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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 下+番外篇——by贫道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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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讲的是,李教主无意吓破侍郎英雄胆,季二少施计不成又吃闭门羹。

第20章

俗话说,人生在世,都有个六旺三衰。今日你走了好运道,捡石化玉、破土出金,若是命中不该有此横财,说不准回到家中就急病突发、抱病而亡,又指不定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正所谓,莫羡他人有富贵,命里来时自成全。

而今朝野上下,无不艳羡那大理寺卿季大人,年纪轻轻、位居高职,不说能为如何,但是一份天家宠爱,就羡煞人也。

自古以来,总有帝王贤明的,宣个耿直谏臣入宫去,随身伴驾,取义太宗,以铜为镜正衣冠,以人为镜明得失。然则请君上眼观瞧,那一个伴驾而去的外臣,是个面目可曾、形容鄙陋的?任凭你胸中千秋、怀揣万策,到底是见日跟在皇帝身边,不说赏心悦目、秀色可餐,自然是愈美色愈佳了。

这一位季少游大人,生的星目朗眉、形色潇洒、风神俊秀,多是个不打折扣的美男子。且正值盛年,不知断送了多少春阁闲情、鸳鸯丝帕。宣他伴驾,未免落下醉翁之意不在酒、金屋藏起俏郎君的口实。

好在皇帝盛名积威已久,今日朝堂之上宣读之时,只有几个窃窃小语,不曾有不开眼的奏请收回成命。

这一干谋士心腹各自猜测皇帝御意,一派火热,谈笑间多有下作言语,当着皇帝面不好说,私下里,退去衣冠楚楚,丑态毕露。赵可桢心中烦闷,又教一吵,大感不快,喝断一声,纷纷下跪认罪,自道再个不好也是主子亲爹,如此不逊,实属大罪。原是欲寻个错处把他欢笑一番,不料拍在马蹄子上头,挨了好个蹶子。

且喜今日赵可桢心中有事,也懒得同他们计较,挥手教下去了。不一时,钟伯进来,说是楚天熙回了,在外候召。

这却是个大事。

楚天熙将来往之事,一一二二讲来,神色变幻,惊骇交。赵可桢见状,知晓他受吓不轻,待稍作平复才问道:“前几日便收到探子传回的消息,怎的今日才归?途中可有变故?”

楚天熙道:“正是。属下随同同文等人下山,会同了大欠村中等候一众,本欲当即回返,只在此时,属下发现其中竟无有一个少林来人。”

“哦?少林距武当不近,许不是路上耽搁久了,迟晚些个?”

“属下也这般作想,耸动连环庄庄主去问,据同文所言,今次少林决计不会插手,教好自为之。”

“那他又是为何而来的?”

“是,属下也如此问的,当时不得回应。当天下午就失了踪影,再不复还!”

“什么!”此惊非同小可,赵可桢拍案而起,双目突大,道:“详细讲来!如何走的、因何要走!去了那处?!”

楚天熙道:“回主子,奇就奇在此处,同文不曾同别个讲过要走,更无人晓得他的行踪。据送饭的小童子回报,说是午时送饭敲门,就不见回音了,过个时辰再去收碗筷,原封不动放在远处,因此有感怪异,才发现人已经不见。”

赵可桢细细听来,坐回去,慢慢道:“恁大个活人,走地倒是干净。莫非是羽化登仙了不成?也罢,他自去他的,早了晚了,也是要——是了,武当安置如何了?”

楚天熙道:“一切照主子吩咐。”

“好。”赵可桢又把苏唯订的法子同他一遍讲说,楚天熙听罢,道:“此计或是可行,然则毕竟拖得忒长,恐生变故。”

他二人一主一仆,倒是想在一处了。又交谈许久,才一一妥当了。

赵可桢忽又想起事来,道:“番国使臣不日就到,有探子报老三要趁机动弹——个耐不住的性子,就教他作马前卒使一次。连着老大,一并去了也好。”他话带讥诮,自然也清楚小辫子不好抓,要吃老虎,总要再扮几时猪。不过是心事不爽,说些鼓劲儿话,与人与己,莫不有利。

楚天熙唱了个诺,又问可还有吩咐。

“今日皇帝下诏,大理寺卿聪慧贤能,教进宫陪驾,以侍君侧——”把眼儿去瞄楚天熙,瞧他面上可有异色,又道:“那些个无用的蚊蝇,纷纷揣测圣意,始终不得解——楚闲人,可有高见?”

对方却是面不改色,听见问了,才道:“如今皇帝虽已病愈,毕竟不比从前。尝闻道久病床前无孝子,眼下正是主子尽孝道的机会,不妨多——”

“楚天熙!”话到一半儿,教赵可桢不耐打断,神色间不悦甚浓,“休要同我顾左右而言他。当年我应承你父子的,若要使诈,许也不难。不过为还你一条衷心、满门效力。自然,随你们何时反悔,自然由得。季家楚家,终归有一个是我的。到时——哼,凡事须三思而行。”

就叫他这一招连消带打,到底不能破了楚闲人的功力,依旧不动声色。全力一拳击在棉花上头,好生无趣。又把了些个收买话儿与他,就教退下歇息。

楚天熙领命,退到一半,又转过身来问道:“不知李大人何处?还须劳烦替我遮掩一二。”

赵可桢脸色一沉,铁青酸臭,“你自去寻他,问我作甚?”

李维正同苏唯对弈,拈一颗黑子在手,两指夹住,纤长白皙,浑然如玉。他对面的苏唯,一手托腮,面上自流露出一番得意,另一手握了两枚白子,磕碰间响声清脆,堪比珠落。

二人正在兴起,那里见到有人到来。

楚天熙瞧着这人面善,心道必定在那处见过。又不好立时打扰,假作观棋,凑在一旁。慵慵懒懒、松松散散,靠在棵枯矮的榕树下,好一段浮世纨绔、洒脱逍遥。

李维始终不能敌,从容叫输。一抬头,正见多了一人站在一厢,唬得心中一颤。忙拍抚突突直跳的胸口,埋怨道:“谁家的猫子溜了进来?可是走路不带响儿的。”

那楚天熙可不比他吃惊得小,前几日还好生生、水嫩嫩的,如何就变成个青紫黑红的大染坊了?

李维知他有疑问,却不好回答,只得岔开言语道:“算你来的巧了,来来来,同你介绍个认识。”言语间站起身来,那苏唯亦随同站起,把他一指道:“这可是个妙人,名唤苏唯的,依我瞧来,胸中见识,可不逊你的。”

楚天熙尚且不能回神,却听苏唯道:“何劳李兄介绍?楚闲人,一别多年,可还识得苏唯么?”

莫说楚天熙,连同李维也怔住,问道:“怎的?你们却是相识的?”

又是一番上下打量,楚天熙抚掌恍然:“诶呀呀,且说今儿早上个花喜鹊对着我一顿好叫,原来是久别逢故人了。苏探花郎,别来无恙否?”

那看官道,这是怎生一回事?他二人一个庙堂之高,一个江湖之远,怎个就认识了?众位有所不知,前文书讲过,这苏唯年少时曾入京参考,中得探花。与他同一届中,却也有个声明甚高、呼声极大的,正是这位楚闲人。

是时正值年少,轻狂无羁,受不得人耸动,便瞒着家人,报名应试。直到最后一科考试前日,教楚大人拎回家去好一顿暴打。说明个中利害,只因他一时要出风头,便将整个楚家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拖累全家上下,教跪祖宗一夜,闭门思过。

虽不中三甲、提金榜,却在会试前后认识了几个友人。其中之一,正是这个为官不满一月,脱袍弃冠而去的苏探花。书中代言,还有一位,却也是个熟识的,当年的状元郎,正是今时今日的大理寺卿季少游。他三人意气相投、知趣相凑,颇谈得的。风流春浓之时,镇日里同进同出、饮酒对弈,何等快活!岂能料人生诡谲、曲折难测,再重逢,须是物是人非、不胜唏嘘。

楚天熙道:“旧友再逢,当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何少的了美酒助兴?”

苏唯笑道:“倘是馋酒,即便直言无妨,李兄必定不会吝啬几坛水酒。”

李维收拢好棋子,唤过小童子道:“速去置办一桌酒菜来,这二位怕是容不得我逍遥,今夜概是不醉不归了。”

苏唯道:“不必,去太白居订下一桌也便是了,莫忘了叫上盐酥鸡、太白酿,此两样苏某百吃不厌的。”

几日相处,李维惯了他的擅自做主,可不在意,与童儿低语几句,就教去了。

楚天熙一旁冷眼看着,心道这苏唯倒是不曾大变,还是同过去一般的性子,不甘为客,凡事尽要自我主张。他还使得,同那人自来的不对付,常常各执一词,争得面红颈粗,好不热闹。到如今,可是再也无能重现了……

李维托词去作打点,剩下这二位。楚天熙坐到方才苏唯的位置,捻起一颗白子,笑道:“如何?这些年棋艺长了可否?”

苏唯亦落座,又见故友,心中也是欢喜,兴致勃勃道:“长了与否,言所不及,一试便知!”

当初这三位当中,棋艺最高,要数楚闲人,进退之间,取舍存留,已有大家风范。十局之中,要有六七是他鳌头。余下几局,苏季二人秋色平分。

再如今,楚天熙可不敢夸口能胜过季少游,那一位终日里宦海沉浮,浸染了一身城府,所谓见棋知人,两厢碰撞,皆不似从前单纯。

相较之下,苏唯走得利落洒脱。江湖之中再多纷扰,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武夫之勇,时日久了,自然进步不得。单瞧他性子不大变、棱角亦未平,便能窥晓一二。

果然,三局过后,苏唯残败,每每险差几手,首尾不接、反击不得。手中黑子一摔,悻悻道:“且非是我棋艺退步了,想来是楚闲人太过悠闲,经年钻研去了?”

李维不知几时归来的,笑道:“可是尽了苏先生的兴致。怪李维笨拙,整个上午也不曾讨到几分好处。”

楚天熙道:“如此说来,我是替了好友作陪,大恩不算,小恩可也使得。好友须得知恩图报,才不枉费读的圣贤之书啊。”

苏唯道:“你可要脸皮,怎么不说是我陪你?李兄可不要理会他,这等顽赖之人,沾染上了便作牛皮膏药,扯也扯不掉。”

李维笑道:“余下的桌上再聊,童儿备好了酒菜,只等二位入席了。”

三人你来我往,各显本色,真个是——狼狈为奸不防兔,狡诈奸邪莫害良。

第21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去不甚贪杯的李维,楚苏二人已然半醉,晕乎乎、迷噔噔,面红耳赤、酣然相对。

“自你弃官而去,可想也不到,你我会再有再举杯畅饮的一日。”楚天熙一手托腮,一手使箸有一下没一下敲打酒杯。神态惬意,惯常与觥筹留恋的一个。

反观苏唯可不十分游刃,他素来不喜失礼与人前,即便上了酒席,吃也不多,几杯下肚,浅尝辄止。若不到喜乐极了,如何敞开来这一通好吃,教灌得两手撑下颚,直拱酒嗝。

“怪、嗝——怪哉,有你楚闲人的场合,如何、如何少得了他?”

知晓他所言何人,却不好提及,楚天熙话头儿一转,落在李维身上,“几日不见,好友因何浓妆艳抹,好不盛情?莫不是为迎天熙么?”

李维虽吃地少,又推却不得究竟逼了几杯,他自来不胜酒力,亦有些醉意。到底是个周到的,一早教童子备了茶水在侧,眼下正吃醒酒茶,吱溜吱溜,图个消食解酒。听楚天熙把话来试探,便放下茶杯,笑道:“如同你一般害我名誉,还有人肯与我共事?你自躲去了那处逍遥快活,剩下一个倒霉的,日日教人戳脊梁骨。”

他并不晓得楚天熙这几日的行踪,只当又晃到温柔乡寻乐去了。楚天熙不说破,一声轻笑:“哈,好友此言酸气儿恁大,许是太白楼做糖醋鲤鱼,用上了经年的老陈醋么?”

对他调侃,李维一时回不过弯儿,他是真心埋怨这一个作孽闯祸的,岂料教倒打一耙,又说得隐晦,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

苏唯是个解风情的,当下道:“口舌之勇。仔细弄假成真,彼时再看你笑话。”他嘴上如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心道人儿是妙,然则一不能助成皇图霸业,二不能传宗接代、孕育后嗣。凭楚天熙那等人物,须是瞧不入眼的。

楚天熙收了嬉笑,冷不防抢白道:“因缘自有天注定,楚某可不敢逆天施为。”三分顽笑、三分苦恼,余下四分听天由命,可作不得等闲看待了。

苏唯吃了一大惊,暗自揣测楚天熙用意。几日来他冷眼瞧着,赵可桢与李维,较之李齐,愈发霸道危险,可是个——不归我,就毁去的主儿,岂是好相与的?他与楚天熙言之交情,满打满算数月余,如何能谈得上深厚?只是年少交友,多是凭着真性情,比起同一些个结下的生死情谊,不值一提,倒别有一番割舍不下。倘若力所能及,果真不愿瞧他跳下火坑去,自寻死路。正筹措如何阻劝,只听李维打趣儿道:“也不晓得与楚公子定姻缘的是那路神仙,可得多供香火,以慰劳苦功高。”

苏唯见楚天熙面色回暖,心道必定是玩笑了,这人素来聪明透顶、思虑周详,不肯行差踏错一步的。许是酒后戏言,不可作数的。便顺李维话道:“此话怎讲?”

那个持茶杯掩口,略微朝苏唯凑了一些儿,神秘道:“这闲人桃花委实太多,须得打从出生前五月排定下去,径直排到七老八十,或还有那家老夫人慧眼识英雄,可不得闲呢。”

他自是为打趣儿说笑,一对儿眼珠儿波光潋滟,水汪汪一滩,盯得人心慌意乱,端地惹火尚不自知,同平日那个不苟言笑的相比较,差距甚大,更兼风情万千,着实教圣人也难把持。苏唯晃了两晃,跌忙移开视线,心中砰砰乱跳,好一通心慌气短。几个呼吸,才恢复了往常,一抬眼,正同楚天熙打了个照面,二人四目相觑,都瞧见彼此狼狈德行,讪笑一声,各自撇开脸去。

又过两杯,楚天熙与苏唯道:“而今后就效命此间主人了?”

苏唯含笑不语。

在座二位尽是识得颜色的,晓得这是不愿多讲的意思,便又问道:“凭苏唯之能,却不知何方神圣竟然错放?”

苏唯道:“罢了,过去之事,休再提起。”他嘴上如是说,神情却愤愤,好似一肚子牢骚无处发作。楚天熙忙又灌了两杯,旧话重提,就教说了:“唉……旧主心窄,难容苏某——”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好些日子以来种种怨气,趁酒作怪,一发而不可收拾。正至兴浓,忽板正了面孔,不屑笑道:“此处不留,自有留处。苏某不才,求个安身立命之所却是不难。”

只李维那傻书生替他惋惜抱屈,那楚天熙暗道,听你一面之词,自然是百般都对,然则凭你脾性,旁人不知,还瞒得住我?想来是个做惯了主意的,对主子也要指手画脚一番,是个有骨气的焉能容你?即便只为主家威风颜面,须也要打发了你了。

话在心中,却不好说破,只打哈哈赔笑罢了。又道:“听闻此言,莫不是已有下家了?如何?那慧眼的伯乐可开出条件来了?”

苏唯洒脱一笑,“自然!他虽不曾言明,我也不好拿乔过甚。只随意捡了个差事来,施展一番,好教他见识见识苏某的本事手段。”

“哦?是何差事?可否说来与闲人听听,权当解闷了?”

苏唯自斟一杯,仰杯而尽,笑道:“你可曾听说兵饷失窃一案?”

李维闻言,心觉怪异,不觉凝神屏气,细细作听。

楚天熙道:“可是兵部侍郎贪污军饷那一件?”言罢把了李维一眼,续道:“略有耳闻。”

苏唯道:“兵部侍郎乔东才好关押在狱,拒不招认贪污之罪,倘若此言不虚,那真正的粮饷又在何处?”楚天熙再把李维瞧去,且见那一个正自侧耳细听,于是点头称是,苏唯颇自得道:“依我之见,这世上犯下这档官司的,只有一人,飞天盗司马胜。他师从神偷司马元,来去无踪,乃是轻身功夫的大家。最喜劫富济贫,其中贪官污吏不乏其人,多是为富不仁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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