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御天行冷润的声音淡淡问道。
“回陛下，这位公子中了‘碧云笑’，是以浑身瘫软无力。此时不省人事，怕是受到过度刺激、抑或情绪过激，才导致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此人身份可是已经查明？”
御天行虽是明知眼前之人正是上官洛青，却依旧问道。
听御天行一言，李祁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回陛下，据查，此人乃是启仙左丞相幺子，上官洛青。”
李祁一句话话音刚落，刚刚醒转过来、由门外进得房中的凤方芸再次在门边哭死过去。
御紫炎看了一眼门边的凤方芸，垂下眼，掩住眼中神色——凤方芸并不愚笨，异国丞相之子在她福鸾宫中，她的亲子虽死，虽是种种迹象皆是表明上官洛青极有可能便是杀害御涟轩的凶手。
但是——太医口中诊断，上官洛青身中碧云笑——那是种什么药，宫里的人，不可能不知。她凤方芸，更该心知肚明。
这一哭——也不知凤方芸是为死去的儿子御涟轩，还是为她自己，或许会被那不争气的儿子牵连了去……
御紫炎收敛心绪，重新抬眼看向御天行。御天行立时感受到御紫炎脑中所想——太医方才所言非虚，只是说漏一点——御涟轩同样被人下了药，不过并非“碧云笑”，而是，“醉仙魂”。
御天行会意，却并未直接将此事说出，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似是“痛心疾首”的御雪寒，再瞟了一眼“楚楚可怜”倒在门边的凤方芸，御天行冷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朕亲自查证。林墨炀——”
御天行唤着御前侍卫总管的名字。
“微臣在。”
林墨炀应声由门外进入。
“将福鸾宫一干众人逐一召入。”
“微臣领旨。”
林墨炀应了一声转身退出。
御天行也携了御紫炎走出房间，来到正厅。不一会儿，林墨炀便将福鸾宫全部宫女侍监召集齐全，站于殿外，等待御天行逐一召见审问。
问过几人皆无进展后，一名生得清秀的宫女低眉顺眼走入。进了正厅，盈盈拜倒，柔声唤道，“奴婢清婉参见陛下、三殿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
御天行应了一声，这名名唤清婉的宫女也不敢起身，依旧跪着。
“你家二殿下无端毙命，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御紫炎在一旁代替沉默不语的御天行开口问道。
“这——”
清婉似是有些迟疑的说道，“奴婢也不知此事是否与二殿下殒命有关，只是……”
“但说无妨。”
御紫炎点头说道。
“是。那位上——上官公子，乃是二殿下日前由街上巧遇‘带’回。”
“‘带’？你是想说‘掳’么？”方才默不作声的御天行突然冷冷开口问道，语气中，似是带着一丝讽意。
“陛下英明——奴婢斗胆冒犯了二殿下——”
“继续！”
御天行挥手示意清婉停下叩首认罪的动作，命她继续说下去。
“谢陛下恩典。”
清婉听御天行一言，果然停下动作，继续说道，“不过，奴婢不知殿下那碧云笑是由何而来。啊，对了——”
说到这，清婉忽的扬声说道，“方才奴婢见七殿下、八殿下曾来寻过二殿下。三位殿下见面叙谈了片刻，七殿下、八殿下便离开了。至于三位殿下见面说了些什么，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四四章：对质
“方才奴婢见七殿下、八殿下曾来寻过二殿下。
听到清婉此时提起御沐玚、御祺玥，御紫炎看了一眼御天行，以灵识告知，“父皇，这清婉的声音，紫炎记得，正是几年前，由御雪寒授意，在鹤吟轩，意欲对紫炎投下碧云笑之人。”
御天行微微点头，转向清婉的视线愈发冰冷，使得跪在几丈远之外的清婉不禁打了个寒颤。
“父皇莫要动气。此女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此时，尽快解决了正事要紧。”
御天行再次听到御紫炎以灵识传来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御天行知道御紫炎担心房内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上官洛青，更加担心被软禁于御颙岚府中的兄弟二人。
是以，御天行终于开口沉声说道，“叫沐玚、祺玥来见朕。”
“是。”
李祁领命退出福鸾宫正厅，片刻之后又再回转，身后二人，正是不久前刚刚与御天行、御紫炎分别的双生子兄弟，御沐玚、御祺玥。
“沐玚（祺玥）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沐玚、御祺玥进得正厅，对着御天行恭敬跪拜道。
御天行并未出声令御沐玚、御祺玥起身，却是对一边仍自跪着的清婉淡淡说道，“再说一遍。”
“是。”
清婉柔声应着，再次将先前说的话重复一遍。
这一回，方才还病恹恹、精神萎靡的凤方芸似是触到了何机关，顿时如洪水猛兽一般，对着御沐玚、御祺玥二人厉声说道，“是你二人教唆我儿，最后害他惨死！就是你们！你们还我轩儿、还我骨血来！”
“烦死！”
御祺玥冷冷瞥了凤方芸一眼，低声说了一句。
凤方芸倒也不曾与御祺玥计较这般态度何等失礼，而是转向御天行，疾言厉色却是顿时收敛，换上一副惹人怜爱、梨花带雨模样，凄声说道，“还请陛下为我儿做主啊。您刚才也看到了，八皇子顽劣成性，目无尊长，口出狂言，定是平日里骄纵惯了的。可怜轩儿，如此单纯敦厚，却是被有心之人蒙骗，无辜枉死。陛下，方芸……方芸……”
凤方芸声泪俱下，说着说着，竟是再次哭得晕死过去，引得刚刚得以喘口气的太医、以及一众宫女侍监又乱作一团。
“听到了？”
对凤方芸处轰乱视若无睹，御天行只是扫了一眼御沐玚、御祺玥，冷润的声音，辨不出喜怒道出一句。
自从御沐玚、御祺玥进得正厅来，御紫炎一直不动声色暗中观察者一旁御雪寒的反应。只见御天行开口命令清婉与二人对质之时，御雪寒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尤其当御祺玥出口冲撞凤方芸、而后凤方芸哭诉、晕厥，御雪寒眼中愈发闪烁光彩。
御紫炎正自猜测御雪寒此时心中所想，却是在识海之中，听到御沐阳声音，“父皇、三皇兄，方才沐玚试图解读御雪寒心思，发现他的异能在一年前激发出来，与沐玚、玥儿同样，是读心术。”
听了这个消息，御紫炎不禁侧头看了一眼御天行。
见御天行同样看着他，识海之中，却是出声问道，“于是？”
“呵，父皇好镇定。”
识海之中，传来御沐玚满含笑意的声音，“三皇兄且放宽心，御雪寒虽是身负读心术，眼下能力却是比沐玚与玥儿低了许多。只不过——”
“御雪寒可是通过读心术，得知了何事？”
御紫炎见御沐玚说到一半竟是停了下来，不禁在识海中追问道。
御沐玚微微抬起头，与御紫炎视线相接，唇边勾起一抹弧线。御紫炎识海之中，却是传来御祺玥声音，“小玚，现在不是逗趣的场合！御雪寒已得知，父皇早已看不出众人命格。”
“是以，他才敢如此胆大，搞出这许多事情来——”
御紫炎恍然大悟，原来御雪寒竟是有恃无恐。他就还奇怪，既是知道父皇能一眼看破人过去未来，御雪寒这般聪明之人，如何还会大费周章、却是做出徒劳之事。
知晓缘由，御紫炎心中叹息一声——
过去十五年，他似乎对周围人们了解太少了些。虽是早知御寰皇族之人身怀异能。但，御天行可看破人命格之异能，却是因为他而不再。御颙岚，似乎一直未曾发掘出异能。而其他人，他接触的实在少之又少——比起历代皇帝，御天行子嗣也算单薄，算上御紫炎，不过六女、十一子——虽然在御紫炎看来，御天行已是有太多子女，以至于到了现今，御紫炎甚至尚未认全所有人，有几位皇姐、皇妹便已嫁为人妇了。
思及此，御紫炎忽而觉得一阵心惊——今日有一个御雪寒知晓了，凡是与他有了关联之人，父皇便不再识得此人命格。
那么是否还有其他人得知旁的秘密——比如……他的身世；又比如……他与父皇之间……
“炎儿不必太过担心。”
正在御紫炎心中有些焦虑之时，识海之中传来御天行低沉声音，“皇族中人虽是多有异能，但能力强弱不一。多数人如御雪寒一般，成年了才发觉，却也是极弱，几乎与常人无异。”
“但，御雪寒到底还是知晓了父皇心中秘密。”
御紫炎微蹙眉峰，心中只道，父皇异能不再，皆因他而起。
“炎儿如何又在胡思乱想？父皇早就说过，不再知晓一切，自是有前途未知的乐趣。父皇已是看过太多，早已厌了、倦了。如今，正好。”
御紫炎抬眼望进那一双流金黑眸，知道御天行此言并非敷衍安慰，而是实言——当日他与御天行同服下连心草之时，御紫炎便已得知，御天行自懂事起就已发现自身异能，更是被身边人诸多忌惮、却又处处图谋。思及当时感受到御天行童年，御紫炎不禁觉得，前世夜禹桥童年，已是强上太多——至少他并不曾整日生活在清清楚楚的虚伪之中，更加不曾被当做可怖、可恨、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对待的存在。
“回父皇，沐玚想要问一问这位宫女，是何时见得我与祺玥与二皇兄会面？”
御沐玚从容自得的声音打断了御紫炎思绪，收敛起满心怜惜之情，御紫炎抬起头，再次对上御天行深沉目光。
“炎儿，在心疼父皇？若是心疼父皇，日后便要对父皇加倍好些才是。”
识海之中传来御天行含着笑意的声音，御紫炎一时觉得脱力——这个男人，面上一副威严神情，却是全然没在听别人说话。
“是——是约莫半个时辰前。”
清婉似是不曾想到御沐玚此时还能如此从容问出这等问题，抑或不曾想到，陛下竟然还会听取御沐玚之言，一时眼中泄露出慌乱神色，随口诌了个时间。
“半个时辰前？”
御祺玥在一旁听到清婉此言一出，唇边勾起一抹邪笑，挑眉看了清婉一眼，紧接着又看向御紫炎，说道，“半个时辰前，祺玥与沐玚，可是与三皇兄在一处呢。三皇兄，是也不是啊？”
一旁原本胸有成竹样的御雪寒听御祺玥此言一出，目光一凛，看向御紫炎。
御紫炎点头称道，“不错，今日，七皇弟、八皇弟确是与紫炎在一处，直至方才才分开。”
“哦？”
御雪寒闻言挑眉，笑得暧昧说道，“七皇弟、八皇弟与三皇兄一起大半日，不知在做些什么呢？”
“——”
“谈骑射、论天下、品茶、观景、抚琴……几兄弟聚在一处，无非便是这些。不然三皇兄以为我们还会做什么？难道是打家劫舍——抑或，杀人放火？”
不等御紫炎开口，御祺玥却是凉凉的还了话。
“八皇弟好幽默，只是，这笑话……似乎并不怎么好笑啊——”
御雪寒听了御祺玥明嘲暗讽之言，并未露出慌张之色，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狡黠笑意。
御紫炎瞥见御雪寒唇边可疑笑意，心中顿生警觉之心，恰巧此时，识海之中突然传来御祺玥有些急促的声音，“你小心！他想要——”
不待御祺玥说完，御紫炎只听御雪寒声音响起，其中满是不屑与蔑视之意，“兄弟几人聚在一处，自是有许多事可做。不仅兄弟，便是父子骨肉在了一处，也有许多事可做。比如——”
第一四五章：借刀杀人
看到御雪寒暧昧视线，御紫炎只觉身上一阵恶寒，心思，却是为御雪寒满富深意的言语紧绷了神经。
就在御紫炎紧握双拳之际，却听到耳畔传来御天行冷润声音，似是带了些不悦说道，“大胆清婉！口出诳言，污蔑皇子，该当何罪！”
听御天行这突如其来一言，清婉扑通一声跪倒，口中却是不曾被御天行一言彻底失了理智，颤声说道，“陛下明察，清婉句句属实——”
“还敢狡辩？”
御天行冷沉着声音说了一句，随后唤道，“默。”
“主子。”
空气之中一丝浮动，一名黑衣人现身单膝跪倒，正是默。
“说。”
御天行单音出口，默随即回道，“启禀主子，此物乃是方才属下在宫女下榻之处搜出。”
默说着，由怀中掏出一个翠绿色瓷瓶，举过头顶。旁人倒是没什么，清婉一见那瓷瓶，顿时失了颜色。
“何物？”
御天行淡淡扫了一眼默手中之物，并未接过，也未示意李祁接过，只是等待默回答。
“回主子，此瓶内，装的正是碧云笑。”
默回道。
“一次性说完。”
御天行挥手示意默继续说下去，不要一问一答浪费他时间。
默也不曾露出半点惊慌之色，只继续说道，“是。此物，正是由清婉包裹之中搜出。已是用去半瓶。”
“陛下，冤枉！清婉什么都不曾做过，定是这位大人弄错了！”
听到默最后一句话，方才还强作镇定的清婉顿时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向前紧移几步，凄声说道。
而默这一回，却是不等御天行再问话，继续说道，“此外，二殿下也身中醉仙魂之药，且中药时间不长。属下推测，下药之人，尚无时间处理剩余之药，是以——”
默说着，忽的起身，不等清婉反应，已是将清婉反手擒住，动作毫无温柔可言的迫着清婉重新站起身来。
“霜洁。”
御天行这才出声唤道。
“是。”
霜洁由御紫炎身后站出，向御天行福身一礼，随后来到清婉面前，在清婉身上大略摸索片刻，便由清婉腰间荷包之中倒出一个玫红色瓷瓶，霜洁拔开瓷瓶盖子一闻，说道，“启禀陛下，正是醉仙魂。”
御天行等到了想要的答案，并未言语，只是冷冷看着清婉。
“陛下，陛下饶命，清婉是被逼无奈的啊！一切全是——”
还不等清婉话说完，便断在一半，美目圆睁，竟是断了气！
“主子——”
默伸出空闲的手搭在清婉玉颈大脉之上，确信清婉已死，遂看向御天行。
“太医。”
御天行只是沉声唤了太医过来。
一旁的太医心中连连叫苦。今日是触了什么霉头，怎得接二连三生出许多人命官司来。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太医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低头上前几步，检视清婉死因。
御紫炎此时有些奇怪的与御天行交换了个眼神，并以灵识说道，“父皇，紫炎方才一直注意着御雪寒反应，却是并未曾见他有任何动作。这清婉，如何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