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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榭 上——by假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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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会给他躲避的机会,对方瞅准了机会,又是一道铁链挥去。常明兮正在躲避之中,根本无法收住身势,只见一道铁链拦腰抽过来,腰部又是最难以闪躲的位置,便只好生生地挨受了他的这一下。

想当时裴铭受了这人的一道铁链,整个人是朝后飞出去的,这一下的力气也不输方才,常明兮的腰间刹那间血肉飞溅,横着朝台下倒去。所有人的心都被悬在了嗓子眼,只怕常明兮也如裴铭一般,一招没出便被打下了台。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要跌下去的最后一刻,常明兮突然翻身一个反手,在台沿出使劲一按,整个人又站回了台子的一角,那个位置极其得危险,只要往后再倒退半步,便会直直地栽下去。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观战的人刚想要松一口气,又不敢完全松下来,只能在胸口悠悠地悬着。

强弩之末了……那孩子看着常明兮痛得脸色煞白的样子,不屑地想着。

乘胜追击,孩童没有给常明兮一丝喘息的时间,直接换一只手又是一道铁链击去,银莲吐出数道冷光,常明兮所站的台子一角根本无处躲避!

仲仪微微偏过头,闭上眼,手在袖子里捏成拳,掩饰不住地颤抖着。

而倘若他能接着看下去,就会看见,银针刺来的那一刻,常明兮浅浅地笑了。

双唇抿着,唇角上扬至一个恰好的角度,眉眼轻弯,那笑容让对方觉得很不舒服,就仿佛是一个嘲笑。

眼花缭乱之间,常明兮出人意料的凌空一跃,身子朝后飞起,在银针逼近的时候用力甩了一下宽袖。令所有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银针在袖子的挥动下瞬间改变了方向,一齐朝着无人的一边飞去,最后仍是刺过帷帐,落在地上。

什么!

对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而同一时刻,常明兮的脚在身后轻软的帷帐上看似没有施力地一蹬,整个人立刻却像是离弦之箭一般执剑朝孩童刺去。

没想到他还能这样绝处逢生的办法,孩童大惊,一面后退着一面迅速挥动两只手上的铁链。

“当啷”两声。

孩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上。

铁链断成了好几截,散落在地面上,就像是被人砍断了脊梁的蛇。

他已经失了武器,而就在他再次抬眼的时候,却看见常明兮丝毫没有收手之意,再次挥剑向他砍来。

我命休矣!

孩童惊怖欲绝得瞪大眼睛,看着常明兮一剑刺向他的脑袋。

“天工宝剑,削铁如泥。”

常明兮抚着剑,慢悠悠地说。

孩童坐在地上,眼睛瞪得铜铃大,盯着眼前这个绝美的男人。

他脑袋上左边边的髽鬏被削去了一个,这半边的头发散下来,双腿大叉着坐开,模样可笑又可怜。

“我不杀你,你下去吧。”常明兮道。

孩童倒退着爬着下了台子,就连下去后都像是不会走了的样子,这回他眼里的眼泪倒是真的了,只是被他一直憋着,不敢真的大声哭出来。

常明兮垂着眼帘,俯视着台下七人,问道:“还有谁?”

微风拂过,吹得他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

接下来,不论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皆一一负于常明兮的剑下。那一柄天工宝剑在台上舞出阵阵剑影,间或有血光喷溅而出,那画面端的是色彩浓烈美不胜收,看得人五官都如同要被堵滞住。

一人倒在台上,穆也的身子便越是坐不住,他的额头上冒出涔涔汗意。

琰元看着常明兮的剑法,左手抬起,食指关节顶着鼻梁,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揉搓着,若有所思的模样。

“啊!”又是一声惨叫,只见那个胖子重重跌落在台下,他的肚子被常明兮开了一道血口,虽不见肠肚,但也流了不少血,染得半身鲜红。

“皮外伤,死不了人。”常明兮冷冷道。

胖子不敢多言,赶紧下去换药治伤了,而如此一来,台下只剩那双瞳异色的男人一人了,他朝一边面色相当难看的穆也望了一眼,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异色的双瞳竟愈加明显了。看着他的眼睛,穆也吞了一口唾沫,稍稍安了一点心。

好在还有这个人……

“在下程焱。”这人跃上台后,先恭恭敬敬地自报家门,这是这十人中唯一一位这么做的。

一连解决了六个人,常明兮额角的头发都已经被汗濡湿了,他喘着气,犹豫了一下,才回礼道:“在下……在下姓常。”

“能与常公子过招,乃是在下的福气。”

“客气了。”

“常公子一连打下来这么多场,定是累了,不如先稍作休息?”

“不用。”

“常公子手上所执的,真是一把上上好剑啊。”程焱伸手恭维道。

这人如此多话,定是有所图谋,常明兮在心里对这人不禁多了几分防范。于是他也不答话,光是抬眼打量着这人。

那双异色的双瞳,一只是蓝的,一只是绿色的。

见他不说话,程焱也不恼,只是站直了身子,微微笑地看着他。

忽然之间,常明兮发现了什么,问道:“你的兵器呢?”

“我?”程焱指着自己,笑了开来,接着缓缓道,“我没有兵器……”

什么意思?

常明兮皱着眉看着他,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份不对劲的感觉让他的心一直沉到了底。

他的手臂抬不起来了,他的脚也动不了,甚至……

常明兮动了动嘴唇。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桎梏住了,身上被压迫着,胸闷的感觉越来越盛,周身似乎只剩下呼吸还是畅顺的。

“这么好的剑,怎么能不以自己的血相喂?”程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常明兮,道。

第三十一章:我知道

那双眼睛果然妖异。

常明兮的手紧紧握着天工剑,整个手臂都因为与程焱的意念控制相抗衡,而不住地颤抖着,他眉心的一点突突跳着,努力地想移开目光,可是没有用,那双异色的双瞳牢牢地钳着他的目光,叫他半分也动不了。

“自尽吧,常公子。”程焱挥手道。

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手臂一分分地抬起来,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剑柄,锋利的天工剑在日光下倏地闪过一道光亮,常明兮狠狠地咬住牙,将剑横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众人大吓。

剑锋已经触入颈部的皮肤,一道血痕鲜明可见。

只待横着那么一划,便可见鲜血喷溅,一命归天。

“住手!”

仲仪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喝道。

然而程焱却恍若没有听到,他看着常明兮再与他的意念抗争着,鲜血留下雪白的皮肤,嘴角边的笑意越扩越大,狰狞得仿佛不似人类。

“此局乃西宛国胜,可以让他停手了!”仲仪再次对穆也沉声道。

“不急,”穆也悠悠闲闲地坐着,看着台上,竟只将个后脑勺对着仲仪,“这个人不是最擅长绝地反击么,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再瞧一会儿。”

仲仪扬手泼了穆也一脸的酒,道:“现在朕以大宸皇帝的身份,命令你让他停手!”

穆也愤恨交加,一手抹去脸上的酒水,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皇上好大的威势啊,那又何必要我区区小国的王子开口,皇上亲自下命令便是了。”

这边僵持不下,台上那里已经是千钧一发之势,脖颈间的刺痛越发明显,也许再下去一点点,就能割破喉管,割破血脉了吧。

而就在此时,一直无所动作的琰元忽然从座位上跃起,手中端着小小一杯酒,身子跃至高处之时,手指沾着两滴酒水弹了出去,正中程焱双瞳。

“啊啊啊!”程焱捂着双眼惨叫着躬下身子。

浑身的束缚瞬间解开,常明兮手一松懈了力,天工剑“咣啷”一声落在地上,他因为方才用力过猛,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一手捂着颈间,一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仲仪的目光在琰元的身上凝住了,日光一点点下沉着,他的眼中晦暗不明。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手?

琰元走到常明兮的身边,双手温柔地揽住他的双肩,将他扶起来,又从衣襟里掏出手绢,按在他脖间的伤口处。

常明兮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异常得熟悉,侧过头的时候,看见近在咫尺的琰元的面容。他的心就像是被重锤擂过,轰然的一声响,忍不住就想后退。

琰元急忙拽住他的手臂,又把他往自己的身前拉了拉,又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别动。”

闻言软语拂在耳畔,常明兮不敢再乱动,垂着头轻轻一声:

“多谢王爷。”

见他二人在台上这般亲昵,又见常明兮重新将天工剑拾起,恍然之间,仿佛又见是那年初夏,仲仪踏入楚府,却亲眼目睹亭台廊下,紫藤花片片败去,琰元也是这样在与楚楼说着话。楚楼低着头不敢直视琰元,此间情意,一如今日,一看便知。

仲仪的手按在桌上,五指一根根收拢,关节泛出了森然的青白色。

那日的比武,结果不言而喻,倘若算上琰元,大宸一共只派上去三人,却大败了西宛国的十名勇士。穆也颓然,谁能想到他一时傲慢多等了一刻,竟真的让大宸的人绝地反击了,一想到自己这回要空手回西宛,穆也才站起来,又站不住似的跌坐了下去。

他这次在大宸的种种动作,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这场比武终于结束了,就算之前曾有人预料出比武的结果,也不会有人猜中它的过程。当众人离去之后,小太监们在暮色中擦拭着地上的鲜血,偷偷观赛的筱斓公主受了惊吓,回去哭闹了一晚,嬷嬷们哄了半天,等到哭累了,才沉沉睡去。

而同样的,这一夜,宫里有许多人都没有睡好。

月明星稀。

仲仪坐在床沿上,十指交叉撑着额头,他的太阳穴那儿痛得很,可只要一回想到比武结束之后,常明兮忍着伤痛走到仲仪面前,双手捧剑,跪下说“宝剑奉还”的模样,就……就……

“来人。”他嗓子沙哑地唤道。

给朱振代班的江公公赶紧跑进来,低头道:“皇上您吩咐。”

“把……”仲仪抬起手,眼睛闭着眉头皱着,想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叹气一般地说,“把安婕妤传进来。”

“是。”太监倒退着下去传话了。

裴铭凌晨的时候醒来过一次,身上到处紧紧缠绷的纱布叫他睡得不舒服,连翻身都翻不了。身子倒是不太痛了,毕竟也是常年在战场上打过来的,受伤之类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了。除此之外,他的手臂却略感酸麻,木得像是不存在了一样,勉力抬起身子一看,笑了笑,原来是许由是趴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还是那样的睡颜,因为脸颊处的肉被压着,嘴唇也微微往外嘟着,裴铭心中一动,如那日一般伸出手指,带着些试探意味地伸过去,在他的唇中翘起的地方,轻轻碰了一下。

他的手因为常年习武,碰的总是又冷又硬的兵器,所以手指粗糙带茧。可虽是手感钝重,碰到这样柔软的地方,裴铭还是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接下来,他甚至有点无意识的,手指滑过许由是脸部的轮廓,大拇指在他的下嘴唇上来回轻抚。

夜色静谧,月华泄了满地,裴铭的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而一闪神间,手背上被另一处温热覆盖住了,许由是的手抬起来,顺着裴铭的手攀上来,最后覆在他抚摸着自己的脸的手背上。

他仍是闭着眼,就像是没有醒,说出来的话也是梦话一样:

“抓住了。”他轻声说。

说完,许由是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里莹彩流动,瞳孔中映着裴铭震然的神情。

他从地上坐到床沿边,身子俯下来,一手撑在裴铭的脑袋边上,一手解开了自己束好的头发,发丝落下来,发梢轻点着裴铭的颈部,带着些微微的痒。

“裴铭,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许由是的声音轻而缓,带着某种蛊惑的味道。

“穗寒……”裴铭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许由是凄然一笑,道:“你是否在想,倘若我是一名女子……”

从裴铭的表情便可看出,许由是猜得分毫不差。

“我……”裴铭想要开口。

许由是掩住了他的嘴唇,冲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是一笑,那一笑,看着裴铭心口仿佛都是揉碎了一般得疼。

他倾下身子,嘴唇与裴铭的双唇相贴合。

浅浅的一下,彼此最柔软的地方相触,刹那间如万顷莲花盛开,裴铭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猫的利爪狠狠一挠,几声粘腻的猫叫听在耳中,让人茫然躁动不知所以。

许由是起身的时候,裴铭的手掌顺着他的腰滑下来,最后停在最削瘦的那一处。

他们彼此对视。

“可惜了,”许由是的睫毛颤动着,笑着说道,“可惜了我不是一名女子。”

“呼——”

窗外好大一阵风刮过,吹得窗户哗啦啦的响。

裴铭倏然间一个反身,双手一用力,把许由是按在床上,自己翻身撑在他的身体上方。他喘着气,眉头紧锁,如同生气了一般。

连许由是都是有些意外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裴铭问道。

许由是直直地望进他的眸子里:“从我十年后第一次见你。”

裴铭的神色有些痛苦:“为何?”

“不为何。”

“你……想要我怎样?”

许由是的手抬起来,抚摸过裴铭的脸颊,道:“我想要你平平安安,我想要你无忧无虑,我想要你知道……只要知道就够了……”

裴铭定定地看着许由是。

夜里,忽然响起一声拨弦的琴声,“叮”的一声,悠悠荡荡,渐响渐远。

“我知道。”裴铭说。

许由是抬眼看他。

裴铭垂下头吻住他。

亲吻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舌尖相碰,相抵,相触,口中的汁液、呼吸彼此交换,许由是的双手攀住他强壮而结实的后背,他的身上缠绕的全是纱布,上面还隐隐约约带着鲜血的印迹。像是要宣泄压抑在心中太久的情感,两个人都在互相索求着,连绵不断地吻让他们的身体在愉悦间微微震颤着。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也一样。

许由是的眼眶发着热,他只能将裴铭抱得更紧,整个人都迎上去。

一吻忘情,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许由是的口中已承接不住,津液从唇边流下,他的衣裳半敞,露出半个肩头出来。

“唔……”

裴铭闷哼了一声,捂住腰间,起身与许由是分开。

那里是今日那个鹰爪钩的男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伤,许由是也急忙坐起来看,由于裴铭弓着身子太久,伤口已经裂了开来,纱布上一块血迹越染越大。

“不妨事,”裴铭摆摆手,“随它去吧,小伤。”

许由是却不肯答应,坚持说要帮裴铭换药,裴铭看他被自己吻得双唇嫣红,倒反而木头木脑地问了一句:“穗寒,你怪不怪我?”

许由是从一旁取来药,不解:“怪你?”

“怪我把你当女子一般看待。”

许由是听了,侧过头想了片刻,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红:“今日明明是我先吻的你。”

裴铭闻言一笑,低头看着他坐在自己身侧换药,便情不自禁地嗅了一下他的头发:“穗寒,在我心中,你无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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