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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似归程 上——by夏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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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程紧握缰绳,耳边呼啸而过风变得凛冽。

再跑过一段,启安逐渐被落下了,启夏似乎年纪还小,也有些落后。而位列前三,只剩启连、司程、龙少雪。司程倒是没想到龙少雪的骑术如此,况且还是第一次参赛竟能将两位皇子比下去,果是大将军的孩子,气势一点都不输皇家中人。

司程知道这场比试是不能赢的,临近终点是放缓了缰绳,却看到龙少雪依旧凝神策马奔腾,这小子确是年轻气盛,却不知这皇城险恶。司程见快到终点,龙少雪竟有赢启连的势头,便不动声色地扯下骑装上一粒扣结,冲着少雪马的后脚弹去。

龙少雪猝不及防扯住缰绳,却还是免不了跌下马。

最终的赢者当然是启连。众臣高呼“太子千岁”,老皇帝更是面露喜色。而只有启连心里明白,司程让他的。

司程翻身下马走到摔了一身土的少雪,这人好像极为不服,坐在地上道:“就要赢了……”

“你要死吗?”司程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龙少雪一时语塞,才想到刚才若是赢了太子,会是一件多危险的事。司程见他沉默,却是懂了这道理,收起一脸冰冷伸手过去笑道:“起来吧。”

地上的人也不客气的握住伸来的手,借着力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

司程转而过去牵了自己的马,正待往南走回营帐,启连牵着马掠过他,带着凛冽的威严冷道:“你在小看我吗?”

“不敢。”司程道,不带一丝涟漪,“殿下骑术超群,属下不及。”

启连没有顿脚,再无回答,径直向前走去,仿佛他们之间从没有过对话。司程望着那人的背影,回身牵了马离开赛场。

夕阳正好。

启连牵过马走了一段,刚要将马交给宫人牵走,一只白稚如玉的手握住他,却听那手的主人道:“介不介意?”转眼看去,竟是子逸。

那厢牵着马的人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道:“你会?”

子逸点点头:“好久不骑而已。”顿了顿道,“可否?”

启连微微颌首,而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青纱拂面,如春风和煦。子逸一个闪身翻上马,动作矫健轻盈。启连驻足马下,静静地望着他,夕阳下氤氲的红霞,染就这人一袭青袍,分外艳丽。

子逸骑上马的一瞬间无比怀念,想来真是有很久没有骑马,远望夕阳,正要策马而去,身后却一沉,启连竟也翻了上去。子逸一惊道:“殿下,人多眼杂,你不怕毁了清誉?”

身后人拥住子逸,轻噬他耳垂道:“你到底还要惊艳我至何时?”

子逸身子微颤,却点头道:“恩,值得深挖。”

启连一提缰绳,带着子逸策马奔在这辽阔的草原,斜阳正在,韵红这碧青之地,天地一片层染,极其艳丽。

若是这天下河山,能与你同看,此生无憾,可此刻我的身边,却不是你。

一闭眼,红尘万丈,竟全是你的容颜。不知何夕,你早已根深我心,浮生梦,千金笑,抵不过在你怀里涣散。细柳斜阳,青璁迂回,只望这一生,还酹樽前,梦魂归去,还能记得爱过你。

一眼河山,瞬息古刹。

他们却不知,远远林边启安愠怒的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一生想要的东西都被启连夺去,太子位如此、功勋如此、连自己想要占有的人都被他抢先一步夺去。深深的不服和怒火积攒在心,重重地一拳落在粗壮的树干上。

站在他边上的侍卫静静地上前唤了一声殿下,启安抬眼看他,这是他不久前新收的下属,因着之前的侍卫出了意外,这人恰好又在启安游玩市井时为他解围,还带着他去了那上乘的烟柳地。启安一向不会拒绝娱乐,尤其是青楼。他好色,只要是美人,男女皆可,并不挑的。而这人带着自己到了那青鸾台,启安才见得原来这里的美人竟比那宫里有味道多了。

这人也似乎知道很多游乐项目,启安在着人调查他的背景之后深觉可以将这人收为下属,便将他提为自己的近卫。

当然,而后白义并没让启安失望,不仅教他了许多市井的东西,还带了不少美女供他赏玩。

虽然知道身为皇子不能轻易信任一个人,但这个白义目前对他无害,反而能感到几分敬佩之心,启安便留下他做侍卫,闲暇时还能让他带着玩玩,岂不快哉?

10.惜春姿

第二日。

子逸醒得很早,因为记得昨日应了今天陪着启连一同到林中狩猎,便起的早些。

见到启连时营帐很安静,好像只有他跟启连两人。便问了怎么回事,启连却道皇上心急,一早领了众臣去林子里游猎,他并没有跟着。

“等我?”子逸惊道。

“不全是,”启连道,“有些事务处理。”

子逸没答话。

策马走在林子里的感觉是舒畅的,安阳城里纷繁喧嚣,偶尔出来感受一下自然的气息和清醇的空气是一件美事。

子逸一直跟在启连身后,见他狩猎英姿傲然,箭法准确劲道狠绝,心里叹了一句当真是他本性。见他狩到猎物也不过去看,自是知道有人会给他善后,那人自然是楚莫。

策马又跑了一程,启连忽然一拉缰绳停住,张弓起箭正要对着前方草丛射出,谁想身下马一个顿形竟是不稳重重地踏了好几下面前土地,只见前方地上稍有凹陷。待启连反应过来那是捕猎的陷阱时已来不及,自己的烈马已将那凹陷踏塌,陷出一个圆形深井,下一刻就会连人带马一起摔进去,身后响起楚莫大惊的呼喊。

就在启连已经做好跌下陷阱的准备时,身边疾速掠过一道身影,安静却如风一般。子逸一个吊马拉缰,竟是连人带马一起生生挡在了启连面前,刹那间迫使启连的马转了向,才得以使启连后退站稳,而那人,却是人马一起摔进那陷阱。

启连知道那陷阱底下是什么,是足以能扎死一头豪猪的竹箭。

这一次他真的慌了神,这是身为太子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惊慌担忧,第一次有害怕的心里。启连几乎是飞下马身的,奔到那陷阱边上却见得下面人一袭青袍,仰面躺在那里。还好有马垫背,不然被扎穿在里面的一定是他自己了。子逸那么想着,却还是眉头紧锁浑身冷汗,最终还是受伤了。

怎能不伤,既然是苦肉计,那必定要受伤的。

子逸挣扎坐起,身下是已经被竹箭扎穿的可怜的马儿,那竹箭就差一点便能扎进子逸背部,不过幸好只是戳了点皮,虽然有血却是不碍事的。

只是……腿上的伤比较重……

跌下来的时候毕竟不能凭一匹马护周全,竹箭已然没入子逸大腿,血肉模糊,身上满处也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马的。

被救上来的时候,子逸已经处于意识完全模糊的状态,腿上伤着实有些重,一身的冷汗止不住,疼痛异常。到底是为了报仇遭了这份罪,子逸咬紧牙关,愣是一点呻吟都没出,只是咬的自己嘴角往外溢血。

启连将他抱在怀里,从身上扯下一连衣襟,裹在子逸腿侧为他止血。随后着了楚莫去找太医到太子营帐。他自己则抱起受了伤的那人,翻身上马,疾速跑了回去。

子逸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想到了一件事,幸好扎的不是胳膊,而是腿……

仿佛回到那日火光冲天,血红的宫墙附着多少冤魂,同一个人只身行走在火海,身旁没有任何生命,除了火,便是烧焦的尸体。

他想寻父皇和母后,却在下一刻看到他们的尸身;他想寻妹妹若青,往前一步,便见到若青狰狞的容颜被火烧焦;他还想寻司程,可是他却再不敢往前走,他害怕,害怕再走一步看到司程的尸体,他如此的恐惧。

身后人如地狱罗刹般,浑身染血,持剑追着他。

不论怎么跑,那人始终站在身后,怎样挣扎都逃不出他禁锢深永的牢笼,转眼却看到那人一剑穿入司程的心间。

不——

不要,不要这样……

这世间只有他不可以带走,不可以、绝不,不会放手,他不会放手……

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却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好像还没从噩梦中醒来,子逸一直大口大口的喘着,愣楞地望着头顶上明黄鎏金苍龙,很久都没有缓过来。他睁着眼睛躺了很久,直到大腿上的痛楚阵阵传来,才意识到自己回到现实。

手臂微动,触到身旁的人。

启连躺在他身侧紧紧拥着他沉睡着,他只微微一动,腿上的剧痛便传来,禁不住呻吟了一声,吵醒了身旁人。

启连起身见着他醒了,有些动容。

子逸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纠结,眉眼紧锁的表情,那是姚若君从不曾见到的,是他不会给姚若君的表情。子逸这才在心里轻叹,大鱼上钩了。

人间最难应付的便是爱,如今即使启连不承认,明眼人便都能看出来他已经爱上这个身份卑微却舍命救驾的琴师。楚莫看得出,逾轮看得出,子逸也看得出,就是启连否认,也没有人相信了。

子逸舍身救驾之事早已传遍皇宫,那日之后启连便带着子逸回了宫,只为了给他疗伤放弃了春猎。老皇帝得知此事对子逸的奋不顾身颇为惊奇,也极为赞赏,因其护驾有功,皇上将子逸原本的宫廷乐师身份为大司乐,掌管皇宫乐制、各种典礼音乐的制定和实施,虽然没有品级,但地位相当于一个当朝三品官员。另外皇上又封赏了子逸一所宅邸,虽然不大,却是够用了。

启连淡淡地说着这事情,看着那个正躺在太子软榻上受罪的人。太医正给他换药,疼得他直咬牙,手下的被褥快被他捏烂了,也不知启连的话他能不能听进去,但这些封赏是不会跑了。

待换好药,屏退众人,启连才坐到他身边,问着一句:“为什么?”

子逸眨了眨眼道:“救驾啊。”一脸认真和笃定。

“为什么?”启连追问道,有些失了冷静,“你有可能会死的知道吗?”

“知道。”那人一脸云淡风轻,仿佛自己从未受伤。

“那为何。”

子逸沉默了一下,抬眼道:“我喜欢你。”

启连怔住,凝着眼前的人。他记得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坚定而笃信的望着他说喜欢他,那时候他毫无涟漪,只为了任务而勾引他上钩。如今面前这个人,轻轻地说着当年他听过很多次的话,却有着震心的悸动和涟漪。

子逸见他沉默,露出一丝无奈地笑道:“我身份低微,恐怕这样说有辱殿下圣明,”随后略带一丝悲伤,“况且我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个伶人,就算交好过又如何,都只不过是我一人的妄想罢了……”

启连还是沉默着一句话没有应,子逸凝着他叹道:“可我却是真的爱上殿下……”

戛然而止的话因为启连的吻,他抬首将炽热的吻落到子逸唇边,正欲放开却犹觉不够又咬了上去,这吻从轻柔变得炽烈,子逸被他吻得不断后仰,却因腿上的伤支撑不了身子的重量径直躺在了榻上。

眉眼轻皱,在启连落下的吻缝中,子逸挣扎溢出一个字来:“疼……”媚态柔骨,虽是呻吟却极富娇嗔。

启连放开他,凝着他因受伤而苍白的面容道:“往后你便是我的人。”言语间带着霸道和威严。这话若是在别人听来,或许应该是世间最美的誓言和许诺,而落在子逸耳里,不过如这太子殿里所熏的香草烟气,转瞬消散。

曾经对你说爱,你却连一个爱字都不肯舍给我,哪怕是卑微的施舍都不肯道出那一个爱字,如今依旧如此,知你动心,知你看上了子逸这副皮囊,却仍是不肯说那爱字。启连,启连,你这个太子到底要多高傲,这一生都不肯放下来爱一个人。

那便让我来教你,直到你对我道出那句爱,再狠狠地将你抛弃,要让你尝到我的痛苦。不,这远远不够……

这世间最灼心的痛,你还没尝过,从苍穹坠落深渊的彻骨之痛,你这至尊无上的皇太子又怎么晓得?我也曾是你这个位置,若不是因为你,将来也会统领一方天地成为王者,俯瞰天下。皇妹若青,曾经求你放过她,你答应我,转而却逼她跳崖,这便是你启连所承诺的“放过”吗?

子逸想起这些悲痛,盖在锦被下的手握紧了拳,却还要笑脸迎着启连,心里着实难受。

大腿上的伤,至少得有两个时月才能好的差不多,要是能下地也得一个多月。子逸本是觉得自己就这么躺在太子榻上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过了一个星期便跟启连说要回青鸾台,启连不同意,他不想让子逸再回那种地方,如今变得占有欲真是强。

可子逸实在觉得这样有辱他太子尊严,这放着太子妃不宠,寝殿里藏一个伶人,他可不是那金屋藏的那娇,况且早上启连上朝后,自己半醒中也听得前来伺候的下人议论纷纷,这样下去迟早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他可还不想死。

他把这道理跟启连说了清楚,说了很多不想连累他、不想让他被人诟病等等之类的话,启连想想也对,他还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子逸惹怒自己父皇的人,这太子还没坐几年,他得稳着点做事。他是个有野心的皇子,并不安分,太子位坐的时间越长不定哪天的变故便让他丢了这位置,何况现在启安也觊觎着,所以要尽快坐上皇位才行。

如今时机不成熟,他要隐藏自己的野心,就要表现得安分,所以听了子逸的话。

但他也没让子逸立刻出宫,只是对他说等帮他打理好了新住处再让人送他回去,回他的新宅院。子逸也没再多言。

是夜,启连与子逸一番轻柔缠绵,却也只能吻着。子逸腿伤未愈,欢好是不可能了,启连便与他唇齿交缠着,待觉子逸有些累,才放开这缠绵。他受伤,体力这几天也没有恢复,总是很早便睡熟,白天启连下朝才醒。也因这样,启连没有勉强他,看他睡下,喘息均匀了,便给他盖好锦被,躺在他身边。

夜深时,启连忽地起身,轻盈下地,生怕吵醒身边人。披了外衣,来到外室。

楚莫早已候在那里,见启连出来便点了烛火,随后从殿外带进一个人来,却是尚书仆射应之遥。

他进来先施礼,启连扬手制止,让楚莫赐座。

启连坐在案前,端起桌上热茶道:“交待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应之遥微微施礼恭敬道:“回殿下,吏部那边打点好了,吏部尚书钱承宇乃极度可用之人。”

启连微微颌首,抿了一口热茶道:“御史大夫那边如何?”

“尚未。”

“还挺强硬。”启连讽道,扯出一丝冷笑道,“楚莫,这事你去办。”

那方楚莫领命出了太子殿。

简短的几句话,让那在内阁榻上的人心里带了冷笑。果是如此,启连你作为太子也是这般不安稳,恐怕是想早坐这皇位了。

万代山河,坐拥天下,这至高无上的权力,谁不想拥有?

春猎持续半月之久便结束了,这次猎场上除了两位皇子,赢家却是司程。

仿佛是把一份怒气、怨气和烦闷都交与了羽箭,听闻子逸受伤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做,所以只能把这样的无奈和痛楚发泄在猎物身上,只要他狩猎的一天,总会有收获,或大或小。而此次,整个猎队狩到的最大的猎物就是司程射中的一只猛虎,并将其献给了皇上。

皇帝对他极为赞誉,赏银千两。

司程本是不想这样张扬,但一不小心手劲大了,竟是受了赏。本就不是想得的,于是便随手把赏银分了暗卫。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皇家盛会,除了猎到一只老虎,竟然还猎到了北雍公主启华。自春猎之后,启华竟然去了司程的府邸两次。第一次来时,一身明黄色锦袍,去了在宫中时的零碎雕琢,平凡打扮看在司程眼里却还是矫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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