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将你看做玩物，”散君轻皱了眉头，“一切……说开也罢。事实上，我与你娘也有一番交情。”
一句话，让我本就睁大的眼睛睁得更大。娘？！散君果然是和娘认识的吗？！
“对你娘……你知晓多少？”
“我……我娘本是一个妖仙，爱上哥哥的生父以后惨遭背叛，又在天界和一些人类的追杀下遇见了我的父亲，之后有
了我。因为我天生不足，娘不顾暴露身份，找来冥界的什么花来保住了我的性命，我出生以前，娘找来一位仙人将我
和哥哥的仙人血脉封印，自己却和爹爹被天界的人捉住……就知道这么多了。”
“你娘的本体，也是冥界的一株野花。你娘神识开得很晚，但颇有修行天分，我们虽然比邻而居，却很少交际。我飞
升那会儿，本是遇见了一个极大的危机，还以为自己过不去了，却不想你娘忽然出手相助，让我顺利飞升。这……也
算是救命之恩。之后你娘被天界追杀得无路可退，却在以此为人情请我帮忙的时候，只要求我将你们兄弟二人的仙人
血脉封印。”
我惊，那个为我和哥哥封印了仙人血脉，以此逃离天界眼线的，竟然是散君？！
“第一次见你，我便知你是那个孩子，也为此，才会为你留下后路。之后得知你与敖睿之事，我也曾有过悔意。你娘
于我算是救命之恩，而我一直以来不闻不问，心中也多有不安，”散君一笑，“如此，说你是我亲人，也算不错，不
是？”
我哑口无言。
不错，若是这样算来，我算是散君的“故人之子”，而散君和娘两人之间的交情只怕虽然淡若清流，却实在比那虚情
假意、带有目的的友情好上许多。如此一看，自己似乎反映过大。
“对……对不起。”我连连道歉，为自己心中的疑惑愧疚不已，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自大，这么卑鄙？！
散君不说其他，只认真看着我：“春风，你的一切都是新的，难道你要将日前的情殇带到这新的生命之中？情爱之事
本非只有情殇，想必你也知晓，难道你要为了心中懦弱，永远逃避情爱，逃避自己的心？”
恍若雷击。
其实细想之下，散君所言我均知晓，也正中红心。可是我要怎样才能真正忘却？
散君竟似又看出我心中所想，摸了摸我的头道：“我在清华居呆着也是没趣，正想四处走走看看，春风可有兴趣？”
第34章：修行
小妖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样子让散君将他留了下来，之后对我不再保有明显的恶意，只是言语神情，恭敬疏远，让我
很是难过。
散君似乎总是不会言假，这话说完以后，便果真带着我四处游历起来。
神通广大的散君大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外表可靠内部舒适的马车，还加两匹神俊的枣红大马。小妖做了车夫，我和
散君则在车中掀了窗帘，一旦见到好看的景色便会停下来细细欣赏。若普通人那般，我们不用法力，不管多远多危险
，都亲自走了去。
以前的我哪里想过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我忽然发现，行走时候的自己眼睛里都是那些美景，感受中有疲乏、有新奇、
有感慨……，而过去于我，好像越来越不重要。
“散君！你看！”我指着远处层层叠叠的绝壁，让慢了两步的散君看。手指着的方向，无数绝壁像是插入云中，明明
各个孤立，却偏偏密密地排在一起。这等景象，当真壮阔无比！
“果真好景。”散君叹息着感慨。我心中得意，仿佛这景色是我弄的一般。
“可惜，缺了好酒。”我手执山下采来的荷花叶，装作纨绔公子模样，一边扇风一边仰头冲散君挑眉。此番举动的来
的结果是——扇扇子果然要看季节，这风可……真冷。
散君淡淡一笑，微微扬起手臂便面对着我朝空无一物的悬崖坐下。我大惊，还未来得及大叫，便只觉眼前一花，一桌
、两椅便就这样悬浮在了悬崖边儿上，而散君好好坐着，表情温和，眉眼间却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青梅煮酒，”再扬了扬手，桌面上便多了一盏酒杯，而散君手上，也正拿着一个青瓷酒壶往另一个酒杯中倒酒，接
着，冲我扬了扬手中酒杯，“邀佳人，只不知……春风是否赏脸。”
我一笑，连忙过去爬上那看上去危险无比的石凳。
青梅煮酒，这些东西原本与我并无关系，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对待这样的景、这样的人，还有现在这些过去只会被我
评为浪费时间的事情，我的心底却是满满的舒畅，当然还有情不自禁的享受。
“散君，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哦？”
“您看，我虽然命运忐忑，可是，我遇见了常人无法遇见的事情，还可以享受常人无法享受的这些东西。便是那人类
的皇帝，也会羡慕吧？呵呵，其实散君，您才是最精明的那个。”
“怎么说？”
“做了仙人，哪怕整日里修行炼丹，或者会会仙友什么的，但好歹是被那天界的东西束缚了去。哪里有当散君这样自
在？”
“哈哈哈……”散君大笑起来，“这许多年来，看透这层的你倒是第一个。”
我笑，只怕是第二个才对，不然您又算什么？
“散君，我们出来了这几个月了，您是如何打算来着？”
“……”散君手一顿，随即笑开，“春风可是想要修行了？”
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没有力量的感觉实在很不好，想当初如果我能够自保，又怎会这样狼狈？
散君执过我的手，查探一番后道：“其实我们蓝色彼岸，本身应是冥界之物，只是你是由我本体而生，本身就带了三
分灵气，加上你原本便是冥界花妖之子，又是自果实之中孕育而成，无形之间，吸纳灵力，修行于你倒是再简单不过
的事儿了。”
我喜道：“真的？那我可以修炼？”
散君做出疑惑神色：“你不是已经在修行了？”
“这……这四处玩儿也是修行吗？”
“花妖并非动物那般，非得讲究心神归一才能修行，于花妖而言，只要心平气和，能感受外界自然之气，便是修行了
。”
我闭上眼睛，果然又感到了身周飘荡的宁和气息。沉重，却又可靠，温暖。
“这就是自然之气？”
“不错。”
“我这样感受它，就是修行了？”修行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吗？
“当然要会吸纳。若是感受，便是普通人类也能做到，只是这些气息只能影响他们的心情罢了。”
普通人类？
我一想，忽而明白过来，以前在山里，心里焦急的时候若是闪电雷鸣，心底就会更加烦躁；若是心情开怀，又是晴天
无云，那心里的畅快又要好上许多。原来这些，都是自然之气，也就是所谓的灵气咯？
“不过于人类来说，人造的环境和自然的环境常常弄混，这些，等你开始吸纳，自然就会明白过来了。”
吸纳，散君教过我来着。见散君解释完了以后就开始喝酒赏景，我便也不耽搁，连忙按照以前散君说的法子来吸纳周
遭气息。
那股子温和的力量很快接纳了我，在试探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感受到我的无害以后，便仿若发现好玩儿游戏的孩子，
召集了更多的小孩窜到了我的身边。我的皮肤、我的身体好似渐渐的和空气融在了一起，那些力量那些气息毫无阻碍
地游荡在我身体之中。我能感受到许多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我甚至感觉自己能够看到许多许多的景物。
大到山川、河流、海洋，小到刚刚发出的小芽、正在破壳的种子。
这些对我来说都新鲜极了，而我的自己却好似和那破壳的种子一样，在湿润的土壤中探索一番以后，突然带着新生的
幼芽冲出了地面。
当我想起来散君应该还等着我的时候，我才恋恋不舍地收纳了自己的意识，让自己重新找回身体的感觉。
张开眼睛，四周的景色让我吓了一跳——只见整个山川都被白雪覆盖！
不对啊！我急着我们上来的时候明明是夏末！
“您终于醒了。”淡淡的、表面恭敬实质却不耐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我却不顾了许多，扭转身问道：“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散君呢？”
小妖不自在地撇撇嘴，努力压下翻白眼的样子：“公子已经修行了半年了，散君说不可移动公子的位置，便在崖边建
了屋子，等着大人醒过来。”
……
是说小妖怎么又忍不住脾气，原来我又让散君为我做了这样多！
“春风！”
第35章：死城的后续
抬头，散君仍旧一件普通却不是雅致的青衫，慵懒散开的发髻迎风而扬。
这一瞬间，我忽而感觉，散君的温柔已经不能用“故人之子”这样的理由来解释。对我，他早已仁至义尽，又何须为
了我这样面面俱到？
“散君。”我不知道说什么，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是要我妄想解释这种温和的理由，我也不敢。
“恭喜你，已经结丹了。”
妖精结丹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而言，对于兽类的妖精，只有结丹了才能幻化人形。而植物修炼而成的妖精，却只
有结丹以后才能够自由离开本体。
我之所以能够四处走动，是因为我的本体就是散君，再加上我的肉身是修炼成仙的散君以本体分离而出，是以比其他
有所不同。但是即使这样，结丹于我，也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别人上百年才能办到的事情，难道真的让我这样，半年就给办到？
“你真的很适合当花妖。”散君忽而道。
不错，我本就是在植物的果实里孕育出来的，加上散君、母亲的力量等等因素，这样的进度，只怕也不算太让人讶异
。
“那什么，我……我真的成妖精了啊……”实话说来，对于自己妖精这样的事实，我仍旧没什么自觉。
散君笑开，拉着我，向我探入一丝力量。我们力量本就是同源，散君的力量立刻就融入了我的体内。
“不错，比我当初快多了。”收功后，散君由衷赞道。
我脸一红，微微躲开仍旧被拉着的手，挠着头说：“我这是运气，对，运气……”
似是怕我窘迫，散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用出了几个小法术，让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修行，法术。这些本于我无缘的东西，竟真的成了我现在正在慢慢掌握的东西。我们在那个山崖上又呆了半年，我竟
已经能够胜出小妖！这让小妖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却也让散君越来越像个看着自己学生有了成就而得以起来的先生
，让他不时的做些让人意外的事情。比方说，当我很轻易的完成一个比较复杂的法术以后，散君会出乎意料的用法力
催开满悬崖的花朵，说是送我的礼物，又或者在我偷懒不想修行的时候，拿了花酿和我一起对月饮酒，美其名曰偶尔
轻松。
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把持好自己才能让自己免于心动。散君的温柔太过模糊，让我捉拿不定，却又万分依恋。
如果当初，我初出山村遇见的是散君，而散君也恰好真的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喜爱，我的情路应该就完全不同了吧？
半年后，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小妖偶尔投来的哀怨眼神，央着散君回去清华居。散君不问缘由，一口答应。小妖这次倒
是难得符合的给了我一眼不那么复杂的眼神。其实小妖真的很简单，对散君也是一心一意的报恩。我想，如果我能说
明自己的心情，小妖应该不会这样敌视我吧？
“走回去吧，难得又是夏日，进来人类这边也是热闹非凡。”散君开了口，我和小妖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依旧是那个样子的车架，依旧是驾着车的小妖和坐在车中的我和散君。我们三人，竟然又这样，晃晃悠悠，一路玩儿
一路往回走。
下山后不久，就到了当初我们路过过的一个小镇。难得今天正好是各方村寨在这里赶集的日子，散君在客栈要了个小
院便赶了我和小妖出来玩儿。
这次，小妖不再故意撇下我，但却亦步亦趋地恭敬跟在我身后，时时刻刻叫着“公子”。我拗不过他，也只能随了他
去。
带了面纱，跟随这人群，哪里热闹往哪里走，倒让我寻回了当初跟着哥哥赶集时候的感觉。
这里虽小，可倒是什么都不缺，说书的卖唱的。
“公子，这里气氛似乎不对。”小妖忽然主动这样说话，让我心中立刻一喜，但是言语中的内容却有让我立刻警觉了
起来。
果然，待我仔细查看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鱼龙混杂，竟然暗藏了好几种气息——不纯的仙气、妖气还有黑暗的魔气。
另外，这里不少人都佩戴有兵器，虽然好像是在游玩观赏，但是眼神飘动间分明带着普通人没有的杀气。
“公子是否会去散君那里？”小妖忽然又道。
我一愣，回头竟看见小妖眼里的轻蔑。
心中的怒火陡然升了起来。小妖讨厌我，我可以不在意，小妖排挤我，我也可以不计较，但是他凭什么露出这样轻蔑
的眼神？
心思一转，我立刻明白，原来自己在他眼中，竟是那种龟缩他人身后的懦弱之辈！
“红尘俗世而已，你不招惹便是，何须劳烦散君？”沉了声音，倒让小妖愣住。或许我这样懦弱的人用这样逼迫他人
的语调发言，让他不太适应。稍后，他果然因为愤怒绷红了脸。
我已不是当初的御宇，心中愤怒之下，竟然冷笑道：“哼，你若想要看别的东西，我亦不会拦你，记得回去的时候别
让散君知道你又违背他的意愿就行。”
言罢，我甩袖就走。我能听见小妖平复了好几次呼吸，才终于压下怒火，勉强跟了上来。看样子，上次散君的言语果
然将他吓坏了。
心中略有不忍，但是那轻蔑再次浮现眼前，不知和什么东西重合，让我再也无法沉默无声，不知反抗。小妖，别逼我
。
没有了逛街的性质，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回去客栈。
懒散走在街上，看着四周僵硬的人脸，我忽然觉得好无趣。原来人们行走的时候，都是定着这样没有表情的脸。原来
，和人相处，远没有在自然之中来得生机勃勃。
正想回走，不想忽而一股子阴风刮了过来。
我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种感觉我认识，是当初和敖睿一起到那座死城的时候的感觉！
突然的回身让后面的小妖吓了一跳。而再突然的狂奔，更是让小妖立刻不顾形象地大叫着“公子”追了上来。
我跟随这那股子气息，飞快地在人群之中奔跑。
错不了，这阴森森的气息和当初一模一样！
第36章：散君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这股气息的主人故意为之，当我停下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城外的一座大宅。
“公……公子，你怎么……”小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在看到面前森冷的大宅的时候立刻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