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燃睡着了。
睡的很不舒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坦的。
犹犹豫豫将醒未醒，忽然一个软软的东西甩在了脑门儿上，紧接着岳靖扬那冷到不行的声音响起：“妈的多大的人了还玩儿失踪？！卧槽找揍是吧？”
苏燃愣愣的看着岳靖扬，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
下意识接住从头上掉下来的软绵物体，低头一看，一个面包，唔，好像还是肉松馅儿的。
彻底清醒过来，苏燃仔细盯着岳靖扬的脸看，看他紧皱的眉毛抿起的嘴唇，看他疲惫的神情青黑的眼圈，看他脸上，到底有没有真正担心的表情。
慢慢的，翘了翘嘴角。
“大神，你太不文明了，说脏字呢。”
岳靖扬怒了，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矿泉水甩到苏燃脚边，“卧槽！别让我说第二遍，赶紧的给我起来，跟我回去！”
大半夜的，岳靖扬咆哮的这两嗓子声音可不小，当下就有人开始不满的敲窗抗议。
岳靖扬听到了，脸色更加难看，可以用狰狞两个字来形容。
压低了声音，岳靖扬朝苏燃伸出手，“快点，起来，大半夜的瞎折腾，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秦子明天上午还有课，今天一晚上没睡在家里守着。走了，回家睡觉了。”
苏燃挪了挪脚，摸摸鼻子，蹲在原地不动弹，“你们死党两个在家，我一个孤魂野鬼的去折腾什么。我去了睡哪啊，打地铺还是睡厕所啊？
再说了，秦子看不见我，有我这么一个看不见的鬼在他身边，多吓人啊，说不定他洗澡的时候我正在里面的，他看不见我听不见我，他能不害怕么？”
岳靖扬没有立即回答。
苏燃也不看他，就盯着自己的脚尖，手里面包转来转去，不吭声。
岳靖扬沉默片刻，迈步走进树丛后面，扯着苏燃的胳膊把他拉起来。
“秦子不是圣人，不是汤姆苏，他看不见你听不见你，不可能那么快就适应你的存在，你要公平的为他想一下，给他时间。
好了，跟我回去先，回去睡一觉一切就都没事了。客厅的沙发是折叠式的，铺开就是个单人床，你暂时睡在那儿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走，起来回去。”
苏燃知道，他除了岳靖扬和秦子诺那里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以前对鬼魂所知的可以穿墙的功能他压根没有，飞什么的他还控制不了，所以想回A市自己的家是不可能了，没钥匙，他进不去。
所以，最后还是得投奔岳靖扬他们。
顺着台阶下，苏燃站起来，拍打拍打衣服，捏着手里的面包，想了想，对岳靖扬道：“这可不是我要赖在你们那里的，等我有了地方去，我立马就走，不耽误你们。到时候可别冲我大呼小叫，说我吃你的住你的怎么怎么着的，要那样的话我趁早就不用回去。”
岳靖扬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擦了擦瓶身，递给苏燃，“行了行了，我是那种人么，少低估我的人品。赶紧的回去睡觉。面包吃了。”
苏燃接过矿泉水紧紧地抱在怀里，迈过冬青树，走了出去。
岳靖扬紧随其后，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
“你看看你都跑哪儿来了，这小区离咱们那儿十万八千里，要不是我眼神儿好，你躲在树后头，我还真就走过去了。”
苏燃点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岳靖扬毫不避讳的碰触他，感觉到他温热的手心，心里堵住的地方疏通了一点儿。
岳靖扬不怕他这只鬼，秦子虽然看不见他，但慢慢地也会接受他现在这个状态吧。
可不可以在乎我一点，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多余的？不强求多么在乎，只要自己不见了，会有人真心来找，会有人真心担心，这就足够了。
亲情没有，爱情没有，他奢望的，就是那么一点儿友情了。
抱紧了矿泉水和面包，苏燃抿紧了嘴唇，心里希望的火花再度燃起。
他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不到最后不死心，想要试试追求所谓的幸福。
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处看停车场的老大爷，躺在屋里打着小呼噜。
刚才苏燃蹲过的窗下，窗户后有一个脑袋紧贴在玻璃上。
屋里通宵上网才刚睡下不久的宅女揉了揉眼，戴上眼镜。
我靠，我该不会是鬼片看多了眼花了出现幻觉了吧，我怎么看见一个帅哥自己对着空气发脾气，一坨黄色疑似面包的东西和一瓶矿泉水自己在空中飞？还一颠一颠。
揉了揉太阳穴，宅女果断放下眼镜拉好窗帘赶忙卧倒。
睡觉，看来通宵多了不仅老的快，还容易出现幻觉。
睡觉。
22.过去的三棵草（上）
岳靖扬钥匙刚插进锁眼儿里，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秦子诺面带焦急，看了眼岳靖扬，又往他身后的位置看去，“回来了？”
岳靖扬点点头，伸手拉住苏燃的手往里走，“在，我牵着呢。”
秦子诺点了下头，仔细看着岳靖扬身后应该是苏燃的位置。
空无一物。
视线转到岳靖扬抬起的手上，相交之处应该是苏燃的手才对，可是仍旧什么也看不到。
秦子诺用力看了一阵，最后叹了口气，“我果然看不见，他说话了吗？我没听到声音。”
“我说话了。”
苏燃松开岳靖扬的手，站在秦子诺面前与他面对面。
“秦子，我说话了，你能听见我吗？”
秦子诺却一直盯着岳靖扬，等他的回答。
岳靖扬看着在秦子诺面前晃来晃去的苏燃，摆了摆手，“你别叫唤了，他听不见。”
闻言，秦子诺心中了然，眉头紧皱，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看不见居然还听不见……好在你还能看的见听的见他，要不他也太苦逼。算了，不说这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离家出走要不得，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个。”
岳靖扬拍了拍苏燃的肩膀，朝秦子诺道：“这儿呢。”
秦子诺微微一笑，把手搭在岳靖扬的手上，一起拍在苏燃肩膀上，“欢迎回来。”
苏燃仔细看着秦子诺的双眼，看他的表情，看他到底排不排斥自己。
末了重重点头，“嗯！”
“他嗯了一声。”岳靖扬传达着，松开搭在苏燃肩上的手。
秦子诺也收回手，打了个呵欠，进自个儿屋里给苏燃拿了条毛毯。
“你先睡沙发床吧，毛毯盖上。”
岳靖扬帮苏燃把沙发床铺好，“秦子你赶紧去睡吧，明天一早你还有课。”
秦子诺点点头，跟两人说了声拜拜就回屋睡觉去了。
苏燃躺进沙发床里，还抱着那瓶矿泉水和面包。
岳靖扬站在床边看着他，眉头微微一抽，“你抱着这个干什么？饿了就去吃饭，米饭和鱼都给你留着呢。”
苏燃摇摇头，把矿泉水塞进墙边的缝隙里，面包摆在扶手旁，“不饿，我就是留着压惊。”
“……”岳靖扬道：“随便你，怪咖。”
关了灯，苏燃往毛毯里拱了拱，摸到放在脑袋边儿上的面包，悄悄抱进怀里。
总觉得，抱着这个面包，自己就不那么空虚了。
苏燃闻了闻毛毯上的味道，想起刚才秦子诺毫无嫌弃恐惧的眼神，心里舒服了不少。
看来，没有被厌恶。
听着客厅里挂钟嘀嘀嗒嗒的响声，苏燃闭上眼，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中午，苏燃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照醒。
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翻身去找他的面包。
“啊！！！”
岳靖扬敲了敲锅铲，声音从厨房传来，“大中午的叫唤什么，起来吃饭。一个鬼还睡那么久。”
苏燃扁着嘴，把被他压成饼的面包从扶手下抽出来，可怜兮兮， “5555。”
“5什么5，过来端碗拿筷子。”
苏燃放弃想把面包捏回原形的念头，掀开毯子，登上他的帆布鞋，去厨房帮岳靖扬端菜。
“秦子呢？上课去啦？”
岳靖扬递给苏燃两个装满米饭的大碗，“嗯，早走了，才睡了三个小时，你个害人鬼，叫你瞎折腾。”
苏燃抽了两双筷子出来，背对岳靖扬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
你才是鬼，你才是害人鬼，你全家都是鬼。
“少在背后说我坏话。”
苏燃登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开口：“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难道……”
岳靖扬关火，将热好的鱼倒进盘子里，关了抽油烟机往门口走，“我不会读心术，不过就你这小白性格，谁还看不透？我就是诈诈你，谁知道你这么蠢。”
苏燃怒了，端着碗的手握紧。
硬扯出一个藏刀的微笑，苏燃转头面对岳靖扬，露出白晃晃的八颗牙齿，“请说我单纯，谢谢。”
“嗯，单蠢的很。”
岳靖扬将菜放到桌上，从苏燃手里接过碗和筷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饭。”
苏燃将放在电视机旁边的椅子搬到桌边坐了，端起盛鱼的盘子，倒了些鱼汤进自己碗里。
岳靖扬看见了，眉毛一挑，“小样儿，还挺会吃。”
苏燃眉毛扬回去，“那必须的。”
岳靖扬打开电视，直奔着喜羊羊而去。
苏燃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瞪着岳靖扬，后者鸟都不鸟他。
看灰太狼被红太郎一平底锅抽出去变成星星，苏燃想了想，问道：“那个……大神，我以后就这么住在这里了？”
岳靖扬百忙之中抽空看了苏燃一眼，又把头转回去盯着灰太狼，“怎么可能，明天老师就要讲实习的事儿了，看看到时候被分配到哪里去实习，你跟着我走。”
苏燃竖起脖子，“什么？跟着你走？”
“怎么着，你还想跟着秦子？他看不见你听不见你，你跟着他有什么用。你自己在这里住的话也不行，你又不能出门买菜做饭。”
苏燃脖子又缩回去，悻悻的没了劲头，“哦，好吧，那你要去哪实习啊？我听秦子说过，你们这一学期全是实习，一节课都没有。”
“看看吧，我也不清楚，这个还得面试，通过了才行。我们学校跟三个大公司有常年的实习合同，还有几个其他的公司，每年不一定能联系上哪一个。
自己想去哪个公司就去报名面试，面试上了就去实习，面试不上就留到最后，老师给找个公司一股脑的都送进去。”
苏燃吐出两根鱼刺，点了点头，“噢，和我们实习的时候差不多么，你们是哪三个固定的公司？”
“鼎尚园林设计有限公司，京北园林设计，瑞和园林规划。”
“哦，都在哪儿啊？想当年我们实习全国各地的都有，靠，没有一个在省内的，后来还是我死活不要脸了赖在学校那里的酒店实习的。”
岳靖扬点点头，“嗯，我们这三个固定公司只有一个在省外，剩下两个一个在C市，一个在本市。”
“哦，那你志愿去哪个公司呢？”
“我想去瑞和，瑞和是本市的，我以后也会留在B市工作，为了以后工作打基础，在本市的公司实习比较有优势，而且瑞和公司理念不错，待遇也挺好，可以的话，我想留下。”
“嗯？你不打算考研啦？”
“看情况吧，上学本来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么，如果我现在已经得到了好的工作，就没有必要在单独去上学，边工边读就是了，反正可以上在职研究生。我想早点独立。”
苏燃大力点头，“对头！跟我想的一个样儿。唉，上了社会才知道，学校那是多么美好的地方。
去了公司以后千万要记得嘴甜，干啥都别出风头，枪打出头鸟。对老员工必须得让着，省得他们变相欺负新人……”
身为过来人的苏燃来劲了，话匣子一打开，突突突冲锋枪一样开始狂喷当年悲催无比的实习经历，停都停不住。
好在岳靖扬现在正需要实习过的前辈指点，也没嫌苏燃话唠，两人一个问一个答，聊得还挺高兴。
饭后岳靖扬喂小白喝了一小碟牛奶，又给他吃了点香肠。
苏燃一直蹲在旁边看着，羡慕的盯着岳靖扬摸在小白头上的手，心里不是滋味儿。
“我抱回来的小白狗，我还没摸过呢。”
岳靖扬瞟了他一眼，不出声。
等小白吃完了，岳靖扬将它抱起来，放进原来那个求包养的纸壳盒子里。
“这狗有病，得治。我先掏钱垫上，回头你给我做家务还债。”
苏燃一直盯着乖巧窝在盒子里的小白，高兴得不得了。
就知道岳靖扬这家伙是个闷骚，外冷内热，果然，小白这不是就留下来了么。
乐呵呵的在岳靖扬肩膀上拍了拍，苏燃又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放心，木有问题呀！作为食宿费和小白的治疗费，我会给你们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的。正好我也没事儿干。”
岳靖扬脚步微微一顿，“更正，是我，不是我们。你的债主是我岳靖扬一个人，谢谢。”
“？？”苏燃傻眼了。
“明天老师讲完事情后，一周内公司里的HR就来面试，面试当天下午就能定下实习单位。然后大家就该各奔东西去实习公司报到了。”
“所以说”，岳靖扬转头看着苏燃：“下周开始你就跟着我去住公司安排的宿舍，债主自然是我一个人。明白？”
苏燃下意识点头，“明白……个屁！我靠这也太突然了吧，说走就走了？秦子怎么办？”
岳靖扬将小白放到五斗橱上，在门口换鞋，“秦子怎么了，他这么大个人了，还用人照顾？再说了，他们系也要实习，他是跟着他们教授做研究，要不今天星期天，他怎么还能一大早的就有课？以后他可忙着呢。”
“啊？这些我都不知道，秦子都没跟我说过。可是，可是秦子当时让我恶补你们专业的知识，也没说过两天就有面试的事儿啊。”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指望你去实习，你当公司里的人事是吃干饭的？能被你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糊弄过去？
你去面试肯定会被刷下来，秦子应该是打算直接给你申请自主实习，找关系去单位盖个章回来拿学分。”
“那……那咱们就这么走了？本市的公司还住什么宿舍啊，住在这里不就好了，要不空着房子白交房租多亏呀。”
岳靖扬重新把小白抱起来，拉开木门，扭头看向苏燃，“你不会是喜欢上秦子了吧？”
！！！我靠！
苏燃简直要喷了，你大爷的岳靖扬，要不要这么敏感这么直接这么一语中的！
虽然他现在对秦子诺只是比较有好感而已，还没发展到喜欢的份儿上，但岳靖扬这直白的问题发达的奸情探测器，实在是让人不爽。
不等苏燃开口，岳靖扬继续道：“你们这些小零真奇怪，一个个的都看好秦子。他哪里吸引人了？明明是个直到不行的直男，却让一个个的都看走了眼。”
苏燃不气了，明显更关心岳靖扬后一句话。
“小零？一个个？谁啊，你说谁啊？难道还有别的gay喜欢秦子？”
岳靖扬回给苏燃一个‘你看吧，我就说你喜欢秦子诺’的眼神，打开铁门走了出去。
苏燃赶忙跟着出门，站在锁门的岳靖扬身边上蹿下跳，着急的问个不停。
岳靖扬转过身看着苏燃，认真道：“实话告诉你，趁现在还没什么赶紧回头，秦子不是你能喜欢的。他不是gay，也不可能被掰弯，别浪费时间浪费感情了，到头来总归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