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抓过去塞到被子中，嘴里还气哼哼地道：“就知道哭，真是水做的！”
卓阳噗哧一声笑了，将刚才的紧张气氛消弥于无形。
卓阳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我日夜不分的守在他床前，实在困了就睡在他的床上。看得出韩落也是很紧张卓阳的，只
是卓阳把生意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他，于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多呆在暖阳苑。每当韩落黑着脸不甘心地
看着卓阳半靠着我喝药的时候，他羡慕、忌妒的表情常常引得我暗笑不已。
虽然这一个多月我和卓阳日日相伴，心情如在辽阔的草原上放马奔驰般畅快无比，可是一个女人的探望引起了我心中
的不快。
她就是平阳太守吴左仁的女儿吴婷婷。其实吴婷婷并没有多美，最多称得上是干净清秀而已，可是她往床前一站，用
复杂莫名的眼神看着卓阳时，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了敌意，隐隐觉得她和卓阳之间一定有不为我知的密秘。
果然，吴婷婷走后，卓阳的情绪马上低落下来，我试探地问他怎么了，卓阳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我。
身边的卓阳响起了轻微的打呼声，我睡不着，起身来到房外，就看到喜儿和流雪两个人一个坐在走廊的东头，一个坐
在西头，静静地望着天上清冷的月亮，虽然不说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各谐，我不由轻笑出声：“喜儿，你什么时候
也变得这么有情调了？”
“苏羽少爷，你，你怎么出来了？”娇羞中带着几分嗔怨，我知道她一定是怪我打扰了两人怪异的相处了吧。再看向
走廊的西头，已经不见了流雪的身影。
我欺近她，低声问道：“怎么，得手了？”
“哪有，象个冰块一样。”话虽这样说，可是怎么听都带着幸福的味道。
我呵呵笑了两声，向喜儿勾了勾手指，她俯身过来，我问道：“你可知道朱婷婷？”
“当然，未来的少夫人嘛？”
我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喜儿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大少爷，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心思和她斗嘴。
她凑到我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就是那次，小候爷到太守府赏梅，两人醉酒后就有了男女之欢，第二日早上起来
，吴小姐还闹着要自杀呢，幸亏小候爷及时赶到，答应要娶她，才算作罢。
听了喜儿的话，我想起了那天，天不亮就在雪中呆立的我，打完雪仗后，被韩落唤走，回来后就病倒的卓阳，不过我
总觉得有点不对，至于哪里不对，我却说不上来。
5.沁月湖
“喂，怎么不说话？”喜儿推了推我。
我回过神来，看了看已到中天、无比清寂地月亮道：“夜深了，早点歇了吧，有事我叫你。”
说完就转身回房了，在关门的一刹那，听她喃喃地道：“真是个怪人。”
我坐在床边看着卓阳逐渐红润起来的脸庞，心头似有千头万绪，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杂乱无章。卓阳要娶妻了，
我该怎么办？
其实许多次我都差点脱口而出，说卓阳我爱你，可是每次话到嘴边溜了好几个圈都无法说出口。不是我缺乏表面的勇
气，而是怕遭到拒绝，以至于再没有亲密接触的机会。其实这也没什么，因为我深深知道就算卓阳对我没有那方面的
意思，即使知道了我的心意，他也会照样的保护我，爱护我，最多当我是一时迷恋罢了。
使我开不了口的更深一层的恐惧是双方的父母。我和卓阳都是独子，如果卓阳也对我有意，那么将如何面对一直对我
爱护有加的候爷，对我关怀备至的父母。
时间在悄悄逝，我就那么思绪万千地坐着，脑子里没有一刻停歇，直到天边慢慢地泛起了鱼肚白，我终于做出了自己
的决定。
此后，吴婷婷又来过几次，她的端庄温婉很快就赢得了全府上下的好评，候爷和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而卓阳并没
有表现出十他欣喜之色，表情只是淡淡的。我也跟着众人大肆挥扬着溢美之词，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品尝着内
心的苦涩。
终于，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卓阳的病好了，我也住回了梅苑，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合欢树，想到它已经一年没发芽了
，于是弱弱的发一个誓，如果春天来临的时候它再不长出新叶，我就将它铲掉，就象我已决定只把卓阳当作哥哥看待
一样，可是心中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苦涩和不舍？
新年终于到来了，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红红的对联，挂着形态各异的灯笼，孩子们更是喜气洋洋，口里含着糖果，手
里拿着爆竹，见了长辈只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就能得到一个大大的红包。路上更是车水马龙，走亲戚的，拉关系的
，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候府里也很热闹，拜年的，送礼的，远的，近的，亲的，疏的，都称着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来拉关系，卓阳更是忙得
脚不沾地，迎来送往，简直就是个微笑机器。只有我是最闲的，给候爷和父母拜过年后，我就出了门，却不知道往哪
里去。
路边的店铺和酒楼也都关门了，街上除了行人和马车，就是没啥温度的太阳和冰冷的西风，我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却
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沁月湖边。
沁月湖曾经是我和卓阳儿时的乐园，湖边有翩翩的垂柳，青青的草地。年少的我们在这里嬉戏、打闹、抓蝴蝶、钓鱼
、放风筝……到处留下我们欢快的笑语和青春的足迹。
还记得那个初夏的夜晚，一轮皓月高高的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我和卓阳躺在软软的青草上，沐着徐徐的微风，闻着
淡淡的花香，无比惬意地看着布满繁星的深色天幕。看着看着，我的目光就转到了卓阳脸上。
月光下的卓阳温柔而又恬静，银色的光辉轻轻地洒落在他光洁如玉的英俊面孔上，泛起淡淡的光晕，象一颗璀璨的明
珠，闪着灼灼的光彩。我竟看的痴了，一句古人的在我心里辗转过多少次的话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愿我如星君
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卓阳转过头来，揶揄地笑着：“小羽，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情诗背得这么顺溜！”
唉，此情此景，最伤人的也莫过于这句话，我的满腔热情立刻被浇灭，连一点火星也不剩。
然而沁月湖令我记忆最深的却不是这件事。卓阳，你还记得吗？几年前的一天，天气阴沉沉的，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
小雨，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却玩得不想回去，尤其是我初尝到钓鱼的乐趣，正兴致勃勃地等着鱼儿上钓。功夫
不负有心人，随着浮子被深深地扯落在水面下，我知道肯定是鱼咬钩了，于是用力地想将鱼甩上岸，谁知鱼太重了，
地面又湿滑，我竟一个站立不稳掉进了水里。
冰凉的湖水毫不客气地向我涌来，我不会游泳，拼命的挣扎，大喊救命，迷蒙中好象抱住了一个熟悉的身体，是卓阳
，我心念一闪，便紧紧的挂在他身上。卓阳一开始用尽全力地想将我和他分开，可是四面失力感觉使我惊恐万分，只
有将他抱得更紧，最终卓阳放弃了，反手拥住了我，我的顿时安定下来，心头萦着说不清的甜蜜，只是胸怎么越来越
闷，眼前越来越黑？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是惊惶失措侍卫们，旁边是刚刚转醒的卓阳，我们大口大口地吐着湖水，互相
打量着对方的狼狈不堪，哈哈大笑。我笑得苦涩，卓阳是会游泳的，却差点为我送了性命。
回到家后被候爷和父母狠狠地骂了一顿，问到卓阳为什么不打晕我，反而抱着我一起沉下水去时，他扬起稚嫩的小脸
，如泉水般清亮的嗓音铿锵有力：“他是我的小羽，我不要伤害他，不要离开他！”
候爷和父亲，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赞扬他的情义无价还是批评该批评他的愚昧无知，只是命令我们以后
再不许到湖边去钓鱼。
远处孩子的嘻笑声，将我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冬日的沁月湖虽不象夏天那般风情万种，却也柔静可人，原本水纹荡漾的湖面四周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中间的部分还
是随风荡起了涟漪，阳光照在水面上，一闪一闪地泛着金光。
我举目四眺，发现不远处有一男子，手拿酒壶歪歪斜斜地向湖边走去，嘴里还不停得叫着：“好酒！好酒！”我见那
人虽蓬头垢面，衣衫破旧，却生得威猛高大，孔武有力，只是一脸的悲怆之色，显示了他此时极度恶劣的心情，看来
是一个借酒消愁的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在一部分人欢欣喜悦之时，同时也有一部人郁郁不乐，愁肠百结，
比如现在的我和眼前的醉汉，同病相怜的境况使对他由然地生出了好感。
似乎那人真得醉得不剩一丝理智，到了湖边也不停脚，还有继续往前的趋势，虽然河面是有些薄冰，可是怎么经得起
他如此沉重的身体？我抢先一步拉住他，谁知他一个站立不稳，顺势倒下，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6.醉酒
我手脚并用，想从他身下离开，那醉汉却象疯了般转过身来抱住我，用深情而激动的声音不停地叫着：“月儿，月儿
，是你吗？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总会回来看我的，为夫想死你了。”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手也没一刻消停直往
我的衣服里面钻。充满酒气的嘴巴更是不顾一切地追逐着我的唇，我大惊失色、无奈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被他制住，
不由追悔莫及，早知道就不管这个疯子，任他掉进湖里淹死算了。
正当我感到绝望之时，忽然觉得身上的压力骤减，眼前的醉汉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朗的天空。我惊魂未定，一时
反应不过来，仍然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听到一声惨呼。侧过头去，只见卓阳抓着那醉汉的衣领，怒目圆
睁，眼睛发红，拳头象雨点般落在醉汉的身上。
醉汉吃痛，酒立刻醒了七八分，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多半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他满脸歉意地望了我一眼，无力地垂
下头，默默地承受着卓阳的拳打脚踢，渐渐的瘫了下去。卓阳象疯了似的，仿佛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眼看再打下去，
那人就要一命呜呼了。我连忙爬起来，死死地拉住狂怒中的卓阳，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叫到：“卓阳，别打了，再打下
去他就死了。”
“这种人死有余辜！”说罢，又要扑上前去，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顾形象、神情如此狰狞的卓阳，心中惊
恐万分，紧紧地抱住他，泣不成声：“卓阳，你别这样，我害怕！”
卓阳身子一僵，收回手，大力地环住我，好象一不小心我就会脱离他的怀抱飞走似的，低下头，下巴埋在我的颈窝里
，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也害怕，害怕小羽离开我，害怕小羽受到伤害！” 我把头贴在他胸前，惶恐不安的心慢慢
平静下来，心里百味杂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我的思维已恢复正常，看到旁边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大汉，嘴里犹自嘟囔着什么，想凑过去听听，却被卓阳
拉住。看着他戒备的眼神，我不由失笑，人都快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怎么还能伤得了我，想到这里便给了卓阳一个
放心的眼神，府下身去，只听那醉汉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不要打死我，我，我还有老娘要，要奉养。”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可是字字如千斤，一颗颗重重地咂在我的心上，一个人能在如此状态下还能想着老娘，肯定不是
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再想到初见他时的哀切神态，明白他对我的轻薄确是无心之过。心下就对他原谅了大半，再看到
他被卓阳揍得遍体鳞伤的凄惨模样，胸中的闷气顿时全消了。
我抬起头，看着余怒未消的卓阳，轻声说：“算了，人都成这样了，再说他也是无心的。”
卓阳不语，只是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里，脸上带着无尽的疼惜，我回头对傻在一边的洛风吩咐道：“找个医生，给他
上点药。”
卓阳冷哼一声，没有反对，洛阳抱起地上的人，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在家里招待客人？”惊魂已定，我这才想起了卓阳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没看到你，听喜儿说你出府了，便寻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呵呵，这可不符合你小候爷一惯的作风。”我取笑他。
“那要看是为了谁。”卓阳答得自然，眼角眉梢荡起几缕温柔。我的心却一阵刺痛，卓阳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让我濒临绝望的心再度燃起渴望？
“怎么了，不舒服？”卓阳看我沉默不语，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
“朱婷婷！”
卓阳充满光彩的眸子瞬间黯了下来，心不在焉地道：“怎么想起她了？”
我压抑住内心深处想哭出来的欲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强作欢颜，声音涩涩：“恭喜你！”
卓阳眸子里的神色换了几换，淡淡地道：“我们该回去了！”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诡异的气流在我们之间流窜。
所谓春节不过是给人找了一个肆意休息玩乐的理由，晚上宴席大摆，合府上上下下不分主仆都聚在一起吃饭，这是候
爷定下的规矩，也算是慰劳一下辛苦一年的仆人们。顿时整个候府充满了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我也多喝了几杯，看
着邻桌的喜儿借着酒胆频频向流雪示爱，而流雪那常年如冰似雪的脸上竟带着几分暖意。
触景生情，我不由得想到自己那看不到希望的感情，心中的酸涩和苦闷毫无防备地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这时，美酒
便成了不可或缺的宝贝，我一杯接着一杯，淳香甘美的液体顺着喉咙蜿蜒而下，一直流到胃里，麻痹了我的神经，压
制了我的心痛。我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可是笑声为什么那么忧伤？
迷蒙中，我仿佛看到了众人诧异地目光，接着一股熟悉的兰草香味由远及近，带着无可匹敌的磁性，将我毫不费力地
吸了过去。我紧紧地抱着散发着香味的身体大声叫着：“卓阳！卓阳！”他把我连哄带抱地拖回屋，放在床上，我却
环住他的脖子不叫他走，积累多年的爱恋汹涌而出，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唇，低声呢喃着：“卓阳，我爱你！”
次日早上，干喝的喉咙使我从沉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窝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温暖地令我不相离开，顾不得因宿
醉引起的头痛欲裂，我又往里靠了靠，头顶上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昨晚上虽然醉得迷糊，可还残存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断，好象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中不由得忐忑不
安，脸上烫得厉害，头埋得更低了。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卓阳的两腿之间似乎一个硬硬的东西抵着我。我当然知
道那是什么，顾不得难为情，我扬起头愕然地看向卓阳，正对上一双溢满柔情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如此的美丽，如此
的温柔，好象将我的灵魂全部吸了过去，跟着它在空中旋转飞舞。
7.见面礼
忽然唇上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将我的神智拉了回来，我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双唇，天哪，卓阳吻我了！我掐了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