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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有禾事 上——by菠萝个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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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妹妹生了个女孩,丞相起名周婉灵。”

“下官按皇上吩咐,告诉丞相的妹妹体质有异。丞相信了,说日后他妹妹再有生产还需下官照看。”

“丞相的妹妹身体并无大恙。”

崇渊等太医退下后,又拿起手边的密折,密探所报同太医所言一致,只是更为详细。

整个殿里只有皇帝一人,火光黯淡,被宽敞的地面铺平,一丝热乎气也没有,秋日的夜风有些凉意,这让独自一人的崇渊觉得有些冷。

他突然叹了口气。

次日禾后寒秘密进宫谢恩,皇帝并无表示,好似只是随便派了个太医,简单得很。

禾后寒心中却有了思量,他心存疑虑,夜里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不少事,他做了个决定。

为了这个决定,他将会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和心血,来帮助皇帝,帮助皇帝尽早地立后。

等崇渊立后,等皇帝有了后宫……

到那时,先皇交托与他的责任也已经尽了,皇帝有了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后宫……他这赶鸭子上架一样的丞相便也可以放下了。

那时他的家人不必活在暗处或许隐藏着的监视之下,他亦不会再与至亲的师兄形同陌路。

再等边疆平复之后,他就陪同珠华姐去塞外看看,看大漠苍穹,看天边云卷云舒,去留无意,若江盛到时还要缠着他,他便躲得远远的,叫他找不到,叫他放弃。

他怀念做县官的那两年,他期望脱身这一切,他前所未有地涌起了强烈的愿望,他想崇渊尽早立后。

禾后寒只有一个妹妹,对她的疼宠简直刻在了骨子里,禾凝凝难产这个危机带来的疑虑迫使他的情感偏向了远离朝堂,远离莫测的帝王。

他对一直崇拜的奉为神明的皇权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畏惧。

第六十章:丞相有何忙(上)

这一日,禾后寒同珠华正吃着晚饭,他正纳闷着江盛今日怎么没来,就见江盛从前院进来,正了正衣冠,长舒一口气,禾后寒见他这模样显然是一路疾驰,疑惑地问道:“江门主武功盖世,难不成也遭人围追堵截?”

江盛摆了摆手,咽了口唾沫,叹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禾后寒见他不愿多说,愈发好奇,仔细打量着他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但江盛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岂能轻易叫他看破了。

禾后寒半晌无解,也不愿向江盛示弱,不由得不悦起来。

却见门房通报的小厮一脸激动神色地小跑进来,瞥了江盛一眼,神秘兮兮地在禾后寒身后低声道:“大人,外边有个女人非要进来,说要找江公子!”

禾后寒只觉一问得解,一问又来。

解了江盛的狼狈相,却解不了为何这小厮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亢奋?

不过他懒得去揣测,朝堂之上的一举一动已叫他费尽心神,这等小事他向来不做多想。因而这时禾后寒听了这话,反倒有点幸灾乐祸地道:“江门主也有被人死缠烂打的难处?”

江盛面如菜色,一言难尽的样子,长叹一声:“此事虽非在下造的孽,不过在下也算难咎其责。”

禾后寒被他这一句百转千回意犹未尽的话给勾起了兴趣,盯着他问道:“如今这人都追到丞相府了,你打算如何?”

江盛摇头,拧着眉头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的禾后寒,道:“不如瑞声跟在下一同去看看罢。”

禾后寒想了想,道:“本相出去未免小题大做,”转头吩咐门房道:“把这位姑娘请进来吧。”

江盛苦笑一声,长叹道:“你这是自掘坟墓!”

禾后寒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只当这行事作风向来不似寻常人的门主又发疯,也不追问,抬手往嘴里又添了一筷子糖花焦酥肘子,接着就听一声娇滴滴的惊呼。

这声音他听过不止一次,脑中神经顿时刺啦一响。禾后寒放下碗箸,一时觉得有些麻烦,但回头时脸上恰到好处地挂了一丝亲切温和的笑意,招呼道“好久不见,常思姑娘近来可好?”

江盛一直盯着禾后寒,这时苦笑之中就带上了点无奈。

常思楞楞地盯着禾后寒,紧接着眼神一转,立刻注意到了坐在禾后寒左手边的珠华身上。

禾后寒就看这姑娘神情变幻莫测,惊喜疑惑不解羞愤伤心欲绝轮番上了个遍,她这情绪来得太过突然复杂,禾后寒一时摸不着头脑,就见常思眼眶通红滚出两颗泪珠。

禾后寒一惊,那边的江盛早已起身走到常思边上,安慰地揽住她的肩膀,却不做解释,低声略带心疼地道:“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跟来,你偏不听。”

常思挣脱了他,急急向外边跑去,江盛回首对禾后寒焦急地道:“在下不放心她,先行一步。”但禾后寒观其神色,却总觉得他如释重负似的。

不过这些矛盾之处都被他一带而过,区区江湖儿女小事一桩还不劳他费心。从他性格这个方面来说,他倒是个有点冷心冷肺的人,常思与他并无深交必要,他自然不会花心思去思索。他在江盛身上总显得有一丝纵容,一方面是江盛确实帮过他大忙,一方面也或许是这里面有这人显赫的江湖身份也说不定。

言归正传罢,江盛常思这么一闹,珠华也来了兴趣,好奇地问禾后寒:“阿瑞,他们是什么关系?”

禾后寒略作思索,回道:“说是青梅竹马,又好似兄妹一般。“

珠华点头,又犹疑地道:“我觉得那姑娘好似很在乎你。”

禾后寒疑惑地问道:“真?”

珠华更加疑惑地反问道:“她刚刚为何一直看你?”

禾后寒凝神细想,半晌,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我与她曾在路上结伴半月,却并未告知我真正身份。珠华姐你知我行走江湖从来用的化名,她恐怕是到这儿一看觉得我骗了她罢。小姑娘涉世不深,心思单纯,难免偏执。”

珠华更加恍然大悟地道:“是这样!“

门房站在一边,脸上的亢奋还没完全消退,就抑郁下来了。

常思姑娘的情窦初开,就这么可怜地交代给了这么一个不开窍的男人。

这之后好久,禾后寒都没见过被江盛连哄带骗添油加醋推波助澜伤透了心回了小丘仙闭关的常思姑娘,不过这段孽缘还没完,他们还会见面的。

第六十一章:丞相有何忙(下)

入冬不久,禾后寒的公务就随着天气转冷而清闲了下来。他每日翻翻暗卫的折子,或提点或敲打众官员,丞相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崇渊对他愈发器重亲近,对荣嘉禄——也是一般对待。

禾后寒不知崇渊是个什么意思,那少年天子从来不露出一点口风,好似压根儿不知道禾后寒同荣嘉禄的关系。

若禾后寒不知道皇家密探的存在——恐怕他就要觉得侥幸了。可他不但知道这世上有那么一群专为皇帝做事的探子,也知道那些人的本事,他内心里就总惴惴不安,觉得崇渊心中恐怕早就有数了。但他猜不透皇帝心思,也只好装傻,行事便愈发谨慎。

冬天一闲下来,禾后寒的脑海里就时不时浮出周婉灵粉嫩的脸蛋,他控制不住地去想,皇帝现在有没有在监看着她……

不待他胡思乱想,转机终于来了。

这日上朝,几位大臣递了折子,时辰也差不多了,禾后寒正等着退朝,却听一大臣突然扬声道:“臣还有本奏——”

这是一个清流派的官员,寒门出身,为人颇有点目下无尘,愤世嫉俗。

禾后寒侧耳细听,那官员张口就是义愤填膺:“臣要奏荣家幼子荣嘉原!他欺男霸女不算,还仗势压人,不顾王法,打死了我寒门同窗,臣恳请皇上严加处置!”

他这话一出,大殿里先静了片刻,好像都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然后一点一点渐起议论,不大一会儿却又悄悄偃旗息鼓,皇帝坐在龙椅上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武臣首位的荣嘉禄也不发一言,文臣领头的丞相更是不动声色。

众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有的,渐渐安静下来,不敢多话。

崇渊坐得很直,慢条斯理地道:“平元将军可有话说?”

荣嘉禄上前一步,行过礼道:“回皇上话,此事是这样的——家弟荣嘉原恋慕一女子,本欲去上门提亲迎娶那女子过门,却被一无理取闹的书生拦在门口,百般阻挠甚至出口相讥,家弟年少,一时头脑发热,出手不知轻重,和那书生打了起来,不幸失手将其打死。”

先前上奏折那官员立刻跳出来,大叫道:“你这是血口喷人!什么无理取闹,明明是我那同窗先和那女子两情相悦,约定终生,却被那仗势欺人的荣嘉原蓄意打死!武夫鲁莽!请皇上明鉴!”他语气激昂,说的脸红脖子粗。

却不想他这最后一句话瞬间惹火了荣嘉禄为首的武臣,一彪形大汉怒喝道:“酸腐文人,胡说甚么!荣将军幼弟性情豪爽,颇有侠义之风,怎会仗势欺人,一定是那穷书生娶不上那家小姐,眼红嫉妒才来找事!”

这位武将话一出,算是彻底点着了文臣那边的火气。

一儒须蓝袍文官站出来,不冷不热地道:“你们武将仗着一身蛮力,打死了人难不成还要怪罪到那人不禁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禾后寒心里长叹一声,得了,这话一出,两方定是谁也不会轻易罢休了。

果不其然,武臣阵列立刻跳出一个人,中气十足地先是大喝了一嗓子,震住场面,继而指着那蓝袍儒须文官就开始人身攻击,他俩实是早有不和,在这儿借机发挥。

两方阵营迅速拉开架势,进入角色,文官死死咬住被打死的那个寒门子弟的悲惨经历不放,个个儿表现的都好像那倒霉鬼是自己一样。武将只好另取角度,先说文人事儿多,就爱找茬,没理也要辩三分。

场面登时唾沫横飞,嘈杂不堪。

禾后寒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站着,一声不吱。

直到有一个武将压不住火气,大吼了一嗓子:“干你娘!”

大殿里唰地静了,好像所有人都被突兀地掐住了脖子。

德和殿里嗡嗡地转了两道回音。

禾后寒的耳朵里总算消停了,心中暗暗总结:武将胜在嗓门大,文臣胜在语句长。

崇渊啪地往下扔了一个折子,砸在大殿崭亮的地砖上。

众官的冷汗就下来了。

崇渊冷冷地道:“刚才谁出言不逊,出去领二十大板。”

等那武将鬼哭狼嚎地在殿外受了刑,殿内静悄悄的再也没人敢吵闹。

崇渊突然将眼神锁在禾后寒身上,禾后寒内心一惊,刚想到点什么——就听崇渊轻描淡写地说:“禾爱卿,你说这荣嘉原该怎么处置?是像李尚书说的一命偿一命,还是像方副将说的,看在平元将军的份上饶他一次,将功赎罪?”

禾后寒心中猛地一震,霎时想通了,他侧头看向荣嘉禄,他们二人中间只隔了几步,却划分出一道鲜明而不可逾越的分界线。

荣嘉禄也蓦地看向他,两人视线一交汇,同时意识到——皇帝知道了。

禾后寒脑中念头急转,看皇帝这架势,恐怕不是知道一天两天了,搞不好这一场戏都是做给他们看得……谁知道那个关键的被争抢的女子是哪来的?崇渊还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他若是说从轻处置,皇帝一定不会再让他二人同时留在朝中……他若是说一命偿一命,那么皇帝一定会真的这么办!他就彻底和荣家划成了两派……

禾后寒后背冒出冷汗,他咬牙道:“臣以为……荣家三代忠臣,代代出猛将,平元将军更是屡立战功……万望皇上三思……能给荣嘉原戴罪立功的机会。”

大殿里安静极了,禾后寒强挺着看了崇渊一眼,小皇帝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看见崇渊慢慢分开薄薄的唇,道:“那便照丞相说的办吧。”

皇帝继续说:“传朕旨意——七日后,命平元将军与其弟荣嘉原率三万兵回氏州,驻守边关,抵抗空北。”

他顿了顿,又说:“京城禁卫军统领之位移交方亦信方副将,俸禄升一级。”

殿内安静极了,很多大臣想不通事情怎么会一下子上升到了外派将军的层面上。荣家刚刚掌权不久就毫无征兆地被方家分走了兵权,着实让人费解。众臣只能感叹时局莫测,尔等凡夫俗子猜不透天家心思。

荣嘉禄临行的那天,禾后寒作为文臣百官的代表,站在高台之上,念了一篇送行词。

这是数月以来他二人第一次光明正大对视,禾后寒静静凝视着荣嘉禄一身冷光簌簌的甲胄,轻轻动了动嘴唇:师兄走好。

荣嘉禄似乎是笑了笑,又仿佛并未看他,禾后寒心里一酸,他从前那般爱笑,无论何时禾后寒看他,他都在对着他笑,宠溺的笑温柔的笑满足的笑,如今他却好似已经不习惯去笑了。

荣嘉禄没有再看他,而是调转马头向前去了。

一如当年离开连谷山川,离开十三岁的小师弟,离开那些不舍的时光。

独身一人,远赴边关。

又是不知多少年的分别。

不得相见,不得相聚。

第六十二章:丞相有何图(上)

安正二年,帝纳丞相议,改赋税制。削减氏肃苑三州农税两成,增加通宛宜帛冬五州商税三成。其年国库收额较往年提高约计二成。

安正三年,帝改科考制,缩短间隔,五年改为三年一考,寒门子弟取消会试费。时年朝廷新政迭出,禾相清廉之名既成,朝堂风气严明,一派欣欣向荣。

安正四年,帝年满十六,各地大选秀女入宫。

春夏秋冬,寒暑交织,大雁南飞,燕归来。

三年一晃而过。

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京城。

铜塘街。

常宵楼。

二楼雅间。

几人相对而坐,衣着布料简单,却看得出做工精致,举手投足颇有些官场之风。

当中一年轻男子着浅色衣衫,坐于窗边,外边京城秋天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满瓦楞,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另外几人说话。

一白面儒生道:“按舜朝例律,太子十三岁就可纳妾,皇帝十五岁便可立后。如今各地选上数百名秀女,皇上却一直以其政事繁多,边疆局势动荡为由推脱,不肯纳妃,你们说这怎么办?”

另一中年人放下茶杯,摸了摸下颌胡须,也接道:“却是奇怪。如今皇上年满十六,却连一侍寝的嫔妃都没有,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皇室血脉本就单薄,这事儿耽搁不得。”

旁边还有一个瘦脸男人摇头晃脑地说:“怎么没有先例,南分二十年,不是有一代储君天生道骨,十几岁时候就入了深山道观?他自然是没纳过妃。”

最先说话那白面儒生立刻笑道:“那都是两百多年的事儿了!”说罢又正色道:“皇帝再不纳妃,恐怕民间就要多嘴了……如今已有不少大臣或忧心忡忡或疑虑重重……禾相,您说该怎么办?”几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一直没说话的那年轻男子。

他看似年龄最轻,一开口说话却最有分量。

自然是禾后寒。

只听他慢条斯理地道:“皇上一意孤行不肯充实后宫,今年春天上来的数百秀女,皆被分为宫女。至今后宫空虚,这仅以国事繁忙为说辞远远不够。”

另几人连连点头,随声附和。

禾后寒继续总结:“早几年朝廷事多,赋税改革,科举也改革,皇上年龄也尚小,不提也罢。但如今舜朝政局稳定边关有荣家镇守,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陷入乱世。皇帝却总以政事繁忙,忧虑战事为搪塞之词,不肯纳妃,着实叫你我一干臣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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