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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决 下——bywinniefly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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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因为我比谁都有耐xing,比谁都沉默。”轻衫男子说:“前辈可以想象,沈砚石等人一上岛时,却看见全岛三千多条人命,以被横尸海岸,一直到了那石阵之中,他会做何感想呢?”

“那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我足足等了一年。”

“然后你直到今天才赶尽杀绝?”

“我没有。”轻衫男子说:“我其实也在等沈砚石想通的一天,他是个人才,杀了未免可惜,能归降的,还是尽量让他归降。”

“你等了一年,就为了要看他投靠朝廷的一天?”

蔡老爹自己也是个很有耐xing的人,而且好像很理解“三爷”的心情。

:“不管你要等什么,你都注定失败,现在,你就已经失败了。”他对轻衫男子说:““三爷”自己的心里都不想杀沈砚石,又怎样能成功?“

“没有敌人会从”三爷“手中活命,沈砚石也一样。”

“可是,这个任务却拖到了今日,你究竟故意放过他多少回?”蔡老爹说:“再者,你化名为”三爷“,在江湖中遣散势力,本是无过,要杀沈砚石也算无过,可你却不该杀无辜百姓不该!”他凝视着轻衫男子:“生灵涂炭,涂炭生灵,原无尽头,年轻人,今日你能带领朝廷军队,威风八面,屠杀弱小,可又怎能料到你后世报应?”

轻衫男子吃惊的看着他,好似蔡老爹说了一句非常愚蠢的话,他面无表情的道:“您老可知,朱门已毁亡,已归属于朝廷门下,而朱门之所以会败,不在武功,却在权谋,一个”高“字永远争不过一个”赢“字。”

“谁胜谁负,谁知晓?纵然你胜了,却永不安宁。”蔡老爹淡淡的问他:“你可曾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口安心饭?若你半点愧疚也无,为何想要屡次放过沈砚石?若朝廷那么好,你又为何不见得意?为何四处卖命后,还要招揽贤才人士?”他不让轻衫男子开口,又说:“这些问题你用不着回答我,我也不想知道。”

“这是前辈自己问我的,为什么又不要我回答,又不想知道?”

“因为老朽已经想明白了,你有公义,你有苦衷,否则绝不会在沈砚石身边那么久而不被发现。”

蔡老爹就要死在蜈蚣针下,可他却明白杀他之人的苦衷。

象蔡老爹这样的人,轻衫男子的一生中,只碰到他一个。

象轻衫男子这样的人,蔡老爹也只碰到他一个。

阿翔死死抓住蔡老爹的手,湿了眼眶,蔡老爹告诉他:“人各有定数,无论成功失败,生死存亡都有理可寻,阿翔,这年轻人化名”三爷“,过着老鼠喊打般的日子,也正是他的定数啊。”

轻衫男子却说道:““三爷'可以是你,可以是他,可以是任何人,它只是个代称,当小子是三爷时,就该做好三爷的事,与朝廷同心,报效君主,当小子是谭寺文时,就更该做好份内之事,谭某既然为人一遭,首先便是尽孝尽义,为父之故,食君之禄,纵使为保天下而舍小我,也再所不惜,自古忠孝两难全,本就没得选择。”他很严肃而诚恳:“所以杀再多人,都可算在我头上,而前辈你也果然将人心看透了,我是不想杀沈砚石,有时甚至一心要做他的兄弟,因他实在是个好汉,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兄弟,只可惜,立场不同,注定我们今生为生死对头,到了如今,我必取他xing命,谁也扭转不了这个局面。”说完了这句话,他就走了,他并不想等着看他们对他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反应,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蔡老爹二人的死亡过程,可是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们。”

“什么事?”

:“上官鹰的命,也不久了,逍yao岛上我是欠了无数血债,可这债不只我一人该背。”

“老朽也一早就料到了,哎谭三爷,若我还没糊涂,你该是当朝左丞,谭千秋之子吧?”

“前辈高明。”

蔡老爹笑了,笑得非常期待,笑的很认真,他笑着的道:“那就好极了,谭公子,务必答应老朽这最后的请求,请你日后做个好官!如同寇准右丞相那般的官!”

谭寺文瞧着他,最后慢慢回头,带着沉重,离开了。

谭寺文召见许言笑到他帐篷里时,已经接近正午,许言笑看来和他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就在昨天一日间发生的那些悲惨而可怕的事,看来就好像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三千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都已躺在岛上,染红了峡谷。

他只问许言笑:“上官鹰是不是还在那?”

“是的,他还在那呆着。”许言笑说:“一切都按公子吩咐,属下已命人在他屋外大骂,告诉他真相。”

“他有没有说些什么来回击?或疑问?”

:“属下听别人来报,说那上官鹰口中不断重复”大逆不道大义灭亲“这八字,再无其他,公子既然不许多损一兵一卒,属下自然没淤派人手靠近上官鹰。”

:“他当真并无要求?”

“他之前要我在一个时辰内给他准备几十坛好酒,而且限定要洛阳醉香楼原产。”许言笑说:“他还要我在一个时辰里叫一推兵士进去和他一起喝。”

“最后你拒绝了?”

“我只替他找来四坛好酒,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从习小雕旧居的地窖里搜出来的。”

谭寺文居然大笑起来,半天才平复,道:“师傅爱喝酒,徒弟也差不了。”他说:“这件事你办得已经很不错,上官鹰他估计是想要热闹热闹。”

“的确如此,他怒悲交加,此刻语无伦次,毫无头绪,只记得要人多,要喝酒。”许言笑道:“他一定是得了失心疯了,自己都不知道再干什么。”

“快死的人,不必要和他认真。”谭寺文问道:“确认沈砚石一干叛dang到达岛上的时间了?”

“绝无错漏,他已经委派飞书给属下,算计好一切关联的时间及布置。”许言笑道:“更何况,岛上已驻扎了两千兵士,那沈砚石纵有天大本事,也逃不出属下的手心,”那个人“也已经计划先杀习小雕,再除沈砚石。”

谭寺文沉思着,瞳孔忽然又开始收缩,过了很久才说:“只可惜,我还不想杀”习大哥“,而且,”那个人“的话永远代替不了我下的命令,记住了!”

酒已醉,人已散,前面的花厅和走廊上,除了散满一地的破布和几个跌碎了的酒坛子外,什么也瞧不见,好像特地要告诉我们,这里的主人醉了。

主人不醉,又怎样算热闹呢?

上官鹰就像是个死人一样,腆着肚子躺在一张软榻上,可是等到谭寺文走到他面前时,他忽然间就醒了,忽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是你来了呢?要是申嘉到了,可就算合了我的遗愿。”

谭寺文冷冷的看着他,淡淡的说:“若是申嘉真的在这里的话,可并不是件很有趣的事……”

他盯着上官鹰的眼睛:“逍yao岛上的百姓,都是被你害死的。”

上官鹰的眼睛里连一点悲伤都没有。

“我看得出,你恨不得马上杀了我。”谭寺文说:“可你更恨不得叫我杀了申嘉。”

上官鹰笑了,大笑,满床打滚,道:“你没有看错,确实没有看错。”他大笑道:“朝廷能有你这种眼睛犀利的人为它做事,真是它的福气,我要是你,就算为了朝廷,也一定要杀了他!”

“上官前辈都会做错,那在下步及你的后尘,也不算愚蠢了。”

“那是因为我瞎了眼睛,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我师夫没长进,脑袋倒退步了”上官鹰说:“你就不一样啦,豺狼已经靠近了,小狐狸怎么能不保持清醒?”

“如果豺狼来了,狐狸只能束手就擒。”

“哦?”

“知道有豺狼要来,狐狸除了装死,还能怎么样?”谭寺文笑道:“除非这只狐狸也是豺狼。”

“两只豺狼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前辈反正希望两只豺狼能同归于尽。”

“哈哈”上官鹰大笑:“豺狼要是那么容易上我的当,就该变成兔子了!”

谭寺文笑了笑:“当然,不过,上官前辈却能够相信豺狼说的话。”

上官鹰不笑了,眼睛也不再眨,而且露出了一种很无奈的表情“事实不由我不信。”他问谭寺文:“你怎么知道上岛的秘密河道?你又怎么知道哪里是机关?不就是他告诉你的?否则,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跟我说话么?”

“前辈以为我知道了什么?”谭寺文说:“我只不过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杀人,一种是被杀!”他又笑了笑:“在我装了一年的哑巴”木头“后,却把这感悟看的更深刻了。”

上官鹰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果然不再是我们的天下了”他接着叹息着道:“难怪薛涛临终前告诉我,和他徒儿申嘉打交道一点都不累,因为有些事你根本不必说出来,他已经完全知道。”

谭寺文的微笑仿佛已变为惋惜的笑容,道:“碰上他,不知是幸还是劫。”

“你觉得这还会是幸运的事?”上官鹰自己回答了这问题:“你当然觉得是,没有了他,天下还有谁能杀的了沈砚石?杀的了石头!”

“前辈太肯定了。”谭寺文问:“他一定就会成功?”

“他一个人也许还有些危险。”上官鹰又在叹息:“可和你一起的话,沈砚石必死无疑!!”

“你错了!”谭寺文居然又在微笑:“前辈错了!!”

“告诉我!哪不对?”

“清楚来讲,我和申嘉的初衷完全不一致,沈砚石是事物的两面,我们都要杀他,可也需要他。”谭寺文说:“我的立场是朝廷,是家族,他的立场是成就,是个人,他有欲望要一展抱负,在下就给他一个机会而已,沈砚石于我而言,乃是人才,于他而言,不是盟友,便是绊脚石,他是必须要杀了沈砚石的!”他又解释:“以往申嘉也立过功劳,可这江湖上可曾有一人知道他的名字?沈砚石被人拥戴风光之时,可曾想过他兄弟的感受?他为沈砚石也拼过命,也用过情,只不过,兄弟情到底还是敌不过七情六欲”

“所以沈砚石在你手上的话,可能还有活命的希望?”

“我不知道,也许吧,至少这一刻,我还是想要杀了他。”

“那也总比落在申嘉手上要好。”可是上官鹰的表情却忽然变得很严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申嘉的野心这么大,不怕他得宠得势之时,反要拆你台,害死你们一家?”

这句话说出来,谭寺文连眼睛都没有动一动,只淡淡的问他:“这真是前辈的好意?”

“是的。”

谭寺文忽然反问上官鹰:“前辈怎么看?我该怎么对付他?”

上官鹰也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简简单单的说出了几个字。

“先下手为强!”

谭寺文微笑,向上官鹰感谢的拜了拜,道:“前辈真乃英雄,若是别人这么说,那是挑拨离间,可您绝对不会这么做。”

上官鹰用他那双暗灰色的眼睛看着谭寺文:“可是从今以后,你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反攻(笑,看了反攻这个词就想笑)了,当我也看出问题的时候,就太晚了”上官鹰终于吐出口气。

“晚辈明白你的意思。”

上官鹰苦笑:“临死之前,可否能给前辈带点东西出去?”

“前辈是不是想把屋子清扫一下?”谭寺文的声音严肃而平静:“您放心”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嘶哑:“我想沈大侠他们也不愿意见到您这般邋遢的样子。”

“你呢?”上官鹰忽然问他:“你怎么也不愿意?”

谭寺文笑了笑。

“可以杀人,但不可不尊重人。”他的笑容中竟然充满伤感:“前辈又是习大哥的师傅,我一定要更加尊重。”

这句话也不是谎话,而且说得确实有点感伤,甚至连上官鹰都开始有点同情他了,他又笑着道:“你把小雕,沈砚石还当成朋友,而也只有你和申嘉才能配做他们的朋友,连同做他们的敌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谭寺文才轻轻的叹息。

“我了解江湖,前辈是江湖人,重承诺而轻生死,所以,沈砚石才能成为英雄。”他说得很诚恳:“所以,在下与习大哥仅是”萍水相逢“,而后”惺惺相惜“,他便能对我信赖有加,生死相许。”他的叹息声中的确有些感慨:“可在我们这些连”朋友“为何物都不知道的人看来,习大哥的确太悲哀了。”他接着说:“所以,我也了解,前辈您不反抗,无非是觉得事到如今,万事已定,便不愿再做杀孽,放过那些无辜的兵士。”

上官鹰无语。

“所以,在下此刻才想说句心里话。”谭寺文说:“我不去杀沈砚石,也一样有人会去杀他的,他不死在我手里,也一样会死在别人手里。”

上官鹰笑道:“朝廷是不会放过他,谁叫那小子……嘿嘿,威信太高……”

“顺者昌,逆者亡,江湖势力若是团结,又有沈大侠这一精神力量支撑,朝廷怎会太平?”谭寺文说:“沈大侠深得民心,平民百姓也崇敬于他,前辈该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天下无非是得民心,若当真万民倾向,那我大宋官家之位岂不岌岌可危?”他又解释:“当然,如今朝政腐败,并不知人善任,也可说是有因必有果,纵观千百年,都是一朝腐败到透,才天理轮回被他人所代,只不过……”谭寺文笑着说:“我大宋的气数此刻却未尽,怎可再轻易燃起杀戮战火?内忧外患,若再起争端,受苦的还会是百姓,是以,在下愿意以一人之力,冒天下大不惟,做那出头鸟。”

“三爷如今说什么都行,你已经成功了,霸权在握的人说屁话都是香的……!”

“不要说前辈不信,我自己说的话,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不信。”

“三爷既然如此清楚形势,知己知彼,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取而代之?”

“因为我没那个胆量和志向。”谭寺文说:“也没有那个胸襟与智慧,这就是为什么朝廷一定要杀沈砚石。”

这次他说的也是实话。

“人xing矛盾,在下是一直相信沈大侠的人品,可他的存在却又叫我忧心。”谭寺文说:“在下也承认,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因此与其让别人杀了他,就不如让他死在我手里了,反正他迟早都已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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