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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似归程 上——by夏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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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启华突然来访让司程有些措手,本是在厅前与暗卫议事,渠黄突然报着启华来了,司程便连忙散了暗卫,只留了韩烨笑莲装作下人。

端坐前厅,他对这北雍公主着实冷淡,启华说什么他便似有似无模棱两可的接着话,到底不知为何这位高贵的公主要来。从前她为与启连里应外合而下嫁子逸,假意和亲,与司程只有几面之缘,若作为朋友,甚至连点头之交都不算。倒是这公主记他记的尤为清晰,司程挑了挑眉,假意受宠若惊。

第二次启华到访时,司程正与少雪探讨兵法策略,见着启华来找他,少雪着实惊了一番,然后便是对司程小小的逗弄。而少雪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司程心里根本不及子逸半分,他只是觉得启华来访司将军,必有深意。

也的确如此。

这位公主从司程跑马那天便决定要下嫁给他了。前些日子,她的母后总是催促他选驸马,且自作主张的选了好几家北雍高官世家的公子,而启华一个都看不上。她眼光极高,不喜欢那些整日闲在家里靠家族势力的公子哥,她喜欢司程。

从前假意与南吴和亲,在筵席上第一眼看到司程便注意他了。那个与姚若君谈笑风生的少将军司程,第一眼见便驻进启华心里,只是那时自己觉得南吴迟早会亡国,司家上下也逃不过为国牺牲的命运,所以没有敢放手去爱。如今司程在北雍五年,为北雍边疆做了不少贡献,皇上对他信任日益增加,虽是降将,却也没有做出背叛北雍皇朝大逆不道之事,启华早就看上了他。

这次春猎司程的英姿,加之母后对自己姻缘的紧逼,启华觉得有必要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心意,便开始明目张胆地表现。

她就是要嫁这个男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启华喜欢,就好。

从前她对姚若君,如果不是计划需要这一步,她是极为不愿意的。那个男人对她来说一点都不上眼,文文弱弱的书生气,虽然是温润儒雅的皇子,但对于启华来说却是一个软君子。她要的男人,是经历过沙场身经百战、硬朗俊逸的,姚若君那样的人,不适合她。而司程便不一样,就算对她冷冷淡淡,她也身心都投与了他。

这世上,不过情一字,最让人难解。

司程也是不理解启华堂堂一个北雍公主,何故看上他一个降将,就算自己现如今得到皇上的赏识和朝廷的信任,他最多也不过做个将军,是不可能再往上了,毕竟自己是个降将,北雍朝廷给自己如此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他可不想跟北雍皇室人有任何牵扯,也不认为自己会为这朝廷效力一辈子。

而现在竟然有个公主主动凑过来,第二次坐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着那句一般女子不予表达的情感。

“司程,我要嫁给你。”启华微张樱唇道。

司程倒是不意外,他放下茶盏恭恭敬敬地道:“公主殿下,末将自觉无能配及殿下风华,还请公主收回此话。”

启华对于司程的冷淡倒是不愠不火,从坐上起来走近司程道:“我知你是与我虚让,你会娶我的。”是啊,谁耐得住皇亲国戚的地位诱惑,再来有这天生丽质的公主请缨下嫁,这可是历朝历代少有的事,若是司程不应,那必是自命清高,令公主失尽颜面相当于有辱皇室威名,这样的事情想来没有人会做。

这道理司程也懂,为了子逸的复仇,他这些年来尽力讨好北雍皇室和朝廷,不能因为启华这位高贵的公主废了这几年的努力。

司程思忖了一下道:“公主,不知圣上和皇后娘娘是否知道您的心意?”

启华努努嘴道:“前些日子母后逼我成婚,选来的男子我都不乐意,所以便来找你……父皇那边嘛……他会同意的。”

司程悄然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抬眼看着启华道:“公主殿下,若是圣上同意您下嫁于末将,那末将无话可说。”

“司程你……”启华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竟是用自己父皇来做挡箭牌,若是父皇不同意,这门婚事必然是不成的,“好,你既出此言,本公主定会如愿!”

启华说完,一个华丽的转身竟走了出去,留下司程一个人默然。

渠黄从屏风后转身而出,惊道:“主子,您不会真要娶了那蛮横的公主吧?”随后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启华走出去的方向。

“她要嫁。”司程淡淡道。

“那殿下怎么办?”渠黄脱口而出,倒是替着子逸紧张。这么些年来称呼依旧变不了,尽管子逸一直一直说着自己早已不是殿下,可这些暗卫尤其是渠黄白义两人总也是殿下殿下的唤着,许是这一生都改不过来了。

司程缄默着,觉得回应渠黄这个问题太难。

不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应,而是有些东西,道不清。倘若皇上真的应许了启华下嫁于他,那么这门皇家姻亲是无论如何都不得拒绝的。若是拒绝,恐怕启华是不会罢休的,这位公主个性倔强极易摸清,想必会是一个既然得不到便毁掉的极端,到时候恐怕这几年的努力也都白费了。当然,司程定是极为不想要这位公主的,所以如今希望只能寄托于皇座上的陛下。

以皇帝的思酌来想,必定是不会答应启华这任性的要求的,但老皇帝却也只有这一个公主,而以启华的性子来看难保她会用非常手段迫使自己父皇就范。

司程轻叹一口,这驸马看是当定了。

这事……不知道要不要告与子逸。其实是不想告与子逸的,可他不说,事情定下来必会告知天下,况且启连那边也会跟他说的。与其让他听了启连的话而不知真相的胡乱猜想,倒不如自己先把这事告诉他。

想想正要让渠黄拿笔墨,却又想到现今这还不是定数,尚等皇帝的意思再说吧。

子逸……

尘世萧索,万里江山,人间寂寥,行走这乱世背负的太多,除了那灼心的恨,你什么都不要,我却该拿什么换你一笑。

再一次感到脆弱的无力,如残阳孤影,生生寂寞,想带着你逃离这纷繁尘世,却怎样都触不到你。

11.凤栖梧

笑莲无声踱步他身边,将凉了的茶换了热的,递给司程轻道:“主子,若是念及那人,何不去看看他?”

司程静静地接过笑莲递来的茶盏,摇头道:“他如今在那深宫中,我如何见得?”

“想去便去,”笑莲轻展秀颜道,“主子有我们呢。”

闯皇宫这档子事司程还真是第一次体验,往昔在南吴,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想见子逸时便去见了,下盘棋喝口茶,闲暇时还可教教他拳脚,也听他说说文史地理,想着这一辈子也就在偷得浮生半日闲中淡淡而过。

若还能与他并肩须弥座上,听他说得那治国之策,听他说得那苍生万代,仿佛天下曾不错手他人。

如今山河拱手,江月如何还?一曲亡歌,歌不尽桃花扇底悲风凉。

说来也巧了,司程夜闯皇宫这天,正巧启华将启连叫去菁华宫。放着子逸一个人在太子殿不管,启连是有些忧心的,毕竟他伤势未愈,自己若是想做些什么着实不便,所以想着启华那边也无大事,可以速速解决,也就加快了脚程。

子逸一人坐在太子塌上,这床自己可是躺了半月了,半月没下床着实让人生闷。

启连被唤走,自己一人也是得闲,不用装的那么辛苦。子逸靠在床栏边,拿着那边从夜市买来的《东京梦华》看着。殿内有一两个宫人候着,晚间启连一向不太习惯有太多人守着,尽管楚莫一再反对,他还是将夜守侍卫撤了。

子逸见那两个宫人都已是昏昏欲睡,刚想客气地让他们退下,一阵风过,宫人都倒地竟是晕了过去。

然后子逸感觉有个影子靠在窗棂前,深沉而幽静。他捧着书的手翻了一页,却头也不抬露出一丝温暖的笑道:“胆子大了啊,深宫内院也闯得了。”

司程也不挪身,静静地站在窗前,凝望着子逸轮廓分明的侧脸,美如莲动。微叹一口道:“想你想的,胆子大了。”

子逸仍保持着刚才的笑脸,却忽地将手里的书回身丢在他身上,气道:“这麻应人的话你也说的出来。”

窗边那人一把抓住丢过来的书,走到塌边道:“事实。”说罢顺势坐了下来。

子逸一惊,伸手点着他道:“你敢坐太子床榻,大胆。”一句话说得不紧不慢,带点悠然带点戏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司程一把抓过他的手腕道:“你这大司乐也坐得舒服。”

子逸瞥了他一眼道:“如坐针毡。”

面前人没接话,而是轻轻掀开盖在子逸腿上的锦被,雪白一身中衣里裤,这么看来倒不似受伤了。待司程轻触里裤边角,子逸却不自觉的伸手阻了一下。

“我看看。”司程坚定而温柔的话语,让子逸松开了手。

那人轻轻将子逸里裤褪至膝,看着那右腿处扎的绷带,皱了眉眼道:“何苦呢?”

“死不了。”

司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而低声唤道:“盗骊。”瞬间便有个无声的身影落在塌边,子逸见这情形道:“今儿个太子不在,我倒是觉得比往日热闹。”转而看看司程,又道,“你说是不?”

那人坐在他对面叹道:“让盗骊给你瞧瞧。”

子逸见他定是被自己堵了回去话头,便笑了笑,看向那边盗骊正欲给他拆绷带,却又看着子逸用眼神请示可否。盗骊原本便是司程府里学医的暗卫,这些年来自从认识了那位老医者,又跟了他一两年学医,所以比起皇宫里拿着俸禄的御医,子逸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子逸点点头道:“你主子说了,让你给我瞧瞧。”

这回司程忍不住了便道:“你这张嘴舌灿莲花,小心凋了。”

“那也得你弄凋……唔……”子逸盯着盗骊小心翼翼地拆着绷带,却还是忍不住低吟一下。

司程没理会他的不正经,见他低吟一声有些忧心道:“痛?”

“恩……”子逸低低应了一声,却不知这是呻吟还是回答。那边盗骊将染血的绷带拆下,子逸腿上呈现出一大片血肉,极为狰狞。

“殿下,”盗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边道,“可能有些疼,您稍忍忍。”

子逸点点头,那边司程却不动声色的站起身,从盗骊身后绕过来到子逸身边,低头见着盗骊将那瓷瓶咬开,便俯下身,在那人还不及反应的当口吻了上去。子逸有点怔,那人几乎是用咬的,咬开子逸的唇齿,将舌叶探进去。

“嗯……!”却还是在盗骊上药的那一瞬间重重的哼出声,钻心的疼,疼得子逸想放开司程咬紧牙关,可那人却不放。又一次药液涂在伤口上,子逸没能忍住一口咬在司程唇上,二人嘴里霎时弥漫着血腥味道,丝丝腥腻。

待盗骊上好药,重新包扎上子逸的伤口,司程才放开他。

他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被子逸咬破的唇道:“好味道。”

子逸没理他,而是对盗骊道了句谢谢,那孩子竟有些惊,连忙道着殿下不必如此是属下应做的,然后消失在殿内。

“你给我上的什么药?”子逸这才问道,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

“西域金创药。”司程答着,过去将子逸里裤穿上,随手给他盖了锦被道,“好好养着,别老让我夜闯皇宫。”

子逸点点头,尔后展开一个大大的笑颜道:“有空帮我看看那宅院,带两个暗卫去打理下,我不日就回了。”

司程应着,离了这太子殿。

子逸怔怔地呆坐了半晌,待地上晕着的宫人逐渐醒来,摸不着头脑时,他道了一句:“你们累了,去歇着吧,太子一会儿便回来了。”

那些宫人起初很犹豫,但子逸说着不要紧去歇着吧,也就退了去,临走时还打着哈欠。

这夜,又是无尽的思念。相见不如不见,如今见了你,只会徒增想念。灼热的吻,由唇齿间传到子逸心里,燃心焚骨,暗涌如潮。

这比那夜夜丹青碧海心的嫦娥差了几分?九霄云月,澄江如练,万丈深渊抵不过思念一记。

又过两日,子逸决定回自己的新宅子,启连既是想留,却也觉得这话难以启齿,也便随他去了。

腿伤还没好,启连特意命人打了一只木杖,那杖乃上好楠木,一只蛟龙盘在杖的中下端,分外精美。子逸接过杖的时候叹了一句,其实不过是一个用来助步的工具,大可不必如此费心神吧,就算一根普通的柳木都能走。

临行前竟碰上启夏,这年轻的皇子居然说是特意来自己皇兄这里看子逸的。那驻着杖在殿内试走的人看着启夏那张充满朝气的脸,不禁笑了笑。这般阳光的心态,恐怕他两个哥哥不会有,司程子逸也不再有。

启连却说启夏莽撞,今日子逸要回去了。

启夏忽地一脸失落,垂头丧气地说着自己的太傅怎样都不放,武官也不放,硬是要他把繁重的课业学完才能自由行动。早便听说子逸因为救皇兄受伤,却一直不得见,启夏心里着实郁闷。

子逸笑眼迷人地看着他道:“臣谢殿下如此惦记。”如今自己也该称臣了。大司乐虽然没有明确的品级,却也相当于在朝三品官员左右的地位。

启连看着他,末了起身道:“今日父皇着我处理政务,我让楚莫送你回去。”

子逸还没来得及应,那厢启夏兴奋地道:“我今日得闲,不如我送子逸回去。”一时间弄的子逸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让一个皇子送自己回宅院,这是多大的谱?老皇帝要是知道非要骂他不孝。

启连本也是拒绝的,可耐不住启夏那厢软泡硬磨,最后竟是堵了太子殿的门,一副不让我送我就不让你走,反正耽误时辰父皇罚你不罚我的模样。启连无奈,也只好在这个皇弟面前妥协,谁让他年轻呢?

启连将他们送到皇宫内城门便离开了,启夏正扶着子逸上马车,却听远方传来唤声。那刚要迈上车的腿退了下来,转眼看去却是大哥启安,他身边还带了一个近卫,似是刚从宫外回来。

启夏笑道:“大哥,你怎么在?”

启安潇洒走来道:“昨日出宫办点事,这才回来。”启夏点点头,他心思单纯,听不出启安嘴里的谎言和尴尬,刚上车的子逸心里冷笑一声,办事?我看是办那风花雪月的事吧。转而又觉得遇到他着实丧气,自己腿脚不便他却撞来,还得下车行礼,今儿这是怎么了。

子逸正要下车,猛地一只大手抓住自己道:“不必多礼,我知你受伤。”却是启安。子逸倒是被这突然的力道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挥手躲一下,却想到不能露武,便从了启安的动作,心里烦得很。

抬眼看过那边站着的启安近卫,是白义。

白义见得子逸朝自己这里投来目光,微微施了礼,心间悄然唤着那句殿下。这礼只在一瞬间,且微乎其微,除了子逸谁也不会注意到。子逸微笑低头,看着启安抽回手,作揖道:“谢殿下。”

“今日便回?”启安问道,言语里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子逸听了不由得一哆嗦,心道我貌似跟你没有这么熟络吧?嘴上却还是要恭恭敬敬的答一句:“回殿下,这便走了。”

启安犹豫了半天只道了一句:“路上小心。”

子逸还是不能习惯启安这样的语气,施完礼连忙进了马车,一点都不带犹豫的。车边启夏又与自己的大哥寒暄了几句,才坐上马车。启安就那么看着子逸的马车离了宫外很远,才踱步走开。

启安与白义走了一段才开口问道:“那个人能帮我弄到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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