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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之福+番外篇——by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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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还没来得及阻拦,马儿就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一通乱跑,最后在另一匹马身边停下,亲昵地用脖子噌噌另一匹马的脖子。

白花花看得傻眼。少津下了马,伸出手,“他们是小两口。”

“兄台,好眼力。”从另一匹马的背后走出一个人。

余辉下,晒得发亮的发梢微卷翘,麦色的肌肤氤氲在光线里,几乎融为一体。及走进了,才看清眉目。剑眉星目,因着披散的发丝,平添了几分儒雅。着一身合体的西域服侍,此刻正微笑着望着两人。

白花花突然有点恍如隔世的恍惚,还是少津玩笑着讲出了疑惑,“小弟,莫不是他才是你大哥?我才是捡的。”

醋气熏天,见者有份。

那人也是盯了白花花看得出神,兀自说了句,“这世上还真有无独有偶的事。”

白花花还想说些什么,一溜烟的宫女过来了,几乎是喜极而泣,拉着那人不放,“可算是找着了,快去禀告国君,快。”

不一会儿,北齐国君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来了。人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强国君主的出场再怎么说也得华丽的坐辇压阵,走得不急不缓的太监打前。待到人们望眼欲穿翘首期盼的时刻,搽露庐山真面目,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布,让你从几岁小童猜到掉了牙的老头。然后大家一致低头跪拜,深深感叹,到底竖君啊,神龙在为不见首。

少津看看眼前这个冒冒失失几乎踩空了步子飞奔而来的人,若不是穿了一身明黄,还真不知道他的身份,嘴角微微抽搐。

果然是霉生的娃,不走寻常路。

北齐国君昊天七岁登基,二十年来励精图治,使得北齐从无名小国跻身到现今令各国闻风丧胆的一线强国,可谓劳苦功高。百姓提起他来也是赞不绝口,好国君长,好国君短的,成天挂在嘴边。就连咿呀学语的孩童习得的第一个词汇不是爹,不是娘,而是昊天,可谓盛极一时。

但当昊天遇上白韶,可谓是金粉遇到了沙尘暴,可悲至极。百姓无不唉声叹气,一个西域质子毁了一个缔造盛世的国君。自打白韶来了,昊天坠入爱河,整天个脑子里转的无非是今天宝贝吃得好不好,昨天宝贝睡得安不安稳,哪里还有空间装得下天下苍生。真是造孽啊,造孽。

昊天蹦达到白韶面前,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掐着自己的腰,气喘吁吁,“宝贝,可让我好找。”

白韶很淡定,眯着眼笑笑,“何事?”

昊天扯过白韶,置于怀中,刮了刮他的鼻翼,“无事,就不可以找你吗?”

白韶打落他的贼手,没好气地,“莫要胡闹。”

昊天讪讪收了手,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鬃韶。又怕被说胡闹,移开身子,隔了一段距离,但又按捺不住,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对鬃韶傻笑。

少津摇了摇头。一个皇帝还被吃得死死地,站在心上人面前,简直手足无措。该说情深,还是无能哪?

昊天突然想起什么,焦急地对了白韶,“小白哭个不停。”话未完,人已经拉了白韶跑开了。

身后的太监宫女们来不及,刚刚消停就又跑上了。哎,伺候国君还是个体力活。

至始至终,昊天都没有察觉到白花花和少津的存在。

有情饮水饱,此话不假。

白花花愣愣地看着耳鬓厮磨的两匹马,看看少津因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生气,望鬃韶离去的道路,兀自出神。

马犹如此,人何以堪?

第四十二章:指鹿为马?

昊天拉鬃韶来得寝宫外,孩童的哭声震天响,只哭得冷宫中的妃嫔们潸然泪下,若不是半路杀出个白韶,依着昊天雨露均沾的性子,约莫着娃都可以打酱油了。

垂泪问天,为何国君放着冰清玉洁的各色佳丽不要,偏生喜欢贪小便宜,买一送一还附送一件,看上个带着大号拖油瓶的有妇之夫。

问天天不语,唯有泪千行。向来只闻新人笑,怎见旧人哭?

小白自睡梦中醒来,闪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伸出软弱无骨的小手攀住摇篮的边缘。一个手指,两个手指,三个手指……嘿嘿,终于可以窥见爹爹丢了自己这一号大大的电灯泡干了些什么。

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光为了这破事,昊天特意唤了木匠加高了摇篮的围栏高度。美名其曰,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木匠似懂非懂地点头称是,原来储君是这么练就的。

其实吧,上梁不正,怪不得下梁歪的。

在小白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一根手指头掉下去了,马上第二根手指头攀上,如此往复,终于见得摇篮之外的天空。

果然是春光无边,可惜没了主角。于是乎发挥起小人儿的特权,一不高兴就嚎啕大哭,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爹爹和昊天匆匆忙忙地来了。小白最会看脸色行事,昊天一脸惭愧,看来又惹爹爹不高兴了。爹爹脸上辨不清是悲是喜,最是高深莫测,不过小白习惯了热脸贴冷屁股,止住了哭,伸伸柔若无骨的小手,要爹爹抱抱。

白韶用一只手提起小白,抡起手掌就啪地一声打响小白的屁股,“怎又胡闹了?”那语气像极了训昊天的。

昊天本能反应,“下次不会了。”

白韶叹口气,小的不安分,老的不自知。

少津和白花花没人搭理,只好在御花园里乱晃。少津对着一树繁花,轻轻叹了口气,“不知少津过得好不好?”

白花花愣愣地回了一句,“好。”

少津笑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一小太监气喘吁吁地靠在拱门上,一抬眼见了两人,如米勒佛上身般呵呵笑个不停。

少津只觉得风阵阵,对了小太监,“所谓何事?”

一出口,才知晓独在异乡为异客。望了望白花花。

白花花认得是早上的小太监,拉下来脸来,“何事?”

小太监这才止住笑,战战兢兢,“恳请……两位大人移步……国君召见。”

小太监去禀报的时候,白韶陪着小白玩耍,昊天在一旁含情脉脉地看着,把眼睛睁到最大,不漏过一颦一笑。

小太监好不容易顺顺当当地讲完一句话,等了好久,仍不见英明神武的国君来个一锤定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赧然发现坊间传言完全属实。

不对,简直是有过之无不及。昊天表情呆滞,痴痴呆呆。小太监抖了抖,仿佛看见敌军压境,直捣黄龙,一个王朝一夕之间灰飞烟灭,而自己的锦衣还乡终究是痴人说梦。

小太监挺直腰板,斗胆又讲了一遍。昊天这才回过神来,喃喃着,“朕召了人?”

白韶放下小白,小白憋憋嘴,哭意蓬勃而出。白韶只得复又抱起小白。“齐国送来的质子。”

昊天一把抱住白韶,连带着小白也圈进怀里,小白被压得喘不过起来,又是哇啦哭个不停。“还是宝贝最好。”

少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乱七八糟的画面。摇了摇头,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连这块地界上最强悍的国家最威风凛凛的国君都难以幸免于难。

小白好不容易探出个头来,只是换了个鼻孔,继续面朝天空哇哇啦啦。眼中晃进少津,抽抽搭搭地喊了句让一干人等只能用鼻孔吸气的话。

小白伸出柔弱无骨的手指向少津,叫,“娘……”

昊天的眼凌厉,不怒自威,直视少津,几乎把少津盯出洞来。小太监抖抖小身板,国君雄风重振,果然势不可挡。

遥想当年,昊天为了小白的一句娘,使出浑身解数,以一国之君之躯上尿布下饭,唱跑调的童谣,唱得御医前来关心,唱得乐师撞墙自残,还换不来小白的一句娘。白韶笑着说,“小白不会喊娘。”

不是不会,只是时辰未到,人没出现。

白花花挡在少津面前,对上昊天的眼,“国君莫要生气,只是童言无忌罢了。”

这世上只有孩童不会骗人。

昊天抬眼看了一下白韶,白韶提起小白,啪地又是一声,“莫要胡闹。”头低着,看不清表情。

大殿里再一次充斥着小白哭天喊地的嚎啕大哭。

过了一会,白韶对鬃花花,“小孩儿在学语时老是发生指鹿为马的事。前儿个,还对着一个宫女喊娘,吓得默女落荒而逃,莫要见怪。”

第四十三章:抬头不见

小白的一句娘,轻轻巧巧,却造成了少津的后患无穷,躲也躲不掉。

北齐的天,跟北齐的国君一样,晴难定。今儿个大红太阳高高挂,明日里疾风暴雨做做客。一时间风寒势如破竹,蔚然成风。出门见人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家倒下几个?”

白花花拨拨火,火星子弱弱地冒了一点,复又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死人脸,灰白了一片。窗户关得是一丝风都不透,厢房内光线暗淡,到处充斥着难闻的草药味。少津虚弱地躺在床板上,身上裹着七零八落的衣物,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白花花抬头望望天,矮矮的屋檐上乌云积了一块,大有气势凌人的咄咄逼人。暗自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怪不得太史令的撰述有误,昊天国君确实是与邻为善,善待各国质子,锦衣玉食好好招待,佳人美姬天天做伴,让你去了一次还想再去第二次。

不过凡事都有特例。

天色暗淡,刮起了狂风。一粒沙子落进白花花的眼,白花花用手揉了揉眼睛,满眼猩红。少津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喃喃着冷冷,声音如裂锦,晦涩难听。

谁的眼里又容得下沙子,只会是分外眼红。

白花花推门进去,看着脸色惨白的少津,眉头又是一皱。拿起缺了一个口子的瓷碗,就着羸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喂药。少津还是一如既往地全吐了出来,不满意地嘟嘟嘴,一手打落瓷碗,碎碎骂开,“谋财害命啊?苦死小爷了。”

有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白花花又一次蹙起好看的眉。

自打上次指鹿为马的事件之后,昊天一怒之下,手指了指皇宫的北边。于是乎少津和白花花被打发到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穷楼。

穷楼果然名至实归,一穷二白。初来咋到之时,少津数着墙洞底下探出头来列队欢迎的老鼠,“一二三四,刚刚好打牙祭。”

此言一出,一溜烟的功夫,老鼠全跑光了。

少津哈哈大笑,“谁说的鸡同鸭讲太累的,关键时刻,机灵着哪。”

白花花没说话,一手扯落随处可见的蛛网。

在宫里混的哪一个不是百炼成精,品级低点的三棍下去才原形毕露,品级高点的有的是背景,千变万化始出来。

人落魄到一个境界,是为狗不理。人家狗不理包子是有去无回,至少还有去的份。少津与白花花只是无人问津。

那些个小太监万不得已打此门过,跟见了鬼似的,撒了腿有多快跑多快。及跑出好几百米,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嫌弃地碎一口。

后来内务府的总管知晓了这件事,绕远路也要打此道通过,果然事倍功半,欣喜万分。

笃笃的敲门声还在继续,白花花隐藏了心绪,淡淡地说了句,“进来。”

来人穿了一袭黑衣,头埋在黑帽里,看不清样貌,黑衣上雨水直淌,湿了一地。手上捧了一个搪瓷罐子,恭恭敬敬地递与白花花,抄一口流利的北齐语,“听闻齐国质子风寒严重,国君特派了我来送药。望北齐质子早日康复。”

白花花趋前一步去取搪瓷罐子,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地说了句,“大哥,你终于忍不住了。”

埋怨大于欣喜。

来人静静站着,没有一丝波动。

少津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药全吐出来了。白花花慌乱地擦拭着少津的衣衫,终是忍不住爆发了脾气,狠狠抓住少津的前襟,“你有种再吐啊。吐完了,也好见阎王了。”

来人的话依旧波澜不惊,不急不缓地道来,“唯今之计,只好嘴对嘴地喂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曾几何时,白花花对某人也说过类似的话。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轮到自己头上,躲不过,逃不了。

白花花的眼神凌厉,望向来人。来人只是转过身,慢慢走出门口,留下一长串的水印,一步一个。

少津的病终于有些好转。近来总有人巧立名目来送物件,有些借口,真让人哭笑不得。

有温情攻势的。甲说,“公子长得像极了我妹妹。小妹生前就好这一口,请公子代小妹吃掉,小人也就心满意足了。”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有睁眼说瞎话的。乙说,“公子还在长身体阶段,衣服短了吧。奴家这边有新衣,望公子笑纳。”

有找错门的。丙说,“这里不是琼楼啊?怎么成了穷楼。”说着放下煤炭,喃喃着一去无回。

白花花盯着满地的物件,回头看看少津,面色红润,呼吸有序,笑得苦涩,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对着门外偷偷摸摸的人,喊了一句,“叫你们主子来。”

那小太监扔下包袱兴高采烈地跑了,人家还正愁想不出送包袱的理由哪。

可是来人却大出白花花的预料。白花花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软弱无骨地窝在奶娘怀里,津津有味地吮着手指,露出长不全的牙齿,闪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迷倒一片宫女。

白花花生气了,“叫你们主子自己来。”

小太监很无辜,弱弱地“来了呀。”

小白口齿不清,白花花听了半天才听清楚,“娘……好些了吗?”

白花花不敢置信,真是这奶娃娃捣腾出来的?

奶娘看出了白花花的心思,“是小主子的意思。小主子只是话说得不清,其他的都懂。”

宫女马上帮腔,“国君的教育从娃娃抓起果然有成效,小主子简直无所不知。”

白花花头疼,似乎看到了宫女眼冒红心。

同在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看你躲到何时。

第四十四章:旧颜新欢

少津的病有了起色,可昊天的红眼病却越发地严重。一纸圣旨,写得冠冕堂皇,听闻齐国质子大病初愈,本王特在御花园摆下宴席替质子庆贺。说到底还不就是一场鸿门宴,见不得少津生龙活虎。

当时是良辰美景,正是月上柳梢头,管弦丝竹袅袅,美姬扭着小蛮腰插身而过,媚眼抛得眼抽筋,气氛恰到好处。

少津的桌前挤嚷着北齐诸位大臣,眯着眼,把少津从头打量到脚,连鞋上落了几粒灰尘也能争得面红耳赤。

一大臣笃定,“十三粒。”

更多大臣出来反驳,从十二粒到十六粒不等。

白花花的嘴角抽搐,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走狗。

争得不相上下之时,纷纷回过头来对着少津,齐刷刷地问,“到底几粒?”

少津不明所以,眼巴巴地望鬃花花。

白花花自顾自地饮酒,不去理会。没理由他们无聊自己也跟着空虚。

诸位大臣怎可罢休,当即拿出了看家本领。话说大臣们最为擅长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齐国质子就是这副嘴脸面对我朝臣子,让我们情何以堪啊?”仰天长啸,煞有介事。

“齐国就是这般目中无人?”怒目圆睁。

“给脸不要脸,非要撕破脸,真是不识抬举。”啪地一声,杯盏破碎。

少津不知所措,直直地望鬃花花。白花花还没来得及反应,昊天威严的声音传来。

“齐国有杯酒释兵权,本王向来喜欢齐国风俗,倒不如来个杯酒释无礼,不知质子意下如何?”

平常自是没问题,只是现在少津大病初愈,实在不适合沾酒。

白花花还没开口,昊天的话不容置疑地铺天盖地而来,“质子连这个薄面都不给本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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