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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殇 上——by黑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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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想,华子舟对鹤云仙已献身予先帝的芥蒂消减不少,又担心起来。

「皇上!您听见太皇太后的叮咛没?」宸月跺了跺脚,语气急促:「万万不可再踏入彼岸宫,您要是有个万一,崇正

王朝偌大江山与人民怎么办?」

华子舟不知如何回答,惦着鹤云仙一条命,转过身又想往彼岸宫去,宸月尖声厉喊:「皇上!您想去哪儿?」

「母后,儿臣今日在彼岸宫看那鹤云仙已系了白绢,像是要自尽。」华子舟摊开双手解释:「父皇驾崩已久,不该再

让他为此牺牲。」

「什么牺牲?那贱男妖本就该死!」靖宁咬牙切齿,彷佛恨不得将鹤云仙开肠剖腹般忿怒:「要不是他,先帝或许还

活着!我也无需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

「可是……」华子舟还想开口,宸月已喝令阻止,对崇彪道:「崇将军,快挡住皇上去路,不可让他前往妖鬼栖身之

处。」

「带皇上到御秀院去!」靖宁挥动白玉拐杖示意:「叫他好好看清楚今个儿选出来的美人,别为一个妖男痴迷!」

「儿臣不去御秀院!」华子舟执拗不从:「儿臣宁可回房休息,也不去御秀院费心思与那些女孩相处!」

「不准!」靖宁怒斥:「为免你步上先帝后尘,出现断袖之癖,我要你立刻前往御秀院好好看看那些女孩,了解她们

的好处,免得崇正王朝绝代断后。」

「父皇又不只我一个儿子!」华子舟气急,未经思考的话语脱口而出,连一旁的崇彪都觉不妥,忙靠前推推华子舟,

轻声提醒:「皇上,请小心所言。」

宸月趁机又吩咐:「崇将军,你快带皇上前往御秀院,免得太皇太后气坏身子。」

但华子舟瞪着崇彪,自忖崇彪懂他,应该明了他自始至终对选妃与成亲之事极为抗拒,不会迫他才是。崇彪当然明白

华子舟的百般不愿,可眼前麻烦出在得罪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实在一点好处都没,且太皇太后老迈身躯禁不起情绪激动

,实不该再继续刺激她。几番思量,僵持原地绝无好处,于是崇彪决定遵从宸月所令,对华子舟道:「皇上,请动身

至御秀院吧!」

崇彪的反应令华子舟倍感讶异,顿时有遭背叛之感,他眼里蕴着怒意与责怪,道:「崇彪,你……!」

崇彪晓得皇上怪罪了,只好弯身作揖赔罪,劝道:「皇上,请考量太皇太后年事已高。」

事到如此,不从不行!华子舟忿忿拂袖,踩着重重的步伐朝御秀院出发,崇彪紧跟于后,期间想与华子舟说句话,可

华子舟显然记恨在心,看都不看他一眼,兀自急行。

第十章

御秀院口一声「皇上驾到」,内院众女皆尽走出房门跪拜行礼,华子舟随性道句「平身」,遂急往东宫去。东宫门前

,蕙妃正跪地低头,状甚娇羞;见皇帝直直行至她面前,不知所为何事,更是心跳加快。

「你们全都平身,」华子舟手一挥:「进屋里去罢!」

「是。」娇声应答,人人转身回头进了各自房里,蕙妃亦回东宫之中,华子舟则随后走入,望顾屋里满是奢华亮丽装

饰,连床边薄帐都镶上金线、串着细珍珠,好吸引人目光。

华子舟走至窗边茶几旁的桃花心木椅坐下,令崇彪站侍于侧,蕙妃则坐于对面。

「名为苏蕙兰?」华子舟问:「何方人氏?」

「原籍河南。」蕙妃轻声回道。

上下打量,华子舟发觉苏蕙兰已换过另一套衣服,故问:「你庆典上穿的衣服呢?」

「已染灰尘,怕玷污东宫里的家俱,一进门就换过送洗了。」

「你那衣服上的花儿可是彼岸花?」

「皇上真是慧眼,确是彼岸花,那花儿又称曼珠沙华,亦有白色种,称作曼珠罗华,多于八月开花。」

「八月?」华子舟皱了皱眉:「现已入冬,可皇城内却有一处彼岸花开得茵茵丛丛,美艳得很。」

蕙妃眼里流露出疑惑与不可置信之色,顿时一阵沉默,隔半晌才觉气氛不对,猜想皇帝自小养尊处优,应好吹捧,连

忙开口补充道:「皇上盛威动天,连花儿都为一睹龙颜而绽放风采,乱了时节亦值得。」

对于此番恭维,华子舟却不领情,闷哼一声后,感觉有些无趣,不知该再聊些什么,于是抬头瞪着崇彪,摆明怪罪崇

彪拱他前来。接收到责备,崇彪无言以对,愧疚地别过头暗自叹息。

华子舟又回头望向蕙妃,见她因自己不语而一脸无措的模样,就跟着心软。人家也是父母生养呵护到大,如今给这么

召进宫,与家乡等于是绝了缘份,说来倒有几分可怜;再说,她也未犯任何过错,就算不爱她,似乎也不该如此冷淡

无情。

是以华子舟脸色和缓下来,又与蕙妃漫无主题地闲聊片刻,最后问她:「你自个儿入宫,有否需要为你传递什么讯息

回乡,好让父母安心?」

「承蒙皇上爱戴,臣妾只盼能捎封信予老父老母,其他不敢多想。」

「若然如此,朕明日吩咐书房拿文房四宝来予你。」华子舟想了想,又道:「连同你的信,另外再加赐黄金三千两、

白银五千、以及上等绢布五百匹,希望你家人生活无虞,可否?」

听皇上大开金口赏赐,蕙妃感动得立时磕起头来,连连道谢:「臣妾感谢皇上恩宠!皇上大恩大德,臣妾此生不足为

报!」

「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憩吧!有任何需要,尽管交待下人就是。」华子舟说毕,起身往门外去。

蕙妃与房内其他宫女同时跪下恭送华子舟离开,正当华子舟以为终于完成皇太后与太皇太后希冀之事而松口气时,却

在御秀院入口处遇上华子昊、华子然与华子景三人。

这华子昊身份已表过不提,华子然则是秀嫔所生,比华子昊年幼四岁。想当初秀嫔与先皇仅一夜恩爱即诞下皇子,还

以为能母凭子贵攀上后座,却因一次游戏时,华子然遭华子昊弄伤左眼失明破相,太子梦碎,皇后之梦亦跟着飞灰烟

灭。为此,华子然从小一直对华子昊怀恨在心,经常与他针锋相对、争吵不休;直到长大后,顾忌华子昊为兄长,也

看清华子昊即使贵为长子亦无法登基为王,就宽心许多,两人关系渐有改善,甚至偶而会相偕彻夜饮酒、促膝长谈。

华子景则是孟嫔之子,今年二十岁,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却十分好色,经常昼夜不分地离开皇城至民间寻花问柳;

尤其偏爱男色,时不时出入桂花院,誓要将院里所有男伶全数蹂躏过才甘心。此人表面上个性温和良善,实却奸阴险

恶、工心计且野心勃勃,觊觎皇帝宝座已久,处心积虑想除掉华子舟和较他年长的两位哥哥;唯明白一己之力无法成

事,尚需靠两位哥哥协助,便积极与华子昊、华子然打好关系,盼有朝一日三人同力除去当今皇上。

这日御秀院新妃入住,华子然、华子景当然也获知消息,听华子昊描述东南西北四宫妃子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忍不

住砰然心动,忙不迭一同赶过来想亲睹佳颜。谁知才到门口,竟遇见三人共同仇敌——华子舟。

论年纪,分明比这白面皇帝大得多,地位却大大不如,华子昊等人心底立时涌现恨意,表面上却仍得按节行礼,齐声

道:「拜见皇上。」

「免礼。」御秀院外突遇,华子舟心知肚明这三位兄长对自己不满已久,多少有些尴尬,但手足伦理为前提,免不了

需客套一番,他拱手作揖道:「三位兄长,近来可好?」

「当然好。」华子昊率先回答:「我们不需操烦国家大事,生活自由自在得多,怎会不好?」

「昊兄这话说得对极,咱虽然同为先皇之子,命运倒大相迳庭,有人得道成仙,有人苦做平民。但看来成仙乐趣似乎

不多,掌管大权一年,人要老上十岁,见皇上耗心如此,为兄看在眼里也心疼。」华子然跟着说道:「如今真要庆幸

先皇宠爱的不是咱们,咱们才有快活日子可过哩!」

「不过看皇上新选了四名芳菲妩媚的美人儿,令人挺嫉妒的。」华子景接续道:「哪日皇上龙体欠佳,请务必让我为

四妃服务。」

「景弟,这怎行?」华子然拍了拍华子景的背,故意瞄华子舟一眼:「万一较量高下后,妃子们尝过你的甜头,再不

与皇上同房,岂不是无法为皇室留后?不可、不可。」

此话说完,三人仰头哈哈大笑,华子舟听得脸上一阵青,原本带着的笑容都僵得难看。崇彪早知他们不服华子舟,每

见到面总要极尽讽刺之能事;几年来要不是华子舟心胸宽大地包容,三兄弟早就该人头落地!但今有他随侍于侧,加

上对强迫华子舟前来御秀院所抱持的歉意,为示补偿,崇彪向前重踏一步,斥喝:「大胆!就算你们是皇上兄长,也

不可枉顾伦理,拿妃子之事作玩笑!」

「你算什么东西?」华子昊抬高音量,怒意乍起:「皇上都没说什么了,你这小小将军敢与我顶嘴?」

「既是兄弟,开开玩笑何妨?」华子然耸耸肩,语带奚落地道:「要是皇上没雅量承受,咱以后不说就罢,可笑的是

原来弟弟当了皇上,眼里就没哥哥啦!」

钟情之人被如此诋毁,崇彪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要拿腰间的刀来泄忿,华子舟冷静伸手挡住他,威严斥退:「崇

彪,不可对朕的兄长们无礼!」

「可是,皇上……」崇彪尚欲解释,华子舟一双凌厉的眼神逼得他将怒气尽数咽下,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根本不配多

说多做,若然有何行动,最后都将成为华子昊等人拿来嘲讽华子舟的把柄,于是只能握紧拳头退居华子舟身后,恨恨

瞪视三名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兄长。

「崇将军,你可是不服?怒目瞪得我们打寒颤哩。」华子然挑衅地笑道:「你这火爆脾气可得控制控制,再以下犯上

,哪天就挖出你眼珠子来喂鱼。」

「然弟,算了,别与他一介莽夫计较,人家只懂打打杀杀,不懂礼数的。」华子昊轻蔑地打圆场,又对华子舟道:「

皇上,冒犯您了,看在咱们同一血脉的份上,还请多多见谅。」

「兄长请放心,朕不会记在心上。」华子舟一脸镇定:「谁叫先皇圣旨定了朕的名,要朕披上黄袍掌管朝政。这十多

年来也苦了各位兄长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朕明了兄长们的实力不容小觑,故朕于国家大事如有失职之处,还请不吝指

教。」

正德皇帝智勇双全、仁心治国,百姓丰衣足食、平安欢乐,哪儿有可嫌之处?华子昊转了转眼珠子,无话可说,遂道

:「皇上,我与然弟、景弟还有事要谈,先告辞了。」

华子舟点点头,侧身走过,崇彪紧随于后。行经华子昊时,华子昊蓄意往他肩上撞上一撞,重新点燃好不容易稍微平

息的怒火,他发出低沉的怒鸣,恶狠狠瞪向华子昊。

「跟紧你的主子,贱命的臭狗!」华子昊朝他身上啐口啖,崇彪怒得停下脚步,与自己满腔怒气展开拉拔,可他不能

给华子舟再添麻烦,仅能硬忍。

听见身后脚步声嘎然静止,华子舟回头看,恰看见崇彪遭啐啖的一幕;瞧崇彪气得额上青筋都暴露,强忍华子昊接连

而来的冷言冷语,不觉心上一阵疼,鼻子一阵酸,于是他开口道:「兄长,请放过崇将军吧!都说他是一介莽夫,何

需与他计较?」

「哼!」华子昊见华子舟出面为崇彪说话,即讪讪地拂袖离去。待三兄弟嘻嘻哈哈进了御秀院,崇彪走至华子舟面前

,又怒又悲地望着他。

华子舟叹口气,就要以自己的衣袖拭去崇彪脸上的唾液:「谁叫你和朕到这儿来的呢?无端端地惹事。将军的自尊都

给丢在地上踩碎,真是何苦?」

「皇上,万不可玷污您圣洁的衣物。」崇彪一把抓住华子舟的手,自个儿抹去脸上的脏污,义正严词地道:「臣的自

尊不要紧,但您贵为一国之君,每回都被这般戏谑,怎忍得下这口气?」

「忍不下也得忍。」华子舟神情严肃:「年幼者超越年长者登基为王,引来不服与争议是常理,可他们毕竟是先皇子

嗣,心里有怨且无处发泄,仅做些言语上的攻击已是和善之至。朕系在上位者,心总要放宽点,吞下一时的羞辱换来

皇城的和平,也算值得。」

「就怕他们心里还有鬼,意图谋反。」崇彪咬牙切齿地道。

「不得胡言!」华子舟低声斥责:「谋反可是杀头死罪,没凭没据,万一传开去还得了?」

「皇上,您还是防着点好。」崇彪不表同意地摇头。

「知道了。」华子舟随口应话,转身往寝宫方向走去。崇彪几步上前,跟在他身边,沉默好半晌才提起胆子问:「皇

上,您还生臣的气吗?」

华子舟莫名其妙地反问:「生啥气?」

「生臣带你至御秀院的气。」

「气又如何?不气又如何?太皇太后的命令连朕都不得违抗,何况是你?」华子舟闷哼几声:「朕顶多迁怒于你,找

个代罪羔羊。」

「皇上,请别生臣的气……」崇彪顿了一会儿,竟有些脸红,支吾地道:「臣会伤心。」

「伤心?」华子舟愣了愣,忽地噗嗤大笑,弄得崇彪的情绪急转遽变,先前一下子是愧疚,一下子是狂怒,一下子是

担忧,一下子是紧张,这会儿又变得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您别笑了,笑些什么啊?」崇彪抓着头,给皇帝搞得心情七上八下。

华子舟捧着肚子,笑是收敛了些,可身子还在颤,他道:「伤心二字从你这山一般高的大汉嘴里讲出来挺古怪的。」

「欸,皇上,臣虽是武夫,未尝有喜怒哀乐呢?」崇彪急急解释:「臣未来还想继续服侍您,实不希望与您之间有何

芥蒂,故把话讲开了的好。」

「行、行,朕不生你气了。」华子舟别有意涵地望向崇彪:「不过,方才依你到御秀院,这回轮你依朕去另一个地方

。」

崇彪挑了下眉头,略微迟疑地道:「莫非是彼岸宫?」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崇彪。」华子舟满意地点点头:「朕也想你一辈子随侍在侧,所以咱们之间别有芥蒂,有

什么事都坦诚相对才好。」

「是。」听见皇上不气了,崇彪心口上大石总算放下,他亦企盼能一生随侍在华子舟左右,可坦诚相对这点倒是有点

心虚,毕竟在他心里有个千隐万藏多年的秘密,一个始终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一颗忠实不渝的心,一份真诚纯粹的爱

……

第十一章

一路急行至彼岸宫,夜幕已低垂,华子舟不愿再翻墙而过,呼令崇彪以剑斩开门上铁锁走进。屋内透出灯光,微暗地

映在屋外的彼岸花上,清脆筝音越过窗棂而来,搭配沁凉晚风,竟莫名于心上形成一股凄美之感。

推门而入,鹤云仙正坐于房内专心弹筝,丝毫未觉有人;华子舟闭上眼,沉醉于如泣如诉的悲曲哀调。首度来此,崇

彪十分讶异皇城深处竟有这么一幢楼宇,里头还住着人;端详弹筝少年美如冠玉,一时半刻竟无法将视线由其身上抽

离,不小心发愣,手肘碰到墙边的花瓶,发出声响,鹤云仙立时住手,抬头望向华子舟与崇彪,露出惊讶之色。

「皇上!」鹤云仙倍感意外:「您怎又来了?」

「朕怕你出事。」华子舟指指那匹还挂在梁上的白绢:「你一人独居此地已久,想必很是孤单,朕希望多陪陪你。再

说,你一手好筝弹得如天上仙曲般引人入胜,听过难忘,不由得想腾些时光前来聆听。」

鹤云仙带着抹轻笑望华子舟看过许久,才以手势示意他坐下,「既然如此,就让小人为皇上弹奏一曲。」

华子舟就着鹤云仙对面坐好后,对崇彪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朕打算在这儿多耽搁些许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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