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儿……你……”
听到御天行最后一句话,凤戚山、凤方芸父女好像一道雷当头劈下,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凤方芸更是难以置信,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将轩儿置于死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她的另一个儿子,“寒儿,为什么?”
抖索着双唇,凤方芸艰难的问着,再没有方才的沉着冷静。
似是不曾听到凤方芸的质问,御雪寒淡然一笑,向上望去,对御天行说道,“父皇这些话从何而来?雪寒哪里有胆做出这些惊天动地之事?父皇可有证据?”
“呵,四皇兄这话说得有趣。”
不等御天行开口,御沐玚转过身对御雪寒说道,“方才奏请父皇动用异能的,不正是四皇兄自己么?既是凭异能所知,还需要什么证据呢?”
“异能?父皇早已无法使用异能了。”
御雪寒斜睨着御沐玚,自信十足的说道。
“哦?四皇兄何以得知?”
御祺玥同样转回身,挑眉问向御雪寒。
“自然是雪寒的异能已然觉醒。”
御雪寒言辞之间,带着几分自负。
“哼,就是你那不足为外人道的读心术么?”
一直未曾开口的御天行冷哼道,话中,全是不屑。
第一六零章:宫变(一)
“——”
御雪寒并没有对御天行满是不屑的话语做出表示,只是浅笑着看向上方。
“呵。”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御雪寒微蹙着眉转过头去,发出一声笑的,正是八皇子御祺玥。
“八皇弟有何好笑?”
“我笑父皇说得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即使是实情。”
虽然对御天行的不屑并没有什么感觉,御雪寒知道那个男人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但是,御祺玥的话却好像刺中了御雪寒的痛处——他知道,御祺玥和御沐玚的异能同样也是读心术,并且,他的异能和这二人比起来,确实只是雕虫小技。
但是……哼!已经足够,只需知道了父皇那天大的秘密!
思及此,御雪寒舒展眉头,再次笑道,“八皇弟此话虽是不假,但为兄这一点雕虫小技,已是很够了。”
说罢,御雪寒再次向上方御天行说道,“父皇,恕儿臣直言,父皇异能尽失,究其原因,皆由三皇兄而起。
之前民间亦有传言,三皇兄乃是万年妖狐转世,只为祸害人间。今日儿臣一见三皇兄那紫发、紫瞳,自是与过去不同。再偶然得知父皇异能,自从三皇兄降世便已失去,种种蛛丝马迹联系起来,令儿臣不得不怀疑,民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御天行听御雪寒此时竟然提及妖狐一事,一双狭长凤目危险的眯起。
御紫炎亦是心中一动,妖狐一事,御雪寒又是如何得知?
二人虽是对此突如其来话题并不十分意外。但金殿之上文武百官们,却是乱了起来。一时之间,殿内嗡嗡耳语声此起彼伏。
“妖狐?!就是世间流传多年的那妖狐乱世之说吗?”
“但是,三殿下贵为皇子,怎会是……”
“不过,刚才四殿下不是说陛下的异能已失,且是自三殿下降世以来——”
“……”
御紫炎有些头痛的转头看向御天行,识海之中说道,“看来这妖狐之说,并非只是天师一人片面之辞呢。”
“嗯。妖狐乱世之说,确已在这世间流传多年。只是炎儿过去一直在宫中,出去后又一直随着师傅多在人烟罕至之处游览,是以不曾听说。”
御天行点头,同样在心中对御紫炎解释道。
“原来如此。”
御紫炎了然的点头。想来父皇之前也算是千月宫宫主,是以民间之事,自然也是知晓的,“看来事后,紫炎需要细细听父皇将此事说一说了呢。”
“怎么?炎儿对此事有兴趣?”
御天行挑眉看向御紫炎。
“嗯。紫炎总觉得,此事似乎与紫炎有些渊源。”
御紫炎点点头。
“妖狐之说?”
“不错。”
“好,此事了结之后,父皇对炎儿细细道来。”
从御紫炎记忆中,御天行得知那莫名声音之事,确也觉得妖狐之事,似乎另有玄机,遂点头承诺道。
“不过父皇,你不觉得御雪寒突然提及此事有些蹊跷么?”
御紫炎忽而蹙眉,在心中问道。
“炎儿是指?”
“虽说御雪寒平日倒是时常出宫。但这民间传说,即便他听入耳中,也未必能立时将其与紫炎身世联系起来。此乃巧合,抑或——”
“炎儿意思,御雪寒与那天师,亦有勾结?”
御天行心中说出二人得出的相同猜测,看向御雪寒的视线,愈发冷了几分。
“紫炎也无法肯定,只是认为,既然隐约有了个猜测,便需小心些行事。毕竟那天师乃是修真之人,并非轻易便可击退。虽说上回天师中了紫炎所下剧毒,当是受了重创。但依魑裟邪追踪而得线索,想来也只是重创,天师依然在世,且暗中继续筹谋着些什么。
此番因为缘枫、墨雨之事,未曾得闲听魑裟邪又有何新的进展,却并不代表,天师无所行动。”
御紫炎眉头蹙得愈发深了些,“父皇多加小心,不知为何,紫炎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好。”
知道御紫炎心中不安是因自己而起,御天行应了一声。
并不知御天行父子二人在幻阵之中以识海交流,御雪寒向上仰望,只见上方二人沉默不语,虽是辨不清颜色,但是此时的御雪寒已是自信心膨胀至了极点。
见二人微垂着头,御雪寒只道是二人乍然惊闻自己提出此事慌了阵脚,心中愈发的得意起来。
“父皇,这妖狐祸世乃大大不祥。父皇异能亦是受其影响,尽然皆失。不止如此,方才那妖狐只说与上官洛青私交甚笃,却不曾提及,他与燕昭太子燕琉晖、临风前太子风白阳,以及尚水新帝水尛湸皆有交情。
这分明就是拉拢各方势力,以便其从中覆雨翻云,惑乱世事啊!父皇英明,万不可被那妖狐转世迷惑了心神,当以御寰社稷为重、黎民福祉为重啊!”
御雪寒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只可惜唇角一抹邪笑却令人见了浑身发寒。
御紫炎听御雪寒言辞之间,已经直接将自己称为了“妖狐”,不禁挑了挑眉——他消息倒是灵通,抑或……是异能之故?自己与几国重要人物都有交集,他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只是不知,他是故意略去了此几人不仅是与自己“私交甚笃”、亦是与父皇时常互通有无,抑或——御雪寒的异能到底有限,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无论是哪一种,御紫炎此时倒是心平气和了些,想要看看接下来御雪寒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不知为何,御紫炎只觉得自己此时倒是显得愈发“邪恶”了些,只想看看有些人不自量力,到头来自食恶果的模样。
不知道御紫炎此刻正持着看好戏的心态俯瞰众人,文武百官则是各怀心事,却又目的一致——这三皇子太出众、太得宠,又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支持的对象。因此——必除之!
如今四皇子端出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们自然乐得附和。
思及此,众臣纷纷掀朝服噗通跪倒,叩首高呼,“陛下英明,请以御寰社稷为重、黎民福祉为重啊!”
“哼!”
御天行一声冷哼,盖过文武百官齐声高呼。金殿之上,阵阵寒风吹过,众臣只觉上方沉下的威压,较之先前愈发强上了几倍!但,事已至此,他们已后退无路,弹劾御紫炎之举,势在必行。
认清了处境,众臣只得咬着牙硬生生迎着那迫人的威压,只是跪着一遍又一遍高呼着同样的话,“陛下英明,请除去祸患,保御寰清明世界!陛下英明,请以江山社稷为重!黎民福祉为重!”
“祸患?清明?”
御天行冰冷的声音响起,使得众臣一齐身子发颤,“你们心里想些什么,以为朕当真不知道了么?御雪寒一句话,你们就真的以为朕的异能不复存在了么?抑或——你们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嗯?”
众臣听闻此言,心中不由一颤。怎么?难道陛下异能未失?那……那他们此刻“大逆不道”之举的下场……
“怎么?后悔了?哼!晚了!”
大臣们听得仔细,他们的陛下,声音中一片冰寒,带着几分怒气,甚至,几分杀意!
“怎么?窥探过朕的意识,你此刻又想由炎儿那里知晓些什么?”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对着文武百官,而是针对御雪寒一人。
“!”
听到御天行这一句话,御雪寒眼中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这是什么感觉?上方那个男人仿佛洞悉一切的语气,自己仿佛被上方射来视线全部看穿一般的感觉——难道……!
“你很吃惊么?你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了么?”不屑的话语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在俯瞰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
御雪寒目光复杂的向上看去,发现还是看不清御天行的神色。此时,不祥的预感,终于使得御雪寒之前被虚无缥缈的胜利曙光冲昏了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他这是怎么了?
他竟然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去挑战那个高高在上、神祗一般洞悉一切的男人?!等等!到底哪里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却不知,只是这一瞬犹疑,便已注定御雪寒必然到来的败局!
第一六一章:宫变(二)
“你可是想说,炎儿不仅与那上官洛青相识,燕昭太子燕琉晖、临风前太子风白阳,乃至尚水新帝水尛湸,皆与炎儿相识?甚至,连江湖中一些亦正亦邪的武林人士,亦是炎儿莫逆之交?”
“——”
御雪寒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他一直只是以为御紫炎不过生得好看些,性格随和些。却没想到,他出宫几年,竟已是有了如此宽广的人脉?
然而这样想的,并非只有御雪寒一人,御颙岚同样扬起头,以有些陌生的目光望向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那个人儿,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地方,结识了他所不知道的人们。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些年来已经进步了许多,与那个人儿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许多,却不知道,原来,那个人儿早已愈行愈远……
“还有什么想要朕替你说出口?”
冰冷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说了过去,是否该说说未来?你在金殿之外布下的那些人马,借着你外公名义怂恿凤卿麾下几名将军逼宫,以玉碎为示,要以武力逼朕禅位?随后以妖狐之名除掉炎儿?哼!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幻阵之外,御雪寒脸色铁青,既然已经被御天行识破,他也不能再耽搁下去,迅速解下腰间玉佩,重重摔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伴着凤氏父女难以置信的呓语,在金殿之上回响,使得此刻气氛异常诡异。
“——”
等了半晌,却不见殿外有任何动静,御雪寒似是猜到了什么,眼中名为绝望的颜色,一点一点开始汇聚。
但,御天行并不打算给御雪寒任何喘息机会,衣袖翻飞,金殿大门“轰”的一声大敞四开。众臣只觉外面一阵寒风侵入,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文武百官蓦地转身看向门外,却只看到满眼一片猩红。平日里只看些卷轴案宗的文官几乎快要因为眼前一幕而当场失去知觉。便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们也觉得一阵晕眩。
凤戚山更是整个人抖若筛糠,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外面尸横遍野躺着的,正是一些跟随他多年的亲兵爱将。
“……”
此刻,幻阵之内的御紫炎并不比外面一干人等脸色好看上多少——因为他竟看到,御天行手背之上,生出了点点龙鳞。并且,此时的御天行,周身强势冷冽,与他熟识的父皇判若两人。
若非御紫炎尚可感受到御天行内心深处还存着对他的情意爱恋,他恐怕真会怀疑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是否还是御天行本人,而非什么恶鬼修罗!
不过,御紫炎并未因此生出惊恐之心,只是一心忧虑御天行的身体——旁的不说,金殿外那些人,皆是御天行以气杀伤。他相信,原本那些人本不至全数丧命。
然而此刻御天行算是逆天而行,强行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再加上偏生此时龙血显形,御紫炎真不知接下来御天行的身子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御紫炎告诫自己,此时此刻,他必须保持镇定,若是此时他先乱了阵脚,莫说御寰朝堂将是一片大乱,便是对于御天行身上发生的异变,他也会乱了分寸!
相对于御紫炎紧张的心情,御天行唇边却是勾起一抹残酷笑意。御紫炎眼见着那毫无温度可言的笑容,只觉得全身血液快要凝固。
“你还想知道什么?要不要朕告诉你,你的死期是在何时?又是如何死去?”
仿佛冥世地府传出的声音,御天行的问话使得本就已经露出败势的御雪寒浑身一颤。
御雪寒僵硬的抬起头。死期?为何上方的那个男人突然提起这——个?!
“寒儿!”
凤方芸一声惊呼直直刺入每一个人耳中,也打断了御雪寒的思绪。
众臣听到这一声惊呼,才从御天行骇人气势中艰难抬起头,却又一次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四殿下整个人已是千疮百孔,浑身冒着汩汩鲜血?!
“不必担心,朕不会亲自动手要了他的命。自有人,会找他索命——”
御天行话音刚落,另一声惊呼传入中人耳中,“芸儿?!”
应着凤戚山一声高喊,众臣清楚的看到,御雪寒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闪着寒光的刀刃还有一半留在御雪寒的体外,另一半,则是没入了胸口。御雪寒藏青色的朝服上顿时被染上一片绛红。
“咦?”
凤方芸不明所以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见他正瞪大双眼盯着自己,眼中尽是不信。
凤方芸机械的顺着凤戚山视线低头看去,手上传来的温热粘腻触感令她心中蓦地腾起一阵不祥之感。而下一刻映入眼帘一片刺目的殷红,则是毫不留情的向她证实了前一刻的预感。
“啊~~~”刺耳的尖叫声久久盘桓在金殿上空。
通过御天行所知所感,御紫炎惊觉,原来御凌耀异能也已觉醒。而讽刺的是,其异能竟是催眠术——凤方芸方才出人意料之举,正是由于御凌耀不知何时对她下了暗示。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之前御雪寒借玚、玥二人之手,以月吟控制御凌耀以及燕妃。而今,御凌耀反过来控制了凤方芸,亲手刺伤御雪寒。
至于二人“反目成仇”的理由——御紫炎心中不禁一阵叹息——那御雪寒太过泯灭人性,平日里欺男霸女也便罢了,竟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三公主御姝媛也……
这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么?将过去那个怯生生跟御雪寒身后的御凌耀改造成今日这个精明干练、心肠冷硬的人的,正是御雪寒自己。而正是这样的因果循环,令御雪寒亲手画下了一张催命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