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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梦 上——by焕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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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田益加离开,我特意不回头看他,拐过弯蓝天骂道:“我艹,那老狗日的又进去了。”

我摇摇头说不管了不管了。出来驾车离开,蓝天问我准备去哪,我想了会说去水果市场买些水果。买了些水果之后又买了米和油,我没说我要去哪儿,蓝天直接将车开到田益加家门口。

那房子特别破旧,之前田益加有钱的时候给他爸妈换了套房子,后来他进去后被他爹给输掉,又搬了回来。我敲门报了名字,他妈过来开门。一眼我就掉眼泪,伸手将我往外推:“小北你就别来了,做弟兄做到你这份我们领了。回去回去,别送东西来了。”

我看她这样特别不忍,蓝天从我背后绕到前头来,伸手把田益加妈外里面推:“阿姨,你这是做什么的,我们来看你不是一样的啊。”

进屋后我们把东西放下,又和田益加妈坐了会儿,公司有事打电话过来我们就走了。在车上心理面特别难受,田益加妈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着就跟了这样一个男人了。

蓝天也一直没说话,好半天才骂了句:“艹,那种男人都能找到个好女人,老子怎么就找不到呢?”

我突然想起看见蒋晓丽的事,给蓝天随便提了下。蓝天哼了一声说:“我知道的。”

我冲着他笑了笑:“所以说,这世上是有报应的,他早晚也会有报应的。”

蓝天皱了皱眉,扭过头特认真的看着我:“小北,这世上所谓的报应都是人为的。”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间觉得蓝天在我面前很陌生。

周末我拎着很多东西去监狱,老一点的狱警差不多都认识我,看见我来,赶紧打招呼,边打招呼边检查我带进去的东西。我从物品中抽出条烟来递给他:“麻烦你们了又。”

他可不说客气,将烟夹在腋窝底下说:“那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他有你这兄弟也算是值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谁都不见。”顿了顿左右看了看人低声给我说:“你以后就不用来了,下个礼拜他要转到别的地方去,具体是哪里我不知道。”

我哦了一声,给他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出了大门神清气爽。我站在高墙外盯着那座楼看,不由松了口气。他进去了五年半,终于快出来了。

这些年养成了个习惯,习惯盯着那栋大楼抽完一包烟再走,无论多冷多热。

我兴致勃勃跑回公司,想从我妈那里打听田益加出来的具体时间。推开她办公室,发现有人在里面,准备退出来,她唤我进去。

我以为她有什么事给我说,又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带关上。我妈说:“你有事找我?”

我瞅了眼坐在沙发的男人说:“现在不方便,待会儿你忙完再说。”

我妈说:“去百花山了?”

我点头,哦了一声。她又说:“你等着,可能就是下下个星期五的事,到时候我有准确时间再给你说。”

我点头:“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转身准备走,再一次被她叫住。我回头看她,她有些不自在的避开我眼睛,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她朝那男人指了指我:“这个就是小北。”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显得特别激动,站到我面前,亲昵的拉着我的手:“小北?你是小北?天哪,长那么大了?”

我有些尴尬,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暗骂了句神经病。

我妈说:“小北,他是你爸爸。”我整个人愣住了,扭头看我妈,她将头埋得很低,压根不看我。

我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下:“妈,你开什么玩笑。”

中年男人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儿子啊,我想死你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死命将他推开,呆呆的冲他笑了笑:“那啥,你和我妈有事要说吧,那你们说你们说,我先走了。”

我扭头就跑,我妈再怎么喊我都没回头。一口气跑到河边,大口大口喘气。身后蓝天追了上来,也大口大口喘着气说:“你属猴子的,跑那么快干嘛,累死我了。”

我没说话,一屁股坐在河坝上,点了支烟冲蓝天摆摆手:“什么都别说,让我静一静。”

蓝天特听话,自己从自己兜里掏出烟来,安静的坐在我旁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44.半生沉沦(11)

这几个小时,我什么也没想,也想不清楚,心理面乱的很,怎么理也理不清思绪。直到天色暗得不行蓝天才拍了拍我肩膀:“你饿不饿?你不饿我饿了,走吧,心情不好我请你喝酒去。”

我正好特别想喝酒,拉着蓝天直接去路边摊开始喝,他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好说什么,只叫了碗炒饭垫点。一晚上我都没怎么说话,一个劲的喝,那天特别奇怪,怎么喝都不上头,越喝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想白天的事,就越郁闷。

中途蓝天电话没电,拿我电话出去打了个。回来骂骂咧咧扔给我:“什么破电话,那么多键,都不会用。”顿了顿:“给你拨了个电话出去,也不知道通没通,你自己看看。”

我哦了声翻了下拨出去电话,心抽了一下,猛子,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那边打了过来,我犹豫了下按了接听,猛子在那头喂了半天我都没说话。之前我想过千万次再见面的场景,我想我肯定是很轻松的和他打招呼,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却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又喂了几句,也不说话了。我想他肯定是要挂电话的,谁晓得过了半晌他问:“是小北吗?”

声音很飘渺,飘渺得我差点怀疑是不是我听力出现问题。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是小北吧。”

我嗯了声,声音小得连我都听不见。他说:“干嘛呢?”

我说:“喝酒呢,你来吗?”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我的声音不像是我的。

他说:“我远着呢。你悠着点,下次吧。”

我说好,那就下次吧,就挂了。挂完之后我端着杯子的手抖得不行。又喝了两杯,莫名其妙就醉了,晕晕乎乎的。蓝天说要送我回家,我嚷着要去“丽都”找王静,撒酒疯欢着呢。

蓝天倔不过我,拖到“丽都”。路上我就吐了两次,我躺在车里面,蓝天进去给我找人,过了半天他出来说王静在陪客人,不方便。

我嚷嚷着要去找她,跌跌撞撞着要冲进去。蓝天实在没法子,打电话把林子叫出来。林子看是我们,又进去帮我们叫人。我瞅了眼蓝天说:“你还挺得瑟的,他还田益加那么惨你还有他号码,交情不浅啊。”

蓝天被我这么一说也有点不高兴了:“易小北,你阴阳怪气什么啊,一码事归一码事,别借酒撒欢。”

我点头:“行行行,我不说。”转身钻进车厢里,进去之前狠狠踢了车轮子一脚,车里立马哇哇的叫唤,蓝天在外低声嘀咕:“破酒品。”

王静还是被林子给喊了出来,见是我立马上车。她坐在后面的位置,从后面伸手过来摸我的脸,问蓝天:“喝大了?”

蓝天开车:“恩,喝大了。非要来找你,待会儿你好好照顾他。”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迷迷糊糊我就睡着了。到了酒店王静把我拖下车,我才被那阵冷风吹醒,连连打了好了个哆嗦。

王静和我在房间里,我们之间好多次这样,算得上的朋友。她弄了点茶给我醒酒,然后坐在旁边开始抽烟:“怎么了,失恋了?”

我平日里话不多,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匣子打开就关了关不住,闹闹叨叨给王静念叨了一夜。给她念叨我所谓爸爸,念叨田益加,念叨猛子。当然,说这些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的,自动过滤我和他们的关系,又或是自动将他们转换成女的。

王静听了我念叨了一夜,最后眼睛实在睁不开,躺在我旁边睡,睡前说:“易小北,你吧,是个自私的人。你觉得你喜欢他或者是喜欢他,但是,你为他们任何人付出过什么?”

很快她传来均匀的呼吸,我靠在床头一直在想她的话。我为谁付出过什么?

我所谓的爸叫易南,他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搬进我家,像模像样的做起来男主人的样子。我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穿着睡衣在徐家军的跑步机上跑步,看见我来笑嘻嘻招呼我和牛奶,那种感觉,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角。

我没搭理他,各自上楼换衣服。下来时,我妈正和他在餐桌前吃早餐,有说有笑的。我招呼没打准备出去,我妈喊住我:“小北,怎么越大越没礼貌了?”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妈,我走了。”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原谅那个男人,还让他堂而皇之的搬进家里面来。我想,或许我是要离开家一段时间比较好。正准备打电话去订地方旅游的时候猛子打电话过来。

没想到我们所谓的下次竟然那么快,快到还未到二十四小时。

我开车去机场接他,隔很远一眼就认出他来,很潮的一身打扮,脖子上挂着个大耳机。看见我朝我奔过来,拍着我肩膀说:“没想到小北你穿西装一样帅。”

我笑他:“都那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一点都不成熟,像个大男孩一样。”

他说:“你等等我给你听一个东西。”说完将脖子上的耳机挂在我耳朵上,很熟悉的旋律,很熟悉的音乐。那是在那间屋子里他作曲我为他填词的歌。听完后我取下耳机笑:“发行了?”

他特得意的扬了扬脑袋:“那是,不过只是单曲。”看着我迟疑了好久问:“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觉得两个人就那么站着挺傻,说:“走吧。”

他突然拉住我袖子,扁扁嘴,小心说:“不了,我就特意停下来看看你。我要去别的地方,走了。”

我心口莫名一慌:“去哪里?”

他说:“西部一个少数民族小镇,去采风。”

我想都不想说:“带上我。”

猛子愣了一下,皱了皱每头,眼中满是心疼,伸手将我搂在怀中:“好。”

我们临时改成火车票走的。晚上的火车票,软卧。半夜他摸到我床上,伸手将我搂住,我靠他很近,闻到他身上汗渍的味道,那种熟悉感好像我们从来就没分开过,我低声问他:“你怎么回来。”

他紧了紧环抱我的手臂:“担心你,觉得你有事,担心不下就过来了。”

我有些感动,朝他又贴近了些。他一低头,唇就贴在我额头上:“怎么了?”

我说:“那个人回来了。莫名其妙回来了,我妈还接受了。”

他不说话,仔细的听我说着。耳边一直是火车“况且”的声音,我们就那么搂着到天亮。

45.半生沉沦(12)

火车坐了十八个小时,到站之后又转了汽车走了好久才到终点站。那是一个山坳的村寨,非常的大,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地,上千户的苗族生活在里面,已经形成一个旅游景点。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能看见万家灯火在山坳中闪现。

我们住进了家旅店,它设立在苗寨中央,木头搭建的房子,特别有味道。我累得不行,随便冲了下澡倒床就睡,猛子洗完澡后过来搂我。我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很熟悉的寻找他敏感的地方,一点一点试探下去。

他抓着我的头发压在他肩膀上,声音有些梗咽,他说:“小北,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放不下你。”

我停住所有动作,盯着他看。外面的月光打了进来,他用手臂盖住额头,眼神空洞得吓人。我躺在他身边,拉过他的手,放在被子底下紧紧地握住。那夜睡得特别安心,特别放松。

那几天天气不是很好,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我顺着石板路走,鞋子踩在薄薄的雨水上面,稍微用些力能发出声来,空气好得不行,四周环山,到处都是翠绿一片。

沿着寨子最大的一条石板路走下去,有家土生的牛肉干,味道非常的不错。店主告诉我说如果天气好些,会有节目表演。我就眼巴巴的盼着好天气。

猛子经常去一家专门拷碟的店,爱死了里面的音乐。

天气不好的那几天,我和猛子睡到自然醒,随便吃点东西,他去找了灵感,我便瞎逛。有一对学生情侣在我们楼下架了画架画画,这边天气奇怪得很,明明是夏天,遇到下雨天着实还是冷。他们两个就那么站在屋檐底下作画,小手冻得发红,我常常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晚上回去河边的酒吧喝酒。古色古香的酒吧,什么酒都有。上阁楼的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墙上面贴满店主去各个地方找回来的照片。她大多时候围着一块差不多盖住屁股的头巾,话不多,也不招呼客人,大多时候在电脑面前抽烟,烟雾摇曳,性感得不行。

我和孟子都爱上这个地方。猛子拽着我的手,踩着灯火回去。他笑脸盈盈的说:“真好!真不想走。”

我扑过去抱住他,在深夜的古镇拥吻。在陈旧的旅店纠缠,床脚和地板摸出的声响穿破灵魂,不提过去也不提以后。

我们在苗寨的呆了差不多一个月,天空突然放了晴。我拽着猛子去广场看表演,拽着他吃长桌宴,拽着他去踩河。他始终拿着单反到处闪。

我们在河里嘻戏的时候山头有唢呐的声音,好些个游客涌了过去。我拽着猛子凑热闹的也跟了过去,人太多,没挤进去,幸好我和他个头不矮,站在人群之外也大概看出个所以。

那是苗家女子出嫁的场景。

猛子伸手握住的手,低声问我:“跟我走吧。”

我回头看他,摇了摇头。他轻笑一声,再不说话。

又呆了两日,我们收拾东西离开了。我们坐车去省城转飞机回去,两人不是同路,站在机场分别。他抱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要好好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宠着你了。”

我点头。他拍了拍我的背离开。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有些轻松。他走了几步又掉头回来说:“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我曾经和田益加打过一架?”

我想了会点头。他笑,拍了拍我的头发:“其实,他挺好。”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只是说你会知道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猛子相见。分别的时候很轻松,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或许我喜欢过他,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比不过后来田益加带给我的刻骨铭心。

我坐在回家的飞机上想,这样挺好。感谢上苍让我来过,遇见过猛子。

我回到家,家里没人。我胡乱弄了些东西吃,掏出手机充电,跟着猛子跑了没几天手机就没电了。我以为开机后会有很多信息,结果一跳都没有,有些失落。

我随便换了身衣服去公司,路上想给蓝天打电话才发现电话欠费了。

车刚停在公司门口蓝天就奔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先给我脑袋一闷拳,疼得我揉了好半天。他嚷:“你小子死哪儿去了?不就是突然多个爹嘛,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至于嘛。”

我朝他嘿嘿一笑:“散心去了。”

他冲上来踢我,被我闪开。他闹道:“散你妹心散心。田益加出狱你都来的不是。”

我吃惊的看了蓝天一眼,下意识去抓他胳膊:“什么时候的事?”

蓝天拉着我一边朝公司走一边说:“上礼拜。”

我问:“你去没?”

蓝天说:“去了,不过没接着。人家说已经先走了,后来我又找了好多人,都说没见着他,天晓得他躲哪个地方去了。”顿了顿眼睛盯在前面,很礼貌的喊了声:“易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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