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后遗症（上）
苏燃这人活了24年半，从来对鬼神之说将信将疑。
他这人天生缺根筋乐观的要命，凡是好的，例如神仙保佑烧香拜拜一类的，他都信。凡是不好的，比如有恶鬼有巫蛊之术一类的，他都不信。
也不是全不信，怎么说呢，他一直认为自己除了是个gay之外，已经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了，又不是啥八字轻阳气衰招鬼，也不可能灵力充沛天赋异禀有阴阳眼，所以对于山精鬼怪之说，一直将信将疑。
哪怕是他自己都死掉变鬼了以后，没有看到任何同类，对鬼这种生物，也一直没什么感觉。
总之一句话，就是没有做鬼的自觉。
蹲在马桶上说完事情的经过，苏燃仰头瞅着岳靖扬，眨巴眨巴眼，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岳靖扬沉着脸，拿出手机再次拨打秦子诺的号码。
苏燃一边说，岳靖扬便一直给秦子诺打电话。但苏燃这个吓呆了嘴巴不利索的家伙都说完了，秦子那边还是没人接电话。
“怎么？秦子不接电话？”
打了五六遍都没人接，岳靖扬被苏燃说的心里没底，有些担心。想了想，岳靖扬说：“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去找周廷，据说他跟带秦子做研究的教授比较熟，看他有没有教授的电话。”
苏燃没动，直勾勾的盯着岳靖扬，头开始往右歪。
岳靖扬眉毛一挑，苏燃立马把头正过来，问道：“我不想呆在这儿，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怪吓唬人的。我跟你一起出去，找个空地方站着就是了，反正人又碰不到我。”
岳靖扬点了点头，开门带苏燃出去。
苏燃很自觉地站到墙角，一直盯着岳靖扬，看他走到周廷的座位上，低头跟他小声说话。
唧唧喳一顿，岳靖扬拿出手机记录号码，跟周廷点过招呼，眼角瞥了苏燃一眼，又往厕所走。
苏燃这时候缓过劲儿来了，眼神贼亮，滴溜溜的跟着岳靖扬进了厕所。
还是那个小隔间，苏燃又坐在马桶上，仰着头看岳靖扬打电话。
这回是占线，机器女声一直在重复“您所拨打打电话正在通话……”
反复打了四五遍，五分多钟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岳靖扬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边首先出声，“喂？靖扬？你怎么知道教授的号码？”
“怎么是你接电话？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不接，怎么拿你们教授的？”
“我电话也不知道扔哪去了，貌似在包里？不知道，回头找找吧。
教授被碎片割破了手指，娇里娇气的非要去医院打针。才那么大点儿的口子，还是个男人呢，这么多事儿。这不我陪着一起来医院了么，他在里头，我给他拿着东西等着呢，手机也在我这儿，刚给他家里人报备完毕你就来电话了。”
“苏燃说你们那里有鬼，还是只恶鬼。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那边秦子诺一听，立马就激动了，“我靠，别提了，我就猜今天用钥匙戳我又在地上写字的是苏燃。
有没有鬼我倒是没见过，不过今天有两个研究员失踪了，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失踪的，电话打不通人找不着，关键是门口的守卫看见这两人进来，却没看见这两人出去。
不过干这活失踪的人多了去了，多是见财起意拿了东西跑了，倒也不稀奇。不过碰见正巧有鬼这就太过巧合了。
好不容易挖到了没有破碎的瓷器，居然在这时候出问题，这下子进度又得耽搁了…………”
想来秦子诺是被压迫久了，好久没跟人说话交流，这回岳靖扬打过电话来，正好满足了他的讲话欲望，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不过看他的语气，似乎并没把苏燃说的有鬼一事放在心上。
而岳靖扬扪心自问，确实也没觉得苏燃说防空洞里有鬼是多么大的事儿。怎么说呢，没亲眼见过恶鬼是什么样子，没亲自碰见危险，谁也感受不到危机，尤其是鬼怪这种无稽之谈。除了苏燃这只鬼之外，岳靖扬还真没看见任何可疑生物。
看岳靖扬和秦子诺都没把自己的警告当回事儿，一副无所谓没多严重的样子，苏燃炸毛了，噌的一下从马桶上站起来，朝岳靖扬摆了摆拳头，“我靠！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样，有鬼啊，那里真的有鬼啊。那失踪的两个人说不定不是见财起意而是被那恶鬼给困住了呢？就和我似的碰见鬼打墙了怎么办？！
你们这些人，真—不—靠—谱！”
岳靖扬淡然的收起手机，整了整被苏燃拽皱的衬衣下摆，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边回头道：“不是我们不靠谱，我们不是圣母，没有那么自觉地肩负起拯救地球的任务，我们也不是天师不是道士，面对恶鬼我们只是个小小的人类，还没你这个小鬼跑得快。
而且，你觉得我们去跟人家负责人说，啊，这里有鬼闹事，你们小心点什么的，人家会不会把我送精神病院去？
顶多让秦子跟他们教授或者负责人说说，就说有懂点行道的人说这里不干净什么的，看他们信不信吧。”
苏燃盯着岳靖扬，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叹了口气，“好吧，你说的很对。而且我去了也没用，我又打不过那只鬼。算了，反正让秦子跟他们负责人说说，他们信不信，就不该咱们事儿了，反正咱们已经尽到义务了。对得起自己良心。”
岳靖扬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看苏燃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模样，又退回来一步，揉了揉他的脑袋，“别这么一副死样子，晚上想吃什么？念在你今天受惊了的份儿上，我下厨犒劳你，您随便点。可以吃辣。”
苏燃呼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抬头朝岳靖扬笑了笑，“嗯，好，我要吃你做的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唔，还要酸辣汤，我是肉食派。”
岳靖扬看苏燃这副勉强的样子，忽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耳朵来回摩挲，“魂儿回来，魂儿回来。狗惊猫惊苏燃不惊。魂儿回来，魂儿回来，狗惊猫惊苏燃不惊……”
看岳靖扬摆着这么正经的一张面孔在这儿替自己叫魂，苏燃登时就囧了，感觉脸上有升温的趋势，猛的打掉岳靖扬的手，“我谢谢你了，这么幼稚的举动就甭干了，再说我都只剩下个魂儿了，还说什么魂儿回来啊。”
岳靖扬也不在意，顺势收回了手，而后转头就走，“没想到你脸挺瘦，耳垂肉还挺厚。软软的，肥嘟嘟的。”
“……”苏燃无语了，“你个凹凸曼，耳垂厚度跟肥胖没有关系啊啊啊！这叫有福相！你懂？”
“噢噢，有福相啊？24岁就出事故被撞断颈椎死翘翘了，真有福啊。”
苏燃这次彻底毛了，双手上下挥动，“你！你！……你给我等着瞧！你个死面瘫毒舌男！”
无视苏燃的叫嚣，岳靖扬走出厕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拿过先前未完成的表格，开始写写画画，手指却不自觉地反复摩挲。
不得不承认，耳垂肉嘟嘟的，手感不错。
33.后遗症（下）
乖乖在岳靖扬公司的旮旯里蹲着，苏燃两手托腮，将办公室里十六个男女一个个仔细看过去，学习福尔摩斯，在心里默默进行着自己的推理。
等苏燃自娱自乐完毕，岳靖扬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换衣服，准备下班。
苏燃站起身，走到岳靖扬身边，跟着他走出大门。
正是各公司下班时间，电梯从二十几层慢慢往下，几乎每一层都要停一下。岳靖扬琢磨着，根据这几天的经验，都要等两三次电梯才能坐上，而且每每人都满满的，总有几个悲催的人因为赶上超重在众人的目光下又退出去。
带着苏燃坐电梯，太不明智了。
岳靖扬想了想，朝相熟的几个同事招呼道：“算了，不等了，我活动活动走楼梯下去，走了。”
几个同事朝他挥手拜拜，其中一个小姑娘扶了扶眼镜，跟着岳靖扬一同往楼梯通道走，“哎，等等，岳靖扬，我也走楼梯。”
岳靖扬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苏燃捏着下巴在旁边嘿嘿笑，准备看好戏。
仗着别人听不见自己说话，苏燃决定说些挑衅的话对只能听不能回的岳靖扬进行打击报复。
“哟~！这才几天啊，就诱拐人家小姑娘了，啧啧，真不知道如果王佳佳知道了，会不会过来闹场。
话说你不是个gay么，怎么净吸引小姑娘了，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弯的。
要说弯的和弯的之间应该能互相认出来才对，为什么我一点儿没看出来你丫的是个弯的呢？”
岳靖扬不着痕迹的瞟了苏燃一眼，不说话，脚下的步伐却是越走越快。苏燃一路跟着飘下楼，表示淡定无压力。
现在谁还能快过他？他可是会飞的人。
不过跟岳靖扬一起的姑娘就没这么好了，8公分的高跟鞋跟着一起嘎达嘎达的往下走，一个不小心的话极容易发生血案。
姑娘一边保持跟岳靖扬相同的速度，一边粗气都不喘的跟岳靖扬搭话，“看你走这么急，有事儿急着回家呀？别是急着去约会吧？”
岳靖扬速度缓下来，歪头朝姑娘来了句，“这都被你发现了。”
嘎达声停了，苏燃回头一看，小姑娘瞪大了眼愣在楼梯上。
“被我发现了？你真是去约会？”
岳靖扬右眉一挑，“怎么？我不能去约会吗？”
嘎达嘎达声继续，小姑娘回过神来，急忙摆手，“没没，呵呵，我就是看你这人平时独来独往也不聊天发短信什么，以为你没女朋友呢。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岳靖扬点点头，悄悄扫了眼在一旁耸鼻子皱眉毛歪嘴巴的苏燃，“现在还不是我女朋友，我正在努力中。”
那姑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燃这个大嗓门先喊起来，“什么？！！你居然在追女孩子？哇靠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啊你不是gay么？你对着女的能硬的起来？啊！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双插卡，男女通吃？”
刘媛媛看着忽然蹙眉堵耳朵的岳靖扬，有些不解，但也没多想，只顺着刚才的话题，说来说去，死活都想把岳靖扬正在追谁给套出来。
笑话，她可是奉了死党的命来打探情报的，好不容易问出来点儿内容，如果最重要的内容居然不知道就这么回去，太不符合她联谊女王的名号了，就不信忽悠不出这家伙的话来。
出了写字楼，岳靖扬朝刘媛媛挥手，准备分道扬镳，“我要去趟超市，你先回去吧，拜拜。”
岳靖扬说完就转身想走，谁知刘媛媛又跟了上来，“哎，正好，我也要去超市一趟买点水果什么的，你去家乐福是吧？顺路一起呗。”
岳靖扬貌似真的是不爽了，转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媛媛，道：“我要去市场买菜”。
刘媛媛被岳靖扬这恐怖的眼神震住了，干笑着摆摆手，“哦，那算了，我先回宿舍吧，今天穿的高跟鞋也不方便。那我走了，拜拜。”
看刘媛媛踩着高跟鞋走远了，苏燃飘到岳靖扬面前，手在下巴上摸来摸去，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德行，“啧啧，据我推论……你故意的。说，你不是双插卡么？干嘛拒绝这个美女的搭讪。”
岳靖扬神清气爽的夹着包往菜市场走，“双插卡也只需要一个卡槽，只要是正确的那个卡槽，是男是女是什么都无所谓。”
苏燃点点头，“嗯嗯，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就是喜欢这个人而已，跟性别无关。牛逼啊大神，这么经典的句子被你用双插卡这东西给重新诠释了一番。”
说着手掌在岳靖扬肩膀上重重一拍，“有—前—途！”
两人在菜市场扫荡一番，末了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个甜筒，回到宿舍里，一人一个，岳靖扬在厨房边做饭边吃，苏燃趴在沙发上上网，一边儿看美剧一边吃。
今天是周五，周廷照例回家住去了，晚饭也回家吃。方建老乡来了，中午就跟岳靖扬说过晚上要去泡温泉，顺便就在温泉旅馆睡，下班后第一二个跑回来换衣服拿东西走了。
现在屋里就岳靖扬和苏燃两人，确切来说，是整个周末都只有他俩。
乐的不用躲在屋里，苏燃晃着小腿，心情倍儿棒的啃着甜筒，嘴里还瞎哼哼。
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恶鬼的事情被他忘了个七七八八——苏燃就是这么记吃不记打的一人。
一桌子香喷喷的辣味菜出锅，不用岳靖扬喊，苏燃就已经屁颠屁颠的走到桌前，伸手抓起一块鸡丁塞进嘴里，随即迫不及待的接过岳靖扬递来的筷子，一筷子下去，开吃。
气氛还算不错，苏燃一有好吃的，立马忘了先前立志打击报复岳靖扬说自己没福气的事情，只知道不停的下筷。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觉得特别饿，苏燃难得吃了两碗饭，饭后自觉地刷了碗，又躺回沙发上看视频。
明明很好看的剧集，可苏燃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
不到半个小时，看电视跟睡觉的斗争分出了结果。苏燃把笔记本还给岳靖扬，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完毕铺好床褥，钻进了被窝。
看了眼即将指向八点的挂钟，岳靖扬看着已然睡着的苏燃有点不解，这家伙居然这么早就睡？通常都得半夜才卧倒的说，难道今天真的被那鬼给吓着了？
岳靖扬没打扰苏燃，细心的将灯关上，抱着笔记本坐到客厅里，继续他的码字任务。
明天周六不用上班，岳靖扬难得十一点半了还没睡，灵感如泉涌，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过，为他的小说存稿。
屋里的灯亮了，苏燃揉着脸走出来，睡眼朦胧的朝岳靖扬说：“大神，我饿了，还有吃的么？我记得菜还有不少呢，米饭还有吗？”
“你饿了？不是才吃过晚饭。”
苏燃按了按肚子，自己也觉得奇怪，“对啊，我今天晚上还多吃了一碗饭呢，不过我确实饿了，唔，胃饿的难受，要不我还继续睡呢，愣是给饿起来了。难道受了惊吓容易消耗热量饿得快？”
岳靖扬白了他一眼，无视他的歪理邪说，起身去给苏燃热饭，“行了你坐着吧，看你今天那么苦逼的份儿上，我就伺候你一回。”
趴在桌上，苏燃嘿嘿两声，眯着眼等着。
迅速用微波炉将饭菜热好，前后也就五分钟，等岳靖扬端着碗盘进来的时候，苏燃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的还挺沉，连饭菜的香味儿都没闻到。
岳靖扬叹了口气，又将饭菜端回厨房，回头戳了戳苏燃的脸，“喂，起来，回去睡。”
苏燃脑袋转向左边，哼哼了两声不动弹。
岳靖扬定定的看了苏燃两秒，而后站到苏燃身后，俯下身，架住他的胳膊，将他抬起来。
站稳，使劲，本已做好奋战的准备，没想到却轻而易举的将苏燃提了起来，手里的人轻的可怕。
如果照苏燃现在这个重量，那么，像动画里那种拎起一个人的胳膊就能把他甩到空中变成星星的动作绝对做得到。
岳靖扬深知事情不妙，立马用力拍了拍苏燃的脸，“喂！喂！苏燃，苏燃！你快给我起来！”
先前岳靖扬戳苏燃，他还知道转个头继续睡，现在苏燃上半身挂在岳靖扬胳膊上，脑袋靠在他怀里，被岳靖扬晃来晃去又捏脸又大吼，居然一动不动，还在睡。
岳靖扬担心的很，将苏燃抱起来放到自己床上，使劲的摇晃，“苏燃！苏燃！你给我起来！”
苏燃就像一个破娃娃一样，被岳靖扬摇来晃去，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岳靖扬停下无用的动作，伸手搭在苏燃勃颈处。
没有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