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链子在袁季平眼前晃动了一会儿，众人都围了上来观察他的变化，不多时，配合着医生的“指导”，袁季平已经陷
入昏迷。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袁……袁季平。”
“你的代号叫什么？”
“野狼。”
有效果了！林慎蓝抬眼看了周海新，后者眼神里开始的怀疑变成了惊喜。
“你的领导是谁？”
“……”
“你的领导是谁？”
“……”
没有回应，袁季平的眉头紧锁，在床上痛苦的左右摇摆。
“怎么回事？”周海新问。
“他是在想。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压力太大，就不像刚才的问题那样简单，周师长请不要急。”医生的解释着。站在
周海新身后的林慎蓝伸手握住腰间的勃朗宁枪，如果袁季平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恐怕只有劫持眼前的周师长才能
逃出去了！他心下盘算着如何逃脱，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在袁季平身上，没人注意他。
“你的领导是谁？”医生轻言轻语。
“领导……是……是……”
林慎蓝握枪的手紧了紧。
被绑在床上的袁季平突然睁了眼，大口喘粗气。
众人惊呆了。医生抓住袁季平的手臂，大声吼着：“来人！快来人！”
袁季平将呼气吸气的频率增快，增大了肺部的活动量，他清楚地记得林慎蓝同他说，放松不要大喘气。
我不能被催眠，我要保住他……
信念战胜了一切，随着大量的血液从袁季平的口鼻里涌出，医生们空有一身本领也无济于事。
袁季平死了，双肺大出血。
放开枪，手慢慢垂下，手心都是汗。
周海新眯了眼，面色不善的看着袁季平已经死亡的躯体，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医院，林慎蓝跟了上去。
11.再起风波
林慎蓝他恨，恨自己不能救出袁季平。
第一个为我而死的人，之后呢，会不会还有？还会有多少个？闭上眼不敢想，紧紧拧了眉。代价往往就是这么大。
“怎么了？”坐在身边的男人握住他的手，又摸摸他额头。
“嗯，没事。”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些，林慎蓝睁眼往上坐了坐。周海新只道他是被刚刚的场景吓到了，柔声安慰：“
靠我肩上睡会儿吧。”顺势拉过他，拢在怀中。
林慎蓝靠着男人，熟悉的气味让他贪恋。可同时也觉得陌生可怕，隐隐有个声音在时刻提醒着他，林慎蓝，不要入戏
太深。
刚回到师部，小勇便来报告说行动处在春来茶馆又抓到了两名地下党，其中一个已经招了潜伏在青阳城中地下党的名
字和潜伏地点。男人点根烟说去看看，回头发现林慎蓝面色惨白浑身冷汗。
“你怎么了慎蓝？”男人皱眉，扶住他肩膀。
林慎蓝定定神，意识有些模糊，但是强撑着告诉自己此刻绝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倒下！推开他揉着眉心摇头：“没
事。”
“要不你回去休息吧。”男人心疼的看着他。
现在，绝不能！忍了难受，朝男人报以一个微笑：“行动处不是抓了两个地下党么？我们去看看。”
“好。”
林慎蓝心下彻底没了底，到底是谁被抓了，这两个人认不认识自己，有一个供出青阳城地下党的名单，到底这个名单
上有没有自己。
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步步惊心。
林慎蓝，你不能输。
如果在必要的时刻，我会牺牲你吧，周海新？
如果21师师长的命握在我的手里，我逃出去的胜算会大一些吧。
如果逃出去，周海新，不能留。
……
被抓的两个地下党有一个已经送去了刑讯处，招了的那个沈宗伟正在审讯室坐着。
一束光打在沈宗伟脸上，他用手挡了挡，眉毛眼睛挤在一起，他看不清站在对面的二位国民党长官的长相。
周海新点了根烟，审讯室的士兵递上来记录的口供，没看，直接交给林慎蓝。
士兵小声汇报着：“师座，参谋长，他叫沈宗伟，是共匪在青阳城里潜伏的地下党，据他交代在青阳城中还有二十多
人。”
林慎蓝仔细看着口供，眼珠飞转，其实他是在寻找自己的名字，说着：“他的上级是袁季平。”抬眼看了眼男人，“
现在袁季平死了。”
“另一个呢？”周海新吸了口烟，蹙了眉头，问着士兵。
“另一个张汉清，还在刑讯处……”
“没招？”
“他咬死了不肯说。”
张汉清是一条硬汉，但是硬汉的身体也是血肉做的。
林慎蓝在刑讯处看见张汉清的时候，后者身上已经是一团血肉模糊，双手被高高吊起，鞭打伤痕裂着狰狞的口子，唇
上都是血迹，双目半睁，眼神迷离，鲜血遍地。一个人一条命，张汉清这遭便失了五分之四。
林慎蓝突然觉得死亡也是一种解脱，组织给每个地下党配发了两枚氰化钾胶囊。
氰化钾，剧毒。
有时候需要自杀作为自保和保护同志的措施。张汉清身上的氰化钾怕是没有了，看着他被折磨的如此，林慎蓝暗暗打
算，不如让他彻底解脱。
自己的那两颗药，就在办公室第二个抽屉下面的消炎药盒内。
张汉清，我的战友，若不能救你，只能出此下策了。
12.突发变动
夜晚，师长周海新被27师和63师的两位师长叫走喝酒，本想让林慎蓝同行，解救张汉清的天赐良机，怎能错过？以身
体不适作为借口推脱了，男人亲了他一下嘱咐早些睡便带着小勇匆匆离开。
师部只有几名官兵在看守，林慎蓝进了办公室拿出氰化钾藏在兜里，救不出去就把药送给他。做好打算，便向刑讯处
走去。
“林参谋长！”刑讯处门口的看守官兵敬礼。
“嗯，那个地下党呢？”
“还在里面。”
“我有话问他。”
“是！”
昏黄的灯光下，从张汉清身上渗出的点点血滴滴在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上面，林慎蓝自己走进去，并告诉士兵不用进
来。
看着张汉清虚弱的样子，林慎蓝满脑子都是袁季平吐血的瞬间，伸进口袋的手捏着氯化钾药盒迟迟没有拿出。他要救
他，不能让他有事。
“张汉清。”轻声唤他的名字。
张汉清隐约觉得有人来，被殴打伤及了神经，睁眼也是模糊一片。
“馄饨多少钱一碗？”
是我的，同志。
“一……一块……大洋”林慎蓝看着从满是血痕的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扳正又问，“
店家，做生意要诚实。”
“我的……我的馄饨是……鲜虾……馅。”从张汉清脸上突然挤出了一个笑容，“林……林司令吧？”
林慎蓝眼眶发热，血往上冲，忍了冲动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张汉清似乎清醒了些，微微摇头：“不要，林司令……我们的任务是救你出去，组织说你一个人潜伏在21师太危险了
，当初不该把你放在这里。你去春来茶馆找老包，你一个人走，快走。我的……没有带，你借我一颗吧。”
眼泪从林慎蓝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咬牙解开张汉清身上的绳子，哽咽着：“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沈宗伟，沈宗伟他不认识你，不要管他，他知道的消息有一半都不真实。杀了他，你会有危险。”张汉清看着年轻
的小司令，又笑了笑，气息越来越弱：“林司令，你，给我一颗吧。我不跑了，跑不动了。”
“老张干革命大半辈子，如今这个下场，不屈！”看着林慎蓝哭的难过，张汉清伸手帮他抹了抹眼泪，“孩子，别哭
，老张为了革命，值了。”
“林司令，记得，春来茶馆的老包。”
林慎蓝颤抖着，从兜里掏出那个药盒打开。
两枚墨绿色的胶囊呈现在眼前，张汉清笑了，拿了一颗咬在嘴里，原来这便是解脱。
张汉清死了。
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该恨谁？周海新吗？周海新的二十一师吗？
……
黄政的突然出现让林慎蓝措手不及，国军的行动处长，怎会不知道林慎蓝手里的药丸是什么意思。
“林参谋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冷笑着，走到他身边，“通敌？”
说罢，只觉心口一顿，一把枪就抵在自己胸前。
黄政大意了，他没想到林慎蓝会拿枪对着他。
“黄处长，不是通敌。”林慎蓝冷声道，“我是共产党员。”
死人是没有秘密的，林慎蓝既然没想留活口，告诉他也无妨。
黄政死在林慎蓝装了消音器的枪口下，门口的士兵听到响动，进来查看，均被林慎蓝一枪一个全部毙命，短短数分钟
之内，死伤九人。
趁着夜色，林慎蓝跳出师部的围墙，跑掉了。
13.相隔天涯
张汉清和沈宗伟是故意被捕，为的是给林慎蓝传达命令，抱着就算一人遇难还有一人能通知到的想法。但是沈宗伟的
叛变却在意料之外，而张汉清的死恐怕他张汉清自己早就预料到了。
林慎蓝刚逃出师部大门，就遭到了警卫连的阻拦。身上只有一把手枪，二十发子弹，面对弹药充足的21师警卫连，林
慎蓝藏在一棵树后面不敢轻举妄动。
警卫连连长心里也在思量，若是林慎蓝举枪还击，是否将其击毙？
子弹上膛，敛声屏气。
一只手突然压住林慎蓝的肩膀，下意识的举枪要打。
“林司令。”黑影扯下面上的黑布，“我是秦羽，还记得我吗？”
“秦羽？”林慎蓝惊讶。
“嗯，我是焰盟的秦羽，上次和21师的九连差点打起来。”
“你……”
耳边响起的枪声让他们来不及再说，秦羽拉起林慎蓝把他藏在身后，“林司令，您快走，春来茶馆对面那条街里有个
成记估衣铺，进去说要二尺红绸布，掌柜会问没有红的，蓝的行不行，您就说将就了。”使劲推了他一把，低声吼道
，“别回头！快走！”
没有对过暗号，林慎蓝不能肯定秦羽说的就是真话，但是鬼使神差的朝那间估衣铺跑去。
身后子弹贴着头皮飞过，秦羽带的人同警卫连发生了枪战。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周海新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想起那个男人，林慎蓝眼圈有些红，脚下却没停了迈步。
秦羽的话是真的，他是地下党。林慎蓝被成功转移。
这一变故之大是周海新没想到的。
张汉清服毒自杀，黄政惨死，看守的九个官兵均为一枪毙命，而林参谋长不见了。
有传言，林慎蓝是共匪。
行动处副处长刘宪勋接了黄政的工作。
刘宪勋站在男人的面前：“师座，黄处长身上的子弹是林参谋长的M1911，但是九个官兵身上的子弹都是黄处长枪里
的。”
“你说清楚？”男人眼光一亮。
“如果说是黄政去放走张汉清，打死了看守的兄弟，林参谋长发现后击毙黄政，也不无可能，但是林参谋长去哪儿了
呢？”
“提审沈宗伟！”男人摔了茶杯大怒。
沈宗伟是倒霉的，他并不知道林慎蓝是共产党，面对酷刑他嚎叫的像一头待宰的猪，他提供不了有用的消息，更不可
能像张汉清一样死的那么痛快，没有人会可怜他也没人会帮他，沈宗伟只能听天由命。
……
周海新没回家，就在办公室过夜。
小勇端来粥，摆在周海新的面前，男人的下巴上布满青色胡茬，眼睛深陷，目光疲惫。
“师座，吃些东西吧。”
“你端下去吧，我不想吃。”
小勇惴惴不安的看着他，又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出去。”男人挥挥手，“我想静静。”
夜晚静谧的怕人，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响沙沙拉拉，男人点了支烟站在窗前。
慎蓝，你在哪儿？
我不信你是那边的人。
想到刘宪勋的话，如果黄政是共匪，被林慎蓝击毙。
可是，他为什么要跑。
如此可笑的理由他周海新倒是宁愿相信事情如他所想，他只是怕这一错便是千古恨。
小蓝，你到底在哪儿？你回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好？
烟雾迷眼，男人的眼睛里闪了泪光。
……
林慎蓝安全了，他回到了华野8纵，继续当他的林司令。
他想起去21师之前，上级领导对自己说：“华野和国军迟早会打起来，上级决定让你进入21师，要对他们全师上上下
下了解透彻。”
目的如此明显，21师和华野的一战迫在眉睫。
头痛的揉捏眉心，周海新，会不会是我们兵戎相见……
14.他相信我
国军中央知道了21师参谋长逃跑的消息，特派员贺桐连夜赶去21师师部。
“怎么回事老弟？”贺桐一进门就搂过周海新的肩膀，后者身上的温度吓了贺桐一跳，“你发烧了？”
“不碍事，咳咳咳。”
周海新病了，病的很严重，21师的官兵都说所向披靡的周师长在林参谋长走了之后一夜之间垮了。高烧不退，又不吃
药，军医无奈的只能吩咐食堂尽量用食疗来调理他的身子，可是端来的饭放上一两个小时之后又原封不动的倒掉，谁
劝也没用。
“海新！”贺桐捶了他一拳，蹙眉道，“医生呢？”
“别麻烦了，我没事。”又是一阵不断的咳嗽，“你是来问林慎蓝的吧。”
贺桐看他的样子不好再说，周海新扯出一个苦笑：“我也不知道，黄政死了，死无对证。”
周海新有些绝望了。林慎蓝，你真的是共产党？
……
林慎蓝在华野呆了几日，每天都提心吊胆。
周海新他会不会……
我得回去！
林慎蓝只身一人，返回青阳城。
他在赌，赌注便是两人的感情。
……
林参谋长回来了！
听到小勇带着惊喜的报告，周海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军装披在身上。
阳光洒在那个熟悉的人的身上，周海新捂了嘴猛烈的咳着。
站在他面前，林慎蓝仔细看着男人的脸，几日不见竟苍老了许多。
“海……海新……”
周海新面容阴沉，眼神凌厉的把他看了个透，突然厉声呵道：“来人！给我把他绑了送军法处！”
军法处老赵看见林慎蓝的时候满头黑线，我地妈……这位祖宗怎么又给送这儿来了。
周海新就站在旁边，看着林慎蓝被压上刑凳。走过来伸手，老赵愣住了，周海新瞪了他一眼：“棍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