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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抄 上——by殿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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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嗔不好意思地摸光头,“哥哥,你别告诉谛听是我泄密哦。”

莫涯换了个不舒服的姿势躺好,满口答应道:“放心,不会的。只是,你要一次解释清楚。等我精神了,带你去吃赤豆糯米糕。”

“好的,好的。哥哥,你精神比前面好多了。”那嗔真诚道。

“什么叫本名?”

那嗔擦口水,点头:“游光和谛听都是灵兽名,而他们都有自己的本名。我师哥厉害,对着灵兽只要靠近三尺之内,就能知道,各种灵兽本名。”

“知道本名很厉害,可以收服?”

“也不全是。特别厉害的恶灵凶兽就收不了,不过能遏制。”那嗔骄傲地仰起头。“我师哥很强大,好多灵兽都服他,游光也是。”

“游光,你怎么出来了?”那绪搔搔游光头上的绒毛。

“孟槐失踪好几日,我实在太饿了。”游光哽咽。

孟槐,亦神兽也。

模样没游光可人,但有他出现的城镇,必然安宁。也因为这个关系,这些年来,游光一直由孟槐负责照看。

“孟槐可能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谛听当即皱眉,面带忧色地离去。

莫涯望望抱着游光进屋的那绪,眼睛有点发直。

那嗔则如惊弓之鸟,退了老远。

游光羞怯啃爪,向莫涯赔礼,然后殷殷道:“那绪,我好饿。”

接着,是那嗔的小肚皮发出一记“咕咕”叫。

那绪将游光放下,“那嗔带游光去厨房,吃东西。”

那嗔硬着头皮答应,然后警告游光:“你,你离我远点。”

游光马上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角走路。

“你吃少点可以么?”那嗔边向外走,边和游光打商量。

“第一次能多点吗?”游光跟着那嗔,“我忒饿了。下次不会多要,我保证!”

“好!”那嗔脸色终于天晴。

毕竟天真,两者之间再无怨怼。

很快,屋里只剩下,那绪和莫涯两人。

莫涯欢笑,指指那嗔和游光走的方向,“挺有意思的小可怜。”

那绪侧眸,细细端详了莫涯好一会,没有说话。

莫涯优雅地舔唇,神情慵懒。他略微踢开棉被,日光下,围绕锁骨深浅不一的烫伤,疤痕的皮质更显脆弱明亮:“救命之恩,要我以身相许吗?”

下一刻,那绪当真抱住了瘦铮铮的莫涯,并轻轻拍他的脊背,还是一言不发。

没有“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也没有亵渎。

不过是个及其简单的拥抱,说纯粹点,和给游光的差不多。

莫涯在心里开骂,骂这该死的深秋居然如此阴冷,否则怎么会让那绪这个人的身体变得如此温暖。

一定是太冷造成的反差。

一定是的。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了吧。

片刻后,莫涯开始磨牙,他睡着了。

窗外西风席席,撩拨秋色。屋内光照下,难分彼此的黑影一动不动。

谧静时分,门却被无情推开,谛听木然地走了进来。

夕阳血红,如他身上的血渍一般,血红。

那绪没有放开莫涯,用焦急眼神取代了询问。

“我去迟了。孟槐只剩了一口气,临死前说攻击他的兽是只貔貅。”

“貔貅?”那绪蹙眉。

“还有,孟槐的眼睛没了。”早该猜到是那家伙!谛听眼睫半垂,咬牙,面无表情。

熟睡的莫涯也皱了皱眉,却没有醒。

“谛听……”

“只差一点,本来我就能抓到他的!”谛听握紧拳头,快要干涸的血珠从指缝里坠落,“前几夜,我在山下听过嘶叫声,估计就是那貔貅。我再去找次!”

“谛听,貔貅凶恶,堪比修罗,你叫不出他本名,恐怕斗他不过。”不是恐怕,其实是肯定。

“我不去找,难道还指望这孽畜主动来敲寺门吗?”

谛听话音刚落,只听寺外,有人慢条斯理地轻扣寺门上斑驳的铜环:“俗人椴会求医拜山,请问那绪大师,在吗?”

第十三章

门是那绪开的,开时,寺外已经起雾,山径石阶雾气缥缈。

那绪和椴会谈几句闲天,那绪就把人给放进来了。

和关门放狗一样简单,只是步骤似乎反了反。

这一放,惹了老大多人不乐意。

当然,也有乐意的。

乐意的那位,头比常人大了许多——是高守。

“椴会兄,你怎么会来?”高守不顾病痛冲出来,唏嘘不已,他,好苦啊!

瞎眼椴会很快辨出高守声音,故友相见,特别感动,也分外眼红,就更没了离开的打算。

心里不乐意的几位交换了下彼此的眼神。

托万佛寺佛香熏陶的福,他们突然有了种佛门难得的默契——排外!

第一个出场的是游光,本来嘛,他算万佛寺里崭新的一只灵兽,要尽情表现,才能被大众所接受。

于是,他自告奋勇,很含蓄地跟在那绪身后,一直跟进了屋,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它不要那么快从新欢变旧颜。

随后,游光欢乐地蹦出来,身上还穿着一袭清爽的僧衣,头颈还坠着一串长长的佛珠。

“这个,”见其他人都有希冀的目光注视自己,游光有点不好意思,爪子激动地捂着小脸,“这个是那绪小时候的僧袍,改了让我穿,我……我穿得好看吗?”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谛听揉眉:“我去和那绪说。”

翌日,谛听起了个大早,发现商量的目标正在洗衣,两只大木盆。

“我有事同你说。”谛听语调威严,眼神依旧有点喜感。

那绪颔首,将其中一只木盆推给谛听:“帮忙。”

谛听见此木盆只单件衣什,就边洗,边给那绪条分缕析:“新来这人有毛病,非要来破破烂烂的寺庙,肯定有意图。”

“是有毛病,眼病。”

“是他身上戾气过剩。”

“我知道。”还算有点佛根,察觉到了。

“你知道?知道还留他?我要去追那只貔貅,肯定远行在外,万一他闹什么事,鞭长莫及。”谛听语重心长。

“可是当时起雾了,赶人下山,不近人情。”

谛听翻眼,刻薄道:“他是个瞎子,起雾对他行路有影响吗?”

那绪顿了顿,恍然:“我没想到这层。人已经留了,算了。”

谛听挫败,将袖子又卷高三寸,赌气将手上的衣物用力搓搓,忽地问道:“这是什么,你给我洗什么?”

那绪凑近看看:“这条应是高施主亵裤,因是红色,我怕与其他混在一起褪色,所以另放了只盆。”

谛听立即松手,脸色苍白,暴跳:“为什么我要洗他的!?”

那绪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他受伤你多少有责任。”

然后,那绪又看看自己眼前那只满满的木盆,微笑道:“你可以与我换只木盆洗。”

“铛,铛,铛。”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所以小和尚开始撞钟。

那嗔摆动小胖手,指挥游光站在打钟棒上,来回晃着敲大铜钟。

谛听回来,一直闷头抖手。

“成事了?”蹲地的莫涯靠着大树仰头眯眼看枯枝。

“他是一寺之主。”谛听嘟嘴。

“塌台。”莫涯神勇地站起身,拍拍谛听的肩,“我去试试。”

那绪正在晾衣。

“他不是好人。”莫涯开门见山。

那绪不响。莫涯认定那绪还没反应过来:“他不是好人,留着怕你吃亏。”

“知道了。”那绪一件件抖开湿淋淋的衣衫。

莫涯有点光火,眼珠一转,眉目嘴角荡漾起恶毒笑容:“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人品不佳吗?”

“为何?”

莫涯贼贼一乐,靠近那绪。

晨风习习,卷着寒意,让山青衣衫的那绪裹带着一股清凌味儿。

“因为,我和他野合过。”莫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那绪微微地,很微微地,一愣。

莫涯说完,也跟着愣了下。

沉了好一会,莫涯轻咳一声,混沌笑道:“是不是要我把整个细节都说明下,你才认定他是孬种?”这笑容在旭日下太过妖娆。

“不必了,这事容我想想。傍晚,给答案。”

时间很快过去。

傍晚,用饭时,那绪当机立断,椴会可以留下长住。

一寺之主,一句灭绝。

谛听皱眉,椴会则俊眉高挑,笑道:“多谢大师。”

莫涯动了动嘴唇,却没有问出“为什么”这三个字。

那绪却明白他的意思,眼波和煦:“还有些事情,我要想想。”

最后的杀手锏是那嗔,他捧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碗,凝望那绪:“师兄,吃的会不够分……”

那绪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碗里的饭全部倒入那嗔的碗里。

莫涯终是忍不住问那绪:“你不吃吗?”

那绪摇摇头。

“哥哥,我师哥,一想事情,就不爱说话。”那嗔扒了几口饭,解释道。

岂止是不爱说话,那绪连口都不开了。

莫涯想也不想,蹲下身,一手用筷子夹起躲在桌子底下吃小灶游光,对着椴会的脸丢过去!

可怜的游光在半空四肢张成一个“大”字,瞬间贴在一张很大很大、还缠着碎布条的脸上。

大头影卫高守高举人,又出现了。

一片寂静。

知情人纷纷在心里默哀,高举人运气很背。

椴会悠闲地拨开额前垂落的发丝,微笑:“怎么了?有发生什么事吗?”

高举人摸摸被撞疼的脸:“刚刚那只是什么?”

很快,跑腿的影卫被谛听剥光,被强迫泡了个药水澡。

而高举人的衣衫,更快地被谛听烧成了灰烬。

谛听在衣服灰飞湮灭时,抖抖手得意地冷笑。

而这一场鸡飞狗跳,那绪并没有参合,仍是一字不说,想他的心思。

这样整整过了两天两夜,那绪还是没开口。

到了第三天,莫涯熬不住,掌灯后直接去藏经阁找那绪。

那绪正在执笔写抄《白泽图》,油灯朵火下,好似雨过天晴后,遗留在莲花瓣上最后的一滴雨露,晶莹欲坠,却始终不曾落下。

是最动人,也是最心痒的一瞬。

瞧见莫涯进屋,那绪依旧从容而笑,却仍没有说话。

“你想好了?”莫涯问。

“嗯。”静了半刻,那绪搁笔,正坐。

“大师想清楚什么了?”

“你想看《白泽图》。”那绪落落大方地将《白泽图》推到莫涯眼皮下。

莫涯眼皮微微,很微微地一跳。

“那日游戏,最好找的绝对是我师弟,可你偏偏来藏经阁。那天,你打开柜门时,我便瞧见书被翻过,我想你是看书的,正好听到柜子里的动静,才找到了我。”

那绪不说,不等于他永远想不明白。

“我当时问了,你却没回答,被另个话题岔开了。”是啊,另个很暧昧的话题,所以,岔开了。

“你可以追问。”

“答与不答,我不强求。有时,听到的东西也未必是真。”

那绪瞳仁映照颤动的焰朵。

“那绪,你在吃醋吗?”莫涯心念一动,有点急不择言。

那绪稍稍侧目,遗憾撤回《白泽图》:“你不看?”

莫涯讥笑,流气逼人:“你肯定吃醋了!不承认,只是为了你的虚名节操。”

“吃醋不识,所以不知。”那绪回答十分谦虚。

“请大师对无知的人,说得简单易懂点。”莫涯蜕了鞋,脚尖去撩拨那绪,隔着衣衫慢慢攀上那绪两腿的正中间。

“没见识过吃醋,不知道。”

那绪轻拈笔杆,埋首看笔尖在砚上辗转吸墨,眉宇温和。笔是光秃秃的羊毫,墨和砚也是平常物,都经了岁月,破破烂烂的,极不名贵。而残月里,昏灯下,写出来的字却显得沉静,不虚华,与墨香悄然混织在一起。

一切,变得相当地耐看。

耐看得,和那绪一样。

莫涯伸手按住《白泽图》,执起那绪手。寒夜里,那绪手倒很温暖。

莫涯张口将那绪的手指含住,没心没肺地吮吸着。

指腹有茧。

油将竭,灯花颤颤跳跃,迸出并蕊。

“为何要留那个瞎子?”莫涯眉梢眼角传递风流。

“贫僧想知道,他能不能救施主。”

“那绪大师,你,逃避责任。”莫涯咬那绪的指头。他和谁有了纠葛,谁就能救他么?呵呵,和尚未免想得太过简单、美好了。

“我就想亵渎你。其他人,哪怕与我做爱做死,我心里也不会痛快!”莫涯恶毒毒道。

那绪抚下僧袖,双眸微抬,宛若含墨的笔点在宣纸上,不经意间,已经浅浅化开。

“传说文殊菩萨曾经化身凡人,他一个僧家。美色当前,僧人果然动心,在要破色戒时,文殊才现了原身……”

“你不会当我是菩萨变的吧!”莫涯挑眉。

那绪摇头,继续道:“菩萨只问那僧人,如果勾引他的人长得很丑,品行粗俗,他还会不会动心。”

“文殊先不停地挑逗人家,见对方上钩却不成全,还笑那人见色忘义,这为佛者忒不道德。”莫涯摇首,转而又眯眼笑问,“然后呢?”

“我仔细想过,如果不是你,结果……不一样。”还是佛语,深奥难懂,却仍是让人心生魔意的魔音。

莫涯错愕,何时那绪眼神如此深邃了,犹如汪洋,蕴出一片纵容的宽广。

“如果换作别人,你也不会如此上心,对吧?既然我在你心里那么特殊,大师准备怎样爱我?”

“观身不净,观受是苦。我救不了你,可我陪你。”默然片刻后,那绪说出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句。

如果不是莫涯,结果会不一样。

“原来你那么喜欢我,连修为都不要了!”莫涯洋洋得意。

“我不执着个人修为。”

“很有意思的告白。”莫涯眸光漂移,才发现刚刚书纸上笔墨未干,自己手心已然映上了字。

字是反的,比较难认。

于是莫涯故意打岔,手心竖起,对向那绪:“这什么字?”

“太岁。”那绪微微靠近而观。

莫涯贱笑,一把揽住那绪,自己仰面倒下。

砚台落下,墨汁溅地半湿。

莫涯被压在下,回归原来脾性,面孔厮磨那绪,轻喃:“观受是苦,做了就不苦了。既然咱已经佛智过了,大师该补上‘以欲勾牵’的前戏了吧。”

那绪呼吸起伏,却未起身,定定地注视莫涯的眼。

油尽,灯花吐出最后一口烟线后,火光渐渐消弭。

寒月里,眼前这和尚依是澄净如斯,浅浅一笑,撑住清明就是在傻等!

莫涯憋气,才两天,这人想得真透彻。

“那绪,我坚信任何东西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没占上便宜,鬼才信你会真心帮我!但是,”莫涯脸上阴晴难定,一腿勾环住那绪,脚趾沿那绪的脊背缓缓摩挲,一节一节,“我如果真想亵渎你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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