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敢主动联系他，联系了又能说什么？当着我妈的面这话都说出来了，我总不可能跟我妈说我反悔了然后立刻转头去找萧彦晨吧？但是这种情况下我找了萧彦晨又有什么用？”
凌琛被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情问题他向来不拿手，更何况是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于是他思考了半天，征求意见般问道：“……我们找沈嘉洛吧？”
顾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凌琛头大了，“是我的话，也会生气啊。但是仔细想想吧，你是为了你妈才这样的，你也是孝顺啊，所以我也不可能要求你不顾你妈的想法，就一门心思跟我在一起吧！但是就这样不跟你在一起了……肯定会不甘心啊！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对不起啊睿睿……”
顾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本来也没能指望你。”
凌琛委屈地看着他。想了想，他说道：“这事你本来就应该先跟萧彦晨商量下，没跟他商量过就告诉你妈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跟他商量就跟你妈说不要他了……你跟他解释解释吧。说不定事情有回转的余地，前提是你们两个别闹着分手啊。”
顾睿垂着眼帘，满脸郁闷。
第六十三章：渣受从良时（一）
凌琛的话让顾睿越加浮躁了。原本一直被压在心底，一点都不敢释放出来的想法，这下子全都冒了出来——他甚至忍不住下一秒就跑去找萧彦晨。
回到了家里，顾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站到了日历前。
离萧彦晨离开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里，他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反复纠结着是应该选择顾母还是萧彦晨。
不过现在想来，这个问题也蠢得可以。
萧彦晨是他爱的人，顾母也是他爱的人，原则上，怎么可能选择一个抛弃另一个呢？
实际上从那晚开始顾母的态度就没开始那样强硬了，或许真的和凌琛说的那样，事情有回转的余地呢？
顾睿有点犹豫。
父母是一辈子的事情，爱人也是一辈子的事情。放手了就永远都没了。
他现在可以因为挣扎和害怕不迈出这一步，但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余地给他迈了。
他是顾睿，做事何必这么畏畏缩缩？
就算是食言，他也向来是厚脸皮，又何必有所顾虑呢？
心跳的越来越快，顾睿的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来。
他知道自己和萧彦晨还没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他没有联系萧彦晨是因为他不敢，也怕顾母发现，但是萧彦晨不理他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为了顾母抛弃了他。
顾睿心里清楚，萧彦晨最气的，就是他自己完全不跟他商量，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就顾自说出了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其实在说出那句话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那个时候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后悔多一点，还是心冷多一点。
凌琛说的是对的。
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很简单。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只要他能主动这一次，就可以了。
顾睿把手机拿在了手里，盯了屏幕半晌，下定了决心输入了一串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号码刚输完，“阿晨”两个联系人的名字就跳了出来。
顾睿刚按下拨通键，就听到身后开门声响起。
条件反射立刻挂掉了电话，顾睿做贼心虚地转过身，看着顾母把钥匙从钥匙孔里拔出来，走进了屋里。她一抬头就见顾睿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地站在那儿，愣了下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顾睿把手机藏到了身后，扯了扯嘴角说道，“刚回来。”
“哦，和凌琛是吧，”顾母把鞋子脱掉，换上拖鞋，沉默了会儿，问道，“对了，他知道你的事情么？”
“什么？”顾睿一愣。
顾母把包放到了沙发上，去水池边洗了个手，过了许久才重新问道：“他……知道你那个事情吗？”
顾睿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你是说喜欢萧彦晨的事情？”
顾母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没有说“喜欢男人”，而是“喜欢萧彦晨”，顾睿所坚持的，想让顾母接受的事情，已经无关于他是个同性恋还是什么了。他只是单纯地想让顾母接受萧彦晨而已。
虽然顾睿自己没意识到，但是顾母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看着顾睿无措地站在那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一开始知道顾睿还在喜欢男人的时候，她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虽说现在的社会对同性恋接受度很高，她周围的同事就有孩子成了同性恋的，但是她自己是个很传统的人。不说接受不了这件事情，以后顾睿不能生儿育女，也是她所不敢想的。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是想让自己好好想清楚，二来也是希望能逼顾睿做出另一种选择——她知道顾睿向来很孝顺，也知道只要她坚持下去，这个办法总能奏效。
她的确成功了。
那天在病房，顾睿承诺出口的那瞬间，她心里的确是划过一丝欣喜的，但是顾睿那种痛苦的样子她也并不是没有看见。
看着萧彦晨离开时脸上那种麻木的神情，这几天来一直很勉强的笑容，还有渐渐的沉默不语——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子的顾睿？
她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
要是只是一段时间也就罢了——但是要是顾睿永远都这样了呢？
她并不清楚萧彦晨和顾睿到了什么地步，她只知道时间能抚平一切，就算很久以后，顾睿照样能露出真心的笑容生活，心底的伤痕也是永远磨灭不了的——而这道伤痕将是她亲手划上去的。
儿女的终生幸福到底是什么？
曾经她以为做父母的才能看清这一点。当爸妈的，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因此知道哪些人是靠得住的，哪些感情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她只知道她需要帮顾睿挑好那个可以陪他走一辈子的人选，那些一眼看过去就不靠谱的，不论顾睿怎么坚持，都不能答应。
她承认她并不是很了解萧彦晨这个人，至少绝对没有顾睿对他那么了解。会一口否定也完全是因为她觉得同性恋的感情太过荒唐了。
但是如果她错了呢？
如果她这样做的结果是让顾睿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幸福，就算顾睿不怨她，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呢？
张了张嘴，顾母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话到了嘴边又被重新咽下。
就和顾睿一样，她也迈不出那一步。
顾睿看着她那副神情，垂下眼轻声道：“他知道萧彦晨的事情。我以前和萧彦晨吵过架，没他我们还和好不了呢。”语罢便想到了今天凌琛那副干着急的样子，顾睿轻笑一声，觉得凌琛真是不愧“凌妈妈”之名。好兄弟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他顾睿的运气了。
看着顾睿转身进房，顾母张嘴想叫住他，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在那儿怔怔地望了紧闭的房门一会儿，顾母吐出一口气，坐到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进了房间的顾睿背贴着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看手机。
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凌琛还是去找沈嘉洛了。
其实很多时候，顾睿都觉得，沈嘉洛不是他的灵丹妙药，而是凌琛的救命稻草。因此他也挺可怜沈嘉洛的，可怜的同时也有点幸灾乐祸。
沈嘉洛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这事儿除了顾睿和萧彦晨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还能怎么着呢？不过为了让顾睿心情能好点，他还是抽时间出来了。
依旧是去顾睿最喜欢的酒吧夜店，不过这次沈嘉洛把凌琛也叫了出来。
看着凌琛进店时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顾睿真的有点看不下去，觉得他和沈嘉洛就像两只狼，把凌琛这只小绵羊推进了火坑里。
进了里面之后坐到了老位置上，凌琛一副拘谨的模样，活像大难临头。
沈嘉洛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想当初顾睿把我第一次带到这儿来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啊，多来几次就好，就好，哈哈哈！”
凌琛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顾睿翻了个大白眼就抽起了烟。
今天这儿的人不多，舞池那儿也稀稀少少只有没几个人。
顾睿在那儿吞云吐雾发着呆，沈嘉洛瞧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跟他联系过没？”
“……还没，”顾睿蹙了蹙眉，“下次再说吧，还没想好怎么说。”
“能怎么说，”沈嘉洛说道，“说实在的，父母这个问题又不是只有你们有，人家正常的男女朋友把对方领回家时，还有家长百般阻挠呢，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知道啊，”顿了顿，顾睿说道，“但是我们的情况毕竟和其他人不一样……要是你带个男媳妇回家去，你爸妈不同意，你有勇气据理力争么？”
“我是没有的，不过你啥勇气没，”沈嘉洛嗤笑道，“把你当朋友，所以好心提醒你，你平时胆子大不是坏事，但是千万别在关键的地方掉链子啊。到时候别哭着来找我，等到你和他闹翻了，我再怎么有经验也救不了你的。”
“切，”顾睿轻哼一声，“谁要你管这么多！”
“擦，好心当做驴肝肺！”沈嘉洛愤愤道。
“对啊对啊，”凌琛见两个人谈起了他了解的话题，顿时有了点安全感，连忙凑合进来说道，“沈嘉洛说的很对啊，睿睿你还是赶快打电话给他吧！”
“烦死了你们！”顾睿往一边躲了躲，颇有些嫌弃。
就在这时，沈嘉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往回拉了拉。
顾睿一愣，抬头就见他那副难得的严肃的表情。
“萧彦晨那人吧，我也不是很熟，不过看得出来，他虽然对你的时候很好，一副永远没脾气的样子，但是他要是真生气了……估计你再怎么想办法也没用的，”顿了顿，他淡淡道，“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我们任何人都长，你自己应该知道这点。”
顾睿颤了颤。沉默许久，他嘴上犟道：“你想多了，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气成那样！”
“那你试试啊。”
“什么？”
沈嘉洛伸手一指门口，顾睿看过去，顿时呆住了。
“既然你话说的那么满，就去试试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啊，”沈嘉洛松开了手，靠回到了沙发上，“要是没生气，那今天把话说清楚，谁都不郁闷了，要是真生气了……”
沈嘉洛话还没说完，顾睿盯了门口那个人影一会儿，掐了嘴里的烟扔到了一边，狠狠揉了揉眼睛，就起身走了过去。
沈嘉洛坐在原位，看着顾睿朝萧彦晨走了过去。
而站在门口的萧彦晨注意到顾睿，随后就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那目光冷冰冰的。
人当然是沈嘉洛忽悠过来的。
帮顾睿当了一个学期的感情顾问，那些小手段他早就使得炉火纯青了。而且就算萧彦晨和顾睿两个人都不说，那些当他们朋友的又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冷战？
这当初帮忙撮合萧彦晨和顾睿的，除了沈嘉洛和凌琛，肖泽也是掺了很大一脚的，因此这时候总是会继续帮忙的，就不知道此时看到顾睿的萧彦晨心里是开心多点还是生气多点了。
顾睿一看萧彦晨那副脸色就知道光是乖乖认错是不够的，于是他几乎立刻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萧彦晨盯了沈嘉洛一会儿，就面无表情移开了目光，放到了顾睿身上。
顾睿带着满脸不安的表情朝他走了过去，走到距离没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只脚往前挪了挪，不过最终还是没敢彻底挪过来。
萧彦晨就这么站在门口，动也不动，仿佛顾睿一说完话他就打算走人似的。
顾睿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小声道：“阿晨……”
萧彦晨就这么淡淡看着他不说话。
顾睿真的有点不安了，他捏了捏裤脚，提了口气，继续说道：“上次的事情，我能解释解释么？我不是故意的……”
萧彦晨终于有表情了，他动了动唇角，轻声道：“你让肖泽把我叫过来这儿的？”
顾睿楞了楞，立刻否认道：“我不知道！我也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过来的啊！”
“恩，是么。”也不知道句末带不带问号，仿佛他根本没什么兴趣知道顾睿说的是不是真话。
顾睿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顿时忍不住大声道：“你真的不理我了吗？！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好，我认错还不行么？！”
“我、我，”话音一下子被收了回去，顾睿顿时红了眼眶，委屈地看着萧彦晨说道，“我这几天也很想你啊。”
萧彦晨垂着眼帘看了他半天，忽然间就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顾睿怔了怔，立刻伸手抓住萧彦晨的手。一感受到那种温暖的体温，立刻就心安下来了——就算天气这么热，顾睿也不想放开。
然而下一秒，萧彦晨伸出手指揉了揉顾睿的眼角，轻声道：“又在假哭了吧。”
顾睿大脑空白了下。
萧彦晨就这么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说了句“算了”，挣开顾睿的手，转身就走了。
顾睿就这么站在原地，保持着眼眶红通通的模样，呆滞地看着萧彦晨再一次从他面前离开。
第六十四章：渣受从良时（二）
“我靠，怎么这么快就走人了啊？”沈嘉洛见状立刻跑了过来，不敢置信道。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夸张地问道：“两分钟到没啊？！”
顾睿的脸铁青铁青的，表情在不断变幻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凌琛躲在沈嘉洛身后，弱弱地表示：“睿睿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我——”顾睿噎了噎，懊恼道，“我什么都还没说啊！”
明明他乖乖认错了，为什么萧彦晨会是这种反应？！
“我明明看到他摸你脸了，摸完就走人啊？！”沈嘉洛愤愤不平道。
顾睿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想起刚才萧彦晨那句话，不禁有些泄气。
和一个人呆久了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自己是装的还是真的，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这下子不会雪上加霜了吧？
于是沈嘉洛为顾睿争取来的难得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顾睿一丁点在这地方继续呆下去的心情都没，马上就打的回家了。
回到家看到顾母也只是闷着张脸随便打了声招呼，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到了房间之后，他掏出了手机，死死地盯着看。
看了半天，他深呼吸一口气拨了萧彦晨的号码。
忙音在耳边响了几声，然而在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忙音却忽然断了。
顾睿楞了楞，把手机拿到了眼前一看，屏幕上显示着“通话已结束”。顾睿呆住了，心想萧彦晨连他的电话也不愿意接了么？
第二天是双休日，顾母没去上班。顾睿一直在房间里闷声不吭地在网上浏览着图片，顾母看了他许久，才走进他房间里，轻声说道：“睿睿啊，过几天你也要开学了，这几天不要玩电脑了，把衣服什么的理下吧。”
顾睿看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儿怔，才迟钝地应道：“哦……”心里却想着，他都要开学了，萧彦晨也快要出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