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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决 中——bywinniefly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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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很不错,非常不错。

因为那申坤的老婆,也不过是他上过的婊子而已。

忽然间,申嘉已像一滩泥般,瘫软在齐老大的手上。

青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申嘉,仿佛在沉思。

园里飘动着树香,申府外面还是很安静。

过了很久,青衣人忽然道:“我们要把母子二人怎样?”

齐老三立刻走过来,一把拍在他的肩头,看着申嘉,笑道:“娘们自然留给大哥、二哥以后再玩玩,这漂亮的申小少爷嘛,就转交给四弟你了,经你手上调教过,还怕他不成个合你心意的奴隶吗?当年申坤怎么折磨你和叶鹏的,加倍要他儿子来还。”

悲愤有时反能令人清醒。

叶媚娘听到这里,居然睁开了眼睛,失神地看着夜星。

叶媚娘轻声笑道:“齐景泰,你不是这么可怜吧?一个九岁的孩子懂什么情趣,拿他来填补我大哥的位置,亏你也想的出来。”

“骚货,闭嘴!”齐老三说话的时候,声音似乎已比平时大了两倍。

申嘉不可置信瞧着他阿娘。

“你们齐家已经赢了,怎么,还不过瘾?”

“这话,我也曾对你丈夫说过。”

“哈哈……”叶媚娘吃吃地笑着:“你其实真的是个好男人,你也并不像你的几个兄弟,他们灭我申门,全为权势,与你不一样。”

这并不完全是假话。

世上本就有很多人找着借口,好给自己身上渡层金。

齐老大神色一冷,再冷笑:“小娘们真硬,刚才要是不满你意,我几兄弟就再给你来上一轮,申小少爷,你可得把眼睛睁大,日后,就该到你这般伺候我四弟了。”

申嘉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齐老三恨恨跟着道:“婊子,你还敢提?当年你丈夫害我全家,你不还是那样高高在上,我滚在地下求你放过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发发恻隐之心?”

叶媚娘一声冷笑,不齿齐老三,却扭头看着申嘉,怒道:“没用的东西,哭什么?今后不许哭,不许在别人面前哭!”

“他哭得日子在后面呢!”齐老大忽然大笑,拉紧了手中的小小的申嘉,道:“你应该庆幸,多亏你们娘俩都是,否则,此刻只怕早就要下地府去了。”

叶媚娘道:“今夜的申府,不就是地府?”

齐老二呵呵一笑,道:“那是对于你而言,这一夜,却是齐家新的开始。”

叶媚娘笑道:“我……可真是个苦命的人。”

她说的话,好像完全没有道理。

齐老大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终于服软了?”

叶媚娘道:“嗯。”

齐老三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大笑道:“女人,女人全他妈史屁,才死了丈夫,没了家,就马上想着跟别的男人过日子了,叶媚娘,你还带着拖油瓶,想当大夫人,可没门啦,哈哈……”

女人服命,本来也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家全都笑了。

听到这种事还有人能不笑的,那才真是柽事。

叶媚娘眼睛忽然一亮,双手将上衣轻轻拢合,一只手自腰带抽出个长笛,笛子,一个美女身上带笛子,再平常不过。

申嘉当然就站在她对面,一双发亮的眼中虽带着悲伤之意,但,秀雅的小脸上,竟不见泪痕。

没有错,他将泪水,已全部擦干。

叶媚娘吐出口气,脸又变得微红,她笑着,温柔着,静静的瞧着她的儿子,就如同是瞧着她的生命。

笑声停止,齐老大斜眼瞟着她,似笑非笑的,悠悠道:“你看够了吗?”

叶媚娘握紧手中笛:“嗯,够了,也累了。”

申府仍燃着灯,晨日昏黄,静寂无声,园里的人,似乎已融合在珊瑚树丛中。

叶媚娘娇笑道:“可是,各位大爷现在不是还不累么?”笛子指着齐大手中的申嘉道:“齐景宣大人,我儿子就交付给你们了,就算要调教他,也别这么急嘛,有些事情要慢慢的教。”笑道:“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享受,心急火燎的怎么能玩得开心。”话声中,她身子已飞起,在破晓的晨光下,在灿烂的花树丛中,她白衣飘飘,当真像是只白色蝴蝶似的,但是,她那只穿着绣珠鞋的,纤美的脚,还未停转,一道银光,已自笛里急飞而出。

众人做梦也末想到有此一着,大惊之下,哪里还能闪避,银光过处,齐老三的脸已血肉模糊,连忙捂着脸惨叫。

齐老大愤怒交加,忽只觉手下一松,申嘉竟已被叶媚娘扯回怀抱。

电花火石一舜间,叶媚娘“蝴蝶笛”在手,大声道:“王大叔,快出来带少爷走!”

珊瑚树可以自下栅处绕过来,但人却无法自栅中逃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自栅间逃出去。

这是经过千思百虑设计的天然屏障,这是天衣无缝的屏障,事先,没有一个人能发觉,事后,没有一个人能逃避。

尽管是这样的屏障,可自那火红的地狱间,老王马夫,竟然从栅中现身,他身上流着的却是冷汗,死亡已来到眼前,但小申嘉却还是呆在娘亲的怀里,动也不能动。

突然间,又听得一声惊呼响起。

这呼声乃是自齐老三口中传出的,叶媚娘趁机抱起小申嘉,已身处半空,一掌拍在他胸口,将他送往老王怀中,申嘉小小的身躯,便越飞越远,眼睁睁的看着娘亲,离他也是越来越远,此刻终于大哭高呼:“阿娘!阿娘!阿娘!”叶媚娘最后挂着笑容,最后仔细的看了她儿子一眼,这一眼,已用尽全力,而后想也不想,玄身向齐家几兄弟撞了过去。

齐家三兄弟自然又是始料不及,不由散了开来,只露出齐老三一人,惨叫站在那。

自那不可摧毁的双目间,青衣人,齐老四,瞧见了叶媚娘的脸,那带着无可比拟的美艳,无法描摹的坚决的脸。

齐老大也瞧见了她的神情,赶忙大叫:“中计了,她要伤老三!”

齐家余下三兄弟,再也来不及阻止她。

叶媚娘的决心就像是在无边黑暗中的一丝光亮,狂风怒海中的梦想之地,在一霎那间,她的白色身影,已朝着那齐老三自珊瑚树丛猛穿过去,她颤抖着的身子,这颤抖,都已成了她最大、最美、最好的安慰。

为了她儿子,她觉得值得,纵是死亡,也可视作天堂。

这是真情流露的时刻,她剧烈的颤抖着,以颤抖着的樱唇,一次、两次、千百次、无数次……默默喃喃着:“嘉儿,好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她心中颤抖道:“……嘉儿……”

她已想不出别的话,只有一次又一次地,呼晚这唯一可使她惊恐畏惧的心获得安慰、滋润的名字。

齐老三惨叫向她抓来,叶媚娘微笑将笛横了三横,“普”一声,笛口刺入齐老三胸前骨肉,刷的一拧,便向齐景昆肉里更深处刺去,一招“仙鹤啼鸣”,招出既稳且劲,那齐景泰一闪身,剑锋从他右臂之侧砍出,相距不过四寸。叶媚娘背后被剑气撩破衣服,不敢再行耽搁,待齐景泰第二剑又再要砍到,她立即挺笛带着惨叫的齐老三飞身而去。

白、青两影登时直入苍穹,一时间,风吹凄恻,夜既破晓。

叶媚娘的笛声自半空中悠扬响起,她的嘴角已有血沁出来。

笛子早已味上了毒,每吹一声笛,叶媚娘便要多中一分毒。

但是,她挣扎着继续运功,挣扎着继续吹,那笛声凄厉而悲伤。

“三弟没救了,这娘们,有种!”齐景宣大笑着冲过来,一个筋斗越入丛里,他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天色忽然明亮了三分,春风竟然如刀,但是他却永远不会觉得冷,他实在是再无任何感觉了。

齐景泰、齐景康也吃惊地看着他们二人飞上中空,自己仿佛即将跌倒,这变化实在太突然、太惊人、太不可思议。

他们不知道,除了恨,爱,同样是这世上最震撼天地的力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景泰终于慢慢的转过视线,看向叶媚娘。

他的眼色比风更冷,他的眼睛里仿佛也有把刀,仿佛想一刀刨开叶媚娘的胸膛,挖出这个人的心来。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眼色看着叶媚娘?

他们杀了申家满门,难道,叶媚娘杀了他三哥,是错的么?

到底,谁对?谁错?

齐景宣已经恢复了镇静,齐景昆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忽然要死在他面前,他并没有显得很悲伤。

齐景昆死得这么突然,这么离奇,他也没有显出痛苦的样子。

别人是死是活?是怎么死的,他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还没有死,因为他还是齐家老大,理智永远胜于情感的齐家老大。

齐老二盯着他,忽然问道:“大哥,再不去阻止,三弟的尸体难道要……?”

齐景宣拒绝回答。

再听“佟”的巨响,叶媚娘、齐老三同时坠落在地。

叶媚娘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根笛子,一双美丽的眼,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齐景昆,已经面目全非。

齐景康忽然大吼,此刻只想挣扎扑上去,将叶媚娘的尸体断成几截,但后心却被点了几处穴道,下半身全然不能动弹,心中又惊又急,叫道:“我要把那婆娘措骨扬灰,替三弟报仇!”突然之间,后面传来两声叹息,却是齐景泰的声音。

齐景泰道:“再报仇之前,先把申小少爷找回来,否则,她的尸体,一天也不能碰。”

齐景康道:“干那小崽子什么事?”

齐景泰道:“二哥,我喜欢那孩子,不想叫他更恨我,而且,仇已经报了,三哥,也死了,好多事,再过了这夜后,永远也别再想起来,永远也别再提,所以申少爷一定要找回,而叶媚娘的尸体也不许碰,你明白了?”

齐景康道:“我不明白,难道你当真想拿申小爷做别人的替身?若真是那样,我也不管,可若想叫我放过叶媚娘?做梦!”

齐景宣缓缓道:“不用争执了,过了今晚,江湖上便再也没有了申府,而申家的小少爷,从今往后也归四弟所有,至于叶媚娘,人都已经死了,就随她安生去吧,当务之急,应该要赶紧安排人马,到各处布上关卡,把申少爷给擒回来,老二,你把三弟,好好的厚葬,而后从明天开始,此处匾上”申“字,要改成”齐“。”

齐景康只能默认,只能放过叶媚娘的尸体。

江南申家,从此后,变做齐。

第十九章:追忆、情谊(四)

漫长的夜,终于快要逝去,王成拾了些枯枝,在这残破的废庙里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

火光很可能会将敌人引来,任何人都知道,逃亡中绝对不能生火的,就算冷死也不能生火。

但是,小少爷实在需要一堆火,他可以挨冻受冷,却不能让申嘉受半点罪,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叫少爷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火堆生得很旺,他将申嘉移到最暖和的地方,他自己也同样需要休息。

他,是申府的马夫(英文:GROOM),一个平凡的马夫,现如今,却已经是申小少爷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他刚闭起眼睛没多久,忽然听见申嘉说起了梦话:“不……别过来,阿娘快跑,他们要……他们要……”

申嘉穿着补丁的长裤,上面露出几丝黑色的脏棉,一张脸涂着厚厚的泥灰,再没人可以将他和往日那个漂亮高贵的申小爷相比了,那个申嘉,已经于三天前,彻底的消失。

申嘉居然醒了,他茫然的睁着两眼,忽然觉得自己既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

过去是谁?未来是谁?

他慢慢的站起来,走向王成,王成忍着眼泪,笑着看他:“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王叔叔去给你弄些吃的?”

小申嘉不说话,半天才道:“不!我连狗洞都爬了,难道还要再吃狗食?我还是饿死好了!”

说完,他扑倒在王成怀里,嚎啕大哭,纵使答应娘亲再不哭泣,可到了这时刻,除了大哭,他也实在是没有其它法子来排解胸口的痛,心中的愤怒与委屈。

王成想要起身,想了想。

又坐下。

三天前,他们一老一少在城门口碰上齐府的人马对路人搜查,小少爷急中生智,装疯卖傻,满地打滚,甚至还喝了坑里的泥浆(英文'SLURRY),他二人这才瞒过了关口,终于离开了江南府,现在正是北上,赶往沈园。

所以,小申嘉以往多风光,如今便多凄惨。

王成道:“男子汉可不哭的,小少爷,别哭,咱爷俩继续赶路,到了沈园就都好了。”

申嘉想也不想,道:“真的?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王成声音更坚定:“恩,夫人是这么和我说的:王成啊,你要带着小少爷走很远的路,爬很高的山,虽然看着很远,只要你们一步,一步的走,等哪一天回过头的时候,肯定会大叫:“哎呦,怎么都到了山顶上啦?”。“

申嘉终于停止哭泣,笑起来,用袖子抹干眼泪,露出一块雪一样的肌肤。

忽然又想了一下,从地下抓起尘土,将脸弄的更脏。

王成本来已几乎忍不住要说:“小少爷,不用这样谨慎的。”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他不忍再去伤这孩子的心,再叫这孩子想起他此刻的处境,所以他只有缓缓地叹了口气道:“来,若是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接着走,可别耽误了赶路的时辰。”

二人离开破庙,王成手里还拎着个布袋,用左手拎着。

漫长的夜过后,迎来的就是曙光。

王成带着申嘉一路不歇,顺着林中小道,一直往北走,路上只摘些野果充饥,可申嘉毕竟是孩子,那双鞋又已磨烂,露出脚趾,上面斑斑血痕,磨出大泡,他却一声也不言语,只不停去擦额上的汗珠。

再自走上个两个时辰,只听得山涧中青蛙“咯咯”之声隐隐传来,小申嘉突然间感到一阵凄凉,忍不住鼻子一酸,偷偷落了两滴泪,却也赶忙擦去,他心道:“这点苦也受不了,将来怎么给阿娘、阿爹报仇?我真没用!”举袖擦了擦眼睛,衣袖碰到脸上,脏气直冲,申嘉咬牙不理,再暗道:“到了沈园,可要换身新装。”当下拔足而行,跟在王成身后,走不了几步,脚上又剧痛起来,他咬紧牙关,反而走得更加快了。

二人在山岭间七高八低的往北走,一直行到下午,太阳光当头照下,暖洋洋的,王成瞧瞧小申嘉,道:“小少爷,歇息歇息吧,再走下去,大叔怕你吃不消。”申嘉摇头,急忙挺身,顺着日光疾走,寻思:“怎能为了一时的快乐就耽搁时辰呢?可要离的江南远远的才行。”忍不住一摸口袋,不由得垂下头,此番逃亡,他身上是一个子儿也无,每每到了市集小城,都也只能看着那可口的饭菜发呆,当下边走边道:“哎,要是碰上以前受我恩惠的小乞丐们,也好向他们要些钱回来。”王成听了这呆话,笑了一阵,小申嘉也裂开嘴巴,一起大笑,二人顿觉轻松许多,而后迈步向岭下走去,到得后午间,都是腹中已饿得咕咕直叫,见路旁几株芭蕉树上生满了青色的小芭蕉,虽然未熟,也可充饥,王成走到树下,伸手便要去摘,申嘉瞧见,随即心想:“芭蕉是不是别人家的呢?这样拿了,若被抓住,岂非要丢人?”他幼时便受教,男子汉立世,宁做乞丐,不做贼寇,想到此处,不由得立下念头:“打死也不能吃,阿娘知道,一定会狠狠训斥。”便只谎称并不饥饿,未吃芭蕉半口,而后二人休息片刻,随即迈开大步,向前急行,行出数里,来到一个小村,他们走向一户人家,王成当先唯唯嚅嚅的乞讨食物,小申嘉以往却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曾向旁人乞求过甚么?他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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