顾母说是想吃点东西，顾睿和凌琛便出了病房。
“那你今晚不回学校了？”凌琛问道。
“嗯，顺便帮我把明天的课请个假。”顾睿说道。
“明天是双休日，”凌琛无奈了，“你急晕了吧？”
顾睿一愣，随后撇了撇嘴，没说话。
“明天你们回家吧？到时候我也过来和你们一起回去好了。”凌琛顾自嘟哝道。
“你来做什么？”顾睿嗤笑道，“弄得跟个小媳妇讨好婆婆一样！”
凌琛气道：“乱说什么呢你！”
顾睿一笑，心情总算稍微好了点。习惯性地把手放进口袋去拿手机，却摸了个空，顿时愣了楞。
他停了下来，上下翻着衣服裤子上的口袋，却始终没找到手机。
凌琛疑惑道：“怎么了？”
顾睿抬起头，犹豫几秒，说道：“我手机好像丢了。”
第三十八章：回国（二）
“是不是落在阿姨病房里了啊？”凌琛转身走回病房里，顾睿跟着一起回去，不过两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你再想想？是不是放在英语课上了啊？”
“出租车上我还打过电话呢，”顾睿翻了个白眼，沉默了会儿，说道，“大概是落在出租车上了吧。”
“那怎么办？”凌琛楞了下。
“能怎么办……”顾睿闷闷道，“丢了呗。”
“呃……”凌琛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见顾睿闷闷不乐的样子，他问道，“那个叫萧彦晨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短信发给你了啊？”顾睿没什么事情是瞒着凌琛的，因此此时一看顾睿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在为那个男人的事情发愁。
“不知道……”顾睿嘟哝了句，“会有什么要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