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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似归程 下——by夏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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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程气结,望着身旁孩子似的睡姿,真是想把他揉进身子里去。看着看着,便入了神,仿佛有蛊术一般的身躯,无意识静谧的睡颜让司程痴醉,凑上去吻了吻,犹觉不够。伸手抚上他面颊,顺从得很。顺势抚下去,后颈、蝴蝶骨、脊椎、腰线……虽是隔着中衣,却能感受到手下人的暖和润,每一寸,都是毒。

俯首深吻那人唇口,温润如玉,辗转品味,欲罢不能。司程扳正他身子,那人轻轻呻了一声,低迷婉转。

“你勾引我……”司程轻挑嘴角,再次凑过去咬着子逸唇口道,这一回的深吻,好似一夜那么久……

这条路,他有多么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从白义手里接过墨玉纹章,启安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这回可握住启连一个致命点,只要将这个呈给父皇,他这太子位定是保不住的。也不在乎白义这纹章是如何拿到的,只兴奋地赏了他,对这个人更是深信不疑。而此番行为落在白义眼里,却是心里不住地冷笑,当真是个白痴皇子,以为这样自己就能上台吗?只会让你离死期不远。

子逸在随园听着逾轮的叙述,点了点头,却又嘱咐道:“孤注一掷,让他万事小心。”逾轮领命去了,子逸坐在床沿,不知为何想起启夏这孩子似乎很久没来了,不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放弃了?呵呵,当真有趣。

转念又想起些什么,竟是盯着青石地愣怔起来。

将军府这厢,司程坐在前院石桌边,听着笑莲报告关于纹章的情况。启华进宫去看望父皇母后,司程才得清静,抬眼看看日头斜照,算来启华差不多该回来了。

“主子,天冷,不若进屋歇着吧?”笑莲说着,递过去一盏热茶。

司程挥挥手道:“无妨。”自有内功护体,何况还只是初冬,尚冷不到哪里去,不如在这前院享受启华不在的一刻清闲。抬眼看了眼前女子,一袭淡红色轻衣,看上去倒是她比较冷一点,便道:“笑莲,你多穿些。”

话虽简练,落在有心人耳边便是不同。

“主子……”笑莲轻唤道。

司程抬眼望着她,却又想起那南吴旧将,轻叹道:“笑莲,这些年委屈你了,待事情都结束后我给你找个好人家。”终是觉得愧对那位自刎助自己讨了北雍信任的旧将,所以对他唯一托付给自己的笑莲,也终是有许多内疚,他又怎么不知,那旧将对她的情,为何全军壮烈只单留了她。

“主子,笑莲哪儿也不去,笑莲就在您身边。”那女子温柔的笑着,却说着坚决的话语。

“笑莲啊……”司程轻道,“你终究是女子,怎能一生都跟着我?”

“有何不可?笑莲就是终生跟着主子,都心甘情愿。”

司程轻轻摇首道:“怎能委屈你一生。”

笑莲却执起司程的手,凝着他道:“主子,笑莲身心都是您的,怎么会离开?”一句话说得情动,司程又如何听不出其中深意。都是如此,这世间到底还有多少人,执着于自己的执着,无论对错,无论结局。

轻蹙眉眼,司程看着笑莲道:“你不会不知我的心思……”

“笑莲怎会不知?只是……”笑莲顿了顿,犹豫一下,宁可暨越却也想问,“主子,笑莲可否问您一件事?”

“你问。”

“主子不许治我的罪。”

司程微怔道:“不会。”

笑莲轻咬薄唇,似是挣扎良久道:“主子,若是殿下……”当初没能逃出吴宫,亡在那场火光中,“您会不会爱了笑莲?”

司程自是知道被她省略的那段话,倒也没责备,只是笑笑道:“可你便没有想过,若是他不在,我或许不会遇见你。”对,没错,一切都是为了给他的复仇铺出道路,司程才会假意投降北雍,假意效忠朝廷,甚至为了证明而不得不取了那旧将的头颅回来,所以才会遇到笑莲。“事出皆有因果,笑莲,没有他,我便不会走这条路。”

沉默着,夕阳斜沉。

似是一份不甘驱使,笑莲又道:“若是一开始便没有殿下,您先遇到我,那么……”

“笑莲。”司程微微笑着道,“你话多了。”

笑莲紧咬下唇,秀眉紧蹙,却依旧美丽。司程看着她,又缓缓道:“我从没想过没有他会怎样,自我有了认知以来,他便在身边了,三十多年早已成了习惯,你要我如何去假设一个没有他的世间?”是啊,这么多年,早便成了习惯,无论是作为竹马之交的皇子,还是作为爱得深切的子逸,都是习惯了。

“笑莲,你今日着实……”

后面的言语却被那女子堵在了唇间,笑莲竟是凑上前吻了司程,如此大胆暨越的行为就算是笑莲也让司程觉得有些放肆,一时间愣怔,感受着一个女子的情动留恋之吻,他倒是不知笑莲今日为何如此大胆。

一切都来不及思考,若是能早些思量到,或许司程不会在下一刻如此后悔。

唇上女子的气息忽然夹带一丝血腥,嘴角溢出的血丝顺着司程的下颌流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瘫软下去,几乎是本能,一把拦住笑莲软腰,却抓了一手的鲜血。尖刃尚未抽出,寒光凛冽,司程顺着那把利剑看过去,却是启华怒到扭曲的脸。

握剑的玉手染满鲜血,妖艳非常,待反应过来早已来不及,启华看着自己染尽鲜红的双手也不住地颤抖。冲动的驱使,想挽回,想救赎,就这样竟生生把剑从笑莲身子里抽了出来,司程来不及阻止,抽出的剑连带着血一起,喷溅而出。

“启华!”司程怒极,抱着奄奄一息的笑莲吼道,“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很少见这人真正动怒,哪怕是自己一厢情愿地与他成婚,哪怕是平日在府里对他发泄不满,都不曾见过此人的怒,最多不过一笑置之。

那厢启华早就已经瘫在地上,她不想的,她根本没想杀她,只是踏进院子的那一刻竟看见那女人在吻司程。一时间的怒、嫉妒和愤恨融杂在一起,竟是冲动地拔了身边侍卫的剑,刺了过去,待反应过来,已是这等结局。她不想杀人的,她只是想教训一下笑莲,她是不想杀人的……

双手颤抖着,却早已挽回不了。

抬眼,却从未见过司程如此愤怒的眼神,甚至带了些恨。娇躯颤抖,伸出手去似乎是祈求原谅,可司程却焦急地抱着笑莲快步走出将军府。那一瞬间,冰冷的眼神,启华知道自己终是失去了,落了手中的剑,泪水一点一点滑落。

如今顾不得那许多,一路奔到随园,抱着笑莲就进了屋。凤箫逾轮得见此状惊诧不已,一时怎么也想不到出了什么事,好似不在计划之内,紧随着司程进入屋内。

子逸正在榻上翻看典籍,突地见司程抱了个满是是血的女子进来,不由一惊,却是不不能下床,只能身子往墙内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待他将人放下,子逸才看清那女子容颜,竟是笑莲。

可这模样,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司程自是知道,却还是让盗骊来看了。笑莲躺在榻上依旧笑着道:“……主、主子……对、对不住……擅自……”那笑颜就着血色,似盛夏的红莲。

“别说了……”司程眉眼紧蹙伤道,竟是连最后一个人也没能保住。

子逸看着这浑身浴血的女子,悲伤自来,转手取了枕边一直备着的救心丸,抚了抚笑莲的额前,便要喂她吃。

可那女子竟是抬手拦了,断续道:“殿、殿下……笑莲……自知……救不活了……”子逸蹙眉,笑莲却握住他的手道:“殿……下……主、主子他……爱……”那最后一个字终是没能说出口,子逸便感觉手上的力度松开,滑落自己身边。

尚来不及抓住,笑莲已再也不会睁眼,那一抹盛开在夏日的火莲,便这样陨殁,痛不自来。仿佛看到那日若青纵身跳崖的身影,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如今又让他这般看着,看着一个女子,一个为了他为了南吴尽忠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让他如何消受得起,这般疼痛……

司程此时终是不能自已,悲道:“为何不躲……以你的功力,明明可以……却为何不躲……”让我这样睁眼看着你殁在面前,是对我的惩罚吗?没能即使阻止,是你在惩罚我吗?你要用这种方式让我终此一生都不能忘了你,好狠……

闻得此言子逸倏地抬眼,本是要问什么,却看到司程嘴边沾染的血,懂了几分。低首望着那似是安详的容颜,倒像是自己的归宿一般,终于可以得到歇息,无论是身抑或心。伸手再次抚着笑莲尚还温热的面庞,有些湿润,不知是泪是血,子逸却忽然想到若最后的结局,自己也能如此,便算是好的了……

凤箫看着曾经并肩的笑莲就这么突然殁去,内心汹涌波动,毕竟暗卫了女子就她二人,何况一直以来笑莲对凤箫也是情同姐妹。

“主子……这到底是……”凤箫一边哽咽一边道,“谁做的?”有谁竟能当着司程的面将笑莲这等身手的暗卫杀了,最让人不解地却是笑莲竟然躲不开,或许说根本就不想躲。

司程紧握双拳,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神色悲恸。凝着笑莲良久之后,伤道:“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不躲的……”缓缓走到床沿,伸手触碰,“若我早一刻发现她今日的异常,早一些发现她神色里带的决然,或许不会……”闭了闭眼,终是痛,“最终还是害死了她……或许她本不该跟着我走……都是我……”

啪!

榻上那人猛地抬手就是一掌,染了鲜血的指痕落在司程脸庞,化不去的悲悯。子逸这一下,惊了屋内所有人,逾轮凤箫同时唤道:“殿下……”司程生生受了子逸一掌,没有言语,一时什么感情都没有。

子逸冷哼一声道:“现下知道后悔了?当初怎不见你挠心?”语气冰冷,冷得连逾轮都惊诧,“这女子,就是因为你而死,她是为你而死的司程,她用自己的命忠于你,如今你却只知道对着她自怨,你对得起她的死吗?”看不惯他这样的哀怨,自暴自弃地埋怨自我,看不清这鲜血背后的真实。

司程浑身一震,神色复杂地望着子逸,那人一身凛冽,从未得见。他便一直是这样,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论承受着什么,总能看清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司程的迷茫,司程的慌乱,总能被他洞悉透彻,无处遁逃。这般冷冽的语气,仿佛看到他君临天下的气魄。

“还不带她走?”子逸看着司程道,“你想让她在这冰冷的世间待到何时?”

后半句如咒语一般,让那冰冻了很久的人终于俯下身,抱起笑莲,又凝了子逸一刻,得见那人放软了表情和声调道:“快去吧。”司程这才转身出去。

【蝶恋花】

吴地红荷照影来。微露玉泣,凋此月华冷。青叶如啼泪衣裳,幽泉无声莲似火。

此生唯恨早不遇。霜凝吴钩,锁得一世情。只笑尘缘无尽伤,九重莲动随风去。

25.楚云深

子逸盯着榻上凝固着的血液,愣怔了良久,直到逾轮惊唤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望着床上一片狼藉却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呢?她亦是为我而死啊……”悲凉之感弥漫全身,方才打骂司程的冷,是自己撑了多久的伪装,伪装着自己的懦弱。

从未如此恐惧过死亡,并不是惧怕自己的死亡,而是畏惧着似今日这般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尽忠的人为他而死去,多么残忍。恐惧自来,具有令人发指的力量。本是想撑着身下床打理这一身血色,支在榻上的胳膊却突然软了下来,眼见就要撞在床柱上,好在逾轮一个手快,稳稳扶住。

子逸猛地反手握住了逾轮的腕间,无力地笑,悲到令日月无光,看在众人眼里甚是心痛,凤箫上前跪在子逸面前,心疼地望着他。逾轮感受着子逸抓住自己的手逐渐施力,有些颤动,却听他道:“告诉白义,不要拼命,千万不要……”他受不起了,他不值得这些人都为去死,背不起这些命,他胆怯,他懦弱……

“你们也一样,”望着驻在屋子里的一行人,逾轮凤箫,盗骊和渠黄,“我只这一次以皇子身份自命,你们都要好好活着,凡事都不要以自己命来赌……”

“殿下……”渠黄蹙眉道,“我们感谢您对暗卫们的心,但我等终究是为南吴效命的人,万死不辞,又怎能……”

“渠黄。”逾轮打断他的话道,“一切听从殿下吩咐。”他从不以皇子身份命令这些暗卫,唯独这一次,竟是让他们保命而用了这等身份。逾轮也知道,主子对下人放得感情太多终不是件好事,可从腕间传来的阵阵颤抖,让逾轮不知如何是好。他是真的在怕,怕着这些人一个一个离去,怕重蹈那覆辙。

“是。”待人一一应下,子逸才觉安心许多。

着凤箫打了水,逾轮正扶着子逸准备抱他去洗了这一身血污,却听到一声:“我来。”怀中的人就被接了过去,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司程回来了。他拦腰抱着子逸,待渠黄等人收拾好床榻退出去后,司程才将那人放到木桶边,让他借力靠着。

子逸笑了笑道:“我站得住。”尔后抬眉望着他,英气染了些伤,伸手抚上他眉眼,问道,“好些没?”

司程将他禁锢在怀里,双手撑着木桶边缘,热气氤氲,低声道:“被你那一掌打好了。”

“那便好,”子逸道,“没浪费我手劲。”言罢抬手转了转手腕。

司程苦笑:“你当真是太欠了。”略离了他身子一些,却是伸手帮他褪去衣衫,隔着布料,血迹仍是爬上了子逸的腰身,殷红一片,手间腕上也沾染了不少,恍然间竟有一种子逸受了重伤的错觉。

若是他,若今日启华发现的不是笑莲而是他……司程不敢想,不敢想下去,抱起子逸将他放进热水中,却压抑不住弥漫在脑海里的后怕。如此一想,便知了笑莲的心思,竟是以自身为诱饵,引启华认为司程所爱是自己,才得以保住子逸的安稳和身份,同时也为司程有理由疏远启华铺就一条路,当真是一举两得之法。而此后,顺着这条路,冷落、厌烦,甚至恨起启华,都能让她无话可说。

就算是公主,谁又愿意跟一个杀人犯一起生活?

“笑莲她……”司程温柔地擦拭着子逸的身子道,“以命为我铺了一条路……”一条血染的路,顺着走下去,便能达到报复启华的目的,毫无破绽。

“走,”子逸道,带着一丝狠绝,“走下去。”

身后人抚着他的青丝道:“踩着暗卫的尸体走下去,何其残忍。”

“司程,”青丝忽然变作凝脂,子逸转过身来道,“渠黄说我对暗卫的感情太深终是羁绊,是不好的,可你又如何?”他伸出尚带血的食指,点在司程心间,“这里,已为我负了笑莲,我自是知道……”顿了顿,抬眼道,“她舍了命保了我,忠了你,你又怎连她最后一个夙愿都不完成呢?”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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