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日子哗啦啦的过啊,过的我毫无成就感。每天吃了睡睡了散步散步了接着吃,没工作啊没工作,我找乔叔叔抗议过,结果人家根本不鸟我,被我缠的烦了反而教训了我一顿。
钟翛飞回去了新加坡一趟,处理一些工作,然后又连夜赶回来,所以在告别后的第二天早上在餐桌前看到了疑似钟翛的某生物,还是不可遏止的惊到了。
“你回来的……还真是快啊。”我拉开椅子坐下。
肚子刚刚五个月,小家伙在这两周内疯长,肚子从原来穿上衣服基本看不出来,到现在成了一个滚滚的篮球大,每次一坐下都怕压到他。
我们回到了谢见安的诊所居住,诊所再度开张,谢见安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有旧病患时不时来请他晚上出去聚一聚,或纯粹是登门拜谢,因为大多是高官厚禄,所以得罪不得,于是谢见安俨然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人。
诡异的三人行变成了更加诡异的二人世界,这次早餐仍是只有我和他,钟翛倒了杯牛奶放在我左手边,然后俯下身子很自然的吻了吻我的脸颊。
自从那天从游乐园回来,这种亲昵的举动经常会上演,刚开始还会感觉别扭,后来也就习惯了。
有些东西形成习惯不是好事,我也抗拒过,可是还是受不住诱惑,内心墙壁上挂着的好感槽从贴上N多星星到一堆炸弹到现在又贴上了些星星,整个工程量很是浩大,因此没管住自己心的走向,还是情有可原的……吧。
他笑笑:“想你嘛。”
我白他一眼:“说人话。”
“就是想你啊。”
我不再答话,推开牛奶,倒了一杯白水。
“把牛奶喝掉。”
“不要。”我撕着面包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咽下去的同时肚子被猛地从内部踢了一脚,我一下子噎住了,钟翛急急忙忙拿过杯子递过来,我闭着眼睛灌了几口,他顺着我的后背,缓过气来后嘴里一片粘腻感,才发现是牛奶。
我捂着嘴跑去厕所全部吐了出来。
“没事吧?”钟翛跟过来。
“……没事。”我挥挥手。
“刚刚怎么了?”
我直起身子,洗了洗嘴巴,有点不可思议,定了定神,指着肚子道:“他、他踢我……”
钟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募然睁大眼睛,随之而来的嘴角上扬又把眼睛挤成月牙状,分外惊喜大声道:“真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假的!我狠狠瞪他一眼,但没什么威慑力,只感觉得到无比的欢欣喜悦,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在我的体内,有一个幼小的、需要被保护的小生命,他在向我打招呼,告诉我他很好。
钟翛的反应更实际,他把我按在马桶上,像虔诚的信徒一样先是抚摸着我的肚子——虽然地点不是很好,但是小家伙的反应足以让我们忘掉我们是在厕所——然后小家伙很高兴的回应他的另一位父亲,他连着踢了我好几脚,不疼,很奇怪的感觉,钟翛兴奋的把耳朵贴上去,有模有样的听了一会儿,我失笑道:“说说吧,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他在叫我们。”
我挑挑眉毛。
“他在叫我爸爸,然后问我妈妈在哪呢?”
我脸黑:“谁是妈妈!”
他嘿嘿一乐:“好好好,你是爸爸,我是爹爹,好吧?”
我满意的点头,同时感慨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他对着我圆滚滚的肚子自言自语式的对话:“宝宝要乖,不要闹妈妈——”瞪他一眼,他急忙改口,“咳、是爸爸,爸爸怀着你很辛苦,什么?哦哦,好。”
他站直低下头笑眯眯道:“我们的宝贝说想喝牛奶,可是爸爸不喝,他不高兴了。”
我白他一眼:“就不喝!不高兴就不高兴!”
他笑出声来:“你真舍得?”
“……”
“你舍得不让我们的宝贝喝牛奶么?”
他笑得很欠揍,我磨磨牙根儿:“……那也不能在厕所喝吧!”
我站起身,他趁我不注意猛地抱起了我,眼前物体向下跑去,我一惊就想翻下去,却被他抱得紧紧的,他贴着我的耳根轻声道:“没有人的,就你和我。”
“这是原则问题!放老子下来!!”
“乖,”他亲亲我的眼睑,“让我抱抱……”
“不可能!!!放老子下来!!!”
他不再理睬我,我咬紧牙关挣脱不了,反而被越抱越紧,干脆自暴自弃,把脸埋在他怀里,又觉得这种姿势太弱势,索性又转过脑袋,却对上了他的眼睛,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歪了的项链,和他的眼睛一样深邃。
他的眼睛总是会让我忘记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想的看的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他带着魔咒一遍遍给我催眠:“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乖,让我抱抱……”
我默默叹气,闭上眼睛,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第八十四章
宝宝很是活泼好动,经常每隔几分钟就会闹腾一下,有时狠狠的在肚子里使劲翻个身,这种时候疼得我脸色都变了,心心念念着等他出来一定要打他屁股。
这小家伙出来后一定是个不安生的,我唉声叹气,后半生算是要奉献给他至少二十年了,不过即便是给他收拾烂摊子也是幸福的。
但是小家伙每次翻身,我就会在生理作用下心浮气躁从而迁怒到某人身上,连带着对他横看竖看看不上眼:钟狼崽文静内敛,怎么他的小狼崽就这么活泼奔放,难不成遗传隐性基因?
在总而言之都是他的基因问题!
我不负责的推脱,钟翛倒是逆来顺受,笑呵呵的态度超好:“宝宝好动,说明健康,健康~”
“……”你就没有你那漂亮的脑袋瓜想过多动症的可能么!你的大脑是用来做装饰用的嘛!
……我知道想得太极端了,但还是总忍不住钻牛角尖。最近心情起伏很大,上一秒还被脱口秀逗得喘不上气,下一秒就蹲到墙角画圈圈独自感伤,老子又不是双重人格,这点可以保证。
谢见安解释是这是怀孕的正常现象,我掰指头算了算,那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四个多月,不禁头大,于是躲在屋子里写了份个人情绪说明贴在门上,把自己反锁了起来。钟翛哭笑不得地把说明撕下来:“这不是什么丢人事,心烦了就来骂我,别自己忍着。”
翻白眼没好气:“看你更心烦!”
他笑笑,也不在意,倒了杯牛奶递过来,柔声道:“喝掉。”
我偏过脸,赌气似的闭上眼睛:“不要。”
他垂下眼皮,声音很感伤:“你舍得不让宝宝喝么?”
……明明是假的,但看他这样再加上那话,心就一阵纠结,接过杯子冷冷的看向他:“你就知道你儿子!”说完觉得醋意太浓,不是我成熟稳重好男人的style,忙补充道,“我还能让我儿子饿着不成。”说完喝药似的一饮而尽,紧闭起眼睛忍着一阵恶心的感觉过去。
耳边突然听他轻声道:“对不起。”
我刷的睁开眼:“闭嘴。”
他一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就害怕,还特想揍他,搞得像老子没人要一样。老子不需要有人要,老子只要别人!
他脸红了:“我是说,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多苦。”
我睨他一眼:“说过了,我们没有在演狗血言情剧,你少来恶心我。”
之后几天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抱回了一堆什么《育儿百科》《孕产指导方案》之类的书籍。我和谢见安满头黑线,谢见安不满地问我:“你跟他说什么了?他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准!”
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除了专业类书籍,他还抱回了一堆童话故事书,每天没日没夜不管我在做什么,即使是睡觉,也一定要在我耳边叨逼叨:“……人鱼公主的身体慢慢地,化做了许多五彩缤纷的泡泡……”
我终于爆发了:“泥垢了!”指着肚子,“你是在侮辱我儿子的智商嘛!”
好吧,老子承认,钟某人声音柔和似泊泊清泉,在我听来很是好听有味道,但那是在忽略内容的前提下!
还有!不要扭曲我儿子的世界观,现实中是不存在童话的,你信你就输了!
钟翛默默的阖上《安徒生童话》,扁扁嘴,眼睛里的光像极了被抛弃的小动物,委屈至极。
我在心里默默念道:坚定立场坚定立场,抵制美色抵制美色……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睡吧。”然后在走出门前关掉了台灯。
在黑暗里能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我歪着脑子仔细的听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里被生理问题唤醒,我慢慢坐起身下地穿拖鞋。肚子大了,看不到脚下,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先是穿反了,又坐在床上把鞋子换回来,然后去厕所。
客厅留着一盏落地灯,我尽量轻轻地走,怕发出声音吵醒他俩,却看到黑暗的厕所里有一道微弱的光线,我吓得半死,咽口唾沫,蹑手蹑脚地接近。
我胆子不大,我胆子比蚊子还小,但老子不信怪力乱神。
接着嗅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额,其实大家都很熟悉,就是做爱的时候会产生的淫靡的味道。
我慢慢推开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道惊悚的灯光是从一部手机屏幕上发出的,照在钟翛毫无瑕疵的脸上,可以看到他额角闪耀的汗珠。他坐在马桶上,裤子退了一半,右手握着下面上下移动,沉重的呼吸着。
禁欲了好几个月,看到他这个样子,下面不受控制,可耻的站了起来。
我咬咬下唇,口干舌燥的,呼吸也随着他的节奏沉重了起来,我一惊,打算轻轻关上门回屋,一会儿再来。
却在阖门的那一秒,他低吼出声,白浊的液体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了地面上。
我浑身冰凉,下身瞬间软了下去。
我听到他叫:“叶……”
阖上门,我蹑手蹑脚的回屋,钻进被子里。
果然,我心想,我就是个小丑,穿得花花绿绿,带着可笑的大红鼻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却忘了能吸引他的视线,不一定能吸引他的心。
我抽抽鼻子,蹭蹭枕头。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说爱我。这是欺骗啊。
他如果不说,刚刚发生的一切我或许就没有这样不甘心。
算了,他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分不清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
也可能他说的都是假话。
我居然还当真,真是个二货,谢见安说的没错,记吃不记打,他给一点甜头我就像只狗一样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去,还摇头摆尾。
可是、可是。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小丑也是有自尊的,脸皮撕了一层还有一层,层出不穷,自尊却是连着心的,他这样一遍又一遍的丢在地上踩一踩,洗都不用洗拿去喂狗,我的心也是跟着疼的。
难道就是因为孩子?那是不是还要谢谢他施舍的那点廉价的关心,也谢谢他至少没有不承认小家伙是他的种。
那点关心,老子不屑要。
宝宝是我一个人的,跟谁都没有关系。
我缩成一团,鼻尖很容易就顶到了肚子。
小家伙似乎很难受被挤着,踢了我两下,肚皮的两处不规则的凸起又回落,两下过后就安静了下来,我隔着肚子亲亲他。
老子才不要别人,我有宝宝就够了。
去你妹的爱情,都是骗人的,钟翛钻牛角尖,要去追那些遥不可及的梦,那就让他去追,我会抱着宝宝嗑着瓜子喝着茶,把他的丑态当戏看,同时还能当反面教材教育宝宝:你看那个二货,可千万别学他。
去TMD的情爱,去TMD钟翛,老子不要你了。记住,是老子不要的你。
我抽抽鼻子,缩的更紧了些。
真冷。我讨厌冬天。
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钟翛捧了一本《小王子》回来,我靠在沙发上剥桔子吃,他坐到了我身边,我有些别扭,撇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没太注意,自顾自地唠叨起来,我想起他昨天半夜在厕所里叫出的那个字,忽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口是心非是这么简单的事。
我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出话剧,里面有一句台词:有的爱会让你病入膏肓,有的爱是治病的良药。
我多希望成为他的良药,即使他令我病入膏肓。
奈何终究不对他的症状,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会死,我不打算强迫他,我也从未这样做过,说了太多次放手,说着说着这个词就不值钱了。
但这次就算是不值钱我也要说,不是对他说,是对我自己说。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不是老子该有的风格,太恶心。
我转过头去看他,毛茸茸的脑袋,发色乌黑,闪着健康的光亮。他的头发看上去软软的绵绵的,实际上很硬,容易定型的那种。向下看去,微敞的衣领里黑曜石静静的躺在他的颈项上,默默地看着我,好像有一丝怜悯。
他的嘴唇上下碰合,水嫩的果冻般,很想扑上去咬一口。
他用低柔的声线读着《小王子》,表现不错,至少把品味从童话提升到了名着。当他读到“有一天,我看见太阳落下四十四次”的时候,我打断了他。
他略带疑问的看看我。
我目光游移了一阵,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断他,但又必须要说点什么,便问道:“你不用回去么?”
“去哪?”
“额,你家。”
“……没必要,我要照顾你。”他不自然地笑笑,“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顿了顿又道,“谢见安作为一个医生是很一流的。”
“哦。”他闷闷地。
“前几天,叶老爷子给你打电话了是吧,”我问道,“有什么事么,很重要的话就去看看吧。”
“没什么重要的,”他欲盖弥彰的挥挥手,“你不要多想。”他的视线游离开来,“你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
我叹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让你叫上我去叶家吃顿饭是么。”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为什么要拒绝?”
“不知道,”他低下头,脸红红的,“只是觉得你不喜欢他……们。”
最后一个“们”字说得很轻,轻得像尘埃,不仔细听都听不到。他真的是一个很可怜的小孩子。
我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老子大度得很,还有自知之明,你不用这样。”
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
“你已经很负责任了,但你还年轻,喜欢的话就去追好了,但记得碰了一鼻子灰可别哭,也别找我哭诉,被纠缠可是很烦的。”
他更加莫名其妙。
但我觉得说得够明白了,他听不懂是他的智商问题。
我们之间是责任,因为有了孩子,他做到了尽职尽责,而且还做得很好,难为他每天对着我这个老男人的脸还能照顾的无微不至,害得他晚上贡献给自己的右手和幻想。真应该给他颁发一个特殊贡献奖。
他没说话,好像还没理解我的话的意思。我拍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回叶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