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脚处叠着一套衣服，上面依旧贴着一张便签条。
“给你啊。”
简单的三个字，却说不出的温暖。
康童成看着那套简单的白衬衫加上黑西裤，对于姜寒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完全不明白，是因为他是康童欣的弟弟，所以才这样无微不至吗？
穿上衣服，康童成便下了楼，在白天的日光下看着做宅子，虽然已经有了昨晚的震惊，但此时真的入眼望去，几乎完全相同的设施，对于他还真不得不说是一种折磨。
宅子里很安静，康童成从二楼往下走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他竟然没有一个人，这样大的宅子，竟然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不过想来那时年迈的姜寒会让那么多人住在屋子里，子侄辈，佣人，或许也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那些人实在太不争气，若非看在脚下，也不知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沿着楼梯往下走，那种熟悉的感觉，那时他也是如此，穿着姜林为他准备的白色衬衫，缓缓的走下去，老人就在楼梯口，坐在轮椅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张严肃的过分的脸，却让比之于周边那些满是笑容的要让他安心许多。
姜寒其人，在A市算是一个传奇的人物，那时的传言大抵便是，很年轻便创业成功，在风光之后，却被未婚妻抛弃，公司更是陷入债务危机，而后入狱3年，出狱的姜寒销声匿迹了将近十年，等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近40岁的他已经成为了商界的传奇了……
不过第一次风光的姜寒是在认识康童欣之后奋发还是在熟识康童欣之前就已经家才万贯，但无疑，那连报纸都曾经报道过的，破产却是存在的，还有那3年的牢狱之灾。
不过单看着眼前，真的很难想象。
走下最后一节楼梯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了，姜寒的头上带着点雪白，似乎没有看见康童成，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脱掉了毛呢外套，这才抬眼。
“你醒了？”看见康童成的时候，姜寒的眼光似乎一亮，但也只是瞬间。
康童成点了点头，“外面下雪了？”屋内的温度，让他差点忘记了，现在是冬季。
“恩！很大的雪，我看今天你是回不去了，地上已经开始积雪，这样回去不安全。待会儿我就给你姐姐打电话。”姜寒走近了说道。
既然姜寒已经这么说了，康童成也没有办法反驳，毕竟昨晚的事，若是今天他坚持要回去，反倒显得奇怪。便点了点头。
“还没吃东西吧？”姜寒道。
“恩，刚刚睡醒。”
“饿不饿？我去把吃的热一下！”姜寒说着就往厨房走。
康童成怔忡，“你……”你要自己弄？很难想象像是姜寒这样的人会进厨房，他遇到姜寒的时候，他的身边都是佣人，当然，那时候他已经偏瘫了……
听到康童成的声音，姜寒回过头，或许是康童成脸上的疑问太过明显了，姜寒只是淡笑，“你的那个姜寒不进厨房吗？”
这一次康童成彻底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姜寒会问的那么直接……不过对于姜寒，或许他真的了解的太少！
第七章：三人
对着一桌子的菜，康童成依旧在愣怔中，拿着筷子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即使这些饭菜据姜寒所说都是每天有固定的临时工来做好封在冰箱中的，即使他也只是用了微波炉热了一下而后煮了饭。但这对于康童成来说也足够震撼了……震撼许久！
“怎么不吃？”姜寒问了一句，这才让康童成动起了筷子，不过也只是闷闷的扒饭而已。
姜寒看着少年，微微侧着头，嘴角勾起，问道，“因为我和他长得像，所以两个人的时候很变扭？或许我可以戴一副蛤蟆镜……”
姜寒的本意应该是想要活络气氛，逗逗康童成，但康童成只是抬起了头，盯着姜寒数秒，才道，“对不起。”
“这没什么对不起的，谁的心中都会有在意的，缅怀的对象。”姜寒笑笑道，脸上的表情是毫不在意。
康童成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对于现在的姜寒，姜寒的个性，他的表情，他都很难适应。他遇到的姜寒，虽然宠他，待他极好，但是却从来不会在面上表示，面对面的时候，甚至是严厉的，也只有在他生病的时候才能得到那种安抚一般的抚摸，以及带着沙哑的温言软语。
而现在的姜寒却恰恰相反，就好似要将对你的好全部摊在台面上一般，虽然嘴上说着自己不在意，确让他更加的在意，也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明明想要顺其自然的，但是姜寒的表现，语言，甚至让他有一种他在追求着他的错觉，就好像昨晚他的那句，“即使被当做替代品也没有关系”类似的话语。
暧昧不明。
带着饵的线，等着鱼儿品尝，却不知道这一口下去，是美味的食物，还是尖锐的吊钩。
莫名的感到危险。
“多吃点。”不知何时，姜寒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侧，夹了一筷子的菜在他的碗中。
“谢谢。”只能默默的低头吃饭。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的时候，姜寒正在洗碗，而康童成则坐在沙发上，本是想去帮忙，却被拦下了，只能无所事事。
听到门铃的时候，康童成便冲着厨房的姜寒说了一声，“我去开门。”也不等姜寒回应，便已经跑到了大门前，打开了门。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几乎已经被衣服完全包围了，根本看不清五官，黑色的呢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围巾，将整个人都围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用来看路的眼睛了。
门刚打开的时候，那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似乎是看到开门的人并不是他自己想见的，所以那原本答复的动作迅速的守势，唯独只有因为这个动作而从他身上滑落的雪块掉落在了地上。
“是找姜寒吗？请进，他在里面。”康童成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人，身形与他差不多，单看那双眼睛的话，年岁应该不大。
那人看了他半晌，却忽然调了头……
“喂……”
“小梁，你怎么来了？”
就在康童成诧异于那人竟然直接往那大雪纷飞里走的时候，姜寒已经跑了出来。
小梁？小椋？相似的读音，让康童成又是一阵恍惚。也就是他恍惚的片刻，那原本已经站在雪中的人竟然由飞奔了回来。
那样的一幕配着背后的大雪，那人准确无误的扑在了姜寒的怀中。
此时的姜寒是背对着的，康童成并看不见抱着那人的他的表情。
“姜先生，你帮帮我吧，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学校知道我的事了……他们连宿舍都不让我进去！还有，还有今天是……圣诞节！”男孩的声音，虽然带着哭腔，但是极为的清越。
康童成猜测着姜寒与男孩的关系，心中却是隐隐的不舒服，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一切原先就是发生过的，只是那时他看不到，而现在他看到了而已，根本不需要介怀了！
圣诞节吗？今天！康童成在心中想着，在姜家的五年，除了年节和固定的股东聚餐日，是没有别的节日的，而在他以前的生活中，能够温饱就不错了，更谈不上节日，所以对于这些节日，他的认识很浅薄。
男孩的手紧紧的抱着姜寒，那双手没有带手套，在空气中暴露的久了，变得通红发紫。
康童成此刻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两人，屋内因为打着空调，很暖和，而此时开门，暖风不断的往外，也让他身处在冰火两重天中。身上只穿着衬衫的他双手环住了自己，想着，自己该进去了，但是却无法挪动脚步。
姜寒拉开了男孩，声音透着淡淡的冷清，道，“我们只是交易关系，这一点我希望小梁你明白，对于你的事，我没有办法负责。不过这么冷的天，你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晚。”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积雪已经到了人的脚踝了。姜寒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冷硬，却在看到门口的康童成的时候，稍稍化开了一些。
交易关系？是那种关系？在50年后对于所谓的交易关系有着深刻了解的康童成不得不多想，看着男孩眼中流露出的，他几乎可以肯定……
不过，他从不知道，姜寒原来也碰男孩子吗？
微微仰着头，看着姜寒走到自己面前。而后手被握住了，虽然握着的手温度不高，却比之于他要好上很多。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身体还没好，还不快进去。”依旧是温柔的声音，在簌簌的落雪声中，就好似幻觉一般。
男孩依旧站在门口，那双黑洞洞的眼珠在落雪中极为的明显。
是在哭泣吗？
似乎犹豫了片刻。而男孩显然误会了，因为他进屋的时候与康童成擦身而过的时候，即使双眼含泪，看着康童成的眼光仍是透着微妙。
以为不会进来的。毕竟如果真的是那样误会的话，应该是赌气的离开。不过或许是与当初的自己一样，了解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里。能够进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吧！
进了屋，康童成抖了抖身上的寒意，立刻一杯温热的牛奶就已经放在了他的面前。
“喝一点，你身体还没好，睡得着的话，就多睡一点。”姜寒是如此说着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男孩站在玄关处将外面的尼大衣、毡帽以及围巾脱掉。康童成这才发现，虽然外面看着包裹的严实，其实男孩的里面也只不过是一件长袖的T恤，下身一条带着破洞的牛仔裤，可以看到里面的皮肤。
一双高帮的球鞋，因为在雪中行走的缘故，沾满了泥泞。这也是少年迟迟都站在玄关处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冻到了，即使在温热的屋里少年依旧浑身颤抖。康童成看着少年如此，心中升起了一抹不忍，但是这屋子的主人没有发话，他这个同为客人的似乎也没有权利。
一室沉默良久，男孩数次抬眼盯着姜寒，姜寒却只是拿起了一边的财经新闻报纸，默默的看着。
康童成终是站起身，他的脚上穿着姜寒早上为他准备的袜子，很厚，而这屋里也铺着地毯，也就感觉不到冷了。
将鞋子拿在了手里，走到了男孩面前，而后放在了男孩的脚边。
“不介意的话，穿这个吧！”
男孩抬眼，看着他的眼光中却没有善意。
显然康童成也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也并不在意，毕竟自己现在是这个男孩的假想敌……
自然男孩还是脱了鞋床上了康童成的。康童成看见那还那双高帮鞋里面是没有袜子的，一直才在雪里，鞋子似乎也渗水了，两只形状漂亮的脚背冻得通红。
穿上鞋子之后，男孩走到了姜寒面前，那双黑色多余白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姜寒，无疑那双眼睛有着足够的吸引力，而男孩自身应该也了解。
姜寒站起了身，在男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欣喜，但是，姜寒却只是绕过了少年。
康童成微微皱着眉，虽然这样做确实是最快的，如果少年只是逢场作戏下的牺牲品，那么无疑姜寒这样的举动是正确的。
但是此刻的情景，在少年哀求的眼神中，无疑，无论这件事做得有多对，在外人眼中，或者说也在康童成眼中是稍稍的过分了。
在姜家生活了五年，这样的事他也见过不少，姜寒这样放人进屋的已算好的，就怕是仆人保安出动，将人直接能扔多远是多远。
但是身为当事人的男孩似乎也没有过错，若真的如姜寒所说只是一笔交易，那么只能不得不说，少年太过天真，以为在做戏的时候显示出来的温柔会是真的？
而若不是……康童成抬头，姜寒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双拖鞋，而后屈身，将谢套在了康童成的脚上。
这样的举动是暧昧而带着卑微的，若是换成别人，康童成完全可以肯定这人是爱上了他，但是面对姜寒……
他从不知道，原来姜寒如此的会演戏。
若说曾经的姜寒是凌厉肃杀而带着厌世的话，那么此刻的则是看不清、摸不透的。他能够温柔的像水，和声细语，也可以是冷酷无情，甚至冷漠。
这样一个人，就好似没有真正的情感一般，康童成此刻甚至怀疑，这个男人真的能被康童欣那样一个傻女人伤到吗？
第八章：放弃
之后姜寒去书房忙工作，客厅里便只余下了康童成和那个叫做小梁的男孩。客厅算大，沙发也算大，所以当一个人想避开另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在一个空间里，只要无视就可以了。
而现在脚上趿拉着康童成的妥协的小梁对于康童成采用的就是这种政策。
自然康童成是毫不在意，便将脚所在沙发上，他不喜欢看电视，于是就随意的从一边抽了一半杂志，面前则放着姜寒为他倒的牛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室沉寂。
“你跟着姜先生很久了吗？”男孩首先开口道。
康童成抬头看着男孩，似乎是很不适应这样干坐着，便双手搅一起，问出问题后，牙齿紧咬着嘴唇。
“我回答你的话，你会告诉我吗？”康童成应道，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男孩似乎有些气愤，瞪了康童成一眼，“我就和姜先生一起一个星期，不过姜先生是连着一个星期点我，经理说姜先生向来好新鲜，很少会这样同一个人一个星期的，他说我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一次出事我猜向经理要了姜先生的地址。”
就好似一个口子，一旦打开了，水边流泻而出了。
康童成看得出，男孩说的是真的，虽然可能带有夸张的成分，但无疑是那个经理误导了这个无知的孩子。
“我和姜寒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萍水相逢，只不过我发烧了，又刚好下雨，才住下的。”康童成也据实说道。
男孩满脸的惊讶，带着点狐疑与不可置信，“你很好看。”不由自主的便说出了口。
很单纯的孩子，“谢谢！这不是我和姜寒有关系的理由哦。”康童成浅笑着说道。
“我以为……很抱歉。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梁文。”一旦解除了危机，男孩也便没有像刺猬一般了，甚至有些可爱的羞涩，微微垂着头，脸颊微红。
姜寒会看上这个孩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天生就是GAY，也没有爸爸妈妈，上了大学，是同学介绍的工作，在‘当夜’里做侍应生，本来不是那种的……后来经理跟我说，姜先生点我。你知道吗？姜先生在A市很有名，也很有钱，然后我就答应了……跟姜先生的时候……我是第一次！”梁文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微红着，满是羞涩。
康童成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心中的那种不舒服漫了上来，现在他可是在听着姜寒过去的风流史啊！
“我看姜先生似乎和你挺好的，你帮我和他说说吧，让他帮帮我，我在酒吧打工的事被发现了，还有‘卖’的事，学校要开除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就看在我陪着他一个星期的份上吧……”男孩说着抬起了头，眼眶血红，眼泪聚集在眼眶中。
显然男孩虽然单纯却也知道姜寒对于他不会有多少庇护，所以也不敢多求……
看着男孩祈求的目光，康童成恍惚想到了自己，那时父亲烂赌，母亲重病，他只是一个初中生，也是如此的乞求着，乞求着医生，乞求着债主……
那种感觉，若是不想便是一只压抑在心中的，是模糊的，但是一旦想起了，就好似泉涌……
“你……你怎么哭了？”见康童成的眼泪，梁文立刻紧张的站了起来，局促的站在康童成面前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