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和谐空间（十六）
“把你的冤屈写下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你。还有，立即停止这个自杀直播！”莫灵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少年的头，颐指气使地说，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使不出任何法术了，根本没有驾驭对方的资本。
少年不为所动，握着笔眉头紧锁，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然后在纸上匆匆划了几笔，递到莫灵面前。
只见，纸上写着一句话——【你刚才讲的话有几个词语被口口了】。
嗯？什么意思！莫灵不解其意，把纸递给陆昀看。
陆昀道：“这句话里，少了个词，他大概想说，你刚才那句话有几个词被‘屏蔽’了。别忘了我们在网络空间里，要遵循言论过滤规则，有些敏感词汇他听不见，也讲不出。”
“词汇屏蔽是吧？”莫灵把穆珏推到前面，“该你上场了，天天拿本英语词典，今天就给你个用武之地，你们英语交流吧，我不信英语也屏蔽的。”
穆珏的脸刷一下红了，赶忙把小词典拿出来，胡乱翻了几页，生拼硬凑也整不出一句像样的，从牙缝里挤出几句“nice to meet you”、“how do you do”、“how are you”……
少年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气得直跺脚。这帮人简直太外行了，自己竟然还开绿灯放他们进来奢望能最后谈判一次！
莫灵把穆珏拉到后面，鄙视地说：“一点长进都没有，小学生英语都比你好。”
穆珏不满地抗议：“那，那你来啊！”
莫灵大声道：“来就来！”，好歹也高中毕业了，这点自信不能缺。
少年一脸期待地望着面前这个看似精英模样的男人，却见他支支吾吾，憋得面红耳赤，劈头盖脸来了一句“what’s your name”
“你们两个去旁边休息一下吧，时间不多了。”陆昀指指屏幕，只见倒计时还剩下6分钟，“我来跟他交流。”
他拿过纸笔重新递给少年，流利的英语脱口而出。少年一边听一边在纸上作答，似乎英文水平也不错，两个人的交流毫无障碍。
“大师兄真厉害啊！”穆珏崇拜地感叹。
“那当然！”莫灵盯着陆昀的一双眼睛洋溢着无比自豪的神情，男人讲英语的嗓音比平时更加有磁性，语调更为抑扬顿挫，认真的表情更是增添了一丝男性魅力。有陆昀在的时候，就是要比自己独自作战时要安心许多，哪怕倒计时在一秒一秒地减少，哪怕就剩下这最后的几分钟，他也有力挽狂澜的信心。
一番交流下来以后，陆昀表情变得凝重，而少年则一脸失落。
“怎么样？”莫灵问道。
陆昀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在劝说他放弃。有时候，小孩子的想法很直接也很单纯，虽然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内心，他杀了不少人，也解了一部分怨恨。现在，他愿意停止这次杀戮，只希望那个网站能彻底关闭，网站创办者受到惩处。这一点，我爸那边应该能办成。只是……”
说道这里，陆昀显得十分纠结。
“只是什么？还有什么难事吗？”莫灵问。
陆昀摇摇头：“他说，他停不了倒计时，这个自杀直播已经启动，唯一的阻止方法就是杀了他，这个网络空间便不复存在，之前被控制的人便能恢复正常。”
莫灵的目光流露出跟陆昀一样的恻隐之情，他们都知道，这次跟以往人间界的情形不同，这个少年的灵魂就代表了整个和谐空间，附着在网络里的灵魂是没有办法超度的，在这里将其净化，就等于完完全全地毁灭他，彻底的魂飞魄散。
而面前这个少年却十分平静，目光不再像视频里那么凶残，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到爱也看不到恨，只有复仇过后的疲惫。
莫灵在以前也遇到过这样一些游弋人间的恶灵，他们千方百计设计种种报复手段，只是为了能让心中的仇恨有个发泄的渠道，不少恶灵都会在最后时刻放弃，或者在净灵师面前束手就擒。死不悔改的只是少数。
“你考虑清楚了吗？”莫灵问道：“真的决定收手了？”，其实，就算他反抗，也不过是一场恶战而已。
少年点了点头。
莫灵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凑近身去抱住他，把他的头贴近自己的胸口，“我们会端掉那个网站的，不会再让无辜的人深受其害，你可以放心了。小鬼，虽然你不会有来世，但是我们会记住你的，谢谢你给了我们奇异的网络之旅。”
少年紧贴着莫灵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自己被这种富有活力的节奏感瞬间安抚了，甚至有一种回到母亲子宫内的安全感。通灵的人果然是非比寻常啊！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宁静，莫灵给了穆珏一个暗示，穆珏来到少年身后，将手中的长剑慢慢推入他的体内，正中心脏的位置。
濒临灰飞烟灭之际，少年的嘴终于恢复原状，微微上翘的上嘴唇显得有些俏皮，衬得原本的五官更加可爱。莫灵听到这张嘴对自己说了句“大师，谢谢你，我给你留了个礼物哦！”。
随后，少年的灵魂化作几道类似闪电一样的光线，仿佛是具有生命的网络信号，布满整个网路，切断了自杀直播的数据传输，将自杀者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随后，灵魂化作电流，直奔闲言碎语网站的线路，令网站的所有服务器瞬间报废。
几百个显示屏上，自杀者的画面消失，定格 在倒计时三分钟。三个人长舒一口气。
礼物？正当莫灵还在思索之时，身体再度被奇异的力量牵引，整个和谐空间因为没了创立者的支持，开始瓦解，并将内含的灵魂抽离出去。
身体悬空，下面是黑洞一样深不可测，莫灵往下坠落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他闭上眼睛，心里只想着，陆昀正拉着自己，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反正横竖都有个垫背的！只是，还有个笨重的东西挂在自己身上……
“喂，小穆珏！！你放手啊！那边有个185的壮汉你不知道去抱啊！啊啊啊……”
在莫灵的惨叫声中，三个人相互拉扯着掉入无底深渊。
＊＊＊＊＊＊
【网警办公室】
“啊~~”
莫灵大叫一声甩开鼠标，整个人触电一般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随后，陆昀和穆珏也相继醒了过来。
10点已过，自杀直播没有出现，和谐空间也不见了，原来那个闲言碎语网站彻底打不开了。这次事件就这样在莫灵的尖叫声中画上了句号。
陆振邦此时觉得，莫灵的惊声尖叫犹如神曲，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看到三个人毫发无伤，精神似乎还挺饱满的，并没有像往常驱鬼之后那般疲倦，看样子虚拟的网络世界是不存在伤筋动骨的。
拍拍两个儿子的后背，按了按穆珏的小脑袋，陆局长用尚未平复下来的激动语调说道：“大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次你们成功挽救了几百人的性命，立了大功！只可惜……这种事不能上报，享受不到荣誉。”
“荣誉于我如浮云，”莫灵道：“奖金有吗？月底又要还房贷了，还要交下半年的网费。”
“有的！双倍！”陆振邦一言九鼎，顿时就让莫灵掉进了钱眼里。
陆振邦拿起桌上的电话：“我给你们安排车，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接着还要去向市长汇报情况。”
陆昀按着他的手，道：“不用了，这次只是动了魂魄，身体轻松得很，我送他们回去。另外，麻烦您能出面处理一下那个闲言碎语网站，最好别让它继续办下去了。还有，那个……爸，今晚我就不回家了……”
陆局长心领神会，男人，总在打打杀杀中萌生爱意，这回，小两口算是重新和好了。便先安排他们离开，然后叫来网警部门的干部收拾残局赶报告。
莫灵身体一震，拉着昏昏欲睡的穆珏跟在陆昀身后离开网络文化监察部。盯着陆昀的后脑勺，心想，“不回家”是吗，真是送上门的食物，今晚，可就由不得某人了。
＊＊＊＊＊＊
回到住所，一路上在后座睡得东倒西歪的穆珏立马来了精神，冲进卧室锁上门就开始跟穆天一煲电话粥。
而莫灵的卧室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师兄，今晚，你给我老实点！”
晚饭都没吃的莫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陆昀一下子推到床头，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件冰凉的物体，只听“卡擦”一声……
“你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咱们还没吃饭呢，不饿吗？”陆昀看着自己被一把小手铐铐住的右手，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莫灵已经衣衫不整地骑坐在陆昀的大腿上，扯下领带，把他左手也固定起来，笑得像个嫖客：“嘿嘿，当然饿了，我这不是准备开始‘吃’了吗。之前在网络里太不给力了，我还是喜欢荷枪实弹的，你呢？”
不等回答，莫灵便迫不及待帮陆昀宽衣解带，然后拉开床头柜的小抽屉。
陆昀看着抽屉里几样眼熟的情趣用品，只能感叹自己怎么早没发现这家伙的恶趣味呢？
“选一样。”莫灵指了指抽屉，故作女王样地伸出食指勾起陆昀的下巴。
陆昀配合地开始表演，刻意动了动被固定起来的双手，做出一副任其调教的模样，抬着头虔诚地说：“拿起你的皮鞭吧，我的女王。”
莫灵一手拿起软羊皮的流苏短皮鞭，另一手拿出一个金属质地的环，在手指上转着圈，邪邪地说道：“这是新货，三个震动频率，保证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陆昀一头黑线，随即便挑衅道：“来吧，看谁先腿软。”
【拉灯】
一番折腾之后，床铺凌乱得不成样子，莫灵玩得全身虚脱，趴在陆昀身上喘气，眼睛都懒得睁开，只听到金属声响。
接着，自己便被陆昀抱着放在床上平躺着，盖上被子。
“你怎么解开的手铐？”莫灵缩在被窝里，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
陆昀取下还套在自己下体的震动环，再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情趣用品收进抽屉里，满不在乎地说：“就这种质量的东西，能铐住特警吗？怎么，才两个小时就不行了？我说你这简直就是在自找苦吃吧，就这体力，还学人玩SM，把自己玩趴下了吧？”
莫灵不予理会，随你嘲笑吧，反正我有爽到就行了。
“呵……”陆昀低笑一声，俯下身去亲吻莫灵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吟：“好好练，亲爱的，日子还长着呢。”
在这之后，莫灵确实有练习，因为自己的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叫做“礼物”的文件夹，里面全是GV，甚至还有调教系的教学片。
陆昀你给我等着！莫灵磨着牙，开始了自己的升级之路。
59.回忆 父子篇（一）
【我爱你，就像两船交会时的相互热爱，有一种相互擦肩而过时感到的无法说清的惆怅和依恋。——佩索阿《惶然录》】
“妈妈，我们这是去哪里？”
“为什么那么多花花和气球？”
男孩跟随父母在一个酒店门口下了车，望着装潢得浪漫别致的现场，不禁拉拽着母亲的手频繁发问。
女人使劲捏了一下男孩的手，不耐烦地说：“不是告诉过你，今天是你二叔的婚礼吗！”
男孩抿了抿嘴角，望着前方正在接待宾客的新娘，更为不解地问：“二叔不是已经有了二婶了吗？”
“你二婶不是死了吗！这个是新的二婶。”女人变得十分恼怒，对于这个有些“不正常”的儿子，她早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母亲应有的母爱，更何况她现在正怀着第二胎，孕妇脾气一向不怎么好。
男孩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厌烦语气，因为从他记事开始，父母一直都这么跟他讲话，他继续道：“二婶才没死呢，昨晚我才见过她，她，她说，二叔要是结婚，她会……”
“闭嘴！你要是再说这些胡话，今晚回家看我不打死你！”男孩的父亲早就忍无可忍，将手中的烟头重重摔在地上，抬手狠狠掐了一把男孩的脸。至今，他都无法相信，这个总是喜欢疯言疯语的小兔崽子竟会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生出这种怪胎！
男孩捂着被掐红的脸蛋，委屈地低下头，不再言语，紧紧拉着母亲的手，进了酒店礼堂。
正午十二点，婚礼仪式开始。
穿着新郎礼服的男人牵着比自己小10岁的年轻貌美的女人，伴随着婚礼进行曲走向前台。
能把二婚搞这么隆重也是一种本事，特别是对于像新郎这种逼死糟糠之妻赢取小三的渣男。
然而亲戚朋友又能指责什么呢，大家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婚礼现场照样传来欢呼声和踩气球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场面欢腾热闹。
男方亲友席靠近窗户的一桌，男孩突然指着结婚舞台说：“看，二婶也在上面呢！”
一语震惊四座，同桌的亲戚纷纷把头转过来盯着这个不安分的孩子，从他们脸上错愕惊吓的表情，足以证明刚才这句话的杀伤力。
这孩子又发病了。
真是活见鬼！
有病的孩子就别带出来了嘛。
……
坐在男孩旁边的母亲，单凭亲友们眼里的神情就可以想象他们此时的心理活动，生了个“怪孩子”的女人果然是要受到鄙视的，所以她会再次怀孕重新生个宝宝，来证明不是自己有问题，谁不想有个乖孩子啊！
偏偏男孩却全然不懂自己犯了大忌，眼睛瞪得很大，抓起他母亲的一只手拼命 摇晃，叫道：“妈妈，二婶要杀死二叔！”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女人顺手就甩了儿子一巴掌。
婚礼音乐却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好像是骨头和肌肉被生生拧断，咯吱咯吱的响，接着便是“咚”的一声！
现场沉默片刻，宾客们有的捂住眼睛，有的捂住耳朵，呆呆地注视着变成了祭台一般鲜血淋淋的婚礼舞台。只见，新郎突然间就身首异处！头像个皮球一样滚落到已经晕倒的新娘身旁。
“啊~~~”
尖叫声四起，人群四处逃离，现场一片混乱。
慌乱之中，男孩拉扯着母亲的手，从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害怕的表情，他只是望着他的母亲，安慰她说：“妈妈不哭，是二婶做的。”
女人听了以后，更加崩溃，跪在地上摇晃男孩的肩膀，哭着喊：“别再说了……求你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妖怪……怎么会……”
男孩似懂非懂，只是用小手轻轻擦着母亲的眼泪，轻声说：“妈妈，我不是妖怪，我会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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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房间好安静，也好冷。
男孩敲打着被从外面锁上的房门，没有哭，只是用干涩的嗓子喊道：“爸爸妈妈，我饿了！要吃饭饭！”
中午的婚宴泡了汤，男孩跟着父母回家以后就被锁进了房间里，滴水未粘，粒米未进，肚子饿得咕噜叫。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正在客厅里商量“大计”。
女人靠在沙发上，对自己的丈夫哭哭滴滴：“呜呜……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孩子没救了，成天见鬼！有他在，总是出事！以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